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张正书钻了空子,也没花多少钱,就买了土地,迁来了人口在上面耕种。
虽然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平整出几十亩地来,但胜在很多土地都还没有主,以后再慢慢开发便是了。最重要的是,第一季水稻也没有耽搁了。
当第二天张正书和曾瑾菡他们乘船沿着珠江逆流而上再转西江,总算是见到了张正书派到广南东路的张家庄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张正书了解了第一季水稻的生产,然后看着无比荒凉的土地,张正书又跟这个张家庄人说,如果在这里种了甘蔗,他愿意出高价收购。
这个张家庄的人,叫做张阿水,他自然知道甘蔗是何物,在江南一带甘蔗太常见了。
事实上,在唐朝时中国人就会榨取蔗糖了。唐太宗李世民在贞观二十一年遗使到一个叫“摩揭它国”的地方求取熬糖法。这个“摩揭它国”其实就是印度,只不过当时印度还没有成为一个大国,都是些小国家罢了。然后,李世民就下诏令扬州上贡当地种植的甘蔗进行试生产,熬出来的蔗糖色、味均远胜于摩揭它国,当时被称为“沙糖”,又称为“霜糖”。
宋朝的糖,大致上有三种。
第一种是饴糖,也可以叫做“麦芽糖”,当然还有其他农作物也能做成饴糖,比如高粱、粟米都行;第二种呢,是蜂蜜,蜂蜜是人类可以直接获取无需加工的糖类;第三种,就是江南一带的蔗糖了。所以,江南一带嗜糖是有历史渊源的。
虽然,宋朝这会已经有“霜糖”、“白糖”、“冰糖”了,当时这些所谓白色的糖,其实都带着点黄色,不是那么的纯白。当时这样的制糖工业已经领先世界了,宋朝的糖产品不仅在宋朝各地销售,还远销波斯、罗马等地,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又一大特色产品。
不过嘛,宋人的熬糖工艺效率很低下,用一套漏斗型的陶器,配以瓦缸和其他小设备,将蔗汁熬至相当浓度后倒入漏斗型陶器中,从上淋入黄泥浆,借助黄泥浆吸附脱色,制取土白糖,也就是宋人所说的“霜糖”。这样的土白糖,其实还带着点黄色的,并不是真正洁白如雪。
历史上,到了明朝人们才偶然发现了如何制作真正白糖,完全是用渗透法来制作的,破费时间。具体做法呢,《天工开物》上面有记载:将甘蔗榨成汁,盛入缸中,然后用火熬,等到变成黄黑色的糖浆,倒入桶中凝结成黑沙糖。如果在这时候取出糖来,也就是所谓的“黑糖”或者是“红糖”了,也很不错。当然,白糖更加昂贵。所以要继续工艺。接下来是要准备一口缸,上面安放一个瓦质漏斗,用稻草塞的漏口,将黑砂糖倒入漏斗中,等黑沙糖结成块,再去掉稻草,用黄泥水淋漏斗中的黑砂糖,黑渣从漏斗流入下面的缸中,漏斗黑砂糖就变成了白霜,最上一层约五寸多厚,非常洁白,和后世的白糖相差无几。
这个办法,和宋朝的“黄泥水淋糖法”也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工艺更加先进一点。
至于制作冰糖,也不怎么困难。只需要将白糖煎熔,和入鸡蛋清除杂质,待火候合适,将新青竹破成篾片,斩成一寸长短,投入熔化的白糖中,经过一夜就凝成冰糖了。
张正书甚至提议,要和张阿水合作建造蔗糖作坊,张阿水听后很心动,然后拒绝了张正书的提议。
无奈何,张正书只能找到了当地一家蔗糖作坊,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然后传了他们更为先进的制糖技术,然后让张阿水代为看管。
这样,才总算是完成了张正书到广南东路来的目的。
没错,张正书此行除了推广两季稻之外,还要掀起一场白糖的潮流。
早在中学的时候,张正书看到历史课本上写着英国佬的殖民经济,大部分是由白糖和棉花带起来的,至于其他的什么咖啡、可可、烟草和茶叶,都要排在后面。这是因为英国佬开始习惯于在喝咖啡和喝茶中放糖,吃糖的习惯也成为中产阶层的生活方式,英国成为一个“吃糖大国”。英国吃糖的时尚又引领着整个欧洲,也影响了其殖民地和新大陆。白糖就成了最紧俏时尚的商品。但是欧洲又不产甘蔗怎么办?于是一场“罪恶的甜蜜事业”开始了,那就是黑奴贸易和殖民地种植园。
英国东印度公司从十七世纪中叶,开始在加勒比海地区种甘蔗。奴隶贩子把非洲黑人抢到手,再经过海运,前往加勒比海,卖给北美的种植园主。然后再把白糖倒回欧洲,在欧洲高价卖了白糖,买枪支再卖到非洲,并换取奴隶。史称,“三角贸易”。
既然白糖能控制欧洲的经济,张正书何乐而不为?
