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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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9-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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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摸着墙根退进内院了。
小兄弟们尚未尽兴,又上来拉曹丕,他哪有空哄孩玩?只笑语推辞,说了几句闲话便带着妻妾走了。行出甚远见旁边再无外人,才问众女:“方才你们在后宫聊些什么?”
甄氏回道:“母亲未有训教之辞,不过说说三位妹妹的婚事,能入侍天是我曹门荣耀。”
“还说些什么?”
甄氏面露羞涩:“剩下的都是我们女人家私房话了。”
曹丕一笑,再看其他姬妾,都低头慢行不敢有违宫廷之礼,唯独任氏不住发牢骚:“如今咱都搬到城东住了,东夹道就该开个旁门,这以后进进出出的多麻烦!”
曹丕烦她唠叨,这会儿却也不便斥责,倏然加快了脚步,把一干女眷抛得老远,顺夹道奔南而去。夹道走到尽头便是显阳门侧,曹丕却并不出去,隐在垂花门下偷窥——不多时见曹植领着妻妾而过,隔一段距离跟着孔桂,在后面大发谄谀之言。
曹丕故意把曹植入宫的信息透露给孔桂,且看他如何反应,果不其然,这厮拍完自己马屁,又向曹植献媚,左右逢源都不得罪。曹丕更有数了——孔桂是父亲肚里的蛔虫,他既“一碗水端平”,父亲心中我与三弟必是不相上下。
想至此曹丕也不出去,等众妻妾渐渐赶上才一同前行;绕出夹道踱出宫门,曹植的马车已经走远,孔桂也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与妻妾各自登车;刚刚坐定,还没放下车帘,忽见郭氏凑过来:“妾身有事禀告。”
郭氏心思比甄氏她们缜密得多,曹丕见她温婉的表情便知有悄悄话说,左右张望见没旁人,便伸手把她拉上车来。帘放下,车行了几步曹丕才问:“什么事?”
“方才在后殿,我们几个向母亲问安,几位姨娘都在帘后闲聊。我偶然听见杜氏、周氏她们谈论,近来赵氏勾心斗角颇有专宠之意,又献了一个姓陈的美貌丫环给老爷。那陈丫环未入宫前是个舞姬,能歌善舞哄得老爷甚是高兴,赵氏也得宠不少。”郭氏神神秘秘,说话声音很低。
“哼!”曹丕没当回事,“虽说正室未定,谁不知我母之贵?即便没有我母,环氏、杜氏皆在其上,就是没生养过的王氏也比她强,轮也轮不到她!”赵氏乃曹操平定河北之后所纳,本是袁绍府中歌伎,身份低贱,但前年诞育一名唤曹茂,身份才逐渐提高。
郭氏却凑到曹丕耳边道:“夫君有所不知,我听王夫人说,赵氏与二兄弟家里的交情甚好,崔氏几次进去都与其相谈甚欢,私下还有馈赠。”
“嗯?”曹丕渐渐留心,崔氏乃河北高门,怎偏与赵氏那等卑贱女人为伍?赵氏又仗着年轻美貌的陈丫环得宠,难道崔氏要借她们之力给父亲吹枕边风?古来多少夺嫡之争,不光是外朝争斗,也有后宫推波助澜,此事不可不防。
“果真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这女王啊(郭氏,小字女王)。”曹丕抱起郭氏放到腿上,在她鬓边轻轻吻了一下,又道,“明天你再进去,找机会跟王夫人说,请她盯住赵氏和那个姓陈的,倒看看她们耍何手段。”
郭氏只“嗯”了一声,紧紧依偎在丈夫怀里,露出甜蜜的微笑……
'1'周武王原本封周公于少昊之墟曲阜,治理鲁国。但周公在镐京辅政,于是以周公之伯禽为鲁公。这里曲阜指代鲁国,以周公的封国比较曹操的封国。
'2'全文见附录。
'3'指《诗经·关雎》,后世比喻君王后妃之德。
'4'解履,古代入宫殿、庙堂,若无天特批要脱掉鞋以示谦诚畏惧。

第五章临机应变,曹植棋高一着

任命列卿
建安十八年五月曹操晋封魏公,以冀州十郡裂土建国。秋七月,曹魏社稷宗庙建成,贡曹萌、曹腾、曹嵩三代先祖,祭祀以太牢之礼;同月,天下诏聘曹操三女为贵人,以大司农王邑、宗正刘艾为使者,持节至邺城议亲,曹操自然欣喜“奉诏”。不过三女年岁有别,议定曹宪、曹节先行入宫,曹华尚幼,暂以贵人身份留于魏国以待婚龄。九月,金虎台竣工,曹操与五官中郎将曹丕、临淄侯曹植登台阅兵,幕府群僚弹冠相庆,邺城士民争相观瞻,真有些“改朝换代”的气象。
