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即毫不留情地挥落,所经之处,血流成河,而那带领众军将领为首的人,最是教他意想不到——元邵,
曾以为是八拜之交,相知相惜的好兄弟。
哪来的痛心,甚至连思想的时间也没有。李士衡忙掩上窗门,强自屏息,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除了
坐以待毙外,别无他法。
「驸马,咱们该怎么办?」躲在一旁打着哆嗦的公主早已哭花了脸,泪流满面地哀泣,大眼露出满满
的恐惧。面对这样的生死关头,是人都会害怕。
还能怎么办?他摇摇头,自嘲地一笑。
听着公主在旁自语自喃地说着要如何辩驳脱罪,像疯了似地又哭又笑,李士衡的脸上反倒苍凉安静,
几分落寞,几分惆怅,或许还在渺茫中挣扎,可当大门被人撞开的同时,这一刻的希望又灭了。
真正地,烟、消、雾、散——
一闯进房,元邵立刻把往四周都给巡了一遭,弯身拿起跌落在李士衡脚边的假玉玺,装腔作态,用着
一种悲悯的目光瞧他,轻轻地,如往常的和善语气说道:「李兄,罪证确凿,这回我可保不了你。」忽而
,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他回头朝外大喊:「来人啊!将这两个叛国罪人拿下!」
纷乱的身影在眼前闪烁,李士衡自知无从抵抗,仅茫茫然地坐着,动也不动。耳边,似乎传来了公主
哭喊绝望的咆哮。
吵杂片刻,伴随着一声微如抽丝的长吟,白帛染上点点瓣儿似的朱红,一切终归于平静。
他非是不能言语,只他不愿去细想,不愿睁开他的眼去目睹这已崩毁的世界。
是梦么?
不,不是梦,这身上的绳索扎得他发疼。那自骨子里透出的疼,是真非假。
恍一回神,他已遭人五花大绑,跪坐在候刑台上,满满人海围观。
「李士衡,行刑前,你可还有话说?」惊堂木一拍,元邵的脸面瞬忽变得严峻,双目闪着血腥狠绝的
蓝光,再也不似往日的和善。
惟今之计,除了笑,还能如何?
是故,李士衡缓缓地抬起头来,笑的猖狂、笑的凄沧,笑到后竟成了嚎啕大哭,众人皆被他的无常给
惊呆了,面面相觑,全都静默不语。
端坐堂上,元邵执笔一挥,即下了生死状,几乎是无迟疑地,双目盯着狂笑狂哭的人犯。
不加思索,把木板执落,「啪」地撞击地面,铿锵有声!
此令一下,已无可挽回。
「咚咚咚……」擂鼓响起,震破天际,激起全场澎湃沸腾。
忽地,李士衡朝天吼出一声爆喝:「老天爷——您瞧瞧,您瞧瞧我啊!我李士衡一生为官清廉,是您
让我金榜题名,是您让我得享高官厚禄,从不做些没脸的事儿,是您给了我这一切,是您哪!我不服——
」
声嘶力竭。铡刀,应声落下。
一生的戏,唱完了。
后来……
后来呢?——
「别在这挡路!」旁人动手使劲推了一把,直把他唤醒。
离魂乍合,一切种种如梦似幻。当真是梦境么?
李士衡眨眨眼,朝四周望走了回,大伙儿挑着扁担个个往城里走去,天色大亮,人潮渐渐地多了起来
。
这里是……洛阳城外。
幸好是梦!——他轻叹,彷佛历劫归来,心有余悸。
和缓了青白脸色,李士衡忽觉有些不对,把头低垂,怀中的牡丹不知何时已泛枯萎,丛绿的大叶呈现
一片褐黄,宛似蚕食鲸吞,就要直逼斑大灿烂的娇艳紫红。
定睛一看,可不得了。李士衡急的发慌,脸上滚下斗大的汗珠,忙止住脚步,反身拔腿就跑。
喘息声不断,可他没敢停歇,只怕略一担搁,这株紫牡丹当真就谢了。
急急复急急,微妙的紫红落人白云,形成一道彩霞,汗水挥洒,更做点点绵雨。
他明白了。一切的一切,他全明白了。
什么金榜题名、功成名就,黄土一坏,全都给湮灭了。虚虚实实,皆是红尘打滚俗事。
奔至荒屋前,似乎比离去前更为残破、萧条,可仍是一处废宅。
「紫儿,你在哪儿?」
眼看怀中的牡丹花瓣一一飘落,李士衡惊骇的把屋前屋后都给寻了遍,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直往那
死胡同钻去。
「紫儿、紫儿……紫儿——」
一声、二声,频频叫唤,惊惧的脸慢慢转成迷惘,染上了灰败的苦涩——他,遍寻不获。
飞花满天,最后一瓣,落了。
伫立后院,本是丛丛花海,如今只剩凋零枯残,如梦似幻的情景,再也不得见。
他愣了,呆了。忽地狂风一卷,扬起阵阵沙尘,把一幅画轴吹覆残花荒土。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劳为周与?