首先,他就要大量生产白糖,然后通过海贸对西方国家“倾销”!
没错,就是在掠夺财富!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一个国家没有了竞争意识,那就活该被别人干掉。比如明朝,比如清朝。
所以,张正书没有妇人之仁,只要能倾销的物品,他都要通过海贸倒往西方去卖。棉花是一个,白糖又是一个,甚至张正书还要倾销炒茶——如果朝廷允许的话。
通过这么一个海贸关系,张正书能轻而易举地掌握大量财富,也能笼络住一大批新生利益集团。这是必然的事,就好像明朝中后期那些走私海贸的集团,朝廷里谁不知道?只是没有人敢暴露出来罢了,因为他们的能量实在太大了。
第675章 白糖贸易()
到了那时候,纺织作坊、蔗糖作坊、炒茶作坊……等等产品,就会形成一条通往西方,通往海洋的产业链。等利益大到没法拒绝的时候,这个利益集团的权益意识就会觉醒了。到了这等地步,即便是那些腐儒晓以大义也好,武力威胁也罢,都不可能轻易把这条产业链斩断了。
一旦斩断,就是危及数万,乃至数十万,数百万人的生计。
这个结果,谁都承受不起。
所以,张正书推测会发生一些动乱,流一些血,然后朝廷退步,加重税收,最后只能承认这个利益集团的存在。这也是宋朝的一贯作风了,怀柔嘛!事实上,宋朝的怀柔政策是一直存在的,只要不是造反,宋朝都能原谅,甚至能想出不一样法子找来借口,然后堂而皇之变成了“定制”了。
哪怕是造反,只要你大到朝廷制服不了你,朝廷就会开始招安了。
这一招,宋朝玩得很溜的。
“郎君,你又要弄一个熬糖作坊吗?”
曾瑾菡觉得张正书的摊子铺得太大了,这不才两天时间,就拿下了一个熬糖作坊,还签下了不少熬糖的工匠。
“白糖贸易赚钱呐!”张正书笑道,“你夫君我老是做亏本生意,做得有点伤了。想弄一个赚钱快的生意,这总该可以吧?”
跟在后面的刘忠却觉得不对,因为他是喜欢吃糖的,拿到了工钱后,平常都要买糖来吃。什么乳糖、狮子糖、合子糖、儿戏糖、糖叶子、韵浆糖、花花糖、乌梅糖、杏仁糖、十色糖、饴糖……五花八门的糖,刘忠都吃过了。所以,对于糖的价格,刘忠挺有发言权的:“小官人,这最贵的十色糖,也不过是二十文。这样便宜的糖,能赚多少?”
史陌也分明发现了,那个被买下熬糖作坊的掌柜,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子,简直好像碰到了冤大头一样。
“是啊,小官人,你是不是给多钱了?”
