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拿了个什么『教师资格』这种多余的东西,我就不用跑到这么可怕的地方来上班了……
我边走边后悔地想着,虽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不被前面身穿夹克的老师发现的情况之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体育科的老师,名字……我记得是叫田中老师。
『唉……』
不知是我楣运当头还是怎样,竟然在一位很远、很远的远亲的介绍之下,跑到这所以血气方刚、素行不良的学生居多而闻名的私立男子高中,来当社会科老师。
这所学校也以『只要付得出学费,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入学』而有名,在家里不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妈妈了。
因为爸爸、妹妹和弟弟一听到学校的名字,全都呆住说不出话来了……
在走廊上的学生,一看到我这既细瘦又矮小的弱鸡体型,都露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我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因为近视超深的关系,所以戴着一付镜片非常厚的眼镜,完全看不出到底几岁。
每次一想起那时不小心说出口的话,我的心里就非常懊悔。
去年夏天,我在吃晚饭时,向妈妈抱怨了一句『这个年头工作还真是不好找』,就是这句话害惨了我。
爱管闲事的妈妈,不久就拿着一包礼盒,跑到我表姐老公的父母的亲戚的亲戚,可以说是和我们毫无亲戚关系的某县议会议员家里,拜托他介绍个工作给我。
而就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到这所高中就职的事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晚上,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妈妈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心情,还露出满面得意的笑容对我说:『因为你一向都很不积极,所以我才这样帮你去拜托人家的。』
听到她的话,我都快要昏倒了……
虽说是亲戚关系,但因为实在是太远的远亲了,也不可能去要求人家取消这件事,所以就只好硬着头皮来上班了。
从刚才看到现在,四周的学生都没有个头比我矮小的……
而且,完全没有看到哪个学生的制服是整齐的,甚至连没有染发的学生都没见到,胸前口袋里的东西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那是香烟的盒子。
「哈哈……」
看来,我的确是到了一个完全不适合我来的地方了。
怎、怎么办啊~好想回家唔~
这时,眼前的田中老师的背影突然消失了,然后下一瞬间,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向我逼近……
「哇!」
那个物体直接撞上了我。
嗯……嘴唇的周围怎么好象有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在滑来滑去……?
而且还热热的,一直缠着我的嘴唇不放……
胸口也好象被一个很重的东西压着……
「嗯嗯……」
一张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一张脸。
「请问……?」
「哦,活过来了。」
「咦?」
因为没有戴眼镜,所以直到听见那低沉的嗓音,我才知道眼前是位年轻的男子。
(没有眼镜,我就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楼梯都会看成是斜坡。)
「喂,你清醒了吧?」
「啊,是……」
虽然我是清醒了没错,可是你到底是谁呀?
因为对方的衣服是白色的,所以我知道他不是学生,可是我记得老师里也没有说关西腔的人啊!
为什么会听到关西腔呢?
难道我在昏迷时被带到校外了吗?
仔细闻还可以闻到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
我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医院的?怎么连一点被移动的感觉都没有?
「你怎么了?是头会痛吗?」
「不是,只是因为没有眼镜,所以看不清……」
「哦,不过很遗憾的,你的眼镜已经完蛋了。」
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付整个已经扭曲变形的镜架,镜片已不在镜框上,惨到完全无法修复的眼镜。因为靠得非常近,所以那个惨状可以看得很清楚。
「啊啊啊~」
「哎呀,放心好了,我会送你回家的,你就不要哭了。」
他用手拍拍我的头,然后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
「我、我才没有哭!」
怎么觉得他好象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
「不过你的运气可真是好,刚才走廊那边有学生在打架,棒球社的岩仓被打飞过来,整个身体撞上你,你差点就飞去撞墙了。」
「哦,原来那个黑色的物体是学生制服……」
「就在那时候,正好经过这里的我,为了不让你的头撞上墙壁,挺身把你挡住了。」
「啊!真是谢谢你了!」
「嗯嗯,所以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啊!他正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非常感谢你。」
「是啊!是啊!救命之恩是再怎么报答也报答不完的,对吧?」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啊!那个,我的名字是水原克己,从今天开始在这所学校里担任社会科的老师。抱歉,请问你的名字是?」
重要的救命恩人,他的名字一定要知道才行。
「我的名字是江藤武彦,一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是关西出身的。」
「是,那你是江藤……老师吗?」
「对,我是这所学校的专任校医,主科是整形外科,对于治疗骨折和扭伤挫伤最拿手了。」
「这、这样啊……」
在这种学生打架是家常便饭的学校里,他真是个太适合的人材了。
正当我在为这人材适得其所深感认同时,突然听到江藤老师对着一片黑色墙壁(?)大声怒吼:「喂!你们还不赶快向水原老师道歉!」
「啊,是!」
「水原老师!对不起!」
应该是属于学生的粗厚嗓音从那一片黑墙中传出来。
「很好,你们可以回教室了。还有,刚才让你们实际看到的人工呼吸法,明天要交出十张心得报告,听到没有?」
「是!我们先走了!」
原来,在那里的那片黑墙真的是学生啊!
