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义成两镇再次加码,而且这次还出现了昭义军的新面孔,昭义历来拱卫京师东部,看来朝廷为了打赢这场,也是蛮拼的。
这些军队的到来,将浙东战场本来已经倾斜的天平,更加彻底地倒向了官军这边,狂风暴雨般的进击将裘甫系人马打的节节败退。
几天后,宁海被攻克,裘甫的大本营被端了。
裘甫事先做了两手准备,他预备了十七艘船,如果战事吃紧,就率众扬帆出海。
浙东东部海面,岛屿星罗棋布,海盗众多,只要脱离官军陆地上的纠缠,进入大海之中,那就海阔天空任我翱翔了。
浙东我还会再回来的,裘甫等人默默地想着。
但前提是您还得能出去啊。
当大家在海边集结完毕准备登船时,望海镇将云思益、浙西将王克容率领的水军出现在了前方水域之上,一阵乱箭射来,裘甫方打不过专业水军,只能匆忙弃船逃命,白白送给了官军十几艘船只,水路方面彻底被断绝了希望,裘甫人马就像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愤怒而绝望。
当官军在越、明、台、海上四面形成合围之后,裘甫率残部退守在宁海南部的南陈馆,准备决战,困兽犹斗。
北面的孙马骑在上疁村布防阻击官军,被东路军击溃,同行将官王皐胆怯率部投降,让本来就形势严峻的裘甫人马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裘甫在整个浙东数万人马,竟只剩下不足万余人,不过就算只有这些人,裘甫依然不甘心,他依然渴望一战,战争从来没有绝对的输赢,战机也总是变幻不定的,裘甫抱希望于再来一次三溪大捷。
然而空想永远与现实相差太远,随后东路军再次大破裘甫人马,双方决战于南陈馆,裘甫损失数千余人。
战场上兵荒马乱之际,官军只顾着厮杀得欢,事后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在各路官军重重包围下,裘甫竟带着残部不见了。
唐兴守军回报未见敌军,明州守军回报未见敌军,台州、海上也未见裘甫人马身影。
插翅飞了?
战场上的官军们顿时抓狂了,地毯式搜查吧,你还别说,当搜查开始不久,还真抓到了一个知情的。
这个落单的俘虏哆哆嗦嗦地告诉了官军,裘甫的真正去向,听完差点把这群军汉子们吓尿了。
裘甫绕过官军包围,顺着奉化西北的黄罕岭,潜回剡县了,剡县是其老家,家族亲戚都在于此。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裘甫此时想回家。
黄罕岭平时人迹罕至,道路崎岖,因此官军也没有在此驻防。但翻过此岭向西一片坦途,四十里地疾行半日即可到达剡县,而剡县北面就是越州,要命的是此时越州城仅有一千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土军,形同虚设。
越州危亦!倘若越州失陷,主帅被俘或战死,所部将吏都难辞其咎,瞬间大伙儿们脑门上浸出豆大的冷汗。
义成军张茵反应最快,他立即率部勒回兵马北上,哥们儿来是帮忙的,可不是来背锅的,赶紧赶在裘甫攻陷越州前回去,或许可以挽回。
时间就是生命,也是大伙的生命和前程,一日后,日夜兼程的张茵人马便赶到了剡县东南,好在路上的探马回报越州无事,这才使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王式也得知了裘甫回剡县的消息,与越州府内上下惊恐不安相比,这位王大人很兴奋,他说了句很牛的话,裘甫这厮回来就是找死啊。(贼来就擒耳!)
战略上藐视敌人,确实有大将风范!
