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和吴仁……”
“和他到山西,找虬须丐的下落。”
“虬须丐的确在山西,景况恐怕不太好……”
“什么?你知道他在山西?!林彦惊问:“听口气,你见过他了?”
“我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断魂钩泰然说:“半月前.咱们在河南府城访友,午间在关洛酒楼喝酒,赫然发现邻桌新来的食客是神州三杰。这三位老前辈亦正亦邪,脾气古怪,咱们不配和他打招呼。席间,我亲耳听到老二金萧客说,在山西临汾碰上虬须丐,老丐气色很差云云。金萧客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的话绝对可信。”
“金箫客没说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说是三月前。”飞豹有气无力地接口。
“三月前……哎呀!他老人家依然健在了。”林彦欣然叫:“李兄,神州三杰目下在何处?”
“谁知道呢?咱们又不敢问,事隔半月,三杰出没如神龙,行踪如谜,谁知道他们目下在何处?”
“谢谢你的消息。”林彦欣然谢道:“走,我扶你一把,先找地方养伤再说,泊舟处我的包裹中,有最好的金创药和救伤丹。”
他们离开泊舟处,找到河边的一家农舍。主人是个孤老头,听说他们是被钦差府的走狗打伤的,不但慨然收留,而已答应管他们找秘密处所藏身养伤。林彦回到泊舟处等小花子,白等了一天,只好放弃等候。第三天,他向西川雄告辞,行了包里说走就走。三雄不敢追问他要往何处去,以免再度引起林彦的疑心。
小化子失踪,林彦放心不下,决定多留几天,万一仍无着落,再去找神州三杰阿消息。
他在南郊落脚,浪费了两天工夫,小化子音讯全无,下落不明。他打算再留一天,明大就动身赴河南洛阳寻觅神州三杰的下落。
“今晚进城去抓几个走狗来!问口供。”他心中不住盘算:“也许小化子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黄昏将临,他扮成小行商,乘商旅赶着进城的混乱机会,混进城内隐身,等候黑夜降临。由于上次夜袭凌云楼事件传出,钦差府的走狗们已提高了警觉,城内不但眼线增加了两倍,夜间更在城墙上增加军哨,以亲卫军与秦王府的护卫混合组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天黑至黎明,整夜巡逻,如临大敌似的,三千余名官兵疲于奔命;因此,他无法从城墙出入。越七八丈的护城河,攀三丈高的城墙,对他来说毫无困难,构成威胁的是那些军哨,只要惊动了哨兵,任何事也办不成啦!所以他不得不冒险从城门出入,四座城门是他唯一的出入通道。
当然,城门的眼线也增加了数倍。
他是从西关进城的,赶着进城的商旅甚多,行人车马显得十分拥挤,他以为自己化了装易了容,应该可以瞒过守在城门附近的眼线。
他站在一间客店前,盘算着是否该落店以掩护自己的行迹,身侧突然来了一名挑夫打扮的人,低着头自言自语:“有两个禽兽盯梢,赶快离开。”
他一怔,想看清示警的人是谁,但已来不及了,那人已匆匆入店,看背影怎能看出结果?他机警地踏入店堂,乘店伙忙乱中往院子里一钻,从店后溜之大吉。
两个跟踪盯梢的人,晚一步跟入,但他已经走了。
刺客休彦已经混入城中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各地。只要稍为留意,便可看出危险的征兆。
他嗅出危险的气息,折入小街向城南找地方藏身,城南一带古宅甚多,破落的权贵遗下不少大宅可供隐身。他必须找一处安全的隐秘处所,作为安置俘虏的地方,把俘虏连夜带出城去,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不久,他绕出南大街,身后突然有了声息,扭头一看,一个高大的青袍人脚下一慢,善意地向他微笑颔首打招呼,施施然踱着方步,泰然从他身有超越,扬长而去。
“这位仁兄练气的根基不弱。”他想。看对方年约半百,暮色重重中,仍可看清对方目朗鬓丰,宽胸细腰,脚下稳健,所以知道对方定是练气的内家高手。
他走了半里地,往对街的小巷一钻。
十余家店面的另一条小巷口,青袍人也闪入小巷,向先一步闪入的两个人影低声说:“果然是他,你们小心跟踪,我立即传出信息,请副统领派人来对付他。记住,千万别让统领的人抢先一步。”
“梁爷,副统领已经不在府中。”一叫黑影低声说:“这时召集人手,恐怕来不及了。”
“那……那怎办?”
