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沐文昊歇在了李姨娘的院子,自始至终他看都懒得多看明琅一眼。
明琅一点儿也不失望,她只愿好好地活着,亲情什么的,她没想过。
沐岚守在惠安院门口,看见明琅扶着虚弱得宛若一片秋风落叶的倪氏走出来,她即刻上前,将倪氏揽在怀中,并一把掀开了明琅,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道:“又是你!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能惹事?你简直是个克星!是娘亲和我的克星……”
“住口!”倪氏轻声呵止了沐岚,尽管虚弱,她的语气和眼神却像刀子般冰冷而锋利,“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她才是不是我妹妹!”
啪!
沐岚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倪氏重重的一耳光,半边俏脸顿时高高肿起,长这么大,便是冷漠如父亲也不曾打过她,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倪氏,指着明琅,颤声道:“你打我?你为了这个一天都不曾尽过孝道,还害死了我那未出世弟弟的人……打我?”
明琅也怔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倪氏软弱得跟一只小白兔没啥分别,先前被罗氏和沐文昊那般辱骂也不见她露出半分抗拒之色,眼下,竟为一句气话掌掴了沐岚。
倪氏这会子也发现自己激动过度了,她歉疚地看向沐岚:“岚儿,我……”
“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沐岚咆哮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轩儿,你姐姐在气头上,所以才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她的心眼儿其实不坏的。”倪氏含泪说完,探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脸,但想起女儿从前那般嫌弃自己,又悻悻地收回了手,“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来,你也不要怪你父亲。”
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帮着渣男说话,倪氏不记得先前沐文昊是怎么对她的了?也不记得归家第一晚沐文昊宿在了小妾的院子?明琅摇摇头,望了一眼沐岚消失的方向,眉心一跳,赶紧给倪氏行了一礼,道:“我明白,时辰不早了,轩儿告退。”
沐岚疯了吗?怎么会往紫竹林跑?她就不怕被三叔给杀了?
【27】真相()
沐岚其实没有跑进紫竹林,只在边缘遛了一圈便回了院子。但明琅却是因此——
无月无星的夜,寒风彻骨。
明琅追入了紫竹林,瞧不见沐岚,便径直往三叔的院落走去。
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紫竹香,幽幽浅浅,萦绕鼻尖。
突然,明琅的双耳一动,似清晰还模糊的谈话声从南边飘然入耳,她即刻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升到了极致,视线瞬间穿透黑夜,直达开着窗子的屋内。
沐文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谪仙般圣洁优雅。
在他身下,是一名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
明琅心里冷笑,难怪宴会上见不着他,原来跟夏侯奕打了一架便回来消受美人恩了,若她记得没错,这也不是上次的粉衣女子,三叔果真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
沐文献把头埋进女子的颈窝,女子娇声一叹,双臂搂住了他。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沐文献双指一并,点了女子的哑穴。
女子的身子遽然一僵,眼眸睁得大大,手脚想要乱动,却被沐文献压得死死的。
明琅狐疑地挑了挑眉,沐文献连前戏也能做得这么**?
但很快,明琅发现这不是前戏!
女子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忽而以一种流星飞逝般的速度变得惨白,死灰一样的白!
几分钟后,沐文献直起身子,明琅这才看清,他的嘴角挂着猩红的血迹,眼底赫然有妖芒一闪而过!
而那名女子,已完全没了生命的迹象……
明琅赫然想起夏侯奕的话:“你真以为你打得过我?何况现在是白天。”
当时她并没往心里去,而今细细想来,夏侯奕的意思是三叔在白天较晚上虚弱。
明琅的脊背漫过一层森冷寒意,如冰凉的小蛇在肆意游走,令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难怪三叔的女人没有重复的。
她打算悄悄地退出紫竹林,但沐文献却早一步发现了她,大掌蓄力一杨,无形中自有一股劲道束上了她的纤腰,她便如同卷入飓风的落叶,晃动几圈便到了沐文献的跟前。
此时的沐文献依旧淡雅出尘,若非嘴角一滴尚未干涸的血迹,明琅绝对会认为方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明琅按耐住疑惑和一丝惊悚,出声询问:“三叔,你……”
嘭!
话未说完,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破门而入,烧了红箩炭的暖屋霎时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严寒,而被严寒挟裹着的是凛然的肃杀之气!
明琅没想到夏侯奕居然追到了侯府的紫竹林,他到底跟三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沐文献,你胆子不小!本世子看你当真不想活了!”冷冷说完,夏侯奕宛若一尊蛰伏万年忽而苏醒的魔神,眸子里迸发出了毁天灭地的怒火!他徒手一劈,朝着沐文献招呼了过去。
经历了下午一战,夏侯奕受了伤,沐文献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沐文献挥拳迎上,二人开始在这狭小的屋子殊死拼搏,但非常有默契的是,二人都顾忌了一旁的明琅,刻意避开了她的方位。
明琅这次打算故技重施,趁乱溜之大吉。谁料,她前脚刚走了一步,沐文献的怀里便飘出了一张纸,正好落在了她跟前,她本能地探手一抓,再摊开一看,呼吸霎时就凝滞了……
画上的女子,尽管梳着古代的发髻,但容貌却跟她穿越之前的那么相似!
