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复仇,还是故意掳掠,都给双方带来了无尽的痛楚。最惨的自然是双方的百姓,曹锟说的十室九空并非妄言,根据张正书的情报,也就是周铭给来的情报看,这个十室九空还是往轻了说。实际情况,甚至可能是千里无人烟,百村无鸡鸣,边境被破坏得如此!
这也是石敬瑭造的孽,把幽云十六州都割让给了辽国,导致宋朝连长城都没,无法倚险而守北方战线。只要契丹人想要入寇,就好像如入无人之境一样,越过边线长驱直下。沿路而下,所有村落都要倒霉。
而宋朝在北方防线,就三个关口,也叫河北三关,分别是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除了这三关以外,宋朝还修了不少堡寨,可这些堡寨可容纳的士卒太少,其实作用不太大。为何不能修更高大的城池?其实还是因为澶渊之盟在作怪,这怎么说,兄弟之国你还修城池,这分明是居心叵测啊!你敢修城池,就是不承认澶渊之盟了?不承认澶渊之盟,我可要挥军南下了!
虽然是辽国的无耻面孔,可形势比人强,再加上宋朝并不想在边境陈兵太多,所以形成了现在的局面。实际上,宋朝的国库早已经空了,别说修城池,就是要发军饷都差点发不出来。
张正书无法改变朝廷的决策,只能拍了拍曹锟的肩膀,说道:“以后会好起来的,说不定你还可以因为这个刺杀,日后返回家乡。”
曹锟苦笑道:“小官人,你别糊弄俺,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是个明白人。如何能回家乡哩,家乡现在早就没人了。逃亡的逃亡,被掳走的掳走,早就破败了。回到家乡,又有何用?地也抛荒,屋已崩坏,乡亲们也远走了……”
张正书却认真地说道:“日后,若你想要回家,我自然会办妥当此事的。而且你想啊,一旦我大宋灭了夏国,就不怕辽夏夹攻了。大宋可以腾出手来,专门对付辽国了。论起攻城,我们汉人是契丹人的老祖宗!到时候,幽云十六州攻下来后,北方防线就会往前一大步,到时候你家乡就不是边境了。不是边境的家乡,你想回去吗?”
“想……小官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曹锟被张正书这么一说,登时兴奋起来了,浑身更是充满了干劲。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要你做的事,不仅仅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自己。”张正书笑着说道,“如果朝廷有心进取,则在取了夏国后,自当北进。”
“即便朝廷不北进,俺杀了那些个豺狼般的契丹人,也算是为乡亲们复了仇!”曹锟咬牙说道,“俺忘不了,元祐七年时,契丹人是怎么烧杀抢掠的!”
张正书沉默了,其实他不敢保证太多东西,因为宋朝这个朝廷……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一旦牵扯到了文武之争,别说一致对外了,甚至因此罢废最佳出兵时机也是常有的事。文人大抵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象征了。如果不是文官掣肘,或许宋朝早就夺回幽云十六州了。
“周铭,你安排好吧。别让我们的英雄,白白牺牲了。”
张正书最后沉重地说道,其实他不愿意用这等下作手段的,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事。
不过,张正书依照系统的判断,辽国皇帝耶律洪基这些年来,朝堂不算稳固,皆因耶律洪基为人昏庸,忠奸莫辨,迷于酒色,接班人也换成了他的孙子。此刻耶律洪基的身体大不如前,或许要积蓄力量保证皇位平稳过渡,一般来说不敢轻易开战的。
可惜,宋朝上下都没意识到是这个模样,在历史上被辽国一吓,宋朝就从西夏退兵了,给了西夏喘息之机,导致日后西夏反咬一口,实在太痛。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说得就是大宋这种作为。明明辽国就是在恫吓,不敢轻易出兵的。可大宋被辽国使臣一吓,就腿软了,丢人,太丢人了!
周铭点了点头,有了新武器,威力还这么大,那么设计好的退路就能用了。不出意外,曹锟是一点危险都没的。“小官人且宽心,铭自会安排妥当。”
张正书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此时宋军估摸已经打了胜仗,你运几十车粮食过去西北,与宋军做交易。用粮食换牛羊马,肯定会再赚一笔。”
周铭笑道:“小官人说的是,我立马照办!”
其实,张正书的想法也是帮一把大宋,此刻宋军的粮草可能也不济了。毕竟宋军那垃圾的后防线,经常被敌军袭扰,甚至被烧毁粮草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缺粮,是宋军的一大特色。这时候,周铭这等走私商人就有优势了——商人是无利不起早啊!
“对了,可以告诉你的同行,西北有便宜,要就快去占……”张正书嘿嘿说道,“当然了,这得等我们先走一步,交易完了才轮到他们。这个时间差,你把握住就行了。”
有人就说了,牛羊不能宰了当军粮吗?
