是蒋乘风的妻子,并未嫁给文仲山,因此柳太医知道李明姬肚中的孩子并非是渤海王文仲山的亲生孩子。
在李明姬答应文仲山之后,文仲山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先是找寻了一具和李明姬身材相似的女尸,投入海中,再由渔民发现,而后文仲山宣称义兄蒋乘风身亡,义嫂悲痛欲绝,投海自尽去了,从而将李明姬的身份隐藏下来。
如今万事停当,整个渤海知道李明姬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文仲山亲生的就只剩下太医柳怀恩,文仲山就打算秘密杀死柳怀恩,但是这事被李明姬知道后,苦劝文仲山,言说自己母子二人都是柳太医所救,又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积下阴德,希望文仲山不要妄开杀戮。那文仲山对李明姬奉为神明一般,凡是李明姬所说,从不违逆,虽然不愿,但看在李明姬的份上,还是放过了柳怀恩。
柳怀恩知道后,有感李明姬的救命之恩,全心全意侍奉李明姬,以及之后的太子文寅风,而且柳怀恩年岁已大,又医术高明,同时李明姬由于悲痛和思念蒋乘风,产后一直身体不佳,文仲山就命柳怀恩时刻在李明姬身边侍候,在青凤观时,柳怀恩也住在观中,日后李明姬回宫,文仲山也专门在宫里给柳怀恩安排了一处医馆住处,因此柳怀恩可以自由出入后宫,因为后宫后来也就只有王后李明姬,也无需避嫌,因而在整个凤梧宫后宫之中,除了太监以外,男子还有渤海王文仲山,太子文寅风以及柳怀恩。
柳怀恩常年侍奉李明姬和文寅风,无论大病小灾,柳怀恩手到病除,又忠心不二,渐渐可以说和李明姬无话不谈,因此李明姬所有底细,柳怀恩是一清二楚。那日送太子去鸾栖城,柳怀恩在房内也是不舍,偷偷也掉了几滴眼泪,可是临近傍晚,文仲山一个随从都没带,亲自来到柳怀恩的房中,要柳怀恩想办法毒死一个人,此人现在已经在斋房之内,柳怀恩见文仲山面相阴沉,也不敢多问,但是这种事情,十年来从未有过,不经过刑部定罪,而是文仲山暗自就要杀掉这个人,肯定另有隐情,而且文仲山竟然将这个人带到王后的斋房之中,恐怕此人和王后李明姬有所关联。
柳怀恩所猜一点不假,那文仲山起了杀心之后,心里就盘算如何弄死蒋乘风,他知道蒋乘风虽然武功不高,但是用来防身倒是绰绰有余,如果调动护卫硬来,不免动静太大,也容易走漏风声,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用毒最为可行,既不会有任何动静,而且尸体处理起来也相对方便,参与人又少,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就能送蒋乘风上路,因此文仲山故意将蒋乘风带到斋房,一是斋房偏僻,如果李明姬不去,基本没有人会在,二来文仲山也心知肚明这斋房乃是李明姬当年姑苏旧居的陈设,他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又不敢违逆李明姬,因此只能暗气暗憋,因此把蒋乘风带到这里,既能扰乱蒋乘风的心神,好让他毫无戒备,又能在这自己最厌烦的地方将蒋乘风杀死,也算出了一口闷气,日后虽然李明姬肯定不知道,但是自己想想,心里也还是十分舒坦,因此文仲山这才带了蒋乘风来到斋房。
结果果然如文仲山所料,蒋乘风进了斋房,心神果真大乱,就命柳怀恩在酒中下毒,给蒋乘风送去。
柳怀恩领命,但是他留了个心眼,并没用那无解的鹤顶红断肠草之类的烈性毒药,而是用了自己亲手配制的一种特殊的毒药,吃下去后,人就跟死了一模一样,只要在六个时辰之内,喂下解药,这人还能起死回生,如果过了时间,那是神仙也难救了。但是这药也不是没有任何副作用,就是就是醒来后会有短暂的失忆,也是需要六个时辰左右,才能慢慢恢复。
因此柳怀恩就用这种毒药下在酒中,亲自给蒋乘风端了进去,等他一见蒋乘风,刚开始也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看,这个人虽然外形俱毁,身带残疾,但是从这人的眼中,却是满含热泪,似乎对这屋中一切极为亲切熟悉一般,柳怀恩心里就是一动,因为李明姬曾经说过,这屋子就是按照她和先夫蒋乘风在苏州的旧居凉阁所建,眼前这个人难道就是那失踪多年,传闻早就死了的蒋乘风吗?
