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璃俞和慈政进了院子,发现段隆正跪在院子里面,后襟都湿透了。
“段隆!”慈政大喊一声,冲段隆冲过去。
段隆听到慈政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站起身回头看一眼,可是刚一动,那麻痹多时的腿不听使唤,段隆就摔在慈政的怀里。
“慈政,是你?”段隆忘了自己还要跪在这里等赏赐,看着慈政的脸“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我这不来了。”慈政看段隆一脸的憔悴,心中揪痛,见屋子里面出来的那个管家,便把段隆推给旁边的程璃俞,自己纵身过去,给了那管家一掌,管家没有躲,生生受了慈政一掌,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的人你也敢动。”慈政的声音阴恻恻的,程璃俞扶着段隆,发觉这个慈政他们从没有见过。
“跟个下人动气做什么。”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孝王挑开门帘,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慈政。
“你设计的?知道的东西不少啊!”慈政把一张纸扔到地上。
程璃俞眼力奇佳,看到那纸上写了“段隆在我这里,你也过来吧。”
“只能说那个时候跟着你的那几个下人不牢靠,不过你放心,他们都被我杀了,以后没有人知道你被救回程家班的事情。”孝王看着慈政,露出一种很平和的笑。
“你连我也不信?”慈政愤怒地看着孝王,眼里的怒火渐渐化为悲哀。
“没有这个人之前,我既便被你杀死也还是相信你的,可是有了他,若别人抓了他威胁你,你还能和从前一样对我么。”孝王走近慈政,把手放在慈政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不怕死,可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这个叫段隆的人的安危更甚于你的安危。”
“你的眼线越来越多了。我有那么反常么?”慈政抓住孝王的手,把孝王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眼底的悲哀又加深一层。
“程家班人多嘴杂,怎么估摸你的个性也不是平易近人的主儿,还和这么个人同处一室,若不是动情,那些温柔的态度你是不屑于装的。”孝王对慈政拂开他的手似乎不以为意,“本来我以为你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性子,今天找他们来就是试试,谁料,你动了真心了,跑来我的王府,打伤我的总管。”
“你让他跪在那里多久了。”慈政转开头,看着段隆和程璃俞,嘴上换了话题。
“两个时辰而已,你来了自然他就不用跪了。谁料你今天去京城外的后山,所以迟了一些。”孝王挥挥手,那总管忍耐着慈政那一掌的后劲儿,从院子里面退了下去。
“所有的都是故意的。”慈政看了孝王一眼“等过了明晚,我就把所有的都给你,从此后,我们就不比从前了。”说完,眼眶红了。
“不要把我看得那么坏,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不得不多想些,慈政你要体谅我。”孝王走过来看着段隆和程璃俞“从小儿,慈政喜欢的,我都会弄到,我们两人一人一份儿,若是只能有一个人有的,我们便谁也不要。”
“可是就有那么种东西,只有一份,你想要,连我也不信了。”慈政话音透着苍凉“那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喜欢,我就帮你,让你得到,为此,我受人追杀,几乎命断,那时候我还惦记着你是不是安全,我那样遭遇是否你也是危险。知道你处境困难,我还千里迢迢赶回来帮你。”慈政的一滴眼泪忍不住掉落“我是太傻。真的很傻。”
“慈政,那些事情我也愿意为你做,那东西,是你的,和是我的,我知道本没有什么分别。如果……”孝王看看段隆“如果他不出现的话。”
“聪明才智,文略武工,你没有逊于我的地方。”孝王转过身,握住慈政的手“可你再也不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那个慈政了,你现在的心里只有他,我只好要那个东西,不然,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若你离开段隆,我们还是和当初一样,那东西我也可以不要,给了你,我一心一意帮着你。”孝王话语坚定,神情也有几分难过。
“罢了,罢了,我还是那句话,过了明晚,我该给你的都给你,让你放心,我和段隆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再干涉了。”慈政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段隆,“世间一切,宛若过眼云烟,我只想自由的生活下去。我今天来了也知道不能走了,我和段隆、璃俞就在这里吧,等明晚过后,你都放心了,我们再离开。”慈政跟孝王说,他知道孝王就是要在明晚“那件事情”之前要个托底儿。
“好,我吩咐底下给你们预备。程家班那些人我也尽早打发了,不为难他们。”孝王一拍手,刚才那个下去疗伤的管家进来了,孝王吩咐一番。管家就领着几个人往出走……
第九章 刺杀
“你说过你回家是要帮你兄长。”程璃俞问慈政,刚才听了慈政和孝王一番对话他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夺位之争啊!
