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元白棣最最担心的却不是眼下如狼似虎的匈奴,而是万一元涟挂了,他该怎么办。正在此时,门外的龙蝶慌忙进来通报:“王爷!宁王来了!”
“宁王?”元白棣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三年前边关爆发叛乱,他带兵前往镇压,就在那个战场上他第一次看到宁王,弑父篡位的张肆风。
战场上嗜杀狠绝,绝不手软,战场下却又轻浮得像一个纨绔子弟,饮酒作乐,喜好声色。明明是蛇蝎心肠,却又偏偏张了一副讨巧的皮囊,果真是披着羊皮的狼。与这样的人共处,多半没什么好结果。
元白棣没有与张肆风过多接触,两人自然是不熟悉的,但听宁王张肆风突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来访,心中略为惊讶之余,也立刻让龙蝶把人请进来。
两人见面互相客套了一番后,张肆风淡淡一笑:“在下有事与王爷相谈,可否让闲杂人等暂且退下?”意指旁边的龙蝶,龙蝶面上一寒,但见了元白棣的眼色后也就退了下去。
“宁王深夜来访,难道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朝廷离我那么远,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传不到我耳里。”张肆风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只着单衣的元白棣,轻笑道,“夜风寒冷,王爷注意身体才是。”
被张肆风盯的十分不舒服,元白棣笑道:“多谢宁王好意。”
“张某多年期听闻王爷素有天朝第一人之美称,只想是王爷的才华风流。”张肆风咧嘴一笑,“直到三年前战场上一见,才知道这天下也只有王爷能担当此美称,狂而不傲,美而不俗,让张某惊为天人之际,也多了几分爱慕之情。”
“呵呵,宁王过奖了。”元白棣脸色寒了几分,琢磨着张肆风此来到底是干嘛的,只是此人行事一向怪异,实在让他难以捉摸,此刻的暧昧言语更让人雾里看花,一头雾水。
见了元白棣的反应,张肆风幽幽叹了句:“爱上王爷的人可真是天底下最伤心的人。”
“此话怎讲?”
“王爷虽才华超群绝伦,可对情爱一事却显得青涩无比,对他人的示意毫无所觉,只苦了我等爱慕王爷之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王爷开窍了。”
张肆风一番言语让元白棣顿时寒下脸上,沉声道:“宁王千里迢迢,深更半夜到我营中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吗?”
像是应了自己的话一般,张肆风一声苦笑:“对付王爷这样的人,看来还真得用行动说明才行。”顿了顿,张肆风收起顽劣的笑脸,正色道,“王爷应该知道我手中有多少人马。”
宁王这一正色倒是有几分慑人的气魄,元白棣眼一眯,道:“宁王的意思是?”
在众多藩王中,独独唯有张肆风拥有十万军马,说是十万,但就元白棣所知其实大概有近二十万人马。但张肆风的厉害之处还不在这里,而是享誉天下的修罗十三番,十三番的人都不是中原人,全部来自蛮荒之地。
武夫了得之际更精通兵法,加上又是清一色的骑兵,在以步兵为主的天朝可谓独树一帜。而用来对付匈奴,十三番无疑是一把难得的利器。
想必张肆风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帮自己一把,元白棣只等着看此人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王爷果然聪明。”男子翩然一笑,幽幽从怀里拿出一金色令牌来,“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暧昧的对着元白棣一笑,张肆风上前拉起元白棣的手把军符放在男人掌心,却又不放开军符,而是摩擦着男人温厚的手掌。
元白棣眼一眯,盯着离自己仅有半步之遥的张肆风,莫名的感到一股压迫,而手里的军符更是十分烫手。
“宁王……唔!”元白棣刚要开口说话,对面的男子像是就等着这个时机一般猛的紧紧抱住了只隔单衣的男人,竟强吻了元白棣。
一惊之际元白棣正要挣扎,张肆风用力搂住男人的同时又把军符塞进元白棣的手心,所达之意,溢于言表。
无论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条件,元白棣紧紧握住手中的军符,没有推开对方强硬而霸道的舌吻……
天朝同仁八年,睿亲王元白棣击退匈奴,砍下右贤王赫连清首级,凯旋而归。同时,景帝元涟的病情也越发严重,命在旦夕。
五…帝崩
帘幕低垂,隐约是两个人影,咳嗽声不断,满室的药味浓重,涂有繁锦豪华,只是些带不走的冰冷装饰。
门外是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多少皇亲国戚,多少朝臣官员,纵是皇后宠妃,皇子公主,也开不了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只能静静跪在外面,却少不了眼神交谈。
门内屋中,只有两个人。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元涟,以及伺候在旁的睿亲王元白棣。
“白棣……”病入膏肓的皇帝死死抓着男人的手,口里一直呼喊着男人的名字,这些天除了睿亲王,谁也进不了这屋,谁也不知道一向与元白棣貌合神离的元涟为何会独独只见这个男人。
“臣在。”冷俊如霜的男人静静注视着已经病得有些神志模糊,同父异母的皇兄,但那一双黑如深潭的眼里却藏不住溢出的哀伤,不是悲哀这个人的死,而是发现在死亡面前,就算是九五之尊也像普通人一样,只能等待呼吸的断绝。