史陌为张正书抱打不平,这都啥事啊,这小官人不是很精明的吗?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呢?不仅买作坊花了冤枉钱,连带给工匠的工钱,也直接翻了几倍,和在李家村的工匠是一模一样的。
张正书却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啊,这白糖在大宋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在大食、天竺、欧罗巴等地,这糖几乎等同白银!”
“甚么?!”
刘忠和史陌都愣住了,不是宋人不懂赚钱,而是他们的消息不灵通啊!
张正书痛心地说道:“在欧罗巴地区,一斤白糖几乎能换来等同的白银,你说赚不赚钱?就算以后运去的白糖多了,不值钱了,可也比在大宋卖要赚钱得多吧?”
“可……千里迢迢的……”
刘忠说不下去了,他哪里不知道张正书早就想插足海贸了?而且,连海船都在加速建造当中了,估摸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有几艘海船同时下水。
这样的雄心壮志,寻常人想想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偏偏,张正书就敢铺开这么大的摊子。
“就是千里迢迢才能赚钱啊,而且我们的船快,别人走一年只能来回一次,我们说不定能来回两趟,甚至三趟、四趟。这样的频率,赚钱还用说吗?而且,不止是白糖,像茶叶啊、香水啊、果酒啊……只要是能赚大钱的,我都往西边去卖。那里就是人傻钱多的地方啊,随便拿点丝绸过去都能赚大钱了……”
张正书当然知道卖什么最赚钱了,甚至他还把欧洲当成了一个倾销商品的地方,特别是即将兴起的棉纺织业,需要西方的市场帮忙消化,不然将会立即导致宋朝版本的经济危机了。生产过剩,市场无法承受得过来,那么会导致作坊大量倒闭,工匠大量失业。那时候,没有土地的工匠,会不会爆发出无产阶级革命?张正书都不敢确定了。
反正,改朝换代是必然的。
所以资本主义本身就是双刃剑,发展过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样也能逼得宋朝做出改变,到时候张正书再出谋划策一番,应该还是能控制的。只是到了那个地步,张正书也不好说最后会演变成什么个结果了。
当然了,说这个还太早,最起码大宋要再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快速发展,才会导致经济危机。
曾瑾菡也点了点头,她出身在丝绸商贾之家,自然知道西方人对丝绸的渴望:“不错,丝绸在西域的售价很高。”
张正书却笑道:“可不止是西域,我们的船队要去的地方,比西域还要远一倍以上。”
曾瑾菡也是把世界地图装进了脑子的,立即回过味来了:“小官人,你是说要往更西边卖?”
“可不,以往丝绸之路被断了,阿拉伯人做了中转商,不知道赚了多少钱。我们现在亲自下海,阿拉伯人就没市场了。”张正书笑道,“天授拂取,反受其害啊!”
曾瑾菡却没有那自信了:“可是郎君,去得这般远,怎能一年来回两趟呢?”
“船快就行了啊!”
张正书很明白飞剪船的速度,横渡大西洋只需要十三天。而飞蛟船,虽然速度不及飞剪船,但在二十天内横渡大西洋那是没问题的。那么换算过来,一年来回两趟欧洲,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还是最慢的速度,要是快速的话,飞蛟船估计能两个月就到达后世的埃及附近了。
当然了,这还没到欧洲。
这时候要想到欧洲,是要绕过好望角的。估摸着最快的速度,也要四个月才能到达欧洲腹地。
这么算起来,其实也就是大半年来回一趟。
不过,如果舍弃一点利益,让大食人做中转商的话,就能省掉不少时间。不过,怎么说都是直接贸易的利润来得多一些。
曾瑾菡也满眼是憧憬:“那我爹爹能不能也运丝绸到欧罗巴贩卖呢?”
