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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后期,朝廷无力追究安史叛将,为了笼络河北安史旧部,任命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李宝臣为成德节度使。史称“河朔三镇”。
乾符年间,幽州节度军镇内更替非常激烈,从张直方、张公素一直到李茂勋,叛乱攻伐的血腥充斥着整个幽州城,以乱上位变成了河朔三镇节度使更替的潜规则,这就使得父死继任的李可举感到了阵阵的不安,黑暗中那些潜伏的叛乱让其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虽然河朔三镇长期保持独立,但从来没人愿意宣布独立,那是因为朝廷还是这些人最后的退路,跟朝廷保持好关系,万一哪天不济,部下造反,还能逃回朝廷里继续混口饭吃,也能得到庇护。
此次李可举出兵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示好朝廷,顺便露个脸,给朝廷留个好印象,同时为刚刚继承节度使的稳固性方面加分,毕竟河东与幽州毗邻,河东如果大乱起来,乱势向东波及幽州的话,那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吐谷浑酋长赫连鐸、白义诚这两位也是之前和沙陀部族一样,早就投靠了唐庭,被册封为阴山府都督,在塞北混口饭吃。
本来都混得差不多,眼看着旁边的沙陀部突然风生水起地旺盛起来了,而且还混了个国姓皇亲,吐谷浑酋长们的心里肯定酸溜溜的。
李国昌当上了振武节度使后,那就成了之前塞北诸族的直接上司了,安北都护府下辖的小弟们谁还敢像以前一样看待李国昌,而之前和沙陀部族们有些小过节的那些部族们就倒霉了,被打压、刁难那是难免了,李国昌有种衣锦还乡的爆爽感,这种感觉也是其不愿意调离振武的原因之一。
萨葛酋长米海万也和赫连铎等人差不多,估计在李国昌手下也没少受欺负,他们日夜迫切期盼着改变现状。
直到李国昌真的反了,这几个部族才看到了希望,等的就是这一天,朝廷的诏令一下来,一场痛打落水狗的行动就开始了。
大同节度使李国昌看不上,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稀罕,至少这几个外族大酋长是很眼馋的,而朝廷为了借助这些人自然也不吝用一个节度使来笼络人心,你想要当大同节度使,可以,那就帮我把李国昌、李克用拿下,朝廷自会论功行赏。
与赫连铎等人不同,沙陀酋长安庆的行为就仿佛显得很突兀,照理说你也是沙陀人啊?自己人打自己人?
其实也不难理解,李国昌虽然是沙陀大酋长,但下面各部族也有自己的酋长,你李国昌要和朝廷作对,一条路趟到黑,我犯不着让部族老少陪着和你一起完蛋,提前和你划清界限,省得你把沙陀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大家一道覆灭。
抱着对唐庭敬畏之情,沙陀中的许多人其实并不看好李国昌和李克用的这次任性叛乱,他们也在暗地寻找机会押宝朝廷,安庆只是比较早地站了出来,但他确实不是唯一的一个和李国昌等人决裂的沙陀酋长。
崔季康回过了神,眼下石州被袭,岚州方面音信全无,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崔季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气裹着雪屑呼入口中,让其感到一阵冰凉。
行军数日,向西而行,雪下的倒没那么紧了,地面上积雪还没有全没过野草,枯萎的草梢一茬一茬地冒着头,像是白色的雪地上撒了一片又一片的黑芝麻。
又过了一日,黑黢黢的石州城便出现在了眼前,沙陀军显然已经进攻了多次,城头上的烟火熏黑痕迹很明显,垛口间破碎残缺多处,裸露的石碴子泛着灰白的印记。