可以自然是可以,但养着这么多牛羊,对宋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来,拖累了行军速度。二来,宋人习惯了吃米麦。三嘛,就是牛羊吃草问题了,牛羊是活物,不能不吃东西啊,不然饿死了,那牛羊还有什么用?可宋军哪里有那么多干草供应?宋军又不是党项人,出征都带着大量干草的,宋军连马匹都少啊!
第467章 壮士一去()
最后嘛,自然就是军功问题了。俘获了大量牛羊,这也是大功一件啊!只不过,军功赐下来的奖赏,还不如把牛羊卖出去赚的钱多。这样一来,拿部分牛羊出去卖,何乐不为呢?
商贾从军队那里获得了低价牛羊,搭上大量干草,运回开封,那起码可以获利十倍。别说十倍了,就算是两倍,也有商贾蜂拥而去赚钱。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是规律。宋军也可以获得上等粮食,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周铭笑了,他发现张家很多人都不清楚小官人的本事,还道他是一个败家子。可实际上呢,在周铭看来张小官人的商业触觉比一般人强太多了,即便是他都有所不如。像用粮食换牛羊马,一般人根本不敢想,偏偏这张小官人就觉得事有可为。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因为宋军带了太多累赘,导致行军速度不快,肯定急切想要甩掉这些包袱。恰在此时,有商贾运着粮食到了,你说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大赚特赚啊!而且,西军肯定不会强买强卖的,他们拿那么多牛羊马没用啊,而且还是个大负担。换成粮食之后,这就轻松多了。毕竟管理一些死物,可比管理一些活物要好管理太多太多了。
“小官人真知灼见,佩服,佩服!”周铭稍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这句话也是衷心脱口而出的。他原先也是瞧不起张正书的,只不过发过誓言要为张家保驾护航,才会被张正书说驱使。可今日这事之后,周铭是彻底被折服了。
张正书见折服了周铭,也不自傲,只是说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无酒,周铭,待得践行之日,你替我用美酒好好犒劳壮士!”说罢,张正书深深对着曹锟鞠了一躬,热泪盈眶地说道,“我为大宋百姓,先谢过壮士!”
曹锟却慌了手脚,连忙跳到一旁,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周铭在一旁看着,眼睛里似乎有点迷茫,但更多的是欣慰。“小官人的手段,已经越来越老练了啊!”
殊不知,张正书此举是发自肺腑的。他是真心想要感谢曹锟,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时至今日,已经太少太少为国而战的刺客了。想想先秦刺客的风采,一国有难,刺客能肝脑涂地,这是多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到了宋朝这会,刺客已经几乎绝迹,剩下的只有刺杀。
曹锟虽然不知道他将要做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知道这么做是有意义的,他这是为乡亲们报仇,这就行了。
义士,这才是真正的义士!
义之所向,百死无悔!
张正书看着他们离去后,才慢慢地踱着步子,赶赴两里外的官道。那马车夫已经等得心焦了,见到张正书,连忙说道:“哎哟喂,小官人你可算回转了,刚刚那声巨响你听见没?那是天公在示警哩,怕是要出甚么灾祸事了,快走快走,莫要被牵累了……”
张正书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几声巨雷罢了,有什么稀奇的。也罢,回城吧……”
四轮马车在雪地里慢慢行驶着,虽然很慢,但也比走路快了些许。
“小官人啊,适才那两人,小的好像认识啊……”
马车夫是个话痨,张正书发现负责驾驶的,很多都自带话痨属性。前一世的出租车司机是这样,滴滴司机也是这样,到了宋朝,这马车夫也不例外。张正书就纳闷了,是不是开车的时候不说话,他们能死?
“周铭嘛,张家谁不知道。”张正书没好气地说道。
“听闻他也成商贾了?啧啧,这人比人气死人啊,他小时候,俺还抱过他哩。今日再见,他却不认得我了……”这马车夫也是感慨啊,这人呢,一富起来就忘了穷亲戚,忘了穷朋友,自古一来皆如此啊!
张正书也是无语,这马车夫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整一个长辈似的口吻,虽然他已经三十多快四十岁了,也没到七老八十啊?一副“你还记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要是他说的是张正书,张正书会呵呵他一脸,然后回答说“哎呀,我现在长大了,估计您老是抱不动了。”
再说了,被你抱过就要记得你?我还当你是人贩子哩!张正书心中狠狠吐槽了一番,再说了,人家是来找张正书谈正经事的,跟你一个马车夫套什么近乎啊。周铭怎么说,对外也是一个商贾身份,商贾就不要脸面了?
“可能是认得的,不如你再去抱一抱他?”
