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站在这些人中间显得越发纤瘦,东方男人的身形终究比不过西西里的男人,他摆着手打圆场,笑容又是无奈又是温柔。
这时候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家人的感觉,我一定会指着楼下说——就是这样的。
以前我从来不敢想象,黑手党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温情。
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本就是性情中人,为爱为恨为道义,当然也有为了利益。可人在危难中往往会显示出原本无法显露的面目,为了同一个目的,甚至可以抛弃先前的冲突同仇敌忾。
我忍不住想,沢田纲吉的选择也许并没有错。我知道他也从不曾后悔。
虽然一路上始终充满了荆棘坎坷,可若是还能看到这样明亮的笑容、被这些信任他的人们簇拥,最后的最后他一定能够找到那片开满繁花的海洋。
花海尽头会有永恒的宁静与安稳。
所以在那之前,他看不到的或是没有看到的恶意,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帮他排除。
我又趴在栏杆上看了半晌,这才掏出手机一边朝办公区走一边拨通了电话:“笹川先生,能帮我拦住纲吉君真是太感谢了,之后请来他的办公室吧。”
马上要到午饭时间,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但也不知道楼下能拖多久,我必须赶在纲吉回办公室之前搞定。
于是我加快脚步走到彭格列BOSS的办公室前。此时房门紧闭,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干脆找了个转角先藏起来,没过多久,果然听到了开门声。
本该无人的纲吉办公室内走出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他将门先打开一道缝,鬼鬼祟祟地朝走廊两侧张望了两眼,发现没有人经过这才整了整领带,故作镇定地走到外面,又关上门准备离开。
虽说不能完全信任情报,但到我手上的信息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错过。
我暗笑了几声,终于从转角处的阴影里走到了外面:“这位先生,不知道你从彭格列的办公室里拿到了什么呢?”
对方正朝这边走来的脚步生生止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愣了半晌,急忙装出茫然的表情讪笑起来:“只是一些情报部门需要的资料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哦哦原来如此。”我歪了歪脑袋,欢快地眯起眼,“那么让我猜猜是哪个情报部门呢?总之一定不会是彭格列就对了……那么,是密鲁菲奥雷?”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却仍尽力维持着笑容,但看起来已经快到极限:“您在说什么呢?”
我挑起唇角:“听不懂吗?我在说,要是想把彭格列的战略部署偷去给白兰还是免了吧,那个人有的是本事知道这些,你们作为下属的稍微也用用脑子别让自家BOSS太困扰啊~”
话还没说完,一阵疾风冷不防对着眉心射来,我动都没有动,只是稍微抬起眼皮看了看。
黑色的子弹裹着浓浓硝烟味直扑上前,可就在距离我仅剩十厘米时,一只燃烧着黄色火焰的拳头从旁边猛挥过来,将子弹直接打飞撞上一侧墙面。
笹川了平随之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了我和对面男人之间:“接下来就极限地交给我吧!”
“那是自然的。”我退后一步,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不过笹川先生小心一些,要是破坏了什么东西修建还是很麻烦的,而且还会被纲吉君知道。”
“哦!”
了平一边应着,一边已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对付面前的卧底,他甚至连火焰都用不上,赤手空拳就将那人制服。
跪在地上以脸贴地的年轻男人面色铁青地看着我,手中的枪支骨碌碌滑到我脚边。我冲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顺势将手枪拿起来把玩了几下,随即将装上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他:“先生,你独闯敌营的勇气值得令人敬佩,只可惜,你选错了要帮助的一方。”
男人眼中终于露出惊恐的神情,我眨了眨眼,将手枪放到一旁的窗台上:“哎呀,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说着,我又后退了一步,将后面的处理全部交给了平,自己一溜小跑冲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遇上迎面而来的纲吉。他似乎好不容易从大厅里那群热闹的同伴手中全身而退,见到我有些吃惊:“潮?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机立断挽过他的手臂,嬉笑着凑过去:“看你不在办公室所以决定下楼找找!我们去吃饭吧!”
卧底的事到最后都是了平解决的,并没有通过纲吉。还记得那天他回来时拍着我的肩膀感慨了句“不愧是情报屋”,力道大得差点没把我打趴在地。
而那一粒出现在战争中途的小石子终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第二天就沉入了水底。
这几日的气氛继续保持着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我也难得放松,闲下来就去大厅里听大家谈论战场上的话题。虽说男人们的用词大多粗鲁,可说起来倒是绘声绘色,到激动处还不时手舞足蹈。
今天下午的这一场正听到兴头上,就见纲吉行色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他勉强笑着应了几声,又皱紧了眉。
我跟在他后面走出大门,担忧道:“发生什么了?”