“朕……朕有话和你说……”元涟气息微弱的喘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皇上,臣听着呢。”手被抓的生疼,面对这个曾经抢夺皇位,排除异己的皇兄,元白棣有着太多太多复杂的心情。
当年他自认在众皇子中能力超群,却因非皇后所出而无缘太子之位,为了能得到父皇的认可,他自幼刻苦习武习文,十六岁即随大军出征平息叛乱,十八岁扬名天下,二十岁征战南越……百战百胜,军功无数。
他杀敌无数,到头来却败在了元涟手上。
他输了,输了皇位之争。他在想,或许元涟会杀了自己这个眼中钉,古往今来帝王最怕功高震主,更怕有个拥有兵权还与自己争夺过皇位的亲王。
但出乎意料,元涟既没有夺了他的权,也没有要了他的命,他还是那个号称“天朝第一人”的元白棣,还是那个手握重兵的睿亲王。
之后的十多年里,他和这个皇帝总是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元涟对他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情,不是君臣之情,更不是手足之情。
他虽然不明白,却知道正是这种感情让他活到了今天。而此时此刻,这个在他生活里同时扮演着敌人、亲人、统治者的男子,更是在死前只允许他于御前。
“可否唤我一声‘元涟’?”皇帝虚弱的说着,清亮的眼里闪着一丝渴求。
微微一愣后,元白棣开口道:“元涟。”
“好……好,呵呵。”元涟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嘴里笑着突然用手去摸跪在床边男人的脸,那眼神仿佛是在看着深爱的人。
元白棣有些讶异,但还是忍住了往后退的冲动。
“恨我吗……白棣?这样也好,让你一辈子记着我,记着我抢了你的皇位,抢了你的青梅竹马。”
自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他就知道白棣是那野马群里的王,是那无边天空中的雄鹰,我他抓不住他,追不上他……
像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元涟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只要这天地有一天是我的,你就逃不出去,哈哈哈……咳咳!”
“皇上在说些什么胡话呢。”岁月的洗礼后,当年的狂傲已转变成内敛的自信,面对元涟奇怪的话语,元白棣习惯性的皱起眉头。
“胡话?哈哈哈……”元涟死死抓住元白棣的手,凑近男人轻柔的抚着男人刚毅的脸庞,“白棣……朕的白棣”
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你!爱你爱到发疯……爱到发疯啊!
“陛下!”终于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元白棣厌恶的躲开了男子轻抚他脸庞的手。
“呵呵呵……”手颓然的搭在床边,元涟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疯狂,笑的让元白棣厌恶而诧异。
“就算朕死了!你也逃不出天国!”
不许你爱上其他人!不许别人得到你!哈哈哈……谁……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你疯了!”望着仰天大笑的皇帝,元白棣惨白了一张俊容,身子有些微微发颤,猛然甩开了那只仿佛扣入他皮肉的枯手。
“白棣!别……别走!”皇帝向前伸着手,痴痴的望着眼前躲避他的男人,却怎么也触不到那近在咫尺的男人。
至死的那一刻,元涟始终都没有把心里的爱恋说出来。
……
天朝同仁八年冬,景帝元涟驾崩。
次年,十六岁的太子元渊即位,是为鸿瑞元年。
鸿瑞元年,天帝元渊登基;睿亲王元白棣被先帝设为摄政王,受命与皇后月华共同辅佐少年天子。
此时民间具传新帝不过是睿亲王手上的傀儡皇帝,真正的天朝主人乃是权倾朝野的睿亲王元白棣,风声起,而四方皆知。
“月华……你这是做什么?!”年过三十却依旧貌美如初的盛装女子面无表情的跪在了摄政王面前。
“摄政王应该称呼哀家为‘太后’。”月华跪在元白棣身前说道。
“你……”面对曾经青梅竹马的此般表现,元白棣知道月华心中所想,狠狠咬牙后,元白棣有些恼怒的说道,“既然如此,太后怎可对臣下跪!”
“摄政王可知天下皆传元渊不过是傀儡皇帝?”月华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曾经深深爱着这个男人,到如今也依然不变,可她是太后,是爱子的生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元白棣颠覆朝廷。
“……市井之言,太后怎可相信?”心里泛起一股酸,元白棣苦笑道,“太后放心,我元白棣定会好好将新帝培养成优秀的皇帝。”
看着面前女子渐渐柔和下来的面容,元白棣在心里苦笑不已,曾经最了解他的女人,此刻也把他认为是会抢夺帝位的人……
六…激流暗涌
帝业容不下天道人伦,父可杀子,子可弑父,兄弟相争,夫妻同谋……
这便是帝王家,当元渊登上那仰视了十六年的皇位,俯瞰天下百万朝臣时他的内心涌出一股莫大的豪气,只想指点江山、坐拥天下!全天下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听他的指挥!只有坐上这冰冷而高高在上的皇位,才能知道这其中诱人的滋味。
可元渊还来不及高兴那么一下,就发现了残酷的事实——殿前挺立着的男人用那高大身躯把他掩盖在了阴影之中,他甚至在想,朝中百臣跪拜时,拜的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个男人?
