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赶?那该死的乐千户慢吞吞地压在前面。”
“绕道赶。梁剥皮一定在前面不远,那狗东西从不赶路的,一出两百里便大张旗鼓沿途摆威风,还来得及赶上。从乐千户的行动估计,梁剥皮该在前面五六十里左右。”
赶上乐千户,已是已牌左右。两人改走南面的山区,绕过了乐千户的骑军,向西飞赶。
渭河南岸一带河谷,地瘠民贫,山多田瘠,村寨零落人烟稀少,沿途根本不必打听,入暮时分,赶到整屋县,距城十余里便听到消息,大队车马刚过去不久。
林彦猜想这些车马定然是梁剥皮,断然决定绕城而过以免打草惊蛇,连夜向眉县赶,沿途留心地势找地方行致命一击。
眉县属凤翔府管辖.东距整县一百里。林彦估计梁剥皮的行程,这段路用车马该是一日里程。同时他预料到眉县的大军,不至于派人至回程迎接梁剥皮,他必须在中途下手行刺,接近眉县便不易成功了。
横渠镇至风泉镇之间,有一处三四里的平原,东西有太白山伸出的一条山脚,向北伸入渭河。官道绕山脚而过,然后向西南折入平原,沿山麓的丘陵地带折向西北,形成一处长满及膝茂草的弧形荒原。以南是太白山区,山连山绵绵无尽,远看光秃秃终年积雪的太白山主峰,似乎像个高耸入云的巨人。
近午时分,西面的官道旁小山,已由凤泉镇派来的官兵占住列阵,旌旗招展,军容颇盛。这是早数天昼伏夜行先期秘密赶到的亲卫军,凤泉镇也就是预定迎接钦差的行辕所在地。该镇西距眉县四十里,以西一带的道路,皆设了管制卡哨,住来的旅客,受到严厉的盘查,而且只许东面来的旅客通行,严禁向西走。
连主事的军官,也没想到派兵搜查平原一带荒野,这一带连大树也没有一株,不可能有人藏匿,因此仅派兵沿路巡逻,每五名骑军为一组,每半个时辰向东通过平原,到达东面的小山再往回巡逻。
距东面的小山约里余,路北约两丈左右的短草丛中,新挖的小土坑里潜伏着林彦,谁也没料到有人在此潜伏。
第十九章 博浪一椎
小土坑挖得相当技巧,一边高一边低,可立可坐,宽仅四尺。上面用木板掩上草皮做掩盖,灌饱水以免草失水变色,人躲在里面,外表看不出丝毫痕迹,他却可略为移开掩盖,从草隙中看清官道的一切动静。
小芝则将坐骑藏在小山的南面三里地的树林中,带剑躲在山顶的后方五六丈另一座掘好的有掩盖的坑内,斜面开了一个小孔,可看到山头和下面官道的景况。山顶长了十几株古松,一些不知名的小灌木,她的土坑有树前挡住炎阳,不受烈日的煎熬。林彦则灾情惨重,烈日下大地炎热如焚,闷在里面,像是厕身在烤笼中,真是受不了。躲了半天,他喝干了三葫芦谈盐水,浑身大汗,闷得七窍冒烟。但他忍下来了,定下心排除杂念,不时运玄阴真气以打发时间。
官道北面约里余的渭河边,芦苇中藏了十匹健马,十名骑士皆穿青劲装带了兵刃,潜匿在芦苇中待机。这些人马是从河北岸来的,夜间利用马匹冒险渡河,沿岸生长着不少大柳树,有两名骑士爬伏在树上,察看官道两端的动静。
红日西斜,午牌过去了。
官道空荡荡,毫无动静。躲在土洞中的林彦,开始喝事先准备好的第四葫芦水,开始饱餐干粮。这时,是土洞中最炎热的时刻,阳光加上地面散发的幅射热,真够他受的。但他毫不以为苦,不怨天尤人,定下心神忍耐,慢慢地喝水,吃他准备好的花子鸡,不理会官道所发生的事;官道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呢。没有东行的旅客,西行的旅客也在一刻时辰之前绝了迹;这条路平时本来就没有多少旅客,走汉中的长程商旅绝大多数皆从宝鸡过河走大道,这条路盗贼如毛,行旅裹足。
一组巡逻队从凤泉镇方向巡过来了,威风凛凛经过他的潜伏地段,目光根本没向草原瞧,注视着东面官道折向处的小山顶,看那儿是否有人出现,注意力皆放在山区。
蹄声得得,五名逻骑过去了。
林彦并未向外瞧,丢掉手中的鸡骨,用腰帕拭净手,拭掉额脸上的大汗,往坑壁一靠,静静地闭目沉思。
“算时辰,梁剥皮快到了。”他想:“毒龙也该赶到了,不知余御史是否也跟踪毒龙来呢?”
