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若是真如此的关心他,又岂会让他在外候了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圣上的话越是关切,也就意味着他原本来的打算若是说出以后,圣上对他的雷霆之怒也就越大。
浑然不知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发颤,马坤低声道:“臣……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说完这话,马坤仿佛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更是无力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不敢不如此说,来时的念头在不敢提了,若不然等他的,怕是雷霆之怒啊。
“哦?”
嘉靖眉头挑了挑,笑着道:“爱卿何罪之有?”
深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今个不妨说下去,在马坤看来,今个这问题应该还不算太大。
而且,这事情早晚是要被人惦记着的,今个若是提出来了,日后也少了被弹劾。
“臣听闻……若此事为实,户部历来往湖州府所拨银两尽皆……臣掌管户部,却被奸佞所蒙蔽,以至原本就钱粮紧缺的国库更加雪上添霜,臣之罪也。”
马坤倒也利索,直接先认罪了,不过他认的罪只是被下面官员所蒙骗,才会误往湖州府拨了那么多的银子。
这罪倒也不算是大罪,毕竟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出了这等事情也是正常的,只要并非是户部官员刻意犯下的错,一般而言,皇帝都不会揪着不放的。
“恩。”
嘉靖点了点头,笑着道:“爱卿这罪倒是认错了。”
说完这话,嘉靖的声音就有些飘忽不定了:“爱卿掌管户部,坐在户部大堂当中,为户部尚书,下面的那些官员如此胆大包天,你又岂会能够想到?”
“朕也想不到啊,朕的大明朝竟然有如此胆大的官员。”
“既是被蒙蔽的,罚俸一年,此事也就作罢了。”
“爱卿平身吧。”
嘉靖的态度出奇的好,令马坤都有些不敢置信。
“若是无事,就先退下吧,朕乏了。”
嘉靖刚才的话语还是十分的和善,可接下来,直接就开始赶人了。
马坤赶紧再次跪倒磕头:“臣告退。”
说完这话,方才起身,然后退出了大殿,直到从西苑出来,马坤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心绪不宁,今个的陛下,着实有些不对劲啊。
“户部。”
西苑大殿内,嘉靖嘴里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伸出胳膊让黄锦扶着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今个打坐的时间太长了,腿都有些发麻了。
“这户部可是管着咱大明江山的银钱啊。”
嘉靖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动来,不过黄锦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接话,若不然指不定要受什么责罚呢。
“一句轻飘飘的被下面官员蒙蔽了,就算请罪?”
“真当朕是瞎了眼不成?”
“各府历年来有多少的事情,拨下多少的银两,户部岂会心里没个算盘?”
“一个小小的湖州府,年年修桥,这桥修的怕是比湖州府都要大了吧?”
嘉靖这话没错,这湖州府的银子全都是来自修桥,正好离太湖不远,所以就全用这个借口了,这在曾毅上奏的折子里面就有提及。
可嘉靖却也不是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朝廷不是没遇到过水灾,挨着太湖的也不只是湖州这一个府。
更何况,湖州府修桥的速度,若是传了出去,那简直是骇人听闻。
户部那边子官员,平日里可是对国库里的银子小心着呢,谁想从里面拿走一笔银子,都要和他们不知道说多少好话。
湖州这边如此的诡异情况,户部年年拨银子,岂会不知?
如今却用一句被下面官员所蒙蔽了双眼就想糊弄过去,真当他这个皇帝好糊弄了不成?
只不过,这户部尚书是当初严嵩举荐的,前段时间才敲打过严家几次,对于这个老臣,嘉靖不想过多的落了他的面子。
所以,户部这边嘉靖不准备查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大案了,至于别的,想来户部也没那个天大的胆子了。
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嘉靖的年纪大了,且痴迷修行,对于朝中的事情,已经不在像是年轻时候那般了。
“哎,户部这边,暂时先缓缓吧,等湖州府那边的人全回京之后在议。”
嘉靖叹了口气,却是暂时不打算处置户部了,这其实跟他的年纪也有关系,如今的他早就失去了刚登基时候的进取之心了,只是一门心思的修仙求道。
之所以现在不动户部,其实也是嘉靖的算盘,户部那边犯了如此差错,这运回京的三十多万两白银,还有何颜面开口来要?又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开口?