这皇位他是坐上了,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坐上去!殿前有包揽大权的叔父摄政王控制着朝里朝外,在外有各据一方的藩王势力虎视眈眈,即使他拥有元涟留下来的王牌,面对如此多的狠辣对手,元渊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但不知是一回事,做不做还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身在帝家一天,就无法逃脱命运的洪流,纵使你优秀过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元渊从小就明白,他不是没办法选择,而是不得不选择在权势皇位之争里拼个你死我活,而结局永远只有两种——败是惨败,胜是惨胜
“皇上要跟着摄政王多学着点儿。”亲自为新帝打理着衣服,太后对元渊柔声道。自元涟驾崩后,就把大权交给了元白棣,而元白棣也亲自担当了辅佐新帝的任务。
皇帝?他有当我是皇帝吗?元渊看了为自己整理衣服的月华,轻声问道:“太后,叔父是个怎样的人,人们说他是‘天朝第一人’可是真的?”
动作迟缓下来,脸上散发出一股含蓄的欣喜与自豪,月华笑着说道:“摄政王二十岁时已征战四方,平叛乱,取南越,从无败战!他不但武功过人,而且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擅曲乐,加上英姿过人,气质超群,不知有多少女儿家倾心于他……”
望见生母滔滔不绝谈论摄政王时那脸上洋溢着的兴奋,元渊紧握着拳头在心里骂了句:果然和父皇说的一样,是对狗男女!
“那娘也倾心于他吗?”元渊装傻的问道。
动作一顿,月华神色瞬间惨白了下来,连连摇头道:“说的什么傻话,以后可不许这么说!好了,快去御书房吧,别让摄政王等久了……”
“是,儿臣这就去。”堂堂太后居然心思其他男人,难怪父皇在密旨里要他杀掉这女人了!不过,这女人虽然必须死,但还得好好利用她来牵制元白棣才是。心里一声冷笑,元渊在宫人的簇拥下朝御书房去了。
此时是初秋,一阵凉风拂过,落叶飘零几许。
元渊到了御书房却不见元白棣,才知道那人让他去御花园。堂堂皇帝却只能跟着那人的命令走,元渊在心里暗骂一声后面无表情的跟着宫人去了御花园。
走了不多久,元渊在御花园见着了那男人的背影,一阵泛黄的枯叶划过,带起些孤寂的凄凉之意,衬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副拨动少年心弦的秋之画卷。
“皇上。”在元渊小小发愣后,元白棣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淡淡瞥了眼有些发呆少年天子。这一到秋日,室里的潮湿就刺的他的腿一阵阵的疼,常年奔波于战场,总会染上些毛病。思虑之下,元白棣便将地点改在了可以晒到暖阳的御花园。
诺大的花园里只有元白棣与元渊两人,一眼看上去不像一对君臣,却十分的顺眼,元渊虽未长大,但眉目之间已隐隐有了股摄人的魅力。秋风落叶飘撒长长的衣摆,舞动墨色的长发如河,便是一幅让人看了心悦神怡的画卷。
这时,龙蝶进入御花园里前来通报:“王爷……”那人似是犹豫的看了看一旁的元渊,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见来人没有对他行礼,元渊冷笑了句,“摄政王的家奴果然是非常人不能相比,好大的胆量!”
“龙蝶,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元白棣解释道,“龙蝶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未见过皇上,刚才多有失礼,请皇上恕罪。”
元白棣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元渊耳里,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臣拜见皇上!”听到元白棣的话,龙蝶匆匆忙忙的向元渊下跪。
元渊却不领情,就坐在那里喝茶也不让龙蝶起来,急得龙蝶连连给摄政王暗示。
果然是小孩子气,在心里笑了句,元白棣示意下人起来:“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事?且说无妨。”
听到自家主子暗示可以在皇帝面前说出来,龙蝶恭敬的说道:“禀王爷、皇上,宁王等人将在今晚到达皇城。”新皇登基时,各地藩王也要前来朝拜。
“宁王?”惊异出声,元渊却是知道宁王这个人,宁王张肆风,祖上乃是天朝开国重臣,这人年仅二十五岁却是名望力量仅次于元白棣,更听说此人性格十分古怪,狂妄霸道不仅不输元白棣年轻时,而且似乎有更胜之意。
元渊不禁脱口说道:“那今夜就设宴迎接宁王!”
“没有事先通知朝廷而突然来访,皇上要怎么准备宴席?”这也不过是个借口,宁王前来皇城这种事情就算不通知,元白棣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了眼有些兴奋的少年天子,元白棣淡淡说道,“龙蝶,下令让宁王等人在城外暂住一晚,明日清晨皇上与我定会亲自去迎接!”
城外?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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