“嗯,出了点状况,我稍微出去一下。”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笑了笑,眉间的焦虑显露无疑。
“是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纲吉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面向我:“潮只要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可以了。”他弯着眼角微微笑起来,最后摸了摸我的头顶,补充了一句,“库洛姆有危险,我去找她。一定很快就能回来的。”
我抿着唇看他几秒,缓缓点头道:“嗯,万事小心。”
“我会的。”
纲吉说完这句,便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戴上了X手套。金红火焰静静燃起,他迅速飞上高空扬长而去,自掌心喷射出的死气之火拖拽出一瞬即逝的尾巴,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我站在外面没有动,心想要在第一时间等到那两人回来。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里的焦灼也越发明显。
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确实有不祥的预感。
仔细想想,现在的库洛姆应该也不会太弱,能使她遇到危险并且不得不向纲吉发送求救信号,是不是说明这次的敌人很强?
如果是这样,那么敌人极有可能就是队长级人物。他们使用的指环和匣兵器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
但纲吉的话,一定会没问题的吧。
两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几个小时后,当我看着那个青年抱着昏迷的紫发女生落在门外空地上时,整颗心脏都抽搐了起来。
他脸上有好几道小伤口,裤子也破了几处。可这些都不可怕。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胸前的伤势吸引。
他出去前还穿得整整齐齐的黑西装外套此时从肩部向下开了条大口子,即使被库洛姆的身体挡出仍能看到几乎斜切过胸口的可怖痕迹。里面的衬衫已经一片血红,隐隐露出背后模糊的血肉。
我的两条腿都在发软。大厅里显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景象,惊呼着冲出来。我这才如梦初醒,跟在后面赶过去。
医疗队员接过昏迷的库洛姆将她送往手术室,纲吉好像这才松了口气,目光无意识地向这边移动过来。
他朝我笑了一下,不见血色的嘴唇忽然动了动。我还来不及分辨他究竟说了什么,就见他闭上眼,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提示】
游戏中日期——11月15、17日
等我26號回來》《
☆、Target。78 免疫力
以前经常听人说“感觉天塌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形容。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到的只有巨大空白,周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白色笼罩了整个世界,像是无穷无尽不可企及又好像近在咫尺密不透风。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我干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弓着身抓紧胸前的衣服,可还是没能将这种糟糕的窒息感减轻分毫。
走廊上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明晃晃的白色灯光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我紧紧握住自己指尖,企图用掌心还残留着的那点余温给冰冷的手指取暖,却没能成功。
手术室的红灯还没熄灭。我再次抬头看过去,眼睛眨了又眨,可它还是不见丝毫变化,倒是隔壁的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愣了一下,这才循声望去,就看到那个穿着黑西装的银发男人铁青着脸冲这边大步走近。他身上的焦灼和森然气息就算隔了半条走廊的距离仍旧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我没有力气站起身,只好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用尽全部力气向他点了点头:“你来了,狱寺君。”
青年看了我一眼,在长椅边站定,皱着眉没说话。
我继续道:“纲吉君还在进行手术,不过医生刚才出来说过没有大碍,只是伤口比较深处理起来要花点时间。库洛姆已经送进了病房,大概是因为之前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精力,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身上倒是没有很严重的外伤,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了。”
这一大段话说出来竟丝毫不显得吃力,而且还挺有条理逻辑也清楚,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狱寺终于将视线从手术室门口移回来,垂头盯了我几秒,突然笑了声:“你倒是很冷静。”眉头却始终不曾舒展。
我努力扯了下嘴角,终究没能笑出来:“那还真是抱歉啊,我就是这种个性。”
处境越是糟糕,脑袋越是能够冷静下来。
可即使这样,贯穿了胸口的黑洞仍旧无法被填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扩大,束手无策。
狱寺隼人略一挑眉,转身往长椅旁的墙面上一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又沉默下来,潮水般的无措又开始侵袭。
我紧紧抓住衣角,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手术室大门。旁边有极淡极淡的烟草味渗入鼻腔,拜此所赐,脑子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空白。
我忍不住想到下午纲吉倒下的瞬间,想到他躺在医疗部队匆匆准备好的担架上时跟他身上盖着的薄被一样苍白的脸色。
那时他对我说了什么呢,他是想要说“我回来了”吗?还是有什么更重要的话呢?