他认为余御史的消息,应该比他灵通,铁胆郎君是个老江湖,放出的眼线应该可以侦悉梁剥皮的行动,应该可以及时阻止梁剥皮无法无天的清乡暴行。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梁剥皮经常出巡,有时远出千余里外,行程一两月不定,甚至以镇守使名义远至塞外巡边,爱逗留多久就逗留多久。而御史职责所在,只能在西安附近活动,御史本来就是个空架子的官,外放巡抚也是从人有限,地方官不合作,连调一个丁役也相当困难,凭什么跟踪调查梁剥皮呢?又怎知梁剥皮清乡?再加上朝廷有皇命,不许地方官吏干预钦差的税政,余御史连跟在梁剥皮的车驾后面也是违法的,梁剥皮可以公然将他赶走,除非余御史能先一步到达清乡区;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思路从余御史转到眉县那晚所发生的事,余御史太令他失望,何必去想呢?
他想到那位引诱他的小婢女,想到失去知觉时的迷糊情形。哈!恐怕他真的碰上白莲会的妖人了。
小婢女的语音有鬼,声调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令他的感觉进入迷乱境界。还有,他记起失去知觉前,所嗅到的如兰幽香。
“兰花香!”他如大梦初醒般自语。
他回想到追逐四海游龙的马车,车厢上的古篆萧字;想到了被他追落护城河的蒙面女人;想到了怒斗毒龙,掩护葛老人背他逃走的怪人……最后,想到了剑术奇佳叫他离开陕西的神秘客赵兄……
模糊记忆中,突然出现一星耀目光华,一张明艳照人的少女面庞,从如烟雾的幻境中徐徐显现、放大、清晰……
“乐婉!”他脱口叫:“一个不时在我身旁出现的神秘姑娘。”
像在茫茫黑夜突然看到的一盏明灯,失去的记忆慢慢地从他的脑海中涌现,虽然仍有点模糊,也有点混淆不清,但他已确定地知道,那晚他所见到的乐婉姑娘是真实的,而且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
又想起一些什么了,乐姑娘和她的侍女,曾经杀了两个走狗,走狗是门神和销魂绿姑。
“晤!她与他们好像不陌生,怎么一回事?”他自问,思路又混乱了。
似乎,他曾经抱住一个令他产生神奇感觉与冲动的胴体,那胴体是……是一个女人,是……是乐婉!
