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所长的声音从来就没有这么严肃过。
两个人约见的地方是在一个偏僻的里两个人都在避嫌。
陈静开了一辆最新限量款奔驰,这辆车是张天九留下的,X市很多人还只是在图片和电视偶尔见过这种车的靓影。
廖所长是一辆雪铁龙,看样子不知道从哪借来的。
晨曦的薄雾中开始飘dàng着一层寒意,陈静下了车把衣领先紧了紧,昨天夜里她和两个小日本喝了不少酒,直到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
廖所长正在看着巷口一家卖烧饼油条的小铺子出神。铺子mén口一个乡下少fù正在给孩子喂的脸长得还带着点孩子所了,穿着也带着一股乡下的土味,但她的身材一点也不乡下,露出的rǔ房就象朵出水芙蓉似的鲜嫩。
廖所长死死盯着那团白ròu,眼睛一霎也不霎。
他估计这个少fù一定虚报年龄结的婚,虚报年龄结婚很正常,尤其是在农村。
“喂!”陈静双手揣在兜里,踢了踢老陆。
“嗯?”廖所长缓过了神,“陈静,来啦?”
“看什么呢?”陈静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摩尔,咬在了嘴里。
“这不是看你没来,到处看看。”廖所长从口袋掏出个打火机,想帮陈静点火,被陈静拒绝了。
“这龙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静颦紧了眉máo。
“这回事情大发了!”廖所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说道:“癞痢李昨天潜进医院,把龙五的这里……”
廖所长指了指胯下,并指做了个开枪扫shè的动作。
“龙五死了没?”陈静想知道重点。
“没死,抢救过来了。癞痢李的五四手枪穿透力虽然好,但是制动力不行。要是六四,那么近的距离,大动脉什么的全稀巴烂了,神仙也救不了。最后,癞痢李就自杀了。”廖所长呵了一口气,跺了跺脚。
“龙五没死是好事啊,怎么叫出大事了?”陈静挑了挑眉máo,有点纳闷。
“好什么啊!你知道癞痢李临开枪前跟龙五说了什么吗?他说这一切都是凤凰会的道指使他的!还说今天做的一切,都是让龙五记住了,这仇该找谁去报!换句话说,他没打死龙五,就是故意的!”廖所长急得太阳xùe上青筋一鼓一鼓的。
“赖上我们了?”陈静也沉默了。谁也没料到癞痢李来了这么招,这一招可远比癞痢李被警察逮住之后,自己招供出来要狠得多。一般审讯之后的话,大部分是不可能作为证供采纳的,因为审讯的公安自己有时候就不会信这些老油条的话。
癞痢李以死铭志,综合一下龙五和尹俊杰以及他复杂的关系,不难断定出,龙五是绝对会相信的。包括大多数办案民警也会相信这一点。因为没有谁会轻易的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去给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去泼脏水。
“这事你听谁说的?”陈静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惠惠。”廖所长踢起一颗路边的小石子,“她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癞痢李前后所说的一切,现在的她jīng神很不稳定,也在住院观察中。”
陈静指间的摩尔香烟无声的滑落。
“这回事情大了,专案组还在,关键问题是他们如果深挖问题的话,你们内部会不会有什么潜在不安因素?现在这种多事之秋,只要一个疏忽,你们就全完了!”廖所长自己也紧张起来。
沉默,一阵沉默。
“你放心……”陈静终于开口了,“核心成员并不在X市,知道他们去向的人只有我一个。其他人最多是些小马崽,实在不行,丢车保帅。他们进去几个,最多也就是几年,跟龙五这件事扯不上干系。赌场和架势堂我会停业整顿,不用你们来找我麻烦。”
“癞痢李有上梁梯,我也有过墙计。”陈静拍了拍老陆的肩膀,“这时候,你我都不能你就放心的做你的官,我也正尔八经的做生意,谁也拿我没办法不是!至于龙五那边,现在什么事都要讲证据不是,证据呢?没证据,我们这么大的企业,也不是一点影响力没有,我回去再捐五十万给敬老院,再到电视上亮个相!我倒要看看,省厅专案组,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我们,总不能nòng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通知小尹知道这事没?”廖所长猛chōu着烟。
“你放心吧!我这就给他电话。”陈静chōu出一个信封,塞到了廖所长的怀里时,廖所长想推却,却终究还是收下了。
“炮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陈静腰杆踏得笔直,“去年他被省厅的专案组抓进去,连电警棍都挨过了,我们当时可没现在这么大的势力,他从牙齿里蹦出你们的名字没有?你得相信我们!”
“不是那次我看出小尹的为人,我今天或许就不会来了。”廖所长嗫嚅着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后台……”陈静转了个身,冷风噼里啪啦掀起了她的大衣,“有的时候,事情不妙了,你们或许就是落井下石最积极的一个。”
“老廖你不要学他们!”陈静回头凝视着伯龄,目光犀利冷竣。
“嗨……”廖所长搓着手,急得汗都冒了出来,“陈静你这是说的哪mén子的话啊……”
“一个成熟的帮会,不经历几次风雨,怎么能看出生命力呢?”陈静冷冷的一笑。
“别的我不多劝你了,反正你们考虑的不比我少。”廖所长想了一想,说道:“你们自己一定要掐住喽!死活别松口,管他多大的官来,都这么顶回去!专案组能查多久?能一辈子查下去?”
