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美妇清澈的动人大眼中,杀机怒涌。
“小畜生好狂。”中年美妇怒极:“初生之犊不怕虎,不教训教训你,日后还不知你狂到什么程度呢,你给我接着!”
声出手举,扣指疾弹。相隔支外,这一弹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她扣指的手晶莹洁白,但每一条肌肉皆可明显地看出用劲的形态。弹指的速度并不快,但强劲有力配合着呼吸,行家一眼便可看出她用上了全身的劲道。
林彦的心动念动,神功骤发,屹立如山纹丝不动,左手一抬,五指如钩猛烈地一舒一合,在胸前一抄一抓。
就在一抓之下,掌中传出金石声,手掌略振。
“好厉害,好精纯的穿云指。”他凛然说:“你已经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可在一丈左右认脉打穴。你还有两击之力,三指一过,三流人物也可以置你手死地,我劝你还是少用为妙,这一指,你已耗掉了四成元气,须运气三周天方能复原,而在不会让你有运气行功的余暇,你也给我准备了。”
他的左掌向外一翻,身形一沉。
中年美妇一指无功,大感惊骇,难以相信林彦能若无其事地硬接一指,甚至连马步也不会撼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她看林彦那翻掌的姿态,不由心中一懔。那只手似乎劲道如山,五个手指形之诸于外的澎湃劲道与气势,透露出无穷杀机,大有摧山裂石截江断流的浑雄魄力。
她第一个本能的念头是:“接不得!”
一声娇叱,她斜身移位,上盘手拨出,用的是四两拨千斤柔劲化招。
奇异的浑雄气流一掠而过,她感到呼吸一窒,千斤坠稳不住身形,可怕的潜劲撼动着她的身躯,硬将马步震动,身不由己斜退了两步,衣袖裙袂无风自荡,猎猎有声,暗劲潜流直迫肌骨。
如果硬接,不被震飞也得气散功消。
空间里,气流激荡发出隐隐风雷之声。
“威灵仙的阴雷掌!”中年美妇骇然惊呼:“你……你还有江湖人丧胆的三棱追魂钉!”
成灵仙尸骨已寒,那化名为王九功的宇内凶魔永远在人间消失了。
林彦哼了一声,急掠而进。
门外甬道上的明灯突然熄灭,外面一暗。
“你走不了!”林彦沉叱,闪电似的掠出。
异香扑面而至,淡雾迎面涌到。
他屏住呼吸,疾冲而过,双掌护住头面,无畏地冲散淡雾和异香。
中年美妇身形,已经隐没在漆黑的南道那一端,但他凭直觉知道对方仍未远走。至于共有多少人,仓卒间无法估计。
总之,由明入暗追人是十分危险的事。
那些淡雾和异香,定然不是好路数。
不管是迷香也好,毒雾也好,一定比空气重,其必定向下,他屏住呼吸,飞跃而进。
追出甬道,院子里静悄悄,人已上屋走了,追之不及啦!
他心中一动,火速退走奔回客房。
房里灯火已熄,他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不错,火把子一亮,他发现两个被铁莲子击中制了穴道的美妇,已经踪迹不见,被人救走了。
他开始冷静地思索,这些男女是何来路?真的会是千面派的门人子弟?难道说,有人认出他的本来面目了?可能吗?