不过……人工呼吸?实际的?
难道说,刚才在嘴唇上那个暖暖的东西是……
我在无意识中,紧紧揪住了江藤老师的白色外袍。
「啊?你怎么了?」
「请问,那个……人工呼吸……是你帮我做的吗?」
我边问边觉得两颊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是啊!因为你一直昏迷不醒,而且刚好又可以当实际的教材,就顺便让他们学人工呼吸的做法。」
「哦,是吗……」
我的确是非常感谢他,也认为再怎么报答都报答不完,可是……
我的初吻,竟然是昏迷当中的人工呼吸,而且对象还是个男人……实在是太不幸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看你还是去照个头部X光比较保险。」
「啊,不用那么麻烦……」
「不行!虽然我及时接住了你,但是头部可是非常重要的部位,一定要很慎重的处理才行。」
虽然看不见,但我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打从心里在担心我,所以我也跟着正经地回答:「是,我知道了,我今天之内一定会去一趟医院的。」
「说什么今天之内,你近视那么深,我看今天也没办法上课了,干脆我现在就带你到学校指定的医院去。」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走吧!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去眼镜行,最后再送你回家。」
「真、真是太谢谢你了,可是,要是你不在时有人受伤,怎么办?」
学生的事应该比我重要吧?
「哈哈哈!虽然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都是些粗鲁暴躁的笨蛋,不过他们都已经很习惯打架这种事了,所以虽然头脑不好,但是都知道要揍哪里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啊?」
「他们在学校里打架是绝对不用刀子或铁棍这种东西的,如果有那种呆子在,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一番,这件事在我来上任时就对大家宣布了。」
「那个……」
「哎呀,没关系啦!」
他好象笑了一下。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拿起电话开始拨内线到老师办公室,把我的状况简短报告过后,很快就得到允许可以在检查完后,由江藤老师送我回家。
「那么,我们走吧!」
「啊?唔!」
我想从床上下来把脚套进鞋子里,结果因为看不清楚,人就整个往前倒了下去。
当我快要和地板亲吻的时候,江藤伸手把我抱了起来。
「对、对不起……」
「哈哈哈,你真是笨手笨脚啊!算了,我看我就这样直接抱着你去吧!」
「不、不用了,谢谢……」
我脸上挂满了黑线,郑重地婉拒了他的好意。
「啊哈哈……我是开玩笑的。」
在那既丢脸又悲惨的冲撞事件之后,我就成了保健室的常客。
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老师办公室里的气氛充满了体育派系的粗犷感觉,而我实在是完全无法适应吧!
还有在这个学校里,老师如果想平安地走在路上,就必须多数人一起走,或是和体育老师走在一起。
这也是我会一直泡在保健室里的理由之一。
这间保健室是唯一例外的地方,真是太厉害了!红十字神圣的光芒,对这所颓废学校里的不良学生果然也是有效果的!
「这里和其它地方都不一样,真的好安静唔……」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里是让病人能安静睡觉的地方啊!」
今天我也像平常一样,坐在保健室窗边的位置,和江藤老师两个人一边吃着别人送我的和果子,一边享受着下午茶时间。
因为我星期三下午都没有课,所以每次都会带着点心,来这里享用江藤老师泡的日本茶。而且,这个茶还是由产地宇治直接送来的喔!