“我的天!我做了些什么?”他吃惊地自问。
不可思议地,那种感觉和冲动,像浪潮般出现了,只觉浑身一热,一种从未感觉过的神奇变化从他身上发生,这种变化令他的身心皆呈现反射性的激动和兴奋。
这是生命的本能,玄门方士加以善用、佛门弟子加以摒绝的本能。
一阵急骤的蹄声,把他从混乱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先前过去的巡逻组回来了,健马以高速飞驰而回。
“是时候了!”他兴奋地说。
首先,他抓起搁在坑角的七尺黄杨木棍,那是他经过修整的弓臂,取出九合牛筋索制成的弓弦扣妥当。这张草草制造的木弓很简单,但足有三石以上的力道,两膀没有千百斤神力休想拉得动。打开卷在一旁的长布卷,里面有十枝三尺六寸长的铁棒,锋尖呈三棱,尾部是三行雁翎;这是他急造的雁翎铁杆箭。
他开始准备,系上剑,便听到随后而至的马蹄声。
三匹健马登上东面的小山顶,骑上搜索山顶附近。
西面,小山后的凤泉镇号角长鸣,迎接的兵马纷纷列队,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先锋队出现在山下的官道转向处,五十名骑车成四路缓缓进入平原。然后是四十名开道的骑军,旗帜飘飘,刀枪耀目,回避牌猩红夺目,长鞭乌黑光闪亮。
后面出现的是一百名亲军护卫,神气万分,接着是钦差府的四十名护卫,毒龙骑在一匹雄健的乌骓上,黑衣黑短甲,像个门神。身后的四名杀星也是一身黑,但骑的是大漠黄骠马。
马车出现了,六辆长辕驷车,金碧辉煌十分华丽。所有的马都是雄健的黄骠,马饰非金即银,连那一圈辔铃也是金制的,走动时铃声十分悦耳动听。每辆车的两侧,皆有八名同一打扮、同一高矮的护卫护车。两侧的外围护卫三人一组鱼贯而行,编组是箭手一、枪手一、挟盾的校刀手一;刀是锦衣卫使用的制式绣春刀。从前车至最后一车,总数有三十六组之多。车队后面,仍是三队人马,护卫、亲军护卫、骑军。最后,是十辆由骑军护送的辎重队。
想向车队行刺,至少得出动数百名高手,不然免谈,三五个人行刺,箭直是飞蛾投火白送死。
林彦的坑口掩盖徐徐移动,慢慢地移至一旁。
“当当当……”开道的锣声响了。西面凤泉镇在山下列队的官兵也响起号角,旗旗开始招展。
辎重车队后面,又出现一队开道的人,八名骑在矮脚大肚蒙古马上的衙役,举着回避肃静牌,显得无精打采。然后是两名举着眉县知县出巡号牌的衙役,走在一辆双头马车前。
车是安车,但车厢像是木制的,古老斑剥毫无光彩,大概真是用了百十年的老爷车。车后,跟了十二名卫役打扮的人,佩了剑。这十二名仁兄,气概风标比车前的卫役强多了。
北面的河边,里外的十骑士正带了不少零碎,蛇一样贴地爬行,利用荒草障身,距官道已不足百步了。大概他们早就开始行动,耐心与体力皆足以爬行这里余行程。
占领东面小山的三名骑士,将坐骑栓在一株古松下,三人并肩站在外缘,面向下不住谈笑。
“平阳地带躲不了人,不会有刺客了,咱们下去吧。”一名骑士说:“千面狐说刺客已经来了,见了鬼罗!一到凤台镇,增加六百名骑兵,谁还敢送死?千面狐的消息靠不住。”
“据说刺客真是林小辈,难道他真没离开陕西?”另一名骑士向同伴问:“那前些日子,怎么毫无他的消息?”
“谁知道呢?同伴说:“反正他把咱们可害苦了,他最好早点送命,那小子真是个祸害。”
“真可惜,他该在鄂县以西一带下手的,统领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吗?这时钦差已公然列队西行,他不敢出面了……咦!你们看,路北的荒野草丛中是不是有人?”
“哎呀!真是人,快发警讯……哎……”
小芝姑娘的土坑,正在三骑士身后不远处,以为骑上已发现了林彦,不假思索地拉开掩盖跳出坑,先下手为强,事急矣!顾不了武林规矩,双手齐杨,嗤一声轻响,一枚制钱不偏不倚,准确地射入欲发警讯的骑士后脑。
“砰!”另一名也向前仆倒。
最后一名骑士刚讶然转身,咽喉便被制钱贯入。
小芝急爬而上,伏在地上将三具尸体靠坐在树下。
当她弄妥后向下一看,怔住了,十骑士的爬行身影入目,相距虽远,但仍可看出是人,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缓进入平原。然后是四十名开道的骑军,旗帜飘飘,刀枪耀目,回避牌猩红夺目,长鞭乌黑光闪亮。