“这个我们有经验。”陈静笑了,“如果想从内部整治我们,他们这步棋就算彻底走错了。”
“你放心吧……”陈静坐进了车,摇下车窗,“以后有什么电话里讲不清楚的事,我再来找你,不过,能少见面的话还是尽量少见面。”
“我也想说这话呢。”廖所长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也笑了。
看着陈静的车已经去得远了。廖所长又回头看了看那家卖油条的少已经喂完但孩子还在shǔn吸着rǔ头不肯丢,少fù在摇晃着孩子,脸上dàng漾着母xìng的微笑。
也许是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少fù抬起头,正看到sè咪咪的老廖,老廖的眼神象见了血的蚂蝗一样。
少fù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衣角,正在做油条的男人生得一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腰身粗得就象个磨盘。
廖所长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直到卖油条的男人丢下了面疙瘩,拎着根擀面杖满面怒容的冲了过来,才慌忙发动了汽车。
“妈的!”老廖一边踩着油mén,一边骂着:“老子明天就找人查你的结婚证!”
尹俊杰已经进入内蒙古境内了,他是坐在大客车上接到了陈静的电话。
陈静传来的消息让他又是一阵头疼,所有麻烦的事全集中到了一起,尹俊杰忽然涌出了一阵属于传说中上位者的无奈。
尹俊杰目光呆滞的看着从小曾身上搜出的那叠货运托票和身份证,这是小曾留在世上唯一的遗物了。尹俊杰怔怔的看得出神。
“离鄂尔多斯鄂托克旗还有多远?”尹俊杰收拢了这叠货运托票,问身边的张天九道。
“早呢,先换客车,然后换拖拉机,最后还要换牛车才能到。总要大半天的路程吧。”张天九说道,自打上次的事发生后,他们两个人之间话开始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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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生我的气?”尹俊杰看着张天九。
“没有。”张天九勉强的笑笑。
“喝口水吧。”慕容十一从前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旅行包里拿出一瓶芬达,扔给了尹俊杰。
尹俊杰把芬达给了旁边座位上一个蒙古族小孩,小孩刚刚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东西时,一个劲用嘴tiǎn着自己的鼻涕。孩子的爸爸是一个憨厚的蒙古族汉子,一个劲的用蹩脚的汉语推辞着,一脸的不好意思。
尹俊杰捏了捏小孩满是皱折的脸蛋和帽子,帮他打开了饮料盖子。
“草原真是美丽啊!”张天九眼巴巴等着十一也给他一瓶,等了半天没见十一有那意思,只好把头看着车子外面作感慨万千状,连绵的丘陵和青黄相接的草场让他有种想做诗的冲动,也让他的嗓子更加的发干。
“你是没在这呆过,所以说它美丽。”尹俊杰说道:“你看那个娃娃,脸蛋子都被风沙吹得都皱裂了,我估计你在这呆个一年半载,你特定会说这辈子不想再来这。”
“呵呵……”张天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我说小尹啊,你这货能不能少臭别人几句啊?”
“十一,你给我一瓶芬达,我送你一样东西。”尹俊杰没理张天九,丢给慕容一叠货运托票和身份证,那是小曾被扔下火车前的遗物。
“这不是你从那个小曾身上搜出来的么?”慕容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苹果手机?”
“给你发笔财,你这趟事办完了,你去把这些托运的手机领出来市,算炮哥照顾你的。”尹俊杰大气的挥挥手。
“谢谢炮哥了。”十一眉开眼笑,乐得象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旁边的看mén老头在脸上盖了个草帽,缩了缩脖子,继续睡他的觉。
“你怎么不给我发这笔财?”张天九嫉妒死了。
“你那么有钱,要挣这点茶钱做什么?”尹俊杰说道:“小曾这瘪三跑到蒙古来,看来也是准备安家落户,铁了心不趟江湖的,学做生意?有劲没地方去了还是怎么的一堆手机来蒙古,他死的不冤。”
“世界真的太小了,江湖也太小了。”张天九一阵感慨。
“快看快看……”十一指着窗外,惊声叫道。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一群狂奔而过的野马掀起了一道巨大的黄尘,从大客车前面一越而过。带头的是一匹神俊的犹如从徐悲鸿画中走出的黑马,长长的鬃máo,就象飘散在空中黑sè火焰,轰隆隆的穿过了一道丘陵的后面,消失了。
直到这时候,马蹄巨大的震动才让在车里的每个人清晰的感觉到。
“是野马群吧?”十一有点兴奋的问道。
“是天马群。”那个带小孩的蒙古族汉子用蹩脚汉语说道,“这是腾格里长生天赐给草原的。”
“听说当年的大汗就是靠这些蒙古马打遍了整个世界,是吧?”张天九好奇的问道。
“大汗是长生天座下的雄鹰,就算没有蒙古马,他也一样会征服他想征服的一切的。”蒙古汉子带着点点骄傲说道。
大客车里其他的蒙民,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说起了关于成吉思汗的典故。张天九努力辩认着蒙民们的口音,虔诚的点着头,不进还双手合什,说一句“腾格里在上”。