到时候,这几十万两白银还能多为他炼出几炉金丹来。
可若是现在换了户部尚书,那新任的户部尚书可就没这些顾忌了,到时候肯定改开口来要这些银子了。
嘉靖为了修仙求道,这算盘也算是绝了,竟然和臣子算计起了这三十多万两银子来,这也算是古来罕见少有的情景了。
(本章完)
第137章 不划算()
马坤从西苑出来,没有回户部,也没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严府。
马坤和严家的关系,在朝中是众所周知的,可谓是严家的嫡系,他的一步步升迁全都有严家在里面起到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严嵩亲手提拔上来的官员。
所以不管马坤愿意与否,他已经和严家紧密的绑在了一起。
对于严家的门子而言,马坤也算是严家的常客了,旁的一些官员若是来府上拜见,还要给门子塞些好处,然后让门子代为通禀等。
可是马坤却是不用,直接被请入了严府后,门子才赶紧去通禀的,根本就不敢从马坤这索要什么好处的。
做门子的,最重要的就是机灵,他虽然是严家的门子,背后靠着严家这庞然大物,可这也只能是在那些严家瞧不上眼的官员跟前得瑟一番罢了。
真要是敢在马坤这样的户部尚书等严家嫡系官员跟前得瑟,门子这个肥差也就该换人了。
不大一会,门子就小跑着过来,满脸陪笑着道:“马大人,您请直接去后院就成,老爷在后院呢。”
说完这话,门子先快走了半步,在前面带路,虽说马坤也算是府里的常客,可是该有的规矩是不能乱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自然有别的仆人来带路的,只不过这个门子聪明,想要多在自家老爷跟前露脸,所以才亲自带着马坤去后院的。
至于在府外候着的那些人,让他们候着就是,反正老爷见不见他们也不一定,他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送来的名帖给收下了。
若是老爷要见他们,等第二天他们在来的时候,让他们候着就成了,严府就是如此,一般官员想要进来,那可是要排队才行的。
也正因为此,别看是一个小小的门子,却根本不把外面那些等着递拜帖的官员放在眼里,甚至若是不给他些好处,他能把那些个官员的拜帖一直往后放,甚至是一个不小心给遗漏了也是有可能的。
“马大人,小的就不往里走了,您请。”
进了后花园,远远的就能瞧见严嵩在花园的亭子下坐着,两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着,门子就告了声罪,退了下去。
严家虽然权势滔天,可是这宅院却并不算是太过奢侈,只能算是中上。
当然,严家在城外的园子则是奢侈无比,只不过那园子是严世藩平日里居住的地方,严嵩还真没去过。
“恩师。”
马坤走到离严嵩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放轻了脚步,然后拱手弯腰行礼,他是严嵩一步步给提拔上来的,所以早就拜在了严嵩的门下。
“怎么?这可是又有事了?”
严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却靠在椅子上没动,他门下弟子不少,可是真正出息的并不算多。
而这马坤,却是他极为欣赏的弟子之一。
平日里马坤倒也算是规矩,逢年过节的,肯定是要来府上拜见的,只不过平日里却是没事几乎不来的。
虽然是看着有些生疏,行事止步于礼节,可其实,在严嵩看来这才是最好的。
若是门下弟子一个个有事没事的都跑来套近乎,那他还有闲的时间么?
也正因为此,严嵩才笑着问出了这句话,以他对马坤的了解,这定然是有什么事了,若不然,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马坤不该来的。
“是有事。”
马坤苦笑着,旁边伺候着的两个丫鬟则是自觉的退出了亭子,在外面几步开外的转角处候着。
“湖州府那边不是快回京了么?”
“那三十多万两白银,若是能冲入国库……。”
“今个弟子去见陛下……弟子不知陛下是何心思,最终…………。”
“还望恩师指点。”
马坤十分恭敬的询问,又不得他如此了,他能够位居户部尚书,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可关键是这事情他要知道严家这边到底要怎么做,然后才好配合。
若不然,他做的事情若是恰恰和严家做的有背道而驰的效果,那可就糟了。
严嵩沉吟了一会,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唉。”
“这的确是该回来了。”
“这掐指算算,这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倒是成猴崽子了,不能安宁了,这一年的功夫,在京城里闹。”
“京城闹完了跑去湖州那边闹,如今,可又该回京了啊。”
严嵩这话,听似是和马坤问的不搭边,可其实却是直指关键核心。
三十多万两白银,对于严家而言,不重要,如今对于严家而言曾毅更为重要,和曾毅比起来,那三十多万两的白银根本算不得什么。
曾毅多次挑衅严家权威,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若不然严家在朝中的威严只会降低,那些原本就想推倒严家的官员在私底下的活动会更多。
“这也闹腾了足足有一年了。”
“总不能在闹腾到明年是不是?”