是她吗?是她——明琅吗?
明琅暮然忆起在马车里,沐文献质问她的话:
“这曲子你跟谁学的?”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告诉我她在哪里?”
明琅按住胸口,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一声痛呼,将明琅拉回现实,她陡然转身,却见夏侯奕的大掌死死扣住了沐文献的头顶,一缕青烟缓缓升腾,宛若生命在逐渐消逝。
明琅心中大骇,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明熙!
她纤手一甩,三枚银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急速射向了夏侯奕!
夏侯奕的后颈一痛,几乎是同一时刻,明琅已拔了墙壁上的宝剑,毫不留情地朝夏侯奕的胳膊砍了下去。
夏侯奕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邪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愕然和受伤,竟是忘了闪躲,就怔怔地看着她英姿飒爽,挥剑起剑落,舞血月清歌……
铿!
一道素白身影亮剑而入,及时拦下了明琅的攻击,并扬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了明琅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奕倏然抽回手,红袖一翻,弹开了女子的剑,尔后冷冷地看了明琅一眼,拉着女子施展轻功离开了紫竹林。
直到出了侯府,上了备好的马车,夏侯奕才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不得不说,几年不见,沐文献的功力精进了不少,旧伤加新伤,他只怕要卧床一个月了。
雪蝉追随主子多年,第二次见他伤得如此严重。
雪莹哪怕没去事发现场也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八分,她气呼呼地道:“主子,你不该对那个女人心慈手软的!要知道,她才是……”
夏侯奕双眸一瞪,一记冰冷的目光打来,雪莹的神色一僵,冒了一身冷汗,垂下了眸子,仍不罢休,道:“她才是……杀了……大祭司的人。”
“是么?”夏侯奕笑了,笑得异常邪魅,如一朵烈日下的罂粟,艳丽得勾人心魄。
他探出大掌,覆上了雪莹丰满性感的胸膛。
雪莹的双颊一红,娇羞地眨了眨眼。
这一刻,烛光特别浪漫,夜风特别柔和。
然而,夏侯奕的五指一曲,像冰冷而锋利的铁钩子一样,毫无症状地戳入了她柔软的胸膛,雪莹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就看到夏侯奕掏出了一颗鲜活的、仿佛还在跳动的心脏,随即在她惊悚绝望的眼神里,一把揉了个粉碎……
夏侯奕幽幽地问向一旁的雪蝉:“是谁杀了大祭司?”
雪蝉咽下惊惧的口水,瞟了一眼跟自己一同追随了主子五年却如此轻易就惨死的妹妹,正色道:“是沐长隐!”
------题外话------
明琅碰到的两个男人都很血腥、很恐怖有米有?三叔党还在不在?夏侯党还在不在?别都被吓跑了(⊙o⊙)
谜团一个一个地正在揭开咩…
【28】开战()
春暖花开时节,侯府举家返回了京城。
沐家少了一位沐三公子,多了一个沐四小姐,名为沐轩。
明琅成功地偷出那封举报沐文昊通敌叛国的罪证并将其销毁,宇文辉扑了个空,倒也没说什么,只欢欢喜喜地迎接长公主一家回了京城。
沐长隐立了大功,圣上下旨册封他为忠义侯府世子,这可乐坏了唐氏,从前百般看明琅不顺眼,不过是怕她碍着了二房的前途,现在大局已定,明琅又恢复了女儿身,唐氏和她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发生了惊人的逆转,甚至,唐氏还请了最好的女先生以及宫里退休的老嬷嬷对她和沐岚着重栽培,明琅当然不会认为唐氏是大发慈悲转了性子,唐氏不过是希望多两块向上攀爬的垫脚石而已。
李姨娘当真是临盆在即了,但京城不是潍城,左有宸妃,右有安国公府,沐文昊不得不给正妻几分面子,除了隔三差五去探望李姨娘,大多数时间都是宿在倪氏的院子,表面看来,倪氏似乎又有了得宠之势。
明琅已经习惯了古代的裙衫,但要她像沐岚那样袅袅娉婷、弱柳扶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即便静坐,眉宇间也自称一派英气,宛若破开长夜的第一缕晨曦,永远夺目。
习秋递过一杯花茶,劝慰道:“小姐,别看了,伤眼睛。”
明琅合上书本,望了望渐渐暗沉的天色:“三叔醒了?”