很快东南两路军再次合围剡县,剡县如同一座孤岛,矗立在官军包围之中,没有援军,没有余粮(之前已经开仓放粮了),只有冰冷残破的城墙勉强庇护着城内绝望而恐惧的人们。
三天八十三战,双方都打的很疲惫,但剡县在多次进攻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支撑艰难。
裘甫等人试图诈降突围,被王式识破,在绝望中再次尝试突围三次后,裘甫等人彻底放弃希望了,他们选择出城投降。
交战之际,官军或许一直在鼓吹宣传投降的许诺和诱惑,缴枪不杀的口号历来对战败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裘甫等人在官军无休止的进攻压迫下,最终放弃了尊严,选择了听信官府的许诺,弃城投降,虽然他们也有怀疑,但没有选择,要么是死,要么或许有一线生机,在生的诱惑、死的威胁面前,更多人选择了宁可卑微地生,也不体面的活。
裘甫与刘暀、刘庆从三位首领任务带着百余人出城,站在离城门不远处与官军将领谈判投降事宜,他们不敢完全相信官军,可又不敢轻易放弃这唯一的生机。城内还有刘从简率领的五百多兵士,倘若官军有诈,那就回城和官军周旋到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可王式更奸诈,一面甜言蜜语劝说投降吧,我们优待俘虏哦,一面提前在城边埋伏了人马,裘甫等人还没缓过神,一队骑兵已经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顿时隔断了他们与剡县城池的道路,此时投降和反抗都没有用了,只剩下一个命运那就是被俘。
城内刘从简等人看到事变救援不及只能闭城继续坚守,而城外的裘甫等人则被呼啸怒喝的骑兵掳回官军军营之内。
王式对裘甫等人的处置很残忍但没有滥杀。除了将裘甫械送京师,向天子献俘告功(惯例)外,其余为首的刘暀、刘庆从等二十多人,被腰斩于市,其余的俘虏甄别后放归原籍。
回去吧,努力保住自己那卑微的生命,然后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庭,安稳平静地活下去吧。
王式站在越州的城头看着这些卑如尘蚁的百姓,他们也曾经有自己的家庭,也曾经为之努力经营过,若非被逼无奈,又有谁愿意走上这条死里求生的道路呢?
结束了,战火结束了,也该将和平安宁还给这片土地了,百姓们亟待一个休养生息的善政。
朝廷的诏赦已经下达,但并没有提及减免粮米,只是强调了各府不得额外乱收杂税,朝廷还是离不开浙东钱米呐。如今浙东甫遭兵燹,朝廷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令人担忧啊。想到这里,王式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随着刘从简从剡县突围后失败,裘甫被斩于长安东市,大中末年的这场浙东动荡最终落下了帷幕,朝廷粮仓再次稳定下来,整个唐朝再次平和了下来。
唐帝李漼现在感到浑身的舒坦,那天在大明宫九凤楼前,俯视着跪在街心的裘甫,盛大的献俘仪式让其感到兴奋不已,陇西李氏骨子里的那种热血豪情顿时涌上了心头,自己发出“斩”的声音都走调了,百姓和众官的欢呼声更让自己激动地一阵晕眩。
父皇,浙东平定了,您安息吧。
做皇帝真好啊,集万千荣耀于一身,唐帝李漼看着案前的折子,安南都护李鄠上表,本月播州也克复了。
海岱晏咸通,李漼不由地吟诵起父皇曾制的词句。
十一月,唐帝祭天,改元咸通。通俗点就是万事如意,可惜,在晚唐这恐怕只能是梦中才能有的盛世吧。
十二月,刚传捷报的安南都护李鄠带着监军仓惶逃奔武州,安南都府交趾被南诏攻陷。让刚松一口气的唐帝又被一堆告急军报搞得焦头烂额,皇帝也难做啊,都不容易。
南诏,再次成为了朝廷之上的焦点,这颗引爆大唐的引线,已经火星隐现。
(本章完)
第19章 彩云之南()
从长安出发一路向南,越过苍莽的秦岭和大巴山脉,然后经过剑南西川繁华的CD府,此刻站在其南面的大渡河畔,极目向西南眺望。
茂林深处,烟瘴弥漫依旧,苍山洱海之畔,一座雄伟壮丽的王城矗立其间——南诏,这个位于大唐西南边陲的王朝,此时的进犯把年轻唐帝的咸通梦击得粉碎。
提起南诏,或许大家比较陌生,但金庸大师笔下的大理段氏想必人们都是耳熟能详的,而大理国的前身正是南诏,这个迅速崛起的势力,在中国历史上涂抹了一笔异样的色彩。
彩云之南,这个原始蛮夷之地,也因为南诏的建立而开始走向文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一步步真正地靠近华夏。
而对于大唐来说,南诏是其难以言说的痛,没办法,自己酿的苦果,跪着也要咽下去。
要讲明这其间缘由,还不得不提起唐朝的老冤家,吐蕃,这个高原王朝如迷一般在公元6世纪中期(大唐贞观年间)崛起并很快兴盛起来。
唐朝和吐蕃两大兴起的军事集团在短暂接触后便因为各自的利益而展开了攻防战,双方交战虽然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唐朝感觉有些吃力。
云南地处吐蕃与唐朝西南边界之间,自然不可避免地卷入了两虎相争之中。
正当气喘吁吁之际,唐朝看到旁边有群蛮娃子竟在吃瓜看戏,便游说说,整天在林子里混吃等死有啥出息?跟我一起搞吐蕃吧!
