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子一放开,“新娘子”一下子便像没了骨一样瘫软下去坐在了张肆风的脚边,长长的衣服拖了一地,本是无法动弹的手却在红盖头的遮掩下从凤冠上拔出一根细长的发簪,紧紧握在手中藏入了宽大的广袖中。
“继续!”一把拉起瘫软的男人紧紧搂在怀中,张肆风丝毫没有理会旁边的纷乱,硬是拖着元白棣来了个夫妻对拜之礼。
旁边的司仪早已被喊杀声吓得不能动弹,张肆风一把抓住司仪的脖子,怒喝道:“快继续!再发呆立刻杀了你!”
“夫……夫妻礼成!送入洞房!”司仪嘶哑着大喊了最后一声,身子一软吓得坐在了地上,骨碌碌的爬到了座椅后面不敢出来,却突然觉得身后被人挡着了,往后一看,就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对着他笑,然后便是面目一脚,“哎哟”一声没了意识。
“堂堂一个宁王,也会做出此等逼婚的事吗?”黑衣男子身子一转脚踏桌椅如箭一般射向了场中的张肆风,后者冷哼一声手袖一挥,旁边便立刻围起一圈侍卫抵挡。
“走!”一把拉起瘫软地上的元白棣,张肆风将男人紧紧护在了怀中正欲走向屋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气,张肆风冷哼一声把揽住元白棣的腰往旁边一扯之时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抵住了黑衣男子的攻击。
一边要护着元白棣一边要对付敌人,张肆风也稍感吃力,却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放。
“你是何人?!”对上黑衣男子,张肆风眼中稍显讶异。
“抢亲的人!”赫连圣兰一句话完立刻把手伸向了张肆风怀中的“新娘子”,张肆风眼神一冷立即给与回击,瞬间的攻击将赫连圣兰逼退几步,赫连圣兰还未来得及赞叹张肆风的身法剑术之时忽见张肆风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一根发簪被扎进了男子的胸口,而握着发簪的正是被男子护在怀中的“新娘”。
“你……”张肆风显然没有意料到原本已经脱力的男人会突然有力气刺杀自己,眼中满满的不是怒,而是恐惧……
四十二…逃
人群纷乱,火光盈天,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宁王府产生了骚动,原本戒备森严的后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王身在大厅,还是别的原因,守卫纷纷跑向了前面,后院中并没有多少人。
“唔!”站岗在屋外的守卫突然向后倒去,又被后面的人接住拖进了黑暗之处。
两个人影从角落窜了出来,赫然是元渊与小春子。
“爷,闻香虫就是飞进这屋子里去的,王爷说不定就在这屋里!”小春子小声说道,眼里闪着迫切的光芒。
元渊微微皱眉,如果元白棣当真在这屋里,那门外的守卫也未免太次了点,按张肆风那性格必然是加大防守,可闻香虫又飞往此处,那元白棣必定是在这里的。
心中虽有所怀疑,元渊还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与小春子进了屋中,不管里面有什么陷阱或者是其他,宁王府突然遭致的意外无疑会让张肆风的行动大为迟缓。
“啪”一声打开屋子,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一个人,眼神突然触及床榻上隆起的人影,而闻香虫正在旁边扑腾着翅膀徘徊不定,元渊迅速的跑了过去:“白棣!”
用力掀开帐子,躺在床上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旁边散了一地的衣服,却是一个男子的服饰,闻香虫正在衣服上面飞来飞去徘徊了片刻后并没有落下,又朝着门外飞去。
“傻虫子!”元渊愤恨的骂了一句,旁边的小春子拿起衣物凑近闻了闻,喊道:“爷!这衣服有香味,是,是王爷身上的冷香啊!”