阅兵之后象征魏国建立的整套仪式就算基本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大封官职。因为“国中国”一切制度等同汉初诸侯王,所以一应官员皆由其自主任命,甚至可以设立相国和列卿,那些相府掾属水涨船高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自然人人兴奋。但想往上爬的人是多,官职却有限,何况还有不少名望之士注定要摆在光鲜的位置上。经曹操再三思考,众僚属反复商议,直至十一月才决定下来。
魏国初次封官,暂任命六卿,及尚、侍中之职。以袁涣为郎中令,掌魏宫守备之事;国渊为太仆,掌驷驾卤簿之事;钟繇为大理,掌司法刑狱之事;王修为大司农,掌仓廪财货之事;王朗为少府,掌宫廷度支之事;程昱为卫尉,掌防卫宫门之事。此六卿或为经济之才,或为德高之士,或为曹营功臣,职责虽不甚重要,却是魏国招贤纳士的标榜。至于宗正、大鸿胪、太常三卿,因涉天特权暂不任命,这也算是给汉室天留点儿脸面'1'。
接着又任命荀攸为尚令,处理朝政;凉茂副之,任尚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等为尚,共参政务。这几位是多年干吏,资历出众经验丰富,下辖五曹——吏部,管选官;左民,管户籍;客曹,管典礼;五兵,管军务;度支,管财政。
继而以王粲、杜袭、卫觊、和洽四人为侍中,参赞诸事。担任这职务不但要见识广博,还需得曹操之宠。例如王粲,建安十三年才跟从刘琮降曹,资历甚浅,却以文采过人而得宠,不到四十岁就跻身开国大员之列。除尚台官吏之外,又任命议郎、大夫、郎中的散秩官员数十人,皆德才俱佳之士。
此外又正式确立邺城为魏国国都,分魏郡为东西两部,各设都尉一名管理治安。非议甚多的邺城令杨沛却没有被撼动半分,王修升任后,换了曹营中脾气最好、心思最细的赵俨担任魏郡太守,曹操似乎希望他们刚柔相济和睦相处。而最值得玩味的是,曹操决定暂不设立相国之职,原本群臣认为董昭为魏国建立出力最大,相国之位非董昭莫属,结果他连个尚都没摸到。孔曰“过犹不及”,或许正因为董昭出力太多、用力太猛,为虎作伥的嘴脸也暴露得最多,反不好给他位置了!
封官之事告于天下,其中最荣耀的莫过钟繇、卫觊,其他人久在关东任职,功劳为世人所熟知;钟、卫却长年在弘农督关中之事,可称独当一面。今钟繇受列卿之封,卫觊得以与王粲、杜袭、和洽三宠臣并驾齐驱,实是对他们多年辛劳的肯定。
自钟繇到邺城那日起,无论昔年旧友、晚生后进纷纷上门拜谒,整日宾客往来,曹丕也不免凑这个热闹。这日午间天气晴和,他带着鲍勋、卢毓过府拜访。说来也巧,拨给钟繇的那座府邸恰好就是曹丕旧居,眼见一应房舍并无更易,只是匾额由“五官中郎将府”变成了“大理寺”,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五官将来访,守门人不敢怠慢,连通禀都未通禀,忙接过他手中缰绳,恭恭敬敬请三人入内。方过二门就闻谈笑之声,府中仆僮故意讨曹丕的好,离着八丈远就高声喊道:“五官中郎将到……”堂上的说笑立刻停了,“呼啦啦”挤出一群官员,有长有少,降阶相迎。尚令荀攸、公曹彪、文士应璩等尽在,相互见礼已毕,众人左携右揽把曹丕让至堂上——原来今日倒是曹彪做东,送来了不少精致果品赠与钟繇,又逢荀攸等人在,便一起享用。
曹丕拍拍兄弟的肩膀:“善财难舍,难得你做东。”
曹彪憨然一笑:“玹(xuán)哥哥病了,我派人置办些果给他吃,余下的当然要孝敬几位老臣啦。”西乡侯曹玹乃秦氏所生,现已成年,最近得了病。
钟繇宦场多年很懂得客套,请曹丕坐上座,曹丕哪里肯依?便在主位之侧又添一席,请他坐了;鲍勋、卢毓都很识趣,在挨着门边的末席落座。
钟繇举酒谢过诸位:“老朽得魏公洪恩,出任列卿已是生平大幸。公文未看上一眼,就先叨扰列位,实在于理不合。今日算是最后一顿酒,明天起老朽便要升衙理事了。”他虽性格温和却不失风骨,眼见把曹丕、曹彪都引来了,若再不闭门谢客明日不知又要来多少公,这交通之罪可不能担!