大家都不吱声,只有其中的一个蛮娃子想了想说,吐蕃太强大了,我还小,搞不定反过来容易被虐。
唐朝想了想,也是,那我就扶持你,让你在自己地盘上先强大起来再说吧。
于是,开元年间,唐玄宗便支持蒙舍诏首领皮逻阁开始了统一云南六诏(蒙帯⒃轿鲒⒗笋汾⑦傟孚⑹├粟⒚缮嶷┑恼秸
六诏统一之战其实也是唐朝和吐蕃在云南境内势力渗透角逐的过程,唐庭甚至直接进行军事介入,在经过系列战争后,蒙舍诏先灭越析,次灭三浪,又灭蒙嶲,终于统一六诏,因为其地理位置处于诸诏南方,同时唐庭封皮逻阁为南诏王,因此立国名为南诏。
南诏成立之后与唐朝大哥有过一段蜜月期,大家友好往来,抽空一起敲打敲打吐蕃,日子过的倒也很充实。但是时间长了南诏的心思慢慢开始变了,我是要建立一个地域性的政权,不是一个专业打手哎。
不想当大哥的小弟,不是一个好小弟。
南诏没想过当唐朝的大哥,但他却想好好经营自己的堂口,在自己西南这块一亩三分地上当好大哥,这样一来就不能再总是合伙揍西边邻居吐蕃了,要发展就要努力营造良好的周边环境,抱着这个心思的南诏自然会私下接触吐蕃方面,互通有无。
对于这种首鼠两端的做法,唐庭自然很是上火,但也没抓住南诏的把柄,只能派官员在边界处多加提防,同时没事敲打提醒下,嗨,南诏小弟,别太过份了啊。
南诏虽然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玩着平衡术,但利益当前还是使得双方边境摩擦不断增多,特别是南诏和大唐共同争夺步头路,最后结果却由南诏取得。大哥的份儿被小弟拔了,大唐虽然明面上没报复,但心里肯定对其多了份猜忌和提防。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位边境的官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张虔陀,一个被南诏钉在耻辱柱上的唐朝官员,在皮逻阁推脱与唐朝战争的德化碑上描述,张虔陀被形容为离间南诏部族,勾结吐蕃图谋对南诏不利,污蔑南诏造反的宵小之辈。
但我们能从德化碑中看到,皮逻阁早先曾经多次奏表控诉张虔陀,而朝廷却不置可否,其实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张虔陀的做法其实是得到朝廷的默许的。
对于扩张中的南诏,唐庭突然发现以前的小弟慢慢要变成同志的关系了,以后不好使唤且不说,万一南诏哪天倒向了吐蕃,大唐联合大食、回鹖、南诏的包围吐蕃的策略将毁于一旦,而且还要面临着两面作战的危胁。
从后来的唐朝快速反应行动来看,唐朝确实一直在准备,等着南诏踏上那条红线,然后趁机征服南诏,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以当时的唐庭实力,这是有可能的。
张虔陀就是那条红线的编织者,他一直忠心耿耿地打压着南诏,憋屈的南诏此时面临着两条选择的方向。
要么退缩回去,继续老老实实当小弟;要么搏一把,干掉张虔陀,出了这口恶气再说,至少当时皮逻阁等人都是将满腔的怨恨归结为张虔陀这个恶吏身上。
万事俱备,唯独缺少一个合理的擦枪走火借口,德化碑没有提及,但史书和野史都记载了,张虔陀与前来拜会的皮逻阁妻子相见后,有私。
被戴绿帽子了,这个借口是男人都忍不了,真这样的话,这个张虔陀品性和人格都不怎么地啊。