小春子拿着衣服闻来闻去,正想和元渊再说两句时发现元渊已经大步跑了出去,“哎哟”一声赶忙追了出去:“爷!等等奴才啊!”说罢抱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朝着前厅大步奔去,元渊在心中暗骂不已,他怎么那么笨!那个人,那个新娘必定是元白棣,那莫名的熟悉就是因为那个人啊!一想到那个匈奴人也在前厅,元渊加快了速度奔向前厅。
此时的前厅里,三人对峙。
“你……嗯啊!”张肆风还未说完一句话便因扎入胸口的发簪被拔出而发出闷哼声,但却依然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没有放开,“别走!”
被红盖头遮住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手中染血的发簪再次朝受伤的男子落下,就在元白棣即将再次把发簪扎入张肆风胸口时,一只手朝他抓了过来,元白棣连忙闪身躲开。
“好个厉害的娘子!”黑衣男子大喝一声便朝元白棣冲了过去,大有抢夺之势,“放在中原太过浪费,不如与我回去!”
眉头一皱,元白棣暗骂黑衣男子的不合时宜,面对赫连圣兰的步步紧逼,元白棣只想把这黑衣男子大揍一顿,这怪人不去杀张肆风却对着自己来,真是胡扯至极!难不成他还想把自己掳回去做夫人不成?
元白棣想越过赫连圣兰刺杀张肆风,赫连圣兰又刚好挡在张肆风前面紧逼元白棣,受了伤的张肆风又捂住流血的胸口站起来要去擒“新娘子”,三个人立刻打成一片,乱七八糟。
“抓到了!”赫连圣兰伸手一抓,差一点便碰到了元白棣,后者闪身一躲躲了过去,头上的红盖头却飘了下来。
元白棣心一惊,他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顺势抓住红盖头蒙住了自己的脸颊。
“主人!”一声女子紧张的呼喊在旁响起,竹子带领的人马正朝三人赶来。
“快把他们抓住!”张肆风朝远处的竹子大声喊道。
在这么缠下去,自己就真的逃不了了,如果再次被抓到,依张肆风的性格不知道要把自己如何。仇人就在眼前却没有办法杀死,但倘若继续纠缠下去,只怕人没杀死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元白棣一咬牙把头上的凤冠朝张肆风与黑衣男子一丢,趁这个间隙立刻向门外掠去,黑衣男子见“新娘子”逃了出去,也追了上去。
“白棣!别走!回来!你身中蛊毒,离开了我你早晚会吐血身亡,回来!”忍伤打斗之下伤口血流更多,渐渐体力支持的张肆风跌跌撞撞的朝男人消失的方向大声喊着。
“给我追!追回来!”
“主人!小心伤口!”赶到的竹子见张肆风胸前被染红了一片心中着急万分,又见张肆风在此时还惦记着那人更是又气又恨,府中此时的人马并不是很多,外面突然来了一群匈奴人袭击宁王府,张肆风又受了伤,竹子在这个时候怎么能派出兵马去寻一个人,考虑到这里就算被张肆风恨,她也认了,一掌把张肆风击晕向后院的暗门走去。
四十三…错过
当元渊跑到前厅时,已是人去屋空,徒留一地斑斑血迹,像把染血的刀子刺入了男子的眼中。
这是谁的血?张肆风不见了,那黑衣男子也消失了,那元白棣呢.又到哪里去了?一旦错过,便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抓得住那人。
闻香虫飞的越来越快,一双翅膀扑腾着发出“滋滋”声,越是靠近那浓烈的冷香,闻香虫越是兴奋,而一般闻香虫表现出这个样子来,也大概是那人身上出汗时闻香虫才会有的反应。看到闻香虫的反应元渊略为放心,至少知道元白棣还在附近。
当即大步朝着闻香虫飞去的方向跑去……他已错过了太多,更错了太多,无论从前做过什么.更无论将后将如何,元渊的心在经历了近一年的相思折磨后已变得诚恳,他只想看到那个人,触碰那人的肌肤,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猎猎寒风,衣袖作响。