张正书却觉得好笑,说道:“你爹爹估计兴趣也不大……”确实,以曾文俨谨慎的性子,是万万不会这么“冒险”的。
第676章 低估了()
蔗糖作坊的事,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接下来张正书他们就开始走陆路到了广南西路,一路上配备了药物,才险而又险地避过了丛生的瘴疠。其实这药品,就是防蚊药袋,是系统提供药材清单,张正书让人做了不少随身携带着的。除此之外,还有随时可以用药的臭蒿。
张正书知道,一旦在这地方感染了疟疾,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就真的交代了。
好在张正书停留得也不是很久,再加上宋朝这时候的广南两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瘴疠了,所以都平安无事地离开了广南两路。
再加上张正书传下去的防蚊药材,以及治疗疟疾的奇药——臭蒿,也就是黄花蒿,已经让广南两路的百姓受用良多了。毕竟黄花蒿在大宋境内随便找都能找得到,得了疟疾之后立即采来煎服,再外敷,疟疾是猖獗不了多久的。其实,在宋朝之前阻碍汉人开发江南以南地区的,就是那恐怖的瘴疠。但现在疟疾能治,百姓还会用艾草熏杀蚊子,广南两路除了暑热、湿气交蒸之外,和大宋其他地方没啥两样了。
“郎君,这黄花蒿真的能治疟疾?”
曾瑾菡有点好奇地问道。
“嗯,绝对可以,但如果你用青蒿,那就治不了了。”张正书说道,“回去后你可以用显微镜观察——虽然也观察不了什么,反正这黄花蒿里面含有青蒿素,青蒿素能杀死体内疟原虫,达到治疗的目的。之前我说过了,疟疾是经按蚊叮咬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青蒿素能杀死这些疟原虫,疟疾自然就好了。”
“那郎君怎么不留名呢,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啊!”
曾瑾菡有点不明白。
张正书笑道:“其实这臭蒿早就被人用作药了,《神农本草经》里就有,只不过被归属为青蒿罢了。但沈梦溪的《梦溪笔谈》里写明了两种青蒿是不一样的,我把臭蒿叫做黄花蒿,别名臭蒿,就是为防止百姓误用而没取到疗效。至于为何不留名嘛,我又不是大夫,留名对我有何益?只不过我恰好知道臭蒿能治疟疾罢了。”
史陌则感慨:“世人若都像小官人一样不好名,岂会有如此多的纷争?”
张正书也没说话,他只是觉得做了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罢了。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尽快把广南两路变成后世那样的鱼米之乡,这样一来,粮食有了保证,人口会繁衍开去,作坊也能吃上人口红利而兴起,海贸也会更加繁荣。其实,即便是张正书不这么做,在二十八年后广南两路一样会被这么开发的,张正书只不过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
再加上臭蒿入药早就被老祖宗发现了,只不过还没有能意识到臭蒿能治疗疟疾罢了。张正书只不过提了一个用法,自然不敢留名。
可以预见,在没有疟疾困扰之后,广南两路将会以怎么样的速度发展。
张正书对广南两路的期待,甚至超过了荆湖两路。毕竟广南两路都是有出海口的,一旦成为良港,潜力非同小可。再加上气候适宜,是最适合种植两季稻、甘蔗等作物的地方。这样的宝地,一旦彻底开发了,潜力有多么惊人?更重要的是,张正书把两地弄得繁华富裕了,税收增加了,交趾肯定在一旁窥视的。
一旦交趾人胆敢再次入侵,估摸宋朝统治者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不错,这就是张正书的“险恶用心”!
只是这个用心,还不能对别人明言。这是堂堂的阳谋,不得不让朝廷诸公屈服的。
其实,一旦禁军通过蜂窝煤作坊完成新老更替,再恢复训练,就又是一支强军,岂会怕那些交趾猴子?而且到了那时候,大宋的税收继续增加,军费也充足,彻底占领交趾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关键是,大宋出兵还是“师出有名”的,其一交趾是中国“固有土地”,只不过被小人窃取了去;其二,交趾多次入侵宋境烧杀抢掠,人神共愤;其三,交趾中有不少汉民后裔想要归国……好吧,第三条是借口,随便找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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