尹俊杰觉得好笑,这些大汗的子孙要是知道面前这个虔诚的家伙就是来掏成吉思汗的墓的话,不知道又是什么表情。
蒙民们的热情再一次在下车的时候体现了出来,好多人都拉着张天九一行去自己的蒙古哈那里去做客,都争着说自己的酒甜尤其是那个小孩,直接拽着尹俊杰的手不肯丢。
“我们去的地方在哪?”尹俊杰低声问张天九。
“路还早呢。”张天九看着一些面孔散发着健康的红sè的蒙族少nv,舌头也开始有点打结了。
“办正事要紧。”十一说道。
张天九有点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些美丽的草原少nv,只得吩咐保镖去雇拖拉机。
“我忽然有个问题。”尹俊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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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十一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睫máo不停眨着。
“你说成吉思汗是不是我们中国人?”尹俊杰说道。
“按道理来说,我们中国人,包括世界上很多人,一度属于过蒙古帝国。”慕容想了想,说道。
“那就好,我开始以为挖自己祖宗的坟呢,现在就不担心了。”尹俊杰象松了口气似的。
“你这人有点大汉沙文主义啊!”张天九在一边哈哈大笑着。
“不存在什么大汉沙文主义。”尹俊杰点着了一根烟,幽幽的吐了出来:“我们汉族本来就是最优秀的。”
说这话的,尹俊杰的眉máo斜着一飞,傲气中带着帅气,张天九看着他的长发飘飘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来时路上看到的那匹天马。
十一的眼睛也在幽幽的盯着尹俊杰在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慕容十一看尹俊杰的表情有点转变了,张天九在一路上都觉得有点纳闷。
不是仇人吗?这变化也太快吧?张天九觉得心里酸酸的。
“上拖拉机吧!”张天九扯着嗓子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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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节 盲流
宿大麻子没敢再和尹俊杰坐一辆客车。。
尹俊杰和张天九都是江湖上打滚的人,一般这种人的记忆力一向是超群的,很多见过一两次的人,他们或许眼角的余光掠过你,就能从脑海中搜索出你的记忆。
宿大麻子也有这种本事,很多道上混的哥们也都有这本事。
麻子和手下一下火车就雇了辆吉普车,一直尾随着大客车明的狐狸早已经装做不经意的样子,在尹俊杰他们坐的客车没发车之前,就在客车前面走了一个来回,把客车要去的地址给记了下来。
宿云微对这个地方能有吉普车感到了一丝不可理解,按照他的想法,内蒙这里应该荒凉萧索,而且极度落后。
尤其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辆吉普车居然挂的是军牌。
开车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见多识广的架势。
“是去淘金子的吧?”一上车司机就问麻子了,司机一眼就瞅出了他是领头的。
“嗯。”麻子随嘴就应道,“你咋知道的?”他觉得这司机这双招子够毒的,普通话也说得不错。
“来这的汉族人,不是淘金沙,谁会跑到这地方来?”司机暧昧的笑了笑,问了地址。
狐狸随口把尹俊杰他们的目的地报了出来。
“呵呵……”司机笑了,“不是有客车去那吗?怎么了?误点了?”
“窝在大客车上没意思。”狐狸说道:“空气不好。”
司机瞄了瞄他们提的旅行包,几个马崽紧张的也看着他,司机笑笑,发动了汽车。
“你稍微开慢点,我这人晕车。”麻子说道。
“路颠我可不管。”司机说道:“这儿的路可不比别的地方,你们老家是哪的啊?”
狐狸说了X市。
“大城市啊!”司机一阵羡慕的样子,还砸了砸嘴。
“混不下去了,出来讨口饭吃。”宿云微递给司机一根香烟。
“赫……云烟贵酒……”司机看了一眼香烟,咧嘴叼上了。
“你这车是军牌吧?”麻子问道。
“嗯。”司机含糊的答道:“兵团的农场里现在也要搞创收啊,你们以为建设兵团真的有多少家底啊。”
“现在去淘金子的人多不多?”狐狸问道。
“05年向后,盲流就越来越多了,砂金其实哪有那么好淘的,我送过很多人去,没见多少发财的回来过,好多盲流都是坐牢放出来的,知道内蒙古这儿能淘金子,就一窝蜂全拥了过来。”司机看着麻子的脸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儿情况怎么样?”麻子自己也点着了根烟。
“汉族最不是东西了。”司机说道:“别看我也是汉族人,我也要说这句话!现在淘金子的,多数都是两劳释放人员和亡命徒出身,自己淘不到,见别人有金子就眼红,经常为了金子闹出人命。现在好点了,有人成气候了,霸住条出金子的小溪个几条枪,豢养点马崽,雇盲流淘,自己坐着挣大钱。”
“一般蒙族同胞不怎么待见我们这些汉族。”司机想想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