那些迷香、毒雾,不像千面狐师徒所使用的迷香那么霸道,有色有味不登大雅之堂。
可能是傅天奇的仇家找上他了,荆州油口朱家兄弟,无疑是两妖魔的朱威朱盛。
他吹熄灯火,静静地等候变化。
二更、三更……好漫长的夜。
终于,街上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析声。
破窗外,传来了旁人无法听到的声息。
他缓缓站起,用沉静的嗓音说:“请进吧,在下知道你们会回来找我的。”
夜黑如墨,窗外因星月无光,并不比室内光亮些,无法看到匿伏的人影。
“咦!你知道咱们会来?”外面有人回答,声如狼嚎十分刺耳,是男人的嗓音。
“天下间能解在下所制穴道的人,没有几个。”他说,掏出火把子:“所以你们会回来找我。”
破风声入耳,循声而至。
“啪啪啦”一阵暴响,数枚暗器射入对面的墙壁,有两枚爆出一溜火星,对方用暗器作为答复。
他无名火起,杀机怒涌。
两个黑影并不寄望暗器奏功,暗器发出不等结果,奇快地跃登瓦面,迅速撤走。
瓦面多了一个人影,屹立在屋脊等侯他们奔上。
“咦!”撤得最快的人惊呼,是先前发话的人,身形倏止,距屋脊已不足一丈。
“不用走了,老兄们。”林彦阴森森地说。
“大爷不信邪。”后面的黑影怪叫,超越同伴急上,手扬处,三把飞刀呼啸而出,人随刀后奋勇上扑。
林彦双手一分一合,三把飞刀全部入手,合手向呆立的黑影扔出。
人影快速地接触,劈劈啪啪拳掌相交,快逾电光石火,一接触便全力硬拼。
“噗啪!”拳掌着肉如中败革。
“哎……啊……”黑影惊叫着摔倒,急碌碌往天井下滚堕。
而先前呆立的黑影,已先一刹那被林彦扔出的飞刀把击中,已滚至滴水檐前不足半尺了。
林彦人化狂风,向下掠降,在落下檐口时,已一手一个扣住两黑影的背领,飘然降下天井。
点起了灯,室中大放光明。两个中年壮汉像病猫般蜷缩在茶几下,浑身骨头像是崩散了。
“你。”林彦拉过一名壮汉的手扭转,“你得招,在下要口供。”
“我……我没……没有什么好……好招的。”壮汉说。
一而再闹事,店伙们早已闻声赶到,店东与十余名店伙瑟缩在房外,不敢进来劝解。
“你如果不招;在下要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拆了。”林彦凶狠地说:“你阁下贵姓大名?”
“我……我姓孙,叫……叫孙勇。”壮汉不敢不招:“排行五,大……大家都叫我孙五。”
“好,就算你是孙五,谁派你来的。”
“我……”
“说!”林彦沉叱。
“是……是一个叫老九的人,给我和计贤弟计十二各二十两银子,我们就来了。”
“来有何贵干?”
“行刺。”
行刺,林彦心中苦笑。好家伙,在陕西,大刺客林彦的名号红透了半边天,现在居然有人向大刺客行刺,这笑话闹大了。
“四十两银子,你们就前来行刺?”他追问。
“林老兄,这年头谋生不易,百十文钱都会出人命。”孙五说得理直气壮:“三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刺客杀人,四十两银子已经够丰盛了。”
林彦放了壮汉,踱至对面壁根下,拾起三把飞力,摇摇头信手丢掉。这种飞刀打造得十分简陋且粗糙。长有八寸,重心在后,掷出时不住翻腾,计算稍一错误,锋尖不可能贯中目标,根本不是行家使用的暗器。
“你两人飞檐走壁的功夫并不差,干刺客的勾当勉可胜任。”林彦回到两人身旁,踢了计十二一脚道:“姓计的,老九姓甚名谁?”
“不知道。”计十二声如狼嚎:“是咱们老舵把引见的,咱们照例不过问对方的根底。”
“在下不知道贵老舵把是甚么东西。”
“他是至喜亭码头一带的老大,问起鱼鹰赵老大赵长江,没有人不知道。至于他认不认识老九,那就得去找他才能知道了。”
“咱们这就去找他问问。”林彦一把将计十二抓起:“赵老大如果有种,替你们挑起来,你们就有活路,不然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挺起胸膛站稳了,不要装死狗,你们还可以高来高去,走!”
从至喜亭至西门外码头,全是泊舟区,长有好几里路,栈埠林立,船广罗布。后街的那些破败的民宅,一团团一堆堆,挤在一起又脏又乱。
四更未,码头静悄悄。至喜亭西北里余,后街的一栋土瓦屋前,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砰砰砰!”孙五垂头丧气上前拍门。
拍了许久,里面传出人声:“半夜三更的,谁在敲门呀?”
