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这个小师弟,可是才思敏捷之辈,就连恩师如今提起咱们这个小师弟,也是夸赞连连的。”
张居正这话可是大实话,别说是徐阶提起曾毅有夸奖了,换成是任何一个官员,碰到如同曾毅这般知礼数,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又心思灵巧的弟子,就没哪个会不喜欢的。
“有了小师弟的珠玉在前,我也准备效仿一番。”
邹应龙一手端起跟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使劲放在了桌子上,沧桑的脸上满是斗志昂扬,双眼中更是充斥着凌厉之色:“以前严家在陛下跟前牢不可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丝动摇,定要借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彻底把严家给推到了,也免得严家继续把朝廷给弄的乌烟瘴气。”
张居正眉头皱了一下,看着邹应龙已经放在桌子上的空杯,拿起了酒壶往里面斟满,方才慢悠悠的道:“云卿这是想效仿小师弟的法子,弹劾严家父子了?”
云卿是邹应龙的字,张居正是邹应龙的师兄,这么称呼他,倒也算是合理,而且还显得两人关系亲近。
邹应龙点头,冲着张居正道:“正是如此。”
“满朝文武奈何不得严家父子分毫,如今总算是有了这么一个破绽,可见圣心已经动摇,这个时候岂能在给严家父子弥补的机会?”
张居正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轻轻摇了一下,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波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不过,在抬头之事,张居正眼中已全然是一片赤诚之色:“云卿可是有了好的盘算?”
张居正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问邹应龙,你既然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把严家给推到了,那肯定是有了周密的计划才对。
对付严家这种权倾朝野的大势力,可不是那么容易很简单的,或者说,严家已经并非严家,而是严党了。
虽说朝堂之上又不少官员深知权奸没有好下场,但是摄于严家权势,却不得不讨好严家,但是在关键时刻,绝对会把严家往深渊推上一把,同时在踩一脚。
可同时,照样有那些色令智昏被权势给冲昏了双眼的人,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严家这边的。
所以,想要彻底对付严家,可不仅仅是弹劾严家就成了。
严家父子倒了,不意味着严党就倒了。
严家父子就算是倒台了,也只能意味着严党的昌盛不在,可严党临死前的反扑会有多厉害,没人知道。
若是严家倒了,严党的其他官员上去了,那弹劾严家还有何意义?
亦或者是严家倒了,严党也不行了,可严党临死前的反扑把他们这边的官员大多都拉了下去,让别的派系趁机占了便宜,这等于是给旁人做了垫脚石,又有何意义?
朝廷之中,从来就不少党派之争。
搬到严家是为国为民,可这个前提是自己的派系不能和严党同归于尽。
而在张居正看来,邹应龙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只是一腔热血罢了。
“只要严家倒了,朝中自然一片朗朗乾坤。”
邹应龙目不斜视的盯着张居正,继续道:“恩师如今是内阁次辅,一旦严家倒了,按序递补,恩师肯定是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并非是皇帝任命的,而是按资排辈的。
按照进入内阁的顺序,然后开始排,首辅退了次辅顶上,同时次辅之后进入内阁的那个成为次辅,如此依次类推下去。
若是有两个官员同时入阁,这两个人的在内阁的排序不看官职大小,而是看他们金榜题名的时间,若是……。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特例,就是曾经任过内阁首辅,之后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内阁了,那若是再次进入内阁,由皇帝下诏,或者是内阁当中那些资历不如他的大学士全都同意他往前排,这两种可能下,是能直接就再次成为内阁首辅的,而且,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
(本章完)
第24章 法子()
如今,徐阶是内阁次辅,严嵩这个内阁首辅一旦倒了,那肯定是徐阶这个内阁次辅往上递补,成为内阁首辅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严嵩之前的那几位内阁首辅,早以全部辞世,这也意味着,一旦严嵩倒台,在无人有资历排在徐阶的前面了。
就算皇帝想要下诏,那也要从之前担任过内阁首辅的人选当中挑选,可严嵩之前的内阁首辅,早以辞世或者被严嵩构陷斩首,根本在无有资格的人选了。
如此一来,徐阶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可就是铁定了的。
张居正眼前微微眯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虽然不减,可心里却对邹应龙多了几分的小心谨慎。
张居正问的是邹应龙弹劾严家可否有了全盘的算计,而邹应龙回的却是日后恩师徐阶将会成为内阁首辅。
这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可偏偏邹应龙却说的十分的认真。
张居正又不傻,岂会不知道邹应龙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邹应龙不过是个御史罢了,他就算有全盘算计,又能如何?所以,他只知道弹劾严家,至于别的,那是他们的恩师如今的内阁次辅徐阶该操心的事情。
他们这些个做弟子的在前面冲锋陷阵,徐阶这个做恩师的,自然是要坐镇大局了。
邹应龙这想法在张居正这,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可若是放在徐阶眼里,那肯定是非常喜欢的。
而若是严家一旦倒台,哪怕不只是邹应龙一个人的功劳,可来日徐阶成为内阁首辅,肯定当记邹应龙一大功的
“愚兄倒是认为如今时机不到。”
张居正摇了摇头,满脸不认同,他虽然不想让邹应龙在恩师跟前居功,可他这个不认同,却并非是因为个人的关系,而是真的不认为邹应龙这个时候能够弹劾成功的。
迎着邹应龙等待解释的神情,张居正摇头苦笑,脸上充满了苦涩之意:“凡事可一不可二,咱们的小师弟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的年纪还有他是今科进士,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可言,如此一来,他的那道奏折才能成功。”
“可咱们呢?咱们为官多少载了?”