“副统领不是交代过吗?意外事故交由陈姑娘处理。”
“她就在前面不远。”
“快,迟延不得。”
林彦不知有人跟踪,小巷中不时有人行走,跟踪的人地头熟,不需接近跟踪,他怎能发现有异?不久,他发现左首是一座大院墙,树影映掩.两幢大厦看不见灯光,心中一动,看前后无人,立即越墙而入。只消一看荒草丛生的地面,便知道这一处无人照料的古老大宅.正是理想的藏身好去处。他在四周搜了一圈,证实大厦无人居住,便从另一面院墙越出,已经是酉牌时分,小街巷已经漆黑无人,远处有一盏门灯,散发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
这里也是一条小巷,钻出巷口,暗影中人影一闪,传来熟悉的语音:“林兄吗?跟我来。”
他大喜过望,心上一块大石落地,奔近低叫:“吴小兄弟,找得我好苦,我正要抓走狗取口供呢,以为你已落在他们手中了。谢谢天!你没落在他们手中,这几天你躲在何处。”
是小化子吴仁,闪在壁角不易看清脸上的表情。
“我也在打听你的消息。”小化子说:“昨天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事?”他急问。
“前天一早,余御史查封了临潼税署的仓房,查获百余车私货,其中有一半是管制品盐铁。”小化子低声说:“那是毒龙的货物。一场格斗,铁胆郎君一群高手,格杀了运货的主事恨天无把薛全,活擒了十六名走狗。今晨四更未五更初,十一道与四客亲自出马,突袭守货的人报复,击毙五名高手,活擒了云中鹤李奇。”
“糟透了!”他叹息着说。云中鹤李奇,他并不陌生。那天假行刺试试金御史的实力.追赶他的四个人中,其中就有云中鹤在内.也就是那位将剑抛给他的人。
“你想不想救他?”小化子问。
“救他?这时能进钦差府救人?别开玩笑。”
“恶贼即使其蠢如驴,也不会将人囚在钦差府呀!”
“你是说……”
“囚禁在东南城要的一间大宅内,准备与余大人谈条件,交换人质与换回货物,”
“你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消息比你灵通。”小化子自负地说:“下半夜.我带你去救人。”
“不行,救人如救火,咱们立即动身。”他坚决地说。小化于既然平安无事,他用不着捉走狗问口供了,反正已经来了,能将云中鹤救出岂不妙哉?
“早着呢,这时他们人多,明抢决无好结果。”小化子断然反对:“等他们的人散了或者睡着了,咱们才能下手救人,这时前往,不啻飞蛾扑火,我不去。”
“我不要你动手。”他说,拍拍小化子的肩膀:“他们已经发现我混进城来了,正走狗四出,追索我的下落,咱们正好乘机出其不意救人,速战速决救了就走。”
“不行的,我……”
“把囚人处告诉我,我自己去跑一趟,你出城等我好了。”
他坚决地说。
“可是……”
“走,一面走一面谈,这里已经停得太久了。”他说,挽了小化子的臂膀举步:“把囚禁处告诉我之后,你出城等我……”“好吧,我带你去走一趟。”小化子无可奈何地说。
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大街,但街上行人寥落。虽说是大街,但全是庭深院广的大名而非商业区。他向左面高大的牌坊一指。说:“咦!这不是虾蟆陵吗?”
“不错。”小化子说:“南面就是城根,那一边就是碑林文庙。”
“怎么把人囚在这附近?你弄错了吧?这附近我熟。”
“熟就好,你知道开通巷?”