但是当时柳怀恩并不敢多问,因为文仲山一直在外面不远处等信儿,因此柳怀恩放下药酒,匆匆从斋房出来,约莫时间差不多了,他又回到斋房,透过窗子一看,那人已经口吐鲜血,仰面倒地,柳怀恩这才禀告文仲山,文仲山亲自查看,又口称此人王兄,柳怀恩就确定此人十有八九就是蒋乘风,虽然他不知道文仲山是如何遇到的蒋乘风,但是柳怀恩心里已然对文仲山的所作所为,极为不齿。
因此他这才将蒋乘风带到凤冢,把蒋乘风重新救活,命两个儿子守着蒋乘风,他自己回到宫里,心中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最后还是良知战胜了恐惧,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李明姬,恰巧李明姬派人来请,柳怀恩这才毫不隐瞒,将事情的一五一十,全部讲出。
还没等柳怀恩讲完,就见李明姬两眼发直,脸是越来越白,突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柳怀恩面前,朝着柳太医深深一拜,嘴里说道:“先生在上,明珠叩拜先生救命天恩!”
这一下差点没把柳怀恩吓得背过气去,慌忙也跪倒在地,咚咚咚不停磕响头,嘴里喊道:“千岁不可,千岁不可,折杀老臣了!”
李明姬双眼含泪,说道:“没想到我那蒋郎如今近在咫尺,如果不是先生高义,明珠今生今世,恐怕于蒋郎再难相见,先生大恩,犹如再造一般,明珠永世不忘。先生定要受明珠三拜。还望先生怜悯,周济我们夫妻相见。”说着又连拜两次。
柳怀恩赶紧将李明姬扶了起来,说道:“老臣既然做了,早就将一切都豁出去了,此刻就能带千岁前去,但是千岁还要小心行事,以免惊动旁人,以老臣之见,千岁不如立刻传下旨意,要去斋房斋戒,为太子祈福,命所有人不得叨扰,而后乔装改扮,随老臣从后门而出,前去凤冢,老臣之所以将蒋乘风安置在凤冢之内,就是因为渤海祖训,整个渤海,上到君王,下到臣民,都不能接近凤冢石门,所以蒋乘风在那里是平安无事。”
李明姬此刻整颗心都已经飞到那凤冢之中,稳了稳心神,赶紧在镜子前重新补了补妆,尽量遮掩哭红的双眼,而后高喊:“来人。”
那两个宫女没一会儿就跑了进来,李明姬命一人送柳太医回医馆,另一个陪着自己前往斋房,到了斋房门口,李明姬说本宫要为太子祷告祈福,没本宫旨意,不得任何人打扰,你也退下吧。
等那宫女走后,李明姬进了斋房,如今她已经知道蒋乘风昨日晚间差点在这里丧命黄泉,一进屋好悬又哭了出来,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李明姬强忍悲痛,从衣橱里拿出一套素白霞帔,一件紫纹轻纱,这斋房是她仿照当初在苏州故居的凉阁所建,本就是她用来怀念蒋乘风的地方,因此大厨中衣服也都是当年从苏州带上打算运往庆尚道的,只是大多都遗失海中,仅剩了一箱,虽然她入宫后从来没有在外面穿过,但是只要是她自己一人来此,都要换上这些衣服。
尤其这套素白霞帔,乃是当年她生下长子万里之时,蒋乘风命人收千两蚕丝,又从中精挑细选出最为精良优质的柳蚕丝,找了姑苏城里最好的苏绣师父,为她量身制作的,普天之下,仅此一件。李明姬一直爱如至宝,所幸并未落海,保留至今。
李明姬匆匆换好衣服,用紫纱遮住头脸,这才悄悄出了斋房,前往后门,因为今日是渤海一年一度的武举日,因此侍卫都跟着文仲山去了校场,自从李明姬入宫之后,文仲山万千宠爱于一身,将后宫所有嫔妃遣散出宫,因而此刻整个后宫除了一些伺候的宫女太监外,基本是一座空城。
李明姬小心躲过几个当值的宫女太监,好不容易来到后门,一看柳太医早已等在那里,两人并不说话,柳怀恩用钥匙打开后门,这后门外人迹罕至,昨日文仲山让柳怀恩把蒋乘风尸体偷偷运出后门,远远找地方掩埋,因此就把后宫门钥匙交给柳怀恩,柳怀恩因为早有打算,因此并未将钥匙交还,而文仲山见心病已除,再无烦恼,一身轻松,根本没想过柳怀恩会另有打算,也就忘记将钥匙要回。此刻柳怀恩用钥匙开了后门,带着李明姬直奔凤冢而去。
