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凝结,我怔了一瞬,火气紧接着就蹿了上来:“我是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这么做可能引起的结果你能承担吗?你能保证情报屋不会因此被暴露吗?还是说你看不爽我所以想要趁机把情报屋也毁掉算了?”
“既然这么做了,自然也会有对策。”他仍是面不改色,“但如果你真的被抓,那就只好放弃你。不过先生也会因此回来了吧。”
说实话,在来这里之前我还因为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狡猾的对手而紧张,但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反倒轻松不少。
这家伙意外的是个坦率而正直的人,虽然看起来并不容易相处。
我定定望着扎吉,许久双手抱胸坐回到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似乎有很多不满呢,对我。”
青年停顿了一下,站着没有动:“不,只是对你成为Us io这一点不满而已。”
“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扎吉难得沉默下来,我挑了挑眉抬头看去,竟发现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眉峰微微蹙起,眼底带上了几分不悦,连说话的语气都隐约变得严厉。
“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你为彭格列十世挡那一刀的理由。”
我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变,愣了片刻:“啊……”脑袋快速运转起来,然而在得到答案之前,扎吉就已先我一步说了下去。
“这样的生活确实不适合还是个学生的你,而你本身也没有身为Us io的自觉。更何况……”他一瞬不瞬看进我眼里,嘴唇翕动,“你对彭格列十世的感情,是不是……”
一股热气猛地从胸口窜起直冲头顶,我想也没想就跳起来一把揪住了扎吉的衣襟。
过大的冲击力逼得青年被迫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后面的单人沙发上。他似乎有些吃惊,眼中终于荡起微弱的涟漪,但我还来不及看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就被带着跟他一起往沙发上摔去,幸好及时用膝盖抵住了沙发边沿才避免了直接将脸撞上对方胸脯的惨状。
我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继续揪着他的衣襟,一脚立在地上一脚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心虚。
“我还什么都没说!不要单凭你的猜测来否认我至今为止的努力可以吗!”
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为了做好这个情报屋,我先是必须忍受沢田纲吉的怀疑,即使之后得到了信任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私心帮助他,有的时候为了完成委托还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擅长应付的人。现在被不知什么家族盯上,又惹到了白兰。
为什么偏偏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要发生在这一天里呢?
“不管适不适合这个身份,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身在其位的自觉?!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对不起情报屋?!”
我在看在努力,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有成长,总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和那个人对等的位置上。
我始终都在克服那些铺天盖地的情感,让自己至少可以理智一点也可以客观一点。
我是中立的情报屋,我时刻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忘记这一点。
“现在我才是Us io。”
我直直望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他棕灰色的眸子里映出我一本正经的脸,微皱着眉,神情认真。
“既然决定了要往前,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话音久久在室内回荡着,我说完这些才感觉到紧张,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乍一想,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像个气球似的炸开了呢?
是了,大概是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危险和恶意。
即使扎吉的话太残忍,但也许就是事实。
我沉着脸想要收回手起身,不料刚一放手,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我浑身一僵,随即就见扎吉毫无预兆地朝我抬起手来:“真是……”
我来不及反应,睁大了眼瞪着他,紧接着,头顶便覆上一片温热。
“为什么一点都没变呢,潮。”
青年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叹息,终于不同于之前毫无起伏的音调,隐约似乎多了份怀念。他的手放在我脑袋上,久久不动:“好像,稍微有点知道先生为什么选择你了。”
我不知道扎吉在这时候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好像落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绵长的、辽阔的,其中含了几分笑意和叹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此时眼中看到的人并不是我。
这一场谈话就这么不了了之,因为明天就是情报屋的巴勒莫地区干部会议,更多的事情在会议上商谈也会更合适一点。
扎吉留我们在他的别墅里用过晚饭,之后杨告辞离开,我本来也要和他一起走,但才刚表示了一下这个想法,扎吉便冷淡地看了我一眼:“书吧不是被完全破坏了吗?”
我摸摸鼻子没有答话。
就算那里没被破坏我大概也不会回去,万一再碰上白兰就不会像下午那样幸运了。而且明天就是会议,来来去去实在不方便,应该会找个靠近约定地点近一些的酒店住一个晚上吧。
至于彭格列……今天是绝对不会回去了。
见我不说话,扎吉也没有接下去,送着杨到了门口。正在玄关换鞋的东方男人笑着抬头看向我,镜片背后的双眼弯得如同两道月牙:“大小姐,何不考虑一下今晚住在扎吉这里?”