曹丕早有算计,之所以带鲍勋、卢毓这两个不甚亲近的人前来,全为做个见证,席间绝无隐晦之言,即便传扬出去也于己无损。因而笑道:“钟公此言不切。您坐镇风雅便好,升衙理事却是不妙。您当的是大理,掌刑狱之事。寻常案卷自有三官打理,若劳您亲自升堂,岂不是出了惊天大案?”一席话说得众人尽皆欢笑。
钟繇也笑,却暗自思量转移话题,抿了一小口酒,随口问道:“应先生自豫州来,未知江东有何动向?不妨给我们讲讲。”
应璩乃记室应埽崭斩鐾罚涫前咨怼5诩蚁缛昴弦菜阒浚@蹿翘酵殖ぃ步峤徊簧俅锕俟笕恕K袢赵谥痈捎霾茇值埽霉惨咽敉蛐遥挠兴祷暗姆荻刻郁硐辔噬醺腥俟猓酒鹕砉ЧЬ淳吹溃骸暗挂胫钗淮笕撕叵玻纸窠心诼摇D艘蛲吞锒嘉拘黄娼峤缓朗浚源笠逑嗾伲刀フ潞澜芘聿摹⒗钣瘛⑼鹾>俦此铮菟稻壑谝延馔蛉耍胨锶庀麓蠼仄爰ふ健U庖彩俏汗纤粒煜轮乙逵按印!闭夥按笥谢鼗ぃ涫敌黄娴牟钍戮褪巧慷诼遥旆吹呐聿牡热司侵乙搴朗浚巧讲菘堋5宦廴绾危懿俣越南恼铰运坪跗募尚А
鲍勋插口道:“荆州、益州局势却不甚分明啊!刘璋引刘备入蜀已久,益州久不遣使,今动向不明。民间倒有不少传言,有人说二刘内讧相攻,有人说蜀中内乱,刘备助刘璋戡乱,还有说二刘与张鲁、马超串通一气,有意侵我雍州之地。皆是道听途说,不知能否当真。”
曹丕瞥了鲍勋一眼,讨厌他这时候泼冷水。钟繇却甚为关注:“若刘备真是与张鲁、马超串通,那可大大不妙了。我得魏公征召,离开弘农之际正逢夏侯将军发兵去救韦康。算来冀县已被困半年有余,也不知韦康能不能坚持到救兵到达,韩遂蠢蠢欲动也甚可忧啊!”说罢瞅了荀攸一眼。
荀攸一直没有开口,听了这话也毫无反应,只默默低着头。自从荀彧与曹操有隙,他便极少论说时政军务了,荀彧死后更不敢多言,这次曹操封他尚令也未必真心倚赖,而是资历使然。荀攸早就没有当年那等进取之心了,如今谨慎自保。所幸尚台自有凉茂、毛玠、何夔等人理事,他拿不拿主意无甚分别,拜访钟繇不过叙叙同乡旧情。三十多年前先朝名臣阴修为颍川太守,以钟繇为功曹、荀彧为主簿、荀攸为孝廉、郭图为计吏。如今老朋友多已凋零,仅他和钟繇在世,人生如此怎不感慨?
曹彪也不想谈军国之事,他不及兄长,既无爵位又无官职,身为庶连几个真心辅佐他的人都没有,万一哪句话说错招了父亲不快,可不好收场,便趁机端酒向应璩敬道:“应兄,在下敬你一盏。”
应璩越发受宠若惊,敢忙避席:“公折杀在下。”
曹彪却很亲切,戏谑道:“客套什么?你是白身,我也是白身,能混入列卿府邸骗碗酒喝,大大的幸事,怎能不纪念纪念?与你同席的又是哪一位,不妨引荐。”
应璩是白身之人席位在后,又来得甚早,故而许多人都没注意他身边坐的是谁,加之那人自知地位低下半晌未言,竟至曹彪问起大家才留心。见那人一袭青衣,拢发包巾,毫无配饰之物,胖乎乎一张圆脸,五十多岁满腮短髯,总笑眯眯的,倒似一个民间商贾。应璩介绍道:“此位倒与公是同乡,乃沛国相士朱建平先生。”
众人闻听“相士”二字不禁发笑——官场中常有这等江湖术士,自称有什么异能,可预测某人官至某位,口若悬河神乎其神。混好了也就是左右逢源骗吃骗喝,出入高门大户,包揽些贿赂营私的勾当,从中赚点小钱,根本没什么真实本领。
应璩不知他们笑什么,还夸赞道:“方才进门时朱先生特别留意了钟公的貌相,偷偷跟我说,钟公富贵长寿,享寿八十载呢!”