一路上李明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又是愤恨,五味杂陈,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这通往凤冢的道路多年失修,坑坑洼洼极为难走,这一路上如何辛苦自不必细说,两人走了将近三个时辰,这才到了凤冢,此刻天已经过了午后,李明姬终于到了凤冢外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好疼()
凤梧宫太医柳怀恩冒死带着李明姬出了王宫北门,一路无停,好容易来到凤冢的石道之外。
柳怀恩对李明姬说道:“王后千岁,蒋乘风就在这凤冢石门之外,由老臣两个犬子陪着,只是如今他容貌大变,千岁还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李明姬急于见到蒋乘风,便对柳怀恩说道:“先生,无论他变成何样,他都是明珠的夫君,先生莫要多虑,赶紧带明珠与我那蒋郎相见。”
柳怀恩这才转身,带着李明姬进了石道,直奔凤冢石门而来,李明姬虽然极力稳定心情,但是此刻心中也不免忐忑,既害怕又迫切,跟着柳怀恩急急而走。
快到石门之时,就听里面传出一人的说话声音,这人粗声粗气,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就听这人说道:“我说你这个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真不识抬举,你以为我们兄弟两个乐意在这里陪着你这丑八怪啊?这都眼看这时候了,咱爹也没回来,把咱就扔这里就不管了,我们兄弟两个昨夜可是一宿都没合眼,到现在从昨晚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啊,就陪着你在这洞里了,你倒好,救了你的命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妈的你还敢跑,跑啊,怎么不跑啊,再跑老子把你另外那条腿也给打折了你信不信。”
这时李明姬就听见一个自己日思夜想了一十三年,熟悉无比的声音吼道:“什么咱爹?那老头是你们的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明珠,我要见她,你们快放开我!”
李明姬听到这声音,身子登时一软,两只脚说什么也迈不出去,两眼发黑,眼看站都难以站不住,这身子就想往地下倒去,嘴里喊道:“蒋郎,蒋郎,明珠来了,你真的还活着!”但是这声音虽然是李明姬喊的,但是就好像蚊鸣一般,细不可闻。
柳怀恩在旁边一看不好,心里也知道这李明姬方才也是一路未停,又是大悲大喜攻心,此刻无论身心都早已经到了极限,这时一听到蒋乘风的声音,心神激荡,看样子是要晕倒。
柳怀恩赶紧上前,双手将李明姬一扶,此刻也没别的办法,柳怀恩只好抡起手掌,在李明姬的秀面上就重重打了一巴掌,这一下还真好使,就见李明姬身子微微一颤,大口喘息了几下,这才站稳了身体,渐渐恢复了神志。
李明姬又闭着双眼,稳了稳激动的心情,这才睁开双目,对柳怀恩点头示意,那柳怀恩见李明姬此刻脸上有了血色,神智也清晰起来,这才转身,带着李明姬来到石门之外。
柳怀恩快步走向凤冢石门,这进来一看,好嘛,自己两个儿子一左一右,蹲在蒋乘风面前,左边这个手里攥着根裤腰带,这带子一头攥在他手里,另一头把蒋乘风困的结结实实,右边那个正用手指着蒋乘风,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蒋乘风此刻面带愤怒,只是被这带子捆住手脚,动弹不得,但是却一点也不示弱,嘴里不停地说着要找明珠,老爷子气的二话没说,上去照着两儿子的后脖子一人一下,清脆有声,打的是结结实实。
这两人本来正没好气呢,这突然被打,两人本能地同时举拳,看也没看后面是谁,扭头就想打,可是等他们头扭过来了,也看清后面站着的是柳怀恩,吓得两人赶紧收拳,同时嘴里喊道:“爹!”