“啊?”我愣了半晌,下意识偏头朝扎吉那边看过去,褐发男人依旧不带任何表情,闻言既没否定也不表示肯定,随即便不发一言送杨到了大门外。
我站在门口仔细考虑着这个提议,虽说确实方便不少,但是住在别人——尤其还是对我来说初次见面的男人——家里,总是有点别扭的。
果然还是去找个酒店?应该不会真的倒霉到再次遇见白兰吧?
打定主意,我换上鞋准备出门,正遇上送了杨回来的扎吉。他垂头看我一眼,反手将门关上:“我会叫人准备客房。”说着,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反应过来,可又不知道怎么推辞:“你不是不喜欢我?”
正要走进客厅的青年脚步一顿,转头看过来,有点疑惑又有点轻蔑:“我想我说过,是对你继任Us io不满。”说完这一句,他便不再看我,径自上了二楼。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人家都愿意留我住下了,再推辞未免显得我不够大方,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当晚,扎吉家的女佣便收拾了一间客房给我,甚至相当体贴地送来套新睡衣以便换洗。
今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一波又一波接二连三,我觉得有些累,很早就洗完澡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为明天养足精神。
然而看着头顶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眼睛酸涩得厉害,却偏偏怎么都睡不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好像又回到了刚进入游戏的那一天,之后在这里的一切都需要独自面对。
那个时候我并不害怕,倒还有些惴惴的兴奋。大抵人都是这样,不管之前是多么不自立的类型,可在什么都无法依靠的时候一下子就会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韧性。
但现在不一样,我感受不到兴奋,反倒是相当平静。也许因为已经预见到了今后可能有怎样的结局。
我关了灯,抬起手臂遮在眼前,努力不让自己想更多。可这段日子以来的回忆偏偏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周围的黑暗也仿佛是流动的,慢吞吞攀上被外面模糊的灯光打亮的窗棂。
我无措地捂住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想——沢田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在担心我呢?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有没有觉得遗憾呢?
不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那个躺在棺木中冰冷的你。
——你只要能够活着就好,能够微笑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提示】
游戏中日期——7月7日
啊哈哈这一天终于结束了【跪地
☆、Target。41 藤与花
我一向认床,所以这一天晚上照例没有睡好。第二天扎吉家的女佣来叫我下楼吃早饭时我早就已经起床,并且洗漱完毕也换好了出行的衣服。
跟着对方走进餐厅,褐发青年正要拉开座椅落座,看见我似乎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真少见。”
我眨眨眼,在已经准备好早餐的位置前坐下,顺口问道:“什么少见?”
“起床时间。”扎吉简单地回了一句,拿过土司开始往上面抹黄油,“下午的干部会议我会在中午前回来,之后带你过去。”顿了顿,抬头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没什么事就呆在这里别乱跑。”
我耸耸肩,不甚在意地拿起土司张嘴就是一口,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也不怎么想出去。”
扎吉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随即移回视线,不发一言地开始进餐。他的动作像个贵族一般优雅,虽然我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贵族,但总觉得理应是这样的。
就如同沢田纲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明白怎么又无端想起了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专心致志地解决面前这些食物。
早餐结束后,扎吉去公司上班,我则钻进昨晚住的那间房里翻出纸笔,因为没带着笔记本电脑,只好抱着手机梳理了一下近期发生的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主要是Us io身份被泄露事件,虽然扎吉没有及时阻截情报造成了这条消息的扩散,但事态仍在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最大的问题在于,如果说之前派人袭击我的那个家族——据之后的情报,是个叫做温斯特的中型家族——是此次情报的源头,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又为什么会将目标瞄准我?
而另一方面,昨天白兰见到我时说的那一句“这一次把你找出来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这样的话实在令人无法不在意。不仅如此,他来找我的时间偏偏和此次事件如此凑巧,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情报就是他泄露给温斯特家族的?