“小师弟的奏折,不适合咱们啊。”
“就算你有严家的充足证据,又能如何?陛下那边会信么?”
“小师弟的奏折当中,又有严家的几条大罪?可严家却遭了敲打。”
张居正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曾毅可以在奏折里装嫩扮委屈,那是曾毅的确嫩,的确年轻,的确没有根基。
可他们这些个为官这么多年的官员在用曾毅的法子,那指不定就会起到相反的想过,皇帝会认为他们是有所图谋,而非是曾毅那边受了委屈,想要求得皇帝的庇佑。
而且,曾毅的法子不能复制。
曾毅是第一个,所以才会在皇帝那起了效果,可是在来一道这样的奏折,皇帝可就不一定信了,哪怕同样是今科进士上的奏折,指不定皇帝都会认定此人别有所图,而非是曾毅那般效果。
张居正的这番话,十分的客观,他虽然不想看到邹应龙在恩师跟前展露才能,可却不会因此就坏了大事,他的心胸还没那么狭隘。
邹应龙眉头紧皱,一手捏住酒杯,在手里来回转动,并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
“难不成,就这么错过机会了?”
邹应龙不甘心,他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严家就如同是他的眼中沙和肉中刺。
“目前而言,只能如此。”
张居正点头,虽然也有几分的不甘心,可还是十分耐心的道:“且看着吧,这次咱们小师弟弹劾了严家,更是从所未有的起到了效果,严家那边定然是不会甘心的。”
“虽说陛下敲打严家了,可若是严家真的不动小师弟,那定然会对严家的霸权造成影响。”
“以严家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轻饶了小师弟的,只不过却不会用那么明显的手段了。”
“咱们的小师弟既然能另辟蹊径弹劾严家,又岂会对此毫无准备?”
“咱们这些做师兄的,也只能是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帮一帮咱们的小师弟了。”
张居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有一些担心之色,可更多的,却是露出了老谋深算的模样。
“师兄的意思是……。”
邹应龙话问到一半,就已经明白张居正的意思了,既然他们小师弟弹劾严家的法子,旁人不可复制,那小师弟本人呢?
小师弟能够另辟蹊径弹劾严家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
而接下来,面对严家的报复,他们这些个做师兄的,只需要暗中帮助他们的这个小师弟,同时搜集证据,交给曾毅,让曾毅去弹劾严家就成。
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尚且不知,可是若不这样做,目前的情况而言,肯定是会成功的。
既然如此,那就值得一试。
“小弟明白了。”
邹应龙点了点头,张居正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赌,不赌毫无胜算,赌了,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该如何选择,自然一目了然。
“这几日,小弟抽空去小师弟那瞧一瞧。”
邹应龙捋着下巴处的胡须,呵呵笑了起来,只要能够扳倒严家,不管最后功劳是谁的,在他看来都无所谓。
“正好小弟的家中虽然不大,可却还能容得下小师弟住下的。”
邹应龙笑着,如今城中客栈皆不敢让曾毅住宿的消息,他们自然是已经知道了,毕竟这也不算小事了,能逼的严家如此报复,这还算是头一遭了,若不然,刚才张居正也不会说严家乱了方寸。
严家做的这些事情连他们这些人都瞒不住,又岂会瞒得过锦衣卫?
当然,这些事情锦衣卫也不可能禀告给皇帝,当今圣上也不可能去关心这些,可万一,在什么关键时候,有人在皇帝跟前这么提了一句。
试问,被皇帝敲打期间,却暗中如此大胆的针对上奏折祈求皇帝庇佑的臣子,这该让当今圣上何等的恼怒。
(本章完)
第25章 再次交锋()
“小师弟的住处,怕是还要妥善安置。”
张居正摇了摇,并不认同邹应龙的法子,如今曾毅是独自在承受严家的怒火,而限制于曾毅的那道弹劾奏折,严家虽然肯定会动曾毅,可方式方法却不会那么直接明了,而会用一些阴险的手段更为合适。
可这个时候,若是曾毅住在了邹应龙的家中,那严家的怒火肯定会捎带上邹应龙的。
而严家对付邹应龙的时候,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若非如此,他第一时间就能让曾毅来他府上住下。
邹应龙眉头微微一皱,看向张居正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戏谑之色:“师兄莫非是有些担心了?”