“知道。虾蟆陵的西北是卧龙寺。那就是开通巷。这一带是西安唯一的清净地,走狗们会在这附近为非作歹?不可能的。”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小化子冷冷地说:“卧龙寺的护法檀越是秦王殿下,寺重修不久,两百余名僧侣,全是有道高僧,但他们怎敢和钦差府作对?人就囚禁在后殿的僧房里不信立可分晓。”
转两个弯就到了。卧龙寺前的广场又宽又广,高大的石牌坊后,巨大的三重庙门关得紧紧地,灯火全无,全寺死寂。
林彦距牌坊约五六十步站住了,缓缓解开长包裹,缓缓取出冷虹剑。
“绕后面进去。”小儿子说。
“不能进去了。”他低沉地说,将包裹信手丢掉,缓缓解开外腰带,敞开外襟,缓缓将剑佩上。
“你怎么了?”小化子惑然问。
“他们正在等我。”他泰然地说:“你看过城市里的大寺庙,晚上把寺门紧紧闭上的?你能听到僧人的晚课声吗?这时正是晚课的时光,怪事。”
“什么怪事?”
“沿途不见有人潜伏,这附近似乎也没有埋伏暗桩,我不信他们会全部躲在寺内等我。”他全神搜索敌踪,像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就是不对,一切都反常。晤!看清那座牌坊了?有人躲在上面。”
他的声音愈说愈大,大概寺内都可听到。
“不错,牌坊上有人。”右面远处的屋顶有人发话,怪腔怪调不像是人的声音:“他们早来片刻,共有四位仁兄。有一个在寺内,把僧人全部赶入房中躲避,因为里面太广,怕你躲进去不易找寻。你还不快走?等他们大援赶到,你就脱不了身啦!你怎会跟着他们来送死?”
“谢谢你的忠告,兄台。”他大声说:“他们只有四个人,未免太小看了在下啦!在下得秤秤他们的斤两。”
寺的中门徐徐拉开,踱出一个青袍蒙面人,天色不算太黑,虽无明月,却星光朗朗,光度已够,但对方以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法看到本来面目。
“你来早了些。”蒙面人一面接近一面说。
“何不叫那三位仁兄一起下来?”他指着牌坊说。
三个人影飘然而降,轻功之佳,令人悚然而惊,似乎降下的是没重的人,而是悠然飘落的三根鸿毛,着地无声无息,将近三丈的高度,臻此境界委实骇人听闻。
小化子竹杖一伸,低声说:“我先上,小心围攻。”
“他们不会围攻的。”他举步说:“这四位仁兄自命不凡,不至于自贬身价倚多为胜的,看他们的气魄,便知不是下三滥的毛贼。”
四个人一式打扮,全穿了青袍佩了剑,如果不是高矮不等,真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人。四人并排接近,每人相距一丈左右,脚下无声,但一步步沉稳坚凝,步伐齐一。
“刺客林彦!”他大声说。
一声剑鸣,他首先撤剑,挥手示意小化子后退,徐徐迎上。近了,二十步、十步……
果然所料不差,三个蒙面人在十步外止步,一名蒙面人仍向前走,八步、七步……手按在剑把上了。
“我好像见过你们的装扮。”他从容地说:“似乎不是毒龙的爪牙。”
蒙面人突然一闪即至,身动剑出,恍若电光一闪,彻骨奇寒的剑气已经及体。
“厉害!”他说,一剑封出,奇快绝伦,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人影乍合乍分。
蒙面人右飘八尺,嚷了一声脱口叫:“至阳至刚,这小子是丹阳子的门人,三昧真火已有了七成火候了。”
林彦一声轻笑,扑上招发“灵蛇吐信”,狂妄地走中宫无畏地抢攻,招式是最易受反击的下乘路数的。蒙面人果然被激怒了,一剑振出,要拼硬劲了。