城头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当其望见城外不远处渐渐清晰的朝廷旗帜之时,满城顿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声音震彻四野。
沙陀军动了,李克用率领的骑步兵在雪窝子里窝了数日,本来进入石州境内时没有下雪,可是一攻击石州城,老天爷就像作弄人似的纷纷扬下了起来,大雪片子糊住了眼,还怎么打这仗,李克用正感觉窝囊呢,准备这两天就撤军回去,此刻突然遇到了全军而来的河东军。
要不把河东军打掉?李克用突然有些发狂地想着。
河东军慢慢地停下了脚步,透过密集的人群,崔季康看到了策马立在最前面的李克用,这个年轻人此刻正扬起了手中的马鞭,指着朝廷的军队呼喝着什么,从军队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在给部队进行战前的鼓舞。
崔季康挥了挥手,传令官迅速下令,陌刀队几步向前,刀刃一旋,五尺的长刃在雪的映衬下泛着嗜血的寒光,身后的长弓手将弓弦依次拉满,锋刃向前,点点夺魄。
李克用眯着眼看了看河东军,“冲”一声低吼从其口中传出,沙陀军的战马骑兵顿时冲了过去,如同潮水般涌了上去。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弓弦响起,飞蝗般的箭矢顿时铺天盖地飞出,喊杀声震天动地。
红雪,大片大片的红雪,血液凝结在雪上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红雪。
沙陀军在冲击数次后,最终带着不甘和怨恨,缓缓地向北撤去,崔季康领着河东军缓缓地进入了石州城内。
崔季康脸色阴沉,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还让其难以忘记,沙陀军忘死的气魄让人胆寒,若不是自己此番军众庞大,恐怕也难以打退沙陀军的几番忘死冲击。
雪再次无声的飘落,将天地间的一切纷争和杀戮所掩盖。崔季康立在府内廊廡之下,盯着无边的夜色,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
(本章完)
第110章 洪谷()
岢岚军南面,洪谷,起伏的山梁在此处变得平缓了很多,平坦的地势延绵出一片开阔的青草坡地。
此刻,日头正懒洋洋地挂在天上,像是对下面摆开阵势即将开战的双方漠不关心。
李克用轻轻抚摸着胯下战马的鬃毛,平复着其不安的情绪,对面昭义和河东两镇联军的旗帜随风翻卷着,黑压压的军众横亘在坡谷口,铺满了对面空旷的草甸坡地,明盔亮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远远望去令人胆寒。
昭义、河东这两大朝廷主力军队联袂进击岢岚军城,自然是想把自己从岚州赶回去,虽然对方很强大,但李克用实在是不想走。
我想试一下,不管成不成功,不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李克用将岢岚军城内的全部沙陀军调集了出来,准备跟朝廷死磕。
对面的战鼓开始擂动,咚咚的皮鼓声响叩动着每个沙陀军士的心脏,他们不由地将手中的弓身攥得更紧了。
崔季康和李钧此刻正在中军中依马望着对面的沙陀军,敌方清一色的骑兵横铺在前面,狼旗节仗树立在军前,下面的白色流苏随风扬起,像是一缕飘散的轻烟。
李钧的父亲李业曾任河东节度使,小时候的李钧在府邸内也多次见过沙陀部将出入府中议事,那时的沙陀人看着还挺恭顺温和,除了胡子茂密一些外,李钧没觉得和唐人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现如今两军对垒沙场,对面肯定还有那些父亲曾经管辖的部将们,世事难料,让人不禁唏嘘。
李克用看了看淡蓝色的天空,游弋的云朵渐渐遮住了日头,天地间变得黯淡了一些。
“冲!”李克用抓住了这点些许的变化,立时领着大军冲了下去,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气势如虹,多待下去就会消磨己方的士气,不如先发致人。
官军们也同时动了起来,为应对骑兵的俯冲,前方的步兵早已支好了盾牌,陌刀队的长刃已经伸出,即可化解对方冲势,又能大片旋杀骑兵。