严嵩笑着,他年纪虽然大了,可正因为此,甚至那股长居上位者的气势就更让人不敢忽视。
“你今个没提,这是好事。”
“陛下这边怕是也盯着这些银子呢,你若提了,事也就麻烦了。”
“既然没提,以后也就不用在提了。”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银子,是充入国库,还是陛下留下,对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其实没多大的干系。”
“国库若是紧张,那些不重要的地方,可以暂缓拨银嘛!”
“总不能没了这三十多万两银子,国库就撑不下去了不是?”
“就当从没听过这三十多万两银子,这也就是了。”
“切不可惹祸上身。”
严嵩的话说的很直白,这三十万两银子别惦记了,皇帝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们的精力放在曾毅的身上就成。
反正这三十多万两银子也不是他们严家的,就算是争取到了,那也是入了国库,而且,因此而来的风险却是极大的。
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去为国库争取三十多万两的收入,这很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本章完)
第138章 枯燥的路程()
这话若是从一些正直的大臣嘴里,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可是从严嵩嘴里说出来,却在正常不过了。
官职是自己的,可是银子是朝廷的,这两者之间的得失,非常容易就能明白的。
“恩师,这个时候动曾毅……。”
严嵩或许记不得曾毅的名字,可马坤却是记得。
毕竟严嵩是内管首辅,权倾天下,整日里忙的大事不知有多少,而且还要替皇帝炼丹收集药材等等,每一件都是大事。
而曾毅对于严嵩而言,不过是一个往常没有关注过的跳梁小丑罢了,如今只是知道了有这么个人,却也不会去刻意记这个人的名字,因为其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马坤却不同,他是户部尚书,这个案户部这边多少有些漏洞,所以他倒是记住了曾毅的名字。
“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罢了,什么时候动,都不碍事。”
严嵩笑着,神情里露出不屑之色,对他而言,别说是一个七品官了,他如今的这个位置,就是当初他亲自把这个位置上的人给拉下马,然后他才自己坐在这上面,一坐这么些年的。
更别提是七品官了,他提笔划一下,就能有不少的七品官落马的。
虽说这曾毅在皇帝这边也算是立功了的,可是,他严嵩真要动的人,就没有动不了的。
或许强行动了曾毅,会让陛下那边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在严嵩看来,这却是很划算的,陛下的心思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更何况,这事又不可能是他这个内阁首辅亲自出面,至多是在损一个官员罢了。
可这个时候动了曾毅,那所起到的效果,绝对是巨大的,让那些原本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对严家动手的官员们一个个把眼睛睁大一些,都看清楚了,这朝廷之上,到底是谁说了算。
胆敢忤逆严家的,哪怕是风头正盛,哪怕是立了功劳,也照样没有好下场。
这不仅会让严家前段时间丢失的威严尽数回来,更能让严家在朝中的权威更上一层楼。
这若是换成以前,严嵩不会选择这么直接了当的法子,毕竟这结果可能是严家这边在损一个官员,而且怕还是朝廷内有分量的官员,且甚至皇帝那边或许还会对他严嵩生出几分不满。
毕竟身为皇帝,岂会看不清朝堂之上这些臣子们的心思?
最起码当今圣上是绝对能看透的。
可如今这一个小小七品官蹦跶的太过厉害了,所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小心了,这个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
“你户部那边别出什么差错就成了。”
严嵩缓缓开口:“一个七品官,如今倒是折腾起了如此的风浪,就算是丢官罢职,哪怕是掉了脑袋,也算是值了。”
马坤点头,没有接腔,不过却对接下来朝堂上争执多了几分的小心,曾毅不过是一个七品官罢了,的确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偏偏,曾毅是徐阶的门人。
而且,如今来看,肯定也算是徐阶的得意弟子了。
虽说徐阶不过是内阁次辅,在严老恩师跟前算不得什么,且其平日里也算知趣,可问题是,若是曾毅出事,徐阶坐视不理,会让那些依附在他麾下的门人弟子包括其他官员心寒的。
所以,只要动曾毅,徐阶绝对会尽力去保的。
到时候,肯定是要折腾出一片风浪的。
这点很显然,他的老恩师严阁老早就已经想到了,而且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曾毅还没进京,京城这边的气氛就已经开始变的诡异起来了,朝堂之上更是弥漫着一股任谁都说不透的怪异气氛来。
而这边,曾毅他们还是押送着犯官和银两,慢悠悠的赶路。
主要是押送白银用的马车,赶路太慢,拖累了,若不然曾毅他们现在最起码能在多走两倍的路程。
不过虽然如此,这路上倒也安稳太平,毕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皆朝廷的钦差队伍,除非是不要命了。
别说是没多少人知道这钦差队伍里的马车上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是知道,也没人敢来抢。
真要是抢了这银子,那就形同造反,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只能是有命抢,没命花了。
更何况,这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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