……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细语喃喃,李士衡不觉抚上画中牡丹,蝶儿翩翩环
伺其间。蝶恋花,亦是花留蝶。
一瞬间,他了悟了。牡丹一谢,等同心魂飘散,听不见笑语呢喃,见不着如花容颜,这世上便再也没
有「魏紫」的存在。
「不!」得此体认,宛如雷击,李士衡双脚一软,颓然地瘫跪在地,面容再无血色,和满地枯黄的落
花一般,心亦随之凋零。
原来过往种种,是魏紫的心魂,成就他的海市蜃楼。
「你说的不错,功又如何、名又如何?繁华不过如梦;得又何欢、失又何愁?仅恰似南柯一梦……这
道理,我该是清楚明白的不是?可这一场幻梦竟是你舍身换得……值得么……为了同我一般的伪君子……
真是值得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痴了、傻了、狂了,李士衡扑向枯荒的泥地拿手奋力挖出深凹,捡拾遍地散落的瓣儿,一点一滴地,
堆成花冢,用以泪水施浇浸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士衡始终不愿离去,作起了无数花坟,将一切种种,悄悄埋藏。
昼夜守候,痴痴恋恋。
人说,他疯,洛阳城外的一处探幽废宅,有个痴儿只把枯花种,不问流年度。
人笑,不问原由,只道如梦一般,冷眼旁观下,混成了茶余闲谈。
孰不知——花谢,梦灭……
【完】
后记
《魏紫》一文,所想表达的感觉类似于黄粱一梦,花谢,梦醒了,才知一切仅是虚幻。魏紫之名,是
牡丹花种的品名,为牡丹花后,其型态模样大致就如文中所述,因此,才把他设定成宛如神人般高雅脱俗
,可相较下,这书生就显得平庸凡俗许多,真不是个讨喜的角色。
基本上,我是对魏紫偏心的,越写,越觉得书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或许大家会觉得整篇故事不够「
有情」,只因我的出发点在于传奇色彩,日思夜想的就是怎样将故事写出传奇的味道来,把那乡野奇谭溶
入故事中。倘若大家阅读后,有此感觉,那么我的想望便是达成了。虽是如此,情的因子仍不可忽略,一
切仅为「道是无情却有情」。
说实在的,写到这里,我的脑子已成一片浆糊,故请大家原谅浆糊人的不知所云。
在此,感谢瓜姐的容忍,忍受我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差点被劈);感谢希晨临危受命,在百忙之
中抽空替我校稿、讨论;感谢老大在我有任何不懂不明白的地方,一一指导、提点我;感谢王子替我画了
如此绝美的魏紫,当真把心目中所想的一一具体呈现。
当然,最感谢的是两极体的大家和购买这套书的朋友。再次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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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楼》(传奇之三)——录入:白胖胖
作者:自由录入(xxx。xxx。xxx。xxx) 2005/11/09 09:48 字节:54K 点击:600次 帖号: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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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靳…传奇之三…定楼
文案:
他来自大漠,是传说中的鬼王,
邪魅妖异、幽香袭人,如腐尸堆中孕育而生的黑叶兰。
他出身皇室,赐封怀阳王,
气度雍华、俊美无暇,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凯旋那日,天降黄金雨,
命中注定,他们合该相遇……
然多年相知相伴,却换得清泪两行,
只因,人魔终究殊途--
…
滚滚沙尘,破风而来。
长安城外,凯旋大军带着骄傲与胜利荣归。
北方城门率先爆出震耳欲聋的锣声,掌管京城守卫的执金吾个个衣鲜马怒,威风凛凛为大军开路。
后方骑兵队高举鲜红亮丽的大纛,迎风开展,前方士兵挥动玉戟与黄龙大旗,一边吆喝,一边大喊:
「让路、让路,大将军进城了!」
「大将军进城了!」
城里边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早已将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个个争先恐后想瞧瞧马队进城的威风模样
。
北方楼城上,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高处。
微惦着脚尖,刘颖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瞧着城门下热闹景致。
「主子,楼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殷叔见楼城上风刮的紧,体贴地为小主子加了件披风。
刘颖拉拉衣襟,展颜笑道:「殷叔,你瞧,这大将军凯旋的模样,比起父皇上山封禅的队伍还壮观哪
!」
这……殷叔尴尬笑笑,只道主子年纪小不懂事。「小主子,这大将军领兵数十万,大破匈奴右贤王,