“铮!”双剑相交,竟吸住了。
第二名蒙面人一惊,掠出撤剑叫:“退!是阴柔内劲……吠!”声到剑到,剑发龙吟。
退不及了,蒙面人上了大当,全力封招,想震开林彦的剑然后长驱直入,没料到林彦这次用的是柔劲,而且是最难练成的引力术,剑顺手一撤,不但将对方的剑吸住向侧引,也把对方进步的冲势加快了呢,蒙面人身不由己,迎面向他斜冲而来,恰好迎上他飞起的左腿,“砰”一声正中心口要害。
“铮!”他接住了第二名蒙面人攻腰胁的一剑,一声长笑,剑斜吞侧吐;人向侧飘,“随波逐浪”立还颜色,手下绝情,反击之快,令人目眩神移。
他远出丈外,身形像是平沙落雁,身躯低斜,剑斜指右前方,徐徐挺身而起。
“砰!”第一名蒙面人倒下了,内腑大概被踢碎了。
“啊……”第二名蒙面人叫了半声,向前踉跄了两步,接着倒下了,有胁裂了一条大缝,内脏向外挤。
“大援快到了,还不走?”先前的慢声又响,似乎人已接近至广场边缘发话。
他走不了,两名蒙面入已缠住了他,用的是双剑合壁乾坤两仪剑阵,以一事实来粉碎地先前的预测,倚多为胜二打一,剑阵配合得天衣无缝,交叉进击上下齐至,剑上的造诣比死去的两个人高明得多,剑上的内劲更强了数倍,凶狠的招术源源而出,势如山崩堤决。
他接了十余招,显得不轻松了,叫道:“咱们走,你先撤。”
他叫小化子先撤,但小化子却一声怒叫,打狗杖一伸,来势似狂风。猛攻一名蒙面八的背部。“啪”一声响。杖抽在蒙面人身上,仗反向外弹。
“你该死!”蒙面人怒叱,扭身就是一剑。
林彦大惊.小化子完了,立即冒险扔脱侧攻的蒙面人,一声怪笑,剑发“浊浪排空”,猛攻蒙面人的右背侧。抢救小化子。“嗤”一声锐啸,第三名侧攻的蒙面人及时到达他身后,剑划过他的。左大腿上方,划破了裤管,被他的护体神功震开了,未伤皮肉。同一瞬间,反击小化子的第四名蒙面人舍了小化子,扭身硬接他的浊浪排空,如果不接.他的剑招必可将蒙面人的脑袋卸下来,他来得太快,剑招也凶狠霸道,不由对方不接。
黑影如飞而至,奇快地扑入广场。
“铮铮铮……”他四剑无功,两个蒙面人两面夹攻,他未能获得绝对优势,四剑仅将两个对手逼退两步,对方实力之强,出乎他意料之外。可以说,除了上次崆峒四老之外,他第一次碰上了最强劲的对手,这两位仁兄,似乎比十一道或玄真七子都要强,这是什么人?钦差府有此人才,难怪鲁老爷子行刺五十六次也劳而无功。
这瞬间,他突觉眼前一黑,气机有异,似乎嗅到一种很难发觉的淡淡异味。
“吠!”他发威了,用上了葛老人所授的神奇剑术,剑一发身形立即斜飞,像是流光逸电,射向右侧的广场边沿。那儿,是黑漆漆的房屋。一阵头晕,一阵目眩,似乎头重脚轻,有点支持不住了。
“我中了暗算。”他心中狂叫,脚下一紧。
“扑扑!”背部一震,有异物入体。
“啊……”身后狂叫声震耳,第三名蒙面人倒了,小腹挨了他一剑。
小化子向相反的方向溜走,好快。
第四名蒙面人被斜震出丈外,立即跟踪狂追,左手一扬,三枚钉形暗器射向他的背部。
逃生的人如果以背向敌,而距离又拉得不够远,必定倒媚。他挨了两枚铁钉暗器,第三枚从耳侧飞走了。
扑来的黑影及时到达,一声怪叫,从侧方切入,剑发如电耀霆击,拦击退来的第四名蒙面人。
蒙面人有小臂血流如注,被林彦那把神奇剑术所伤,手上运剑的力道大打折扣,百忙中止步封招,“铮”一声大震,黑影被震退三步,蒙面人也斜退八尺。
黑影不敢逗留,盯紧林彦的背影如飞而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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