张正书给出了诚恳的建议,可马车夫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官人说笑了,如今哪还抱得动……”张正书在车厢里没看到他的神情,不过也猜得到这马车夫肯定是一副“小官人你不厚道”的表情。
“你要是会经商,会写字,会算术,你也能做成他这样……”
张正书从来不相信什么出身论,中国自秦代起,已经没有什么出身论了。看看昔日那些门阀世家,现在沦落成什么样子了?真正的千年世家,估计也就是孔老夫子那一家了,不过孔家的风评,也是极差的。之所以还能存在,完全是历朝历代统治者需要树立一个典型,做给世人看的罢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才是中国的实情,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可惜,这马车夫是烂泥扶不上墙,张正书的建议他从来不考虑。“罢了罢了,小的只会赶车养马,其余的也做不来……”
张正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这马车夫赶车的技术,也是不错的。也是,术业有专攻嘛……
看着车窗外隆冬的景象,张正书心道:“西夏现在,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大雪铺天盖地,不知道要冻死多少党项人……唉,如果早一点穿越过来,说不定我已经种好棉花,供应宋军了。嗯,这又能大赚一笔……”
第468章 男人压力大()
“郎君,最近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曾瑾菡眨着美眸,很担忧地问道,“好像丢了魂一样,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出错了。前些天还在茅房里大声叫喊,怎么没有冲水马桶?郎君,甚么是冲水马桶?”
张正书吃饭的动作一愣,然后眼睛眨着问道:“我有说过吗?”
“有,肯定有!”曾瑾菡很肯定地说道,“我还道你在茅房里滑倒哩,不曾想你居然是在找甚么冲水马桶……”
“哦,冲水马桶啊……就是利用活水,把污秽冲掉的机关装置。”张正书随口解释了一下。
曾瑾菡半信半疑地说道:“郎君,你可是有甚么心事?”
“心事?我怎么会有心事呢,哈哈哈哈哈……”张正书有点心虚地快速扒着饭。
“别装了,你的碗里都没有盛饭哩!”曾瑾菡白了他一眼,居然有点狐媚的意思。特别是穿着儒袍,这算不算是宋朝版本的制服诱惑?反正张正书一时间都忘了烦忧,看着曾瑾菡去给他添饭。
“额,可能近来压力有点大……”张正书叹了口气说道,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压力大的。
额,好吧,好像扯远了。哪里能没压力呢,曹锟这一去就是十几日,一点消息都没。他让周铭去安排后路,好了,这下连周铭都不见人影了。张正书长这么大,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命很宝贵,可他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居然会制造杀人的武器去刺杀一个两不相识的陌生人。哪怕是为了家国大事,张正书还是觉得惴惴不安。这种事情,太焦灼良心了。
更何况,此刻曹锟一点消息都没,要是刺杀成功了,那辽国使团可能死几十人。要是刺杀失败了,曹锟可能就埋骨他乡了。要是曹锟成功刺杀了,却失手被擒,张正书一样是良心过意不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炒蛋的事,张正书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日想夜想,差点没把头给想破了。
“郎君,那就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曾瑾菡绝对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柔声安慰张正书说道。
“我也不想啊,开年就要成亲了……”
张正书还没说完呢,曾瑾菡就发飙了,一把抓住了张正书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娶我?”
嘶……张正书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发起飙来,比河东狮吼还要厉害啊?要知道,陈季常家的河东狮吼已经出了名的,他可不想再娶一个悍妻回家,在历史上留下笑柄。殊不知,张正书太高估自己了,人家陈季常是谁?苏轼的老友啊,但凡和苏轼沾点边的,都可以青史留名了。更别说,苏轼还特意写了首诗嘲讽陈季常?于是,陈季常成了“妻管严”代言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张正书,咳咳,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人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史书上。
这也是中国历史的悲哀。除了皇帝、将相、官员,其余的人,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正史上。哪怕你是发明了惊天动地的东西都是这样,看看那个发明了神臂弩的李定,要是不是有沈括的《梦溪笔谈》记录,谁会知道是他发明了神臂弩?就好像发明活字印刷术的毕昇,也是沈括的《梦溪笔谈》里有记载,大家才知道原来是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至于张正书,不过是用铅活字替换了胶泥活字罢了。
工匠在中国历史上,绝对是不受待见的。
哪怕是当了官的工匠,也备受冷落。
比如,编撰了《营造法式》的李诫,就是集木质建筑的大成者。可若他不是官至将作监,恐怕历史上都没有他的记载。巧合的是,《宋史》里也没有为他立传。
李诫都是这样,更别说张正书这个工匠的头头了,不拿出来批斗都算好了。还想“留名青史”?想得太美了些!
张正书可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开玩笑说道:“那现在能退货吗?”
曾瑾菡柳眉一竖,哼哼两声:“迟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成亲好了……”
张正书叹了口气,好像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看得曾瑾菡一阵委屈:“你就这么不想娶我么?”
“哪能啊,我跟你开玩笑的……”张正书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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