掌心又开始冒冷汗,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晃,手术室顶上的红灯悄然熄灭,大门“砰”一声被打开。
我几乎在同时跳起来,整个人好像触电一样,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也许是因为动静太大,旁边的狱寺隼人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这才将视线移到手术室门口。
几个护士正推着担架车高举着输液瓶从里面走出来,沉默而迅速地穿过我们面前的长廊。青年熟睡的脸庞露在白色的被子外面,看起来似乎稍微有了点血色,表情也很平静。他棕色的头发软软搭在枕头上,终于为这片充斥着白色的光景添上了其他的色彩。
我松了口气,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狱寺在我前面走过,迎上刚出手术室的主治医生。我怔怔看着他们交谈结束,直到狱寺再一次走回面前才有了点反应:“医生……怎么说?”
“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不过要去看看也没问题。”青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我很没用,被嘲笑也是理所应当的。
“狱寺君难道不担心吗?”
狱寺隼人眼眸微暗,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速度之快差点让我以为他那一瞬间的恼怒只是错觉:“呵,十代目怎么可能被这种事情打倒。”
是啊,这种事情对于沢田纲吉,甚至对于他们这些黑手党而言,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不就是在枪林弹雨中成长起来的吗?每一次的教训、失误,都由血和泪组成,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是,在成为黑手党之前,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少年不是吗?
是和现实中的我一样的,普通人。
我深吸了口气,抬头对狱寺道:“纲吉君的病房在哪里?”
“左转倒数第二间。”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却转向另一个方向,“我先去髑髅那边看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转角处。
我按照他说的找到纲吉的病房,进门时刚好遇上做完检查准备离开的护士小姐。对方冲我笑笑,嘱咐了几句后便带上门离开了。
病房比我想象中宽敞,没有小说或是电视剧中所说的那些为重伤病人准备的各种器械设备,只有普通的家具摆设,最多是房外连着一个小阳台,进门处还有间独立卫浴,。
纲吉躺在床上没有醒,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病号服,之前那身被血浸透的西装衬衫大概早就被处理掉了。我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将他正在输液的手小心放进被子底下,再看头顶的输液瓶,还剩下一大半。
此时天色早就黑了,拉上的窗帘外隐隐约约透出几缕模糊灯光。病房里就开了一盏暗橙色的壁灯,走廊上的长明灯灯光透过房门玻璃射在卫生间前的地面上,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仿佛终于带上了几分暖意。
我俯身趴到床沿,全身的骨头好像也松弛了不少,虽然没到睡觉时间,困意却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狱寺说的没错,沢田纲吉是不可能会被这样轻易打败的。他还这么年轻,他的路还很长,他还有那么多关心他信任他的同伴,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重新清醒过来时,耳边听到了清亮欢快的鸟鸣声。还没能睁开的眼睛里接受到白色的微弱光芒,接着,就感受到了自发间传来的温暖触感。
那是一只宽厚的手掌,掌心有干燥而熟悉的暖意。它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五指温柔地从发丝间穿过,最后落在脸颊上,略微停顿后,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
我没有睁眼,左手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动抬起抓住了那只正准备从我脸上离开的手,将它重新贴回脸颊上。
头顶立刻传来一声轻笑:“吵醒你了吗,潮?”
“你可真是精神……”我打着呵欠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那张脸笑意盈盈,虽然还有些虚弱,不过一点也不苍白。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五点多,外面不过刚刚擦亮。
纲吉顺势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撑着床沿坐起,我急忙起身给他在身后加了个软垫,又顺手按下墙上的呼叫按钮才坐回凳子上。这么一来,才发现浑身酸疼得厉害,趴着睡了一晚上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似的。
纲吉紧了紧我的手,垂着眼叹了口气:“手心很冷呢。现在时间还早,潮回去睡吧。”
我摇摇头,又打了个呵欠:“醒了就睡不着了,我在这里陪你。”
没过多久,医生护士便过来为纲吉做检查。我趁着这段时间进卫生间洗漱,出来时正好听到纲吉在问库洛姆的情况。
医生一边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一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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