三个人被管家领到一间屋子,内外两室,够四个人住的地方,桌子上也都预备了酒菜。那管家临出门跟慈政打了个千儿。慈政也不理会,径自拉着段隆坐在身旁。
“是,孝王就是我兄长。”慈政拿起酒杯给段隆和程璃俞斟上酒。
“我怎么忘了,敬、孝、善、礼、义、慈,当今圣上有六个皇子。孝王和慈王是一母同胞。”段隆喝着酒,嘲笑自己。“从前在京师,还听过你的名头,勤于政事,武功卓著。”
“不要讽刺我。我慢慢跟你说,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跟你说话,从不打晃儿,如果不方便,即使沉默也不会撒谎骗你。”慈政拉着段隆的手说道,他知道段隆和程璃俞不是不分是非的人,索性把一切都说了才好。
“师兄等你等得很急,你不妨单独跟他说,我先歇息去了。”程璃俞起身要进内室,却被慈政拉住袖子。
“璃俞,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事情严重,我必须都讲明白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你要护着段隆走。”慈政的脸色很严肃。
“璃俞,坐下,听听吧。”段隆刚才听孝王和慈政的对话,心中已经有了很多的猜测,此时看慈政承认是皇子,态度又如此郑重,说明问题不简单。“明天那事”是什么,慈政他可有危险?段隆心不由悬了起来。
“那我从头说起吧!”慈政看程璃俞坐下便开口了,“父皇有六子,他最爱六子中的三个,大哥,二哥,还有我。二哥和我是母后所出,大哥是孙贵妃所出。大哥和二哥各方面都旗鼓相当,可是由于大哥母亲为妃,所以继位的可能性小。”
“可是孙贵妃的父亲不是孙将军么,孙家一门将领,怎么可能就此屈居人后?想必是要撺掇你大哥夺位吧!”段隆听到这里,心里一动,便都明了了。
“对。”慈政握紧段隆的手,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大哥的外戚是孙家,二哥和我的外戚是刘阁老。所以母后从小就让我们勤加习武,长大后多结交江湖人士,免得父王觉得我们文弱,难成大气。二哥曾在十八岁的时候由母后手下的人陪伴,行走江湖,收买不少武林人士,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那你怎么办了?”程璃俞问慈政,慈政看上去和他哥哥不同,那种事情他不会做。
“我走得是另一条路,就像刚才段隆说的,我年少就介入政事,学习统领兵马之道。我和哥哥年幼就在一起,母后常教导我们,这天下,最亲近的人就是我们三个,君王好色,爱意易驰,子嗣还甚多,所以只有自己不断的努力博得父王的欢心和臣子的认同才能生存下去,不然大家为了那个位子争来夺去之时难免有人成为垫脚石和替罪羊。”慈政说道这里似乎想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神色黯然。
“慈政,来,喝杯酒再说。”段隆把酒杯对着慈政的嘴唇,给他喝了进去。慈政看着段隆,一脸温柔。
“我们兄弟感情极好,有一次我被大哥的人陷害,哥哥为了救我,把事情扛了下来,父王差点儿把他杀了,后来因为母后以死相谏才了事,贬为庶人,就是那个时候他出入江湖,排遣心中郁闷。后来,母后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父王重新给了哥哥封号,哥哥也尽了很多努力才赢回父王对他的宠爱。自那以后,我就发誓要更加刻苦学习、练功,以助我哥哥登上帝位。”
“你确定你是被你大哥陷害的,而不是你二哥故意卖个人情让你效命?”程璃俞插了句,世态炎凉他看得太多。
“刚才他的态度也难怪你那么想。”慈政苦笑,“这个问题我近来也想过,暗地找人去调查,结果发现确实是大哥干的。”
段隆看慈政伤心的样子,明白要对一个自己平日极其信任的人生出怀疑之心,也是很痛苦的事情,不知道,那孝王怀疑慈政的时候,心里是否也是很难过呢?
“三年前父王生病,虽然不重,但是那场病让他考虑到身后之事,便想着要立遗诏。”慈政平复了下情绪继续说道。“大家风闻到这个消息,便都开始蠢蠢欲动,兄弟亲族和百官里面都对大哥和我们兄弟有所倾靠,各自形成了一股势力。后来岭南有官员出事情,我被父王派到岭南彻查此事,谁料在岭南遇袭。后来想想,那岭南的事情也是个圈套,就等我过去钻,杀了我就说是江湖人干的,正好剪除我兄长的羽翼。那帮人都是西域的高手,我人单力孤,没办法就把手下分了几路分别改装而行,结果那些人比我想的要高明,最后还是追上了。结果就是你们知道的,我杀光了那些人,自己却也伤重,被你们救了,呆在程家班养伤。”
“然后你哥哥让你回来,是夺位的事情白热化了吧。”程璃俞问慈政,估摸没有别的能让慈政离开段隆。
“是,半年多前,父王病重了,大哥那边动作更多,所以哥哥找我回来帮忙。养伤的前半年里面,我只是报了个平安,后半年,我则跟他一直保持密切联系,掌握京师的动态。据哥哥派出的人打探,那遗诏上的人就是他,可是大哥那边似乎也知道了,不打算善罢甘休。孙将军手里有兵权、有江湖的高手,父王还病重,若是真的在宣诏的时候生事,恐怕哥哥想要坐上那位子很难。哥哥需要一个统领禁卫军的人,便找我回来帮忙。我自幼和城内武将厮混,很多人都熟悉,也知道谁关键的时候可靠。”
“你走的那天跟师父说什么了?”段隆握着慈政的手问。
“对,这个我们好奇很久了。”程璃俞难得开慈政玩笑。
“我跟程老爷子说我是朝廷上的人,如果我半年后还不回程家班,便带班子回京。”慈政面皮微红“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本以为你回京前一切都能平静,可是没有,王府间还是波涛暗涌,我怕连累你便没有去找你,偶尔得闲,易容到程家班看戏,看到你在台上拉胡琴也不敢跟你打招呼。”慈政说着说着又叹气“我哥哥的耳目显然众多,他知道我在程家班养伤,仔细调查也是意料中。可他连我和你的事情也打探,猜测后估计了你是我的弱点。”
程璃俞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心说这个时候还拣好听的说啊,慈政很行。
“你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先说说明天晚上倒是怎么回事情吧。”段隆保持理智,挑重点的事情问。
“父皇病重,所以要退位坐太上皇,明天晚上宣诏,就在孝王府,这个事情明摆着是我哥哥的了,可是大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调了禁卫军,可我的探子回报说孙将军也偷偷调了手下。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孝王这是找人质啊!不放心你,怕到时候他和大王爷两败俱伤,你从中得利。”程璃俞从鼻子哼出一声儿。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段隆静下心想了一会儿。“慈政,你把你二哥和孙将军的权力范围和家眷人员都讲给我听好不好?”