柳怀恩气地又是左右开弓,分别抽了两个儿子四个嘴巴,嘴里怒道:“两个丑鬼孽障,你们活的不耐烦了,还反了天了?还不赶紧把人放了。”这两人还真怕他们的爹,被柳怀恩打的声都不敢吭一声,低着头赶紧转身去给蒋乘风松绑,等他们把蒋乘风松开,这柳怀恩上前一手一个,拧着两儿子的耳朵,拽着两人就出了石洞,此刻石洞中,就剩下蒋乘风和李明姬二人。
原来这蒋乘风自从睁开眼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直到中午才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昨天的经过,心中恨道:“文仲山啊文仲山,你个衣冠禽兽,我已经答应,远远看上明珠一眼,就此再不回来,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暗下毒手,置我于死地,我蒋乘风真是瞎了眼了,竟与你结为兄弟,还将我那爱妻明珠和未出生的孩子托付于你,试想当初如果我不帮你,去找王直,哪能落到这般地步,如今你不光霸占了明珠和风儿,还想把我毒死在凤宫之中,你简直就不是个人,我蒋乘风只要有一口气在,焉能与你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蒋乘风就想去往凤梧宫,哪怕一死,也要见明珠一面,然后再去和文仲山拼个同归于尽,但是柳怀恩的两个儿子死活不让他走,这两人头脑还有些不灵光,无论蒋乘风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最后蒋乘风也不搭理他们,扭头就走,这两人可不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把蒋乘风按在地上,解下腰带,把蒋乘风捆了起来。
蒋乘风头脑刚刚清醒,这身上还是毫无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这两个浑人给绑上,心里又气又急,左右挣扎,这一挣扎,那两个更来劲了,按住蒋乘风就是一顿胖揍,虽然倒也不怎么重,但是也把蒋乘风身上穿的凤梧宫侍卫的衣服给扯的七零八落,蒋乘风此刻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只能是不停喊着,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明珠。
这两个都是浑人,从来就讲不清道理,因此从他们小时候起,柳怀恩一点也不跟他们多废话,张嘴就骂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闭嘴就骂他们孽障丑鬼,气极了更是拳打脚踢,因此这两人最怕就是柳怀恩教育他们了,此刻他两个见眼前这位比他们还丑,比他们还不听话,因此这两兄弟,一左一右蹲在蒋乘风面前,学着他们爹的样子,正在一本正经地教育蒋乘风呢,却没成想,整这事,柳怀恩带着李明姬来到洞中。
柳怀恩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另外也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十三年未曾相见,而如今蒋乘风又落到这般境地,夫妻二人自然有无数话说,自己这个外人实在不好在旁,因此这才将两个儿子一手一个拧了出去。
蒋乘风被这两个浑人折腾的够呛,这会儿正气的鼓鼓的,一见之前那老头来了,刚想发作,就见老头身后跟着进来一个身形纤细,全身纯白霞帔,头戴紫砂的女子,这纯白霞帔,这紫纱,他再熟悉不过,这身影,这面容,在这些年来每个夜晚都会地出现在他梦中,蒋乘风此刻已经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依旧在梦里,仅剩下的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的身影,两只已经变形的嘴唇不住地上下抖动。
此刻李明姬两只海棠花瓣一般的双眼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上坐着的蒋乘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虽然蒋乘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