这本来是一场悬念不大的战斗,力量悬殊之下,理应是朝廷碾杀沙陀军,崔季康和李钧在护卫军的翼护之下冷冷地看着战场上残酷的厮杀。
断臂残肢,战马哀鸣和惨叫,整个坡地之上如同突然陷入了一个修罗地狱,血腥杀戮惨不忍睹。
李克用的全身上下像被血泼撒了一样,身边的骑兵凭借着前面骑军拼死踹开的缺口冲了进去,顿时将官军的阵型冲散了开来。
昭义和河东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实战部队,在短暂了慌乱之后,迅速地变型合围,想要将冲入阵内的沙陀军围杀殆尽。
李克用被围在阵中苦苦撑着,外面的骑兵一时又冲不进来,唐军的步兵在一点点消磨沙陀军的兵力。
蓬蓬蓬,几蓬箭雨射出,将侧面的唐军顿时射倒一片,李克用部下康君立等人突然掉头率领着骑兵拼死横冲唐军的中军,猛的还怕不要命的,暴烈的马蹄踏着兵士们的尸首越过,冲过刀刃和盾甲,顿时冲向了崔季康和李钧,中军兵众们被猛地痛击,有些措不及防,阵型一下子被突破开来,被突袭中军将士们顿时一片大乱。
步兵的军阵一旦松懈混乱,就像一座坚固的大坝,一旦有一处损坏,便会起连锁反应,从中间溃涌、跨塌。
前一刻还奋力厮杀的官军,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中军混乱的迹象让这些普通士兵对战场局势无法把握,是不是敌人又来了大量援军,已经击溃了中军?
李克用不会放弃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数百骑军在步兵军阵内左突右踹,硬生生地用刀箭杀出了一条血路,当李克用等人突围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骑兵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这声音震彻了坡地,让官军心里阵阵发寒。
李钧想稳住溃退中的昭义军,他勒马向前用长剑斩杀了几个溃亡的兵士,但鲜血已经难以阻止战场上溃败的军势,河东军也在迅速撤退,整个战场已经分出了胜负,乱象已经失控。
“不要退,本将命令不许退,违令者立斩!”李钧无力地喊着。
他的喊声虽然在昭义军噪杂的喊叫声中被淹没了,但却被一个沙陀军士铺捉到了踪迹,一支冷矢顺着声音的方向射出,立时洞穿了李钧的皮盔,鲜血顺着箭矢飙射出来,李钧晃了晃,在护卫的惊叫声中,倒下了。
崔季康无奈地看着如同潮水般溃败的军队,战争就是这么随机偶然,胜败转瞬间更替,崔季康狼狈地随着护卫兵士们劈杀着,艰难地冲出沙陀军的追击,大片的唐军尸首散布在山脚谷地,此役朝廷大败。
崔季康和兵众们在夜色中穿过了山峦,向东面而进,辎重粮草全部丢弃,人们饿着肚子走了数日,失落、愤恨、绝望在每个人心头积攒着,等待着爆发的机会。
残夜,洪谷坡地上,野狼撕咬着战亡的兵士尸体,才平息下的血腥味再次泛起,夜鸦栖息在树叉上,它们也被这特殊的气味撩拨的难以入眠,不停啊啊地轻叫着。
(本章完)
第111章 过浙东()
大明宫内,田令孜、杨复恭等人正端坐在政事堂内,旁听着几位宰相议事,北面的叛乱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而南方黄巢的军队在东南各州县游荡袭扰,哪一个也不像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轻松平定得下来。
田令孜揉了揉额头,感到了阵阵的疲倦,他没有李辅国、鱼朝恩那些宦官先辈们的军事才能,也没有王守澄、仇士良那样的杀伐废立的野心,他就是想靠着皇帝的关系,过着太平的日子,享受尊荣和权力带来的那份满足,而如今江山风雨飘摇,整个大唐就像是一间千疮百孔的破屋子,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不安感。