邹应龙这话虽然问的客气,可其实意思是在说,莫非师兄你害怕了?
邹应龙和张居正两人虽然是师兄弟,可相互之间的竞争可是很强的,虽然两人之间不至于互相迫害拆台什么的,可是偶尔损这么一句,却是常有的事情。
对于邹应龙话里的讽刺,张居正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脸上仍旧是带着和善的笑意,甚至连眼中都不见分毫的不喜之色,轻声道:“为兄只是提醒你一番罢了,免得思虑不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咱们的小师弟都不怕,咱们这些做师兄的岂会胆怯了?”
“只是,胆量虽然是个好东西,可这心思却更重要啊。”
“若是没有半分的思量,空有胆量,那无异于莽夫一般。”
文人之间的争斗就是如此,俱都是好面子的,所以全都是话里含沙射影,就算是被旁人说了,只要对方没撕破脸,那也要忍着,甚至一副荣幸之至的模样听着。
若是谁先忍不住,翻脸了,那就是涵养不足,心思不足。
张居正刚才能忍住邹应龙的讽刺,同时又把这些话给还回去,邹应龙既然能作为张居正的对手,自然不会太差了,同样是满脸笑意,甚至还十分认同张居正的话一般,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事是请示恩师?还是咱们两个做师兄的商量做出个决定?总不能让小师弟露宿街头吧?”
邹应龙笑着询问,直接给了张居正一个狠狠的反击。
你既然说不行,那你给想个法子啊?亦或者,你根本想不出法子来,只能去请示恩师?
张居正眉头皱了一下,邹应龙这话,等于是把他给逼在了绝境,原本他的确是想着去请示恩师的,可谁曾想,还没来得急去请示,这邹应龙就找上门来了,如今更是用话把他给堵死了。
不理会邹应龙和张居正这两个同门师兄弟在这言辞交锋。
曾毅那边,曾毅早已经把行礼放在了他买下的那个独院,留下曾宣在那收拾房子,他自己去了翰林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尤其是这几天曾毅原本就成了翰林院内众人关注的焦点,以至于曾毅前脚还没踏进翰林院,严家对付曾毅的法子就已经被传了开来。
若说翰林院的消息,原本其实是没这么灵通的,只不过这次所有人都特意关注着呢,都想知道严家这次准备怎么还击。
所以,这次的消息才会这么快,毕竟严家那边又没什么隐瞒。
严家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瞧瞧,他们怎么玩死曾毅,而且严家用的手段,就算曾毅心里明知顾问,可也不可能在上奏折弹劾。
曾毅这次若是敢因此弹劾严家,严家就敢亲自把曾毅的奏折给送到皇帝手里,让皇帝瞧瞧什么叫做只会哭喊,这样的官员,要了何用?
而且,锦衣卫那边也不可能把这么小的事情禀告给皇帝,严世藩虽然恼怒至极,可到底也是掐算好了的。
“曾贤弟留步。”
曾毅前脚刚踏进藏书楼,丁士美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笑眯眯的叫住了曾毅。
眉头微微一挑,曾毅同样客气的冲着丁士美拱手:“丁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两人之间和和睦睦,若是不知道的外人,肯定以为两人关系不错呢,谁又能想到,这两人其实是水火不容,恨不得弄死对方才能甘心。
“贤弟可是太客气了。”
丁士美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亲切,甚至带着一丝真挚的意味在里面:“咱们可是同年了。”
“愚兄痴长几岁,若是贤弟不嫌弃,日后不妨叫声丁兄就是了。”
旁边原本路过准备进入藏书楼的几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只不过却没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很显然,曾毅和丁士美的恩怨,如今翰林院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所以对于他们两人这会的表现,可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丁大人抬爱,小弟惶恐啊,既如此,日后还请丁兄多多照拂,毕竟小弟尚且年幼。”
曾毅这一番话,说的远处围观和偷听的翰林已经忍不住想要笑了,丁士美也没比曾毅大几岁,可曾毅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丁士美已经上了年纪一般。
丁士美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刚才曾毅的那番话,对于他而言,不痛不痒:“今个晚上,为兄在杏花楼摆下酒宴,想邀几位同年赴宴,不知贤弟可否赏脸?”
“咱们几个同年不醉不归,到时候咱们尽管敞开狂饮,不醉不归,为兄早以安排好人手,将咱们一个个安全送回府上。”
丁士美这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却让所有人吸了口凉气,这是明知道曾毅没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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