习秋点头:“嗯,平儿派人传了话,说三爷不肯用膳呢。”
自从被夏侯奕重伤了头部,沐文献就变得——
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不论如何,他平安喜乐,她便心满意足。
明琅放了书签,合上书本,净了手,吃了块桂花糕,起身欲去探望沐文献,刚好春桃打了帘子进来,她穿一件玫红色织花春裳,头戴两支绕银丝梨花簪子,耳坠明月珰,薄施粉黛,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她忙个明琅行了一礼,笑着道:“奴婢见过四小姐!四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去找大少爷吗?”
自从沐长隐做了世子,跟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二人时有往来,春桃恋慕沐长隐,整日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沐长隐注意不到她似的。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合理——
明琅却是笑了,琥珀色的瞳仁像雪地里的两粒冰珠子,且冷且硬,连带着语气也透着一股子清冽:“大哥晚些时候会过来,我就不去看他了。”
“哦,这样啊。”尽管明琅的眼神和口吻令春桃脊背发凉,她仍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欣喜若狂,她退至旁侧,不再追问,只是她几番欲言又止,乃至于明琅都走到了门口仍无法忽视背后投来的极富吸力的目光。明琅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春桃,你有话要对我说?”
春桃摇头,神情纠结而慌乱:“没……没有……”
明琅跨过了门槛,春桃低呼一声:“四小姐——”
明琅转身,“什么事?”
春桃的嘴巴张合了数下,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想问四小姐要不要回来用膳。”
习秋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耳朵,呵斥道:“你到底瞒了小姐什么?说不说?不说我打死你!”
“习秋姑姑,习秋姑姑饶命啊!我……我……”春桃朝明琅投去求救的目光,眼泪都冒出来了。
明琅的唇瓣勾起一抹清浅的笑,背着光,脸色微暗,可她依旧美得勾人心魄:“春桃,我知道你对我大哥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如今是世子,我要是能通过你讨好他一番,也并无不妥,这样吧,只要大哥看得上你,你就随了他吧。”
语毕,明琅迈步,再次跨过门槛。
春桃扑通跪在了地上:“四小姐!奴婢跟芳华院的芯儿是老乡,那天奴婢去给芯儿送果子,无意中听到她和菊青的谈话,二夫人……二夫人……她买通了李姨娘院子里的王妈妈和柳叶、柳红,说是要害……害李姨娘的胎!”
王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是这次给李姨娘准备的产婆,至于柳叶和柳红都是李姨娘屋子里的一等丫鬟。要是她们存了那等龌龊心思,李姨娘的孩子哪里还保得住?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人呢?明琅拍了拍手,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李姨娘怀的又不是我二叔的孩子,碍着我二婶什么了?你想必是听岔了。”
春桃泫然落泪:“奴婢这次说的是真的呀!四小姐,你为什么不信奴婢?四小姐,您不记得三年前是谁给大夫人落的胎了吗?就是王妈妈!寻常人摔跤流产,何至于终身不育?”
周妈妈孤家寡人一个,李姨娘便跟她的亲闺女没什么区别,原本在内屋给李姨娘绣婴儿鞋袜的她听了这番对话,手一抖,针戳进了指腹……
春桃退下后,周妈妈二话不说跪在了明琅的跟前,哀求道:“小姐!奴婢求您,救救李姨娘吧!”
明琅缓缓地眨了眨眼,似慵懒似沉重:“周妈妈,你叫我怎么救?仅凭春桃的三言两语,我就跑到老夫人跟前告王妈妈和柳叶、柳红的状吗?”
周妈妈一愣,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防患于未然最是保险。
明琅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且不论春桃这话是真是假,单单那三人就不是寻常主子随便能动的。王妈妈是账房崔管事的妻子,也就是崔妈妈的大嫂,崔管事是老侯爷一手提拔的,崔妈妈又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可以说,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王妈妈颇受老夫人的器重,不然当时也不会让她给我娘落胎了。老夫人把她派去照顾李姨娘,说白了,这是李姨娘的福分,我无凭无据地质疑她,打的可是老夫人的脸。
再说柳叶和柳红这对孪生姐妹,她们原是二爷院子里的丫鬟,生得花容月貌,却遭了二夫人的嫉恨,这才以李姨娘怀孕需要婢女为由暂时将她们放进了李姨娘的院子。李姨娘生产完毕,二爷那儿还惦记着把她们寻回去做通房呢。我要是把她们给惩治了,二爷能不怨我?”
既通过她的手砍掉沐二爷身边的桃花,又让她彻底得罪沐二爷和老夫人,唐氏真是玲珑心思。
周妈妈心知明琅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心:“小姐,那……那万一春桃说的是真的,李姨娘的胎……岂不就……”
“我没说春桃的话是假的。”明琅给习秋使了个眼色,习秋扶起了周妈妈,明琅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道,“周妈妈,我记得你说过你信我,那么这一次也不要例外。”
等了那么久,总算等来了真正的火中取栗,明琅体内的血液像被热火给焚烧了一番,跐溜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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