得想个退路,为皇帝也为了自己,万一哪天局势不济,不至于虎落平阳任人欺凌,自己幼年在宫中之时,就时常听老宦官们讲起前朝旧事野闻,当年随驾西行的权宦高力士,在避难之地受人掣肘,其非常黯淡的结局给田令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川蜀之地历来就是唐庭最后的庇护所,如今天下不太平,这个地方必须让自己的人来掌控。
田令孜听着听着不禁走了神,而一旁的杨复恭此时却听得皱起了眉,相对于北方的局势,杨复恭更关注南面黄巢军的动态,自己的堂兄杨复光一直随军和黄巢军抗衡,而自己总是隐隐觉得这个黄巢军才是个真正的大祸害。虽然现在其还如同流寇般纵横游荡,但那种飘忽不定的打法确实让人头疼不已。
王仙芝死后,其余党王重隐部渡江南下肆虐江西,曹师雄部袭扰浙西,黄巢部又再次横扫浙西、江西等地,所攻破的城池官吏不是被杀就是投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南方被侵扰的城池,实际上已经渐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黄巢过后,朝廷的旨意尚未下达,城池里的官吏们死亡殆尽,地方权力此刻处于真空期,无序、混乱之际骄兵、悍匪、不良民们都在觊觎着权力的滋味。
无秩序的情况下人们必然上演最原始的争斗秩序,谁的拳头硬算谁的,最后一位上位者往往是通过一路厮杀而最终获得成功的,这种依靠自身努力而成功的人,他不会感激朝廷的恩典,自然也没有什么忠君想法,我只是想要脚下的土地,居住的城池,我的地盘我做主。
南方,一场巨大的政局变革正在黄巢军的冲击下进行着,黄巢军如同一支锋利的刀刃,左突右冲,肆意割裂着朝廷的版图,使得南方诸镇在混乱过后,变得与朝廷更加疏离,形同陌路了。
杭州城西,石镜镇,大白天石镜镇的城门却紧闭着,城头上的军士们正紧张地搬运着战备物品,滚木垒石已全部摆放到位,人们聚集在高坡之上,翘首延望着城西方向。
此刻,石镜镇的守将董昌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西面的消息,这个消息相当重要,性命攸关。
黄巢军在浙西呆了许久,感觉这里气候不错,自己这帮人还挺适应的,正准备扎根长待,突然听闻高骈即将赴任镇海军节度使(统辖浙西)的消息。在恐惧和懊恼过后,黄巢便指挥部属们围着浙西的治所宣州城一顿猛攻,准备赶在高骈到任前给其一个惊喜,但黄巢显然小看了宣州城的坚固程度。
宣歙观察使王凝虽然主动出击不在行,但论起防守却是个行家,甭管你黄巢怎么进攻,我就是防守防守,滴水不漏的防守让黄巢感到了绝望,眼看高骈所部即将到达,黄巢无奈地选择了放弃,南奔而去。
黄巢离开了浙西向南而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浙东,按照黄巢的惯例,到了哪里必然会攻击当地的城邑,而自宣州向南进击杭州,石镜镇很有可能首当其冲。
石镜镇是个小城池,守卫的兵士大多是董昌自己招募组建的土团士兵,战斗力并不算强,一旦黄巢倾军而下,小小石镜镇恐怕也只有被碾压横扫的份儿,而自己和几位兄弟们好不容易转正为公务员,恐怕就又要加上烈士的称号了。
董昌很焦虑,他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金乌倦归,夕阳收回最后一丝光线,将黑暗重新还给了天地之间。
等了整整一天的董昌终于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响,本来有些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怎么样?黄巢来了吗?董昌暗自问着自己。
城门闪了个缝,城外的骑军们陆续进入,还未见到人影就听到对方“大哥大哥”地喊着,他是董昌的老乡,还是其的把兄弟,现任石镜镇兵马使,协助董昌处理军务,这个人的名字叫钱镠,这位在后来的日子里那是相当有名。
“怎么样了?”董昌的声音因紧张有些走调。
“没事了,大哥,黄巢他们连夜走了,继续向南,只是路过浙东,那火把延绵数里,翻山越岭,老远都能看得见,看着是要往福州去呐。”
钱镠朗声说道。
董昌的心突然感觉像是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