“慈政,你不要累我师兄的脑子啊,我先睡了,你们自己讨论吧。”程璃俞知道段隆是想跟慈政商量明天晚上的事情,自己也不想参与,何况,对于自己而言,要保护的只有段隆,实在有问题,估计也可以逃出去……
程璃俞睡到五更四点的时候就醒了,他睡眠浅,听着异样的动静儿就醒。披上衣服出了内室,看到慈政正小心翼翼地关门,怕惊醒里面熟睡的段隆。
“出去调兵?”程璃俞跟慈政到了屋外。
“对。和段隆吃完饭后我哥哥来了消息,说大哥那边府邸晚上里去了一堆人,都是江湖人。原以为只动军队,谁料扯得愈发远了起来。”慈政的脸色不好,虽然他自己和孝王的武功都很好,可是江湖人什么样的都有,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保险。
“我会护着段隆的,你不要担心,别把这个要命的破绽露给孝王以外的人了。”程璃俞嘱咐慈政,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好!”慈政感激地看着程璃俞,伸出拳头捶了下程璃俞的胸膛,已然把程璃俞当成自己兄弟一般。
程璃俞目送慈政出去,回到屋子没有进自己的内室,进了段隆的房间,他对床上趴躺着的段隆说“你醒了。”
“你们练武的人耳朵都这么好使?”段隆翻身,看着程璃俞,“他起来我就知道了。不过不想让他担心。有你在,我在什么地方都不怕。”
“这话让慈政听了该伤心还是该高兴呢?伤心你如此信任我,高兴你不愿给他拖累。”程璃俞笑,知道段隆总是怕自己觉得他对自己生分了。“师兄,不要担心,慈政是天下一等的人才,你以后跟着他,你们会幸福的。”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露骨,便笑笑出去了……
山雨欲来,孝王府上下从来没有过这么严肃的气氛。女眷都被告知呆在花园里的内堂,那里有奇门遁甲守着,安全一些,再派几个人手过去,估计问题不大。
孝王和慈政早就穿戴整齐,孝王、慈政手下的一些江湖人和死士、程璃俞和段隆,都换上了平常的下人打扮,就等那些人和圣旨。
四位王爷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善王和义王。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坐大位的希望,也不愿意搅和进这储君之争,平日里做个逍遥王爷,关键时候出来转转拉到。两人上前跟孝王和慈政见礼,寒暄一会儿,孝王命人请二位王爷下去歇息,等圣旨来了再出来听诏。
礼王还没有来,段隆昨天听慈政说,这礼王的母妃和敬王也就是大王爷的母妃感情很好,两个人也是自幼关系密切,比其他的人更像手足。这场夺位之战中,他是站在敬王的那边,慈政在岭南被人追杀那件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朝里的重臣路路续续来了,一个个都跟孝王见礼。大家对孝王会继位这件事都心知肚明。所以对这位未来的国君言语上比平日更加恭敬。
可是那剩下的两位王爷还没有来。
段隆这个时候心里头不停地打鼓,脑袋里面闪过许多念头,忽然一皱眉,看了慈政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慈政明白段隆有话要说,便吩咐说“你跟我去后堂看看。”指了指下人打扮的段隆,段隆就跟着慈政出去了。孝王一皱眉,看程璃俞用眼睛盯着他,变也没有言语。
“你的兵力和孙将军调到的兵力相比如何?”段隆问。
“势均力敌,应该是呈胶着之势,谁轻举妄动都没有什么好处。”慈政回答,猛然悟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重点是在江湖人士上,他们不是辅助的,反而是主力。”
“嗯,如果你哥哥真的继位,我怕那些人是要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