匈奴与宁王府的人正打得欢时,一个红衣人突然闯了进来,像一阵火焰掠过众人的视线,还未反应过来一骑在马上的人已被一脚踢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吃力的爬起来正要大骂之时又被一黑衣人一脚踩在头上“啪”一声砸进地里去了。
“你跑不掉了!”赫连圣兰大喝一声.身如雄鹰滑向骑在马上的元白棣,手中冷剑直挑男人面上的红盖头。
“啪!”一声,元白棣把抽马的鞭子用来抽人.一鞭子抽在赫连圣兰的冷剑之上躲过了来者的攻击.随后更是鞭鞭炸响.左右挥动,硬是把一个个靠近的人无论是宁王府的人还是匈奴人全都抽了开.那一个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被弹开,哗啦啦散了一地。
烈风里,红衣作响,墨发涤荡,长鞭舞动.谁来抽谁,全部抽开,在旁人看来倒是有说不出的感觉.没觉得这“女子”有多彪悍可怕,倒是让赫连圣兰一双眼着了魔似的紧紧盯着不放。
放眼大漠中原,从小到大.走南闯北.何时见过这般狂野不羁又武艺高强的女子?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自己……心中的欢喜像不远处那团燃烧的火一般越来越旺,赫连圣兰轻身跃起朝着马上之人俯冲而下,后者觉察到后方的威胁鞭子一改方向就抽了过去,赫连圣兰侧过身子抓住那鞭子顺势落在了马上:“姑娘!我无意伤害你:……”
屁话!元白棣眼神一沉,那“姑娘”二字更是听起来刺耳无比,不等赫连圣兰说完话手肘一撞抬腿一踢立刻把堂堂匈奴左贤王揍了个丢人的姿势,狠狠踢下马去。
“白棣!”
杂乱的喊声中隐隐传来急切的呼喊,一下子撞进了元白棣的心中,男人心神一愣,举目望去却不见有熟悉之人。
那声音,好熟悉……可,怎么会是他呢?元白棣在心中一声冷笑,为自己的想法,更为自己的愚笨,错了一次便是这般耻辱的下场,他还想这些做什么?
隔了层层人墙,元渊只能在外面远远望着那抹在夜色中分外醒目的火红,自己的喊声,他听到了,更回过了头,那一刻元渊多么希望元白棣能看向自己,可是,男人并没有发现被人群淹没的自己。
元渊奋力的推开一个又一个人,向着那抹红疯狂的跑去。
“大概是幻觉吧……”在心中叹了一声,元白棣收起了片刻的失神,眼前那黑衣男子就像阴魂不散的厉鬼一样缠的他心烦,再耽搁下去不是被天朝的人抓住就是被这黑衣人逮住。
长鞭一甩,马蹄作响,撕开了冷冽的寒风。
身后的黑衣男子紧跟其后,大声喊道:“与我比骑马,你输定了!”似乎追得越来越近了。
谁输谁赢,还未定!元白棣决定彻底把这个缠人的家伙甩开,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执起马上挂着的弓箭,本是正坐的身子毫无意料的转了过去弯弓拉箭,“咻”一声,长箭飞向了紧跟其后的黑衣人。
赫连圣兰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中原也有马术如此了得的人,太过靠近之下无法躲避箭技只能仓皇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再次被元白棣摆了一记,大大丢了一回面子。
再次爬起来,没有失落,亦没有恼怒,远远望着那抹红影的眼里渐渐升起一股敬意来——与难以泯灭的火焰。
元白棣骑着马冲出了人群,再也不顾了身后杂乱的声音,可耳旁似乎还隐隐约约响着那熟悉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急切。
回头,或者不顾一切的冲进黑暗?