有没有私我确实不知道,但皮逻阁这边的确回去后很快就发兵问罪了。
在南诏军队的猛烈进攻下,姚州,这个伸入南诏边境的大唐前哨很快就失陷了,张虔陀,死亡。
攻占了姚州的皮逻阁部,并没有进一步行动,他们在静静等待唐庭那边的反应,凭心而论,南诏还真没有做好和唐庭撕破脸的准备。
友谊的小船荡漾了这么久,咋能说翻就翻呢?
毕竟以前大家算是内部矛盾,偶尔攻陷个城池,替君王清个污吏应该可以理解吧,我出了这口恶气,退出姚州就是了。
想简单了不是?
朝廷的反应也很快,在集结完兵力之后,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便率领八万精兵渡过泸水,迅速向南进逼。
面对如此强大的军事压力,皮逻阁首先选择了服软,他派出了使者,首先向朝廷道歉,大哥,这次我冲动了是我不对,然后表示愿意改正,并保证马上归还俘虏,退出并修葺损坏的姚州城。真诚地道完谦后,南诏方面见鲜于仲通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便向朝廷发出了最后的威胁,大哥,不要逼我,真逼急了,那我就向吐蕃投降了。
想脱离组织,哪那么容易?
南诏这边软硬兼施,希望换得一个对等的对话条件。可惜朝廷根本没有认为这个小弟真的能翻出大浪来,不服,那就揍到你服为止,开元盛世的自信,支撑着朝廷执着地南征。
南诏都城太和城顿时紧张起来,皮逻阁一方面积极备战,一方面备厚礼派使者向吐蕃紧急求援。
洱海、苍山、王城,顿时战云密布。
当大唐的军队抵达太和城后,一部分军队翻越了点苍山,企图从背后给南诏一下子,合围之势已成,此刻唐军已经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太和城,危亦。
史书上并没有仔细描述这场战争,但吐蕃方面肯定没有坐视这个难得的机会,高原骑兵一定是在关键的时候驰援而来了,联军在城外大败唐军,鲜于仲通仅以身免。
惨烈奇耻的大败让唐庭愤怒之余,开始更加慎重地审视着这位不意间已经长大的小弟。
南诏,你等着,我还会再回来的。
(本章完)
第20章 交恶()
南征的失败是朝廷不能容忍的,史书上将此罪名都推诿给了当时的宰辅杨国忠,称其蒙蔽圣上,挑起纷争,事后却又谎报大捷,因此大败而回的鲜于仲通非但没有被问罪还升任了京兆尹。
真当玄宗老糊涂,成老年痴呆了?
杨锅哥这个黑锅背的真是无怨无悔啊,有时候替领导背锅是一种职业需求,同时也相当考验一个人的职业操守,杨锅哥在这方面就很受玄宗的赏识,因此事业上也就一直顺风顺水。
帝国的屈辱最终需要用雷霆般的愤怒来洗刷,一时间庞大的帝国进行了军事总动员,大范围的征兵开始了,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里对这次征兵有着详尽的描述。
无何天宝大整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
天宝十三年,剑南节度使李宓带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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