“快五更天了。我,孙五。”
门开处,一位粗壮赤着上身的大汉,举着蜡烛当门而立,略感吃惊地问:“咦!你们是不是不该来啊?”
“来找老舵把,在不在?”孙五问。“我还是一句老话;你们不该来。”大汉伸手拦阻:“不要进来,你们……”
“他们已经来了,该不该以后再说。”林彦冷冷地说:“赵老大交代下来的事没办妥当,他不闻不问好像毫不耽心,睡得倒是安逸得很呢,进去再说好不好?”
“咦,你是……”
“别管我是谁,见了赵老大不就明白了?”林彦双手一拨,硬把孙五和计十二往里推。
“进来有屁用。”大汉让在一旁说:“老舵把不在,傍晚时分就走了。”
“什么?走了?到何处去了?”孙五失魂般叫苦:“完了,这……这如何是好……”
林彦最后进门,顺手一把扣住了大汉的右手脉门往里带,恶狠狠地说:“赵老大不在,唯你是问一样。”
“哎呀……”大汉狂叫挣扎。
林彦接过烛台,将大汉拖倒一脚踏住手肘。
“他到何处去了?可曾留下话来?”他厉声问:“如有半字虚言,在下碎剐了你,先踏扁你这条手臂。”
内堂里,怒吼着抢出另一名大汉。林彦左手一扬,小小的铁莲子奇准地击中大汉的鸠尾大穴,大汉重重地冲倒,直滑至脚前方行停止。
被制的大汉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根本不知道林彦用暗器打穴,只知道同伴怒吼着冲出,莫名其妙地倒下、昏厥,太可怕了。
“我……我说,我……我说……”大汉虚脱般叫嚷。
“我在听。”
“他走时并没交代,但我……我知道他是过……过江去了,有……有人看到他上……上了孤山曹家的小艇,一定是到曹家去了,他……他与曹家的田庄管事有交情。”
“替我准备船,咱们过江去找他。”林彦将大汉拖起,“找不到人,在下要好好治你们,走!”
江面宽阔,小舟破浪而进,斜向疾驶江南岸。孤山屹立江滨,峻严壁立,孤峰峭拔。山西北余里,便是孤山曹家,江南岸的豪绅。
在船上,林彦已从大汉们口中,知道曹家的概况。船一靠岸,便命三个俘虏与三名船夫,把船拖至岸上的树林中藏妥,然后把六个人弄昏取道奔向曹家。
接近庄外的栅门,已是朝霞满天。
田野中有人工作,所以村栅门是大开着的。栅门内有几株大树,百步外便是曹家整齐气派的院门。院墙高有丈二,上面覆有墙檐,一看便知主人是当地富豪,里面房屋不下三十栋之多。
一群黄犬狂吠着迎客,陌生人真不敢冒险闯进去。
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中年村夫,长工打扮,满脸风霜。大概这里极少有人往来,看到陌生人颇感诧异,缓缓站起向栅口迎来。
林彦腰带上的剑,令中年村夫脚下迟疑。
林彦脸上堆下笑,从容走近挽奉施礼。
“大叔请了。”他含笑说:“小可从府城来,求见尊府的管事卓三爷。”
“你是……”中年村夫欲言又止。
“昨天傍晚,老舵把赵老大过江来与卓三爷相聚,小可特地来请赵老大回去。”
“哦!赵老大昨晚确是过江来了,你到山下去找找看。”中年村夫向孤山一指:“卓管事在山下另有住处,有朋友来,都到山下住处止宿,不便打扰老爷。你沿小路走,直抵山脚便可看到三间茅顶上墙大房,哪就是卓管事的庄外住处。”
“谢谢指引,有劳了。”林彦行礼道谢。
“有件事请爷台留神。爷台带了刀剑,我家老爷见了刀剑就害怕,附近的人都害怕。”中年村夫指指林彦的佩剑:“早些年闹税祸,督税署派来征税的人如狼似虎,附近十余座村庄破家的不下两百户,那些税丁动不动就拔剑杀人,所以请不要吓唬我们这些善良百姓。我家老爷的田地有三分之二充了公,三代的积蓄一扫而光。充公了的田目下都由官府指定佃户代耕,新拨来的佃户很霸道不好说话,往山下走要经过那些人的田地,忍不了气闹出事来,将是天大的祸事,他们一鸣锣告警,敲起大钟,对江府城的兵勇很快就会赶过江来,后果极为严重,爷台千万要小心。”