最终,元白棣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却不是看向赫连圣兰,然而后者却把“新娘子”的回头一顾误解成了对自己的暗示,原本失落的心再次燃烧了起来。
元白棣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最终落在一人身上,当发现的确是那个人时,他有一丝惊讶,有一丝不解……白棣,你看到我了吗?察觉到男人投过来的视线,元渊有说不出的激动,可当那视线最终变成冰冷的恨意时,也像冬日的冰河冻结了他前一刻还火热的心,凉的可怕。
那个人,终究还是恨他的。
他与他,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怕的不是无法跨越的距离,惧的是人在身边却生生世世也无法进入那人的心中,永永远远被隔离在天涯的另一边 …….别走……我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对你,回来,好吗?
元渊的眼中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哀求,对于一个帝王,这已是千古难得,可对于一个情人,还太少,太虚,难以触动满目疮痍的男人。
一旦错过,便是永远。
是元白棣错过了元渊,还是元渊错过了元白棣.两个人隔着火光远远望着,有太多太多的话,最终都成了简单的一瞥。
而后,转身离去。
红盖头滑落脸颊飘荡风中,在踏踏马蹄声中坠落尘土,最终被意外牵扯情网的男子拾了起来,赫连圣兰拿着手里尚有一丝冷香残存的红盖头,有些发愣。
而离他不远的元渊,在元白棣离开时.也消失在了原地。
四十四…潜入
“哎哟!这是哪里的新娘子啊,来哥哥抱抱 ……”扇着扇子的公子哥儿眼尖的瞄见躲在胡同深处的一抹红影。
“ 哎呀!”紧接着响起一声惨叫。
极少有人往来的胡同里似乎发生着不为人知的事情,片刻后身穿公子哥衣服的元白棣从里面走了出来,暗暗骂了句:“ 我就不该把那压死人的凤冠丢掉!”
回头看了眼被打得熊猫眼,昏迷一旁,几乎被扒光衣服的公子哥,元白棣厌恶的拍了拍身上不怎么合适的衣服,将换下的新娘衣装进包裹里潇洒而去,留下一个倒霉的公子哥。
马匹已经被丢到了城外,身上也没什么盘缠,如果那凤冠还在,倒可以从上面弄几颗宝石拿去当了。元白棣在大街上闲逛起来,他倒不怕突然会冲出几个人对他大喊。“抓起来!”,为什么不怕?因为这里不是中原,也不是匈奴之地,而是位于两国交界,商人往来的自由地——龙城。
而且,他这个“ 元白棣!”应该是死了的人。
以往繁华的龙城这些日子渐渐变得有些不安定,街边的商人少了许多,来来往往的还有搬迁行李的车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要打战了,每个人都这么说着,就算龙城再自由,也会多多少少被战争所沾染到。
商人在战争中发财,平民在战争中流离失所,那些掌握兵权的人呢?望着街上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元白棣叹了句:上位者在战争中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是为了民,不是为了家,只是一己私欲而已,或征服,或报仇,或为情,更多的是心中一统天下的欲望。
历史上多少战争都被文人的笔墨包装成大义凌然的必然,但无论多美的衣服,也掩盖不了战争的本质——死亡。
这些,元白棣以前知道,现在,就更加明白了。
走在大街上小心翼翼的避过一批批巡逻的匈奴人,男人不由皱起眉头,想不到匈奴人行动这么迅速已开始对天朝发动进攻了.就不知道驻扎在此地的匈奴人是哪个大将。
就在元白棣在大街上晃来晃去时,一个黑衣男子跃入了他的眼中:“是他?!”
漫步在街头,赫连圣兰显得有些神思恍惚,一双眼不知道看着哪里,那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奇怪,一会儿痴迷的笑,一会儿神伤的懊恼,时而叹气,时而笑出声来,如若不是那身华贵的衣服,那张英俊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人是个疯子。
“啪” 一下,赫连圣兰被迎面而来的白衣人撞了一下,像是没感觉一样继续走着,而匆匆离开的白衣人拐到一个街口时笑着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不是别人,正是改行做小偷强盗的元白棣。
“ 这是—赫连圣兰?
“ 盯着钱袋上的特殊符号看了看,元白棣念出黑衣男子的名来,“ 赫连勃的弟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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