今天也没有人睡在床上,所以我可以和江藤老师悠闲地聊天。
在戴上重新配好的眼镜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江藤老师长得非常帅。有这样的外表还跑来当校医,实在是太可惜了。
深邃细长又充满知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还有他的嘴唇……因为太害羞了,所以只有那里我到现在还不敢直视。
不过我想,江藤老师的那里一定和很多人的唇接触过吧!
可是他竟然是这种品行不良的男校的校医,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我因为是新来的老师,所以没有担任级任老师,也没有当任何社团的顾问。而我去教的班级,也是学生个性比较温和的普通班,所以在第一次见面后的那天晚上,我高兴得都哭了。
因为,在制服口袋里有放香烟盒的学生,连一半都不到!
「这个和果子好好吃。」
江藤老师拿起第三个草麻薯两口就吃下去,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嗯,因为你说过不讨厌甜的东西,所以我才带来。」
不想办法做一些事来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基本上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东西,唯一会挑的是味道。」
「对唔,听说关西的人不太能接受关东食物的味道……」
「即使是同样厂牌的微波食品,在两地卖的味道也会不太一样,所以我都叫老家的人帮我买一整箱寄过来。」
他用感叹的语调说着奢侈的话。
江藤老师的老家好象很有钱,他本人不但拥有两辆车,而且一台是全黑的奔驰,一台是全红的法拉利。
第一次看到那两辆车时,我还吓了一大跳呢!
他住的地方也是这一带高级住宅区里的独栋房子,就连戴的手表也是每天都不一样,一开始我也被吓到了,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今天他戴的是劳力士。
突然,江藤老师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克己,你会煮饭做菜吗?」
「我做的东西是还不至于吃死人啦,不过最好不要尝试……」
为了不让他抱着过大的期待,所以我就实话实说。
「那就没办法,只好继续忍耐微波食品了。」
「……」
幸好我说了实话,他果然是想要我做家庭料理给他吃。
虽然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对我非常亲切,可是有时候会有点强人所难,而且……偶尔会觉得他很可怕。
不过我想,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医生,加上这是和人命相关的严肃职业,所以才会散发出一般人所没有的压迫感吧?
平常的老师是非常亲切又温柔的人。
「我还想说要拜托克己帮我做饭呢!」
「真、真是抱歉。」
「不过算了,反正只要你的脸和身体是我喜欢的型就好。」
他露出痞痞的笑容开玩笑地说着。
不知道这是不是关西人特有的说笑方式,不过老师的玩笑有时太露骨,反而会让我感到困惑。
「呃……」
有时候,老师也会开玩笑地把我拉去坐在他的大腿上。
不过那应该是因为我每次都会因此而变得满脸通红,他觉得很有趣,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吧?
这次我也是正中他的下怀,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大阪?」
「去大阪……吗?」
「是啊,我的老家就在那里,怎样?」
「好啊,我也想过要到大阪去玩一次呢!」
虽然现在计划还有点早,不过暑假的时候他老家那边会愿意让我住吗?
我曾经听老师说过,他大阪的老家做的是代代相传的事业,现在是由他的哥哥继承。既然是代代相传的职业,那应该也是医生吧?
「不对不对,我不是指观光,而是长久定居。」
「什么?」
那个,是什么意思?
「喏,怎样?」
「可是,怎么突然……」
「没办法吗?」
「可是我才刚来这里工作而已……」
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是老师最拿手的玩笑话吗?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说……
「因为我啊,这次……」
老师好象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就在他把头发往上一拨,正要说些什么话时,桌上的外线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可是,老师却没有想要接电话的样子,也不打算让我去接。
「不管它,不接也没关系。」
「可是……」
「如果真的有要紧事的话,他还会再打来。」
在响了二十次以上之后,电话铃声才停了。
「怎样,是个不怎么紧急的电话吧!」
「的、的确是……」
因为他的眼神在强迫我要同意,所以我才同意他的话。
「我再问你一次。」
「是。」
「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去大阪吗?」
「那个……」
难道说,他是认真地想要我跟他一起去大阪吗?
「我可不接受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要还是不要?」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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