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凯旋队伍理当……」
「咦?殷叔,你瞧,那黑摸摸的是什么?」不等人把话说完,刘颖俏皮的眼光像发现什么叫了起来。
殷叔顺着主子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长长的队伍后方,跟着一群手脚被缚的战奴。战败的士兵们一个个
低垂着头,衣衫污浊、蓬头垢面,看得出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战俘的队伍中,奇怪地,参杂了一辆抬车,车上躺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卷曲着身子、缩着头,动也不
动,似乎是受了伤。可战奴们对这黑衣人似乎相当恭敬,不仅前后左右四人为他推车,还不时在抬车旁打
转、察看他的伤势。
刘颖瞧得有趣,好奇问:「那人是谁?」
殷叔看了一眼,也感疑惑,「回主子的话,老奴不知,怕是那蛮子里的重要人物吧!」
得不到答案,刘颖又朝身后喊了声。「韩辰,你过来。」
「是。」一直随侍在旁的守城小官见主子叫唤,忙上前来。
「你快过来瞧瞧……」刘颖指着楼下长列的队伍,「那个全身乌漆抹黑的鬼戎子是谁?」
韩辰探头看了看,心中已猜到几分,回道:「回七皇子的话,如果下官没猜错,那黑衣人应是匈奴的
定楼王。」
「定楼王?」刘颖的眼睛眨了下,「那是什么人,很了不起吗?」
「这……」韩辰顿了下,「这定楼王又称『鬼王』,是单于座下十大当户之一,定楼一军神出鬼没、
骁勇善战,又善奇袭,我军长年与那匈蛮交战,一直未能占得上风,都拜这定楼王从中阻扰所赐。」
哦?这么厉害!「这么说来,能擒下这鬼王,这大将军还真是了不起!」
语音方落,刘颖的目光又落向那动也不动的身影上。「他似乎受伤了?」
韩辰点点头,「定楼王年事已高,早不适合披甲征战、上场杀敌了。」
「他年纪很大了吗?」
「听说已近百了。」
「近百?!」刘颖诧异道,「那匈奴底下没人了吗?为何要让这样的老人家带兵打仗?」
韩辰苦笑道:「那定楼是匈奴大军中最强悍的一支,更是所有蛮族部落的精神依归,别说定楼王年事
已高,只要他一日末死,蛮族就一日依着他,定楼玉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刘颖愈听愈奇,只觉大人们的世界太过复杂。
望着那蜷缩憔悴又老态龙钟的黑色躯体,原本喜悦好奇的心情,突然涌起一丝不忍。
正发怔间,城下忽地传来一阵惊叫——
「王!」
「保护王!」
「杀!杀了这些汉贼子!」
「快啊!保护王……」
城楼下,原本垂头丧气的战奴们突然鼓噪起来,一个个手拿石器攻击汉军。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
一旁的汉家军有些措手不及
韩辰见状,立刻吩咐左右两旁道:「杨虎、石乐,你们在这儿保护七皇子,其它人随我下楼去。」说
着,一群人匆匆离去。
刘颖还搞不太清楚状况,只知道楼下那些战奴们,手上既无兵刃、行动又受束缚,这种反抗无异是以
卵击石,当真蠢到了极点。
果然,不过三两下子,那些带头叛乱的战奴们一个个被打得弯腰曲腿、捧腹呻吟,汉军拔剑杀了几个
人,飞溅的血色染红长安大街,伤重的匈奴兵们拼命做垂死挣扎,扭曲着身子想爬到那定搂王身边。
躺在车上的定楼王仍是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般,对于属下牺牲性命的忠心行为视而不见。
「王……」
「王、王……」
几个匈奴人匍匐爬到抬车边,想见主人最后一面,可一把辉亮亮的大刀,咚地一声落在众人面前,硬
生生将眼前路途阻拦。
匈奴人抬头一看,是汉军教尉赵清卓。
「怎么?!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一进城就给我找麻烦,嫌太平日子不好过吗?!」赵清卓提着大
刀,目光冷冷瞥过地上伤者,
地上几个人,喘着气,勉强挤出一句话,「王、王快死了,求求你们快给王医治,王快死了……」
「哼!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那半死不活的老头!」赵清卓冷嗤了声,「既然你们定要与他同生死
,那我也不多废话,就赏你们个痛快吧!」
话落,赵清卓举起大刀,以飞快的速度挥砍而去,刀锋过处,头颅滚落。
几个挥晃,已将身旁一干匈奴兵杀戮殆尽。一旁围观汉军只是冷眼瞧着,并无人上前阻拦;斩杀战俘
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这些蛮奴带头叛乱,一刀杀了他们,已算便宜。
赵清卓提着大刀,大步走到抬车旁,看着那动也不动的黑衣老者道:「我原本念你是一族之王,想留
你个全尸进京领赏的,不过,你这妖孽实在邪门,就剩着这一口气,也能让那些奴才们为你卖命,要真让
你进了皇城,难保不会掀了我大汉皇室的金殿,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先砍了你这鬼戎子!呀——」赵清卓
大喝一声,大刀直取定楼王人头。
突然,叮咚一声,一颗小小的石子从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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