“多承关照,在下理会得。”他冷冷一笑:“不过,在下既然来了,不是强龙不过江,谁要是想利用无知强悍的佃户来吓唬在下,那是他的不幸。在下处事的态度是不生事不欺凌弱小,但事到临头也绝不畏事。我不相信世间不怕死的人为数甚多,只要多杀几个便可以杀鸡警猴,其他的人便会逃命唯恐不及。在下话已挑明,相烦奉告曹老爷,他那一套兴风作浪暗中操纵的鬼把戏,最好不要在今天抖出来献宝,那对他将是最有益的事。”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中年村夫发疯似的向曹家的大院门狂奔。
内进的角楼上,升起了一面杏黄旗。
林彦并不急于赶路,泰然沿小径缓行,穿越青葱的田野,在田中忙碌的村民,皆停下活计目迎目送他去。
他不时转首回顾,看到角楼上轻扬的杏黄旗,冷冷一笑。
他知道,信号已经传出了。
到了三栋茅屋百十步外,柴门外早已排列着五个彪形大汉,分持着单刀、花枪、齐眉根,严阵以待了。
他无畏地接近,在两丈外止步,在五双怪眼的盯视下,神色雍容泰然自若。
中间那位为首的人,生得豹头坏眼粗壮如熊,腰带上插着一把护手盘龙金钩,颇具威严。
“阁下定然是卓管事了。”林彦抱拳行礼,先礼后兵:“好像赵老舵把并不在此地。”
“你是谁?”那人冷然问:“不错,在下卓管事卓三,咱们认识吗?”
“认识赵老舵把就够了。现在,咱们不是认识了吗?在下姓林名俊。”
“你找我……”
“赵老舵把在你这里吧?”
“哦!原来你是来找他的。”卓管事脸上有冷森森的笑意,这种阴笑充满不吉之兆:“阁下,我告诉你我卓三不认识这个人,你相信吗?”
“不相信。”
“但你无法证明,对不对?”
“你……”
“哈哈!赵老舵把又不是小孩,他有随意往来的自由,来来去去不受任何人管束。我说他已经走了那一定是走了,错不了,卓三可以举出一百个证人,证明他确是举家乘船下武昌去了。”
“很好,很好。”林彦笑了:“这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因所在,证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也因此之故,人离乡贱,地方上的土豪劣绅恶霸便可为所欲为。也因此之故,才会有一些英雄豪杰以武犯禁。今天的情势,已不容许在下与你们坐下来讲理,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现在,在下站在此地,自一数至一百。”
“是念咒吗?哈哈哈哈……”卓管事嘲弄地狂笑。
其他四个人也狂笑,笑得十分得意。
“在下不是法师。”林彦不笑,心平气和:“一百数念完,便是在下放弃温和手段追凶,改用激烈手段紧急追索时限的开始,诸位早作准备。一、二、三……”
“这小子的追踪术相当高明。”卓管事不笑了:“不能再容他放肆了,不要让天下英雄耻笑咱们夷陵无人。”
“对,干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肥田。”支着花枪的人凶狠地说。
“二十一、二十二、……”念数声清晰可闻。
“把他丢下江喂三八,岂不省事?”接着齐眉棍的人语音冷厉已极。
“我主张把他曝尸。”佩单刀的人大声接口。
“那就动手吧,等什么?”肩扛九节竹筋鞭的人说:“难道真要等他数完一百吗?笨鸟儿先飞,我先上砸扁他的狗头。”
“三十五、三十六……”
一声怪叫,人凶猛疾冲,竹筋鞭沉重如山,风吼雷鸣,“泰山压顶”迎头砸落,力道千钧。
人影似流光,斜飘八尺,在鞭下一闪即逝,一鞭落空。林彦虽然移位避把,但神色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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