钟繇不愿扫兴,躬身而笑:“借您吉言。”
鲍勋憨直,看不惯这类江湖骗,定要揭出此人老底,冷笑道:“自王莽谋逆以来,谶纬、风角、星相之类的方术比比皆是,虽差强人意总有三分附会,唯相术一道纯属欺诈,多是逢迎阿谀之辞。”
朱建平也不争辩,只笑而不语。应璩却替他辩解道:“这位大人所言不假,但朱先生非江湖术士,他家财有余,与人看相乃是随缘,从不取分毫财货,所断之事十有八九成真。”
“哦?如此说来应兄想必请他看过相了,未知所言如何?”鲍勋一心要寻破绽。
“朱先生断我寿活六十二秋,仕宦早年不显,可到将死那年却有常伯之位。还说我临终的前一年会瞧见一只白犬自堂前而过,可除我之外旁人都瞧不见。”
鲍勋一阵皱眉——这也真邪门,世间还有如此相面之人,得高官便死,这不是诅咒人家吗?但又一想,左不过故作奇语,应璩乃应埽蘸笪僖膊荒巡拢扔﹁沉辏罩斓脑缛胪亮耍愕枚杂氩欢杂钟胨担
应璩却深信不疑:“老天待我也算公道,临死一年以白犬告知,到那时我一定要多多行乐,享尽福分。只是当了侍中马上便死,实在有些不甘。”说罢又对朱建平耳语,“这鲍叔业生性憨直,又有些呆气,您不要与他置气。”
朱建平微微一笑,捋髯低声道:“先生放心,我不与姓鲍的吵。不瞒您说,看此人相貌必将得罪贵人不得善终。”
曹彪年轻气盛颇感好奇,“腾”地站了起来,几步凑到朱建平席前:“朱先生,也劳你替我看看相,看我有多少载阳寿?”
曹丕一旁欢笑:“你凑什么热闹?”
曹彪慧敏心细,马上补充道:“看看也无妨嘛,但问寿长几何,我无才无德就不用断官运了。”
曹丕一口酒差点儿笑喷出来——这小越发长心眼了,知道预测官爵要招父亲猜忌,竟故意绕过去,日后也不可小觑啊!
朱建平深深一揖,惶恐道:“在下一介草民,焉敢唐突公?”
“不必推辞,你但言无妨。今日大家聚会,便当是游戏。”
“既然如此在下姑妄言之,公姑妄听之。”也没见朱建平怎么特意打量曹彪,只随便看了看他五官,便开言道,“公据藩国,至五十七岁当有兵祸,当善防之。”
曹彪连自己活多少岁都没注意,一听“据藩国”三字心里便凉了半截。其实他也藏争位之意,若不然何必往重臣府里钻?曹丕、曹彰、曹植仨哥哥在上,而比他略长的庶兄曹玹又身有疾病,毫无竞争力,其他兄弟或年纪尚幼、或才智低微、或体质羸弱,所以他第四把交椅坐得稳稳当当。可当老四很难出头,在父亲心目中他地位不高不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而轻易不敢表露争储之心。唯一可能是曹丕、曹植争个两败俱伤,曹彰又不得宠,那时才轮到他。但朱建平开口就来个“据藩国”,说不断官爵其实也断了,若是世之身日后能外领藩国吗?继承大位想都别想啦!
“有趣有趣。”钟繇捋髯道,“朱先生既然能断老朽寿活,也烦劳给荀大人看看。”他老人家算想开了,姓朱的真有本领也好,信口胡言也罢,既然侥幸来了就得给面,假的也当真的听,若不然传扬出去,说钟府混进个江湖骗,丢脸的是他!
荀攸听提到自己,想要阻拦,但话到嘴边一犹豫,又忍了回去。朱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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