马车出现了,六辆长辕驷车,金碧辉煌十分华丽。所有的马都是雄健的黄骠,马饰非金即银,连那一圈辔铃也是金制的,走动时铃声十分悦耳动听。每辆车的两侧,皆有八名同一打扮、同一高矮的护卫护车。两侧的外围护卫三人一组鱼贯而行,编组是箭手一、枪手一、挟盾的校刀手一;刀是锦衣卫使用的制式绣春刀。从前车至最后一车,总数有三十六组之多。车队后面,仍是三队人马,护卫、亲军护卫、骑军。最后,是十辆由骑军护送的辎重队。
想向车队行刺,至少得出动数百名高手,不然免谈,三五个人行刺,箭直是飞蛾投火白送死。
林彦的坑口掩盖徐徐移动,慢慢地移至一旁。
“当当当……”开道的锣声响了。西面凤泉镇在山下列队的官兵也响起号角,旗旗开始招展。
辎重车队后面,又出现一队开道的人,八名骑在矮脚大肚蒙古马上的衙役,举着回避肃静牌,显得无精打采。然后是两名举着眉县知县出巡号牌的衙役,走在一辆双头马车前。
车是安车,但车厢像是木制的,古老斑剥毫无光彩,大概真是用了百十年的老爷车。车后,跟了十二名卫役打扮的人,佩了剑。这十二名仁兄,气概风标比车前的卫役强多了。
北面的河边,里外的十骑士正带了不少零碎,蛇一样贴地爬行,利用荒草障身,距官道已不足百步了。大概他们早就开始行动,耐心与体力皆足以爬行这里余行程。
占领东面小山的三名骑士,将坐骑栓在一株古松下,三人并肩站在外缘,面向下不住谈笑。
“平阳地带躲不了人,不会有刺客了,咱们下去吧。”一名骑士说:“千面狐说刺客已经来了,见了鬼罗!一到凤台镇,增加六百名骑兵,谁还敢送死?千面狐的消息靠不住。”
“据说刺客真是林小辈,难道他真没离开陕西?”另一名骑士向同伴问:“那前些日子,怎么毫无他的消息?”
“谁知道呢?同伴说:“反正他把咱们可害苦了,他最好早点送命,那小子真是个祸害。”
“真可惜,他该在鄂县以西一带下手的,统领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吗?这时钦差已公然列队西行,他不敢出面了……
咦!你们看,路北的荒野草丛中是不是有人?”
“哎呀!真是人,快发警讯……哎……”
小芝姑娘的土坑,正在三骑士身后不远处,以为骑上已发现了林彦,不假思索地拉开掩盖跳出坑,先下手为强,事急矣!顾不了武林规矩,双手齐杨,嗤一声轻响,一枚制钱不偏不倚,准确地射入欲发警讯的骑士后脑。
“砰!”另一名也向前仆倒。
最后一名骑士刚讶然转身,咽喉便被制钱贯入。
小艺急爬而上,伏在地上将三具尸体靠坐在树下。
当她弄妥后向下一看,怔住了,十骑士的爬行身影入目,相距虽远,但仍可看出是人,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误事!”她抽口凉气自语。
第一辆马车,通过了林彦的埋伏区。
他的箭搭上了弦,他在等,等第三部车到达。
糟了!他听到左方的呐喊声,然后是匣弩机簧暴响.十骑士突然冲出,十具匣弩分射五辆马车。
“捉刺客”!吼叫声雷动。
匣弩在短距离中可贯重甲,但射在车厢中爆出串串火星.无法贯入双重裹铁的厢壁。
首先与刺客接触的是长枪手,箭手已无用武之地而向后退,盾牌手随枪手迎出接斗。
首先接近第三辆车的青衣骑士骠悍绝伦,手中的沉重雁翎刀“砰”一声大震,把一名刀牌手连人带盾砍成两片,刀光一闪,枪手脑袋分家。这一面护车的四名护卫,已被匣弩射倒了三名,最后一名抢出,将箭手向后推,叫道:“用箭。”“狰”一声暴响,攻来的雁翎刀击断了剑,长驱直入,刀光连闪,护卫与箭手几乎同时被杀。
毒龙飞骑而来,怒吼道:“是飞云山庄的小丑,要活的。”
乌骓越过林彦匿伏的土坑,他已将掩盖掩回原处。他发觉有人插手,五辆车不怕匣弩,而最令他诧异的是,这么多护卫,竟然没有人急于保护车辆,两名车夫也丢掉驭绳溜走,而不赶快驾车脱离险地。两端赶来捉刺客的人,皆策马向外包抄,也没有人去保护钦差的座车,为何?这一切未免不合情理太反常了。
他不上当,躲得稳稳地。
他想起了神州三杰,那次会晤,四海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