一时也理不清思路,我将桌上用笔画得乱七八糟的纸揉成一团狠狠丢进墙角的纸篓中,抱着脑袋在椅子里蜷成一团。
这么呆了一会儿又觉得不爽,下意识掏出手机翻邮箱,但里面那些邮件的最早收件日期依旧是昨天,数量有减无增,而来自沢田纲吉的新邮件——
无显示。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难免还是觉得失望。但我竟然没有感到难过,只是胸口仍然会酸酸的,好像怎么都提不起精神,也没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也不知这样颓废了多久,反应过来一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快到中午。我急忙整理书桌跑下楼,扎吉也刚好回来。
我对他究竟做什么工作实在好奇,可因为不确定游戏设定中我对他的了解程度究竟有多少,也不敢贸然打听。
也许是我心不在焉的状况实在太明显,反倒是扎吉在午餐中途终于不耐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飞快地瞟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饭。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咳咳,就是想问问你日常的工作顺不顺利……什么的……”
扎吉奇怪地盯了我一会儿,随即别开目光:“普通的管理工作而已,没什么顺利不顺利。”
“是吗……那就好。”
餐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叉与碗碟不时碰撞的声音。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午餐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之后扎吉回房换衣服,我则坐在楼下等他。几分钟之后,青年穿着深蓝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长裤从楼上下来,一改之前商界精英的范儿,浑身充满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息。
不得不承认他也是个衣服架子,和沢田纲吉一样。
我从沙发上站起,等着扎吉过来。然而他只是朝我偏了偏头,示意我跟上,随即便转身朝一楼那间大书房走去。
我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是十分确定,便没有多问,小跑几步追着他进了书房。
房间里的窗帘紧紧拉起,没有一丝光亮从窗外透进来。青年开门后在门口的矮柜上随手拿起一样东西,紧接着,一片淡黄色的光芒便在黑暗中盛开。
我这才发现他拿在手里的竟是一盏油灯,不过这油灯并非那种真正需要燃油的古董,而是除了式样外都很普通的应急灯。
扎吉关上门,顺手反锁好后,提着灯走到房间内侧的书墙前面,随即伸手在左边第二排最下面那一层陈列架的底部摸了一下。
按照以前在书中见过的对这类机关的描述,这时候我们眼前这面书墙应该会缓缓向两侧移开,或是其中某一块悄无声息地向外打开,总之书墙上会出现一道或大或小的门洞,之后我们就可以从这个洞口进入暗道。
然而我等了半天,这面墙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身后的书桌底下发出“咔嗒”一声脆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扎吉就已经朝那里走了过去。
他动作熟练地俯□掀开铺在书桌下的地毯,我才发现那近一平方的地毯竟然没有和周围的完全连在一起,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那里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口子,正好可以容一人通过。
扎吉蹲在洞口抬头看过来,示意我先下去。我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猫着腰钻进书桌底下,踩着通往暗道的石阶往下走。
出乎意料的,虽然上方看起来如此狭窄,可才一落地,眼前便豁然开阔起来。虽然视野依旧并不怎么明亮,但黑沉沉的甬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着光,荧荧的光芒将四壁照得剔透发亮。
我看得有些呆了,连扎吉已经站到了身后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重新往前走去,我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头顶已经合上的入口,急忙跟上对方。
“喂,扎吉,墙壁上的那些都是什么?它们在发光诶!”
“不过是荧光藤而已。”前面的青年语气不咸不淡,好像隐约还有点鄙视我孤陋寡闻的意思,“连这个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的常识里没有这种植物!
大概是听我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当初随便研究出来的植物。”
……所以说根本就是变异产物么!?
我默默望了望头顶甬道的石板,连那里都攀上了纵横错落的荧光藤,幽蓝色的光芒仿佛星光一般落下来,竟不由让人觉得有几分浪漫。
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击扎吉:“哼哼,果然是‘随便研究出来的’,这个光太暗了,结果还是需要额外的照明工具不是吗?”
说着,不忘指了指青年正拿在手里的油灯。
谁知话刚说完,扎吉忽然脚步一顿,紧接着就停了下来。他微侧了□,半张脸被油灯昏黄的光芒和荧光藤幽蓝的光点沐浴着,似真似假,似温暖又似冰凉,好不真实。
“把手给我。”
他忽然出声,我眨眨眼,没反应:“啊?”
他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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