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歌之五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百年歌之五代-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新旧五代史上都没有详细描述朱诚是何时去世的,只留下只言片语“梁祖父诚蚤卒,有三子俱幼”、“昆仲三人,俱未冠而孤”,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未冠即未到二十岁,此时,最大的朱全昱也不过十几岁。

    无父何怙?父亲的脩金曾是一家人生计的主要来源,如今朱诚猝然离世之后,一家人的生活来源顿时失去了着落,悲伤和苦愁笼罩着这个残破的家庭。

    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总有一盏明灯始终让我们不甘放弃,那就是母亲的眼睛。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女性,特别是成为了母亲的女性,往往在生活的压迫之下,反而能迸发出比男人还要顽强的毅力,她们用柔弱的肩膀艰难地支撑起了家庭的重担,用辛劳诠释了母亲伟大的内涵。朱温的母亲王氏此时就属于这种人。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看了看周围三个年幼的孩子,在心里轻声地对已经离去的朱诚说道:“你放心走吧,再苦再难,我也一定为你会带大这几个孩子的。”

    王氏领着年幼的孩子们,努力张罗着将朱诚简单地葬下了,谈不上风光也不算草草,棺椁丧葬费用又花去了家中的一笔积蓄。

    葬完了朱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为将来打算。

    朱老师虽然以教书为业,但毕竟不是在编人员,福利待遇全靠自己争取。在乡镇之间,如果完全靠授业的脩金过活,恐怕吃饭都成问题,在自给自足的封建社会里,也是说不过去的。

    朱家的家中应该还是有些薄田的,对古人来说耕读为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况且朱温后来即位之后,也未刻意攀缘附会自己祖上原本是哪里哪里的望族,可见他们家应该就是砀山县本地土著,因此土地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即便是没有土地至少还有亲戚家族在当地,多少也会给予照顾周济些。

    如今朱诚去世了,家中失去了遮风挡雨的顶梁柱,没有了安全感的这群孤儿寡母按道理来说,定然不可能会离开砀山县,这个他们非常熟悉而又依赖的故土,去选择过背井离乡的漂泊生活。

    然而我们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王氏和朱温三兄弟并没有在砀山县逗留太久,他们最终的选择却是投奔临县刘崇家去做佣工。“母携养寄于萧县人刘崇之家。”“三子贫,不能为生,与其母佣食萧县人刘崇家。”

    是什么原因,能够让这孤苦伶仃的母子四人被迫离开家园,仓皇逃往他乡呢?我简单查了下史料,或许能够推测一二。

    首先,天气原因,古时候的天灾对百姓生活影响是非常巨大的,洪涝、干旱、蝗虫随便一个灾祸都能让普通民众的生存状况遭受巨大的打击。晚唐后期,经济方面捉襟见肘的唐朝中央政府对治下的水利堤坝疏于治理,结果导致各地的洪灾频有发生。

    唐大中十二年八九月间,河南、河北、淮南诸地发生了严重的水灾,一时间泽国千里,哀嚎遍野。“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没数万家。”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如果我们此时展开地图的话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泗水的上游有多个注入河流,其中一条分支便是汴水,蜿蜒的汴水自西向东汇入了泗水河道内,顺着汴水逆流向西瞧去,我们看到了徐州、萧县、砀山县,它们都是沿着汴水南北分布着。

    朱温的老家砀山县就在汴水的南面,童年的朱温想必也曾和其他乡野村童们一样,在芦苇茂盛的汴水河旁嬉戏打闹过。

    但此时的汴水变得非常狰狞可怖,暴烈的洪水倾泻而来,哭喊声、惊叫声、求救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村镇,王氏来不及收拾家中的细软便赶紧拉起了三个孩子,一家人拼命地向着村边的高地上逃去。

    连绵的秋雨打湿了四个人的衣衫,几个人一步一脚泥地跑到了高岗上面,看着浑浊的洪水漫延过整个村镇,房屋开始倾斜倒塌。自家本来就不甚结实的土房也随之坍塌损毁,王氏和朱温三兄弟在这秋风萧瑟的雨中失声痛哭。

    这一夜高岗上还存活的人们在寒雨中呜咽了一整夜。

    洪水退后,众人回到家园里面,痛苦地面对着洪水退后的惨景,断壁残垣,淤泥土瓦。

    苦难给了人们沉重的打击,但还没有让人们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

    很快,大家便在沉默中开始收拾起了残破的家园。毕竟是故土难舍,人们从地上扶起了椽子,重新堆起了墙壁,在水泽中找到了木箱,在淤泥里扒出了锅具,在树枝上捡到了被褥等等,人们在绝望中艰难地拾起了些许生活的希望,希望能够凑合着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汴水呜咽着向东流淌而去,水面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像一条柔美的锦带,河岸两旁一片狼藉,仿佛还在诉说昨日的苦难,河道溃堤处还袒露着大片大片黄色的淤泥。

    汴水南面的砀山县午沟里,王氏和朱温兄弟三人,此刻和其他邻居们一样,也正连夜忙着收拾残破的家园,一家人匆忙的身影被朦胧的月光拉地很长很长。

    (本章完)

第5章 逃户() 
这么大的灾难,朝廷肯定会知晓,也必然会敕旨地方去妥善处理,但问题是地方现在也很忙。

    东面的淮南节度使崔铉此刻正在领军讨伐宣州叛逆康全泰,(秋,七月,丙寅,宣州都将康全泰作乱,逐观察使郑薰,薰奔扬州。)同其一起随行的还有原宋州刺史温璋(己亥,以宋州刺史温璋为宣州团练使)。这个温璋可是大大有名,唐人小说故事中那位因绿翘案,斩杀才女鱼玄机的京兆尹就是这位大人,对于温璋我们后面还会再提及他。

    原宋州父母官跟着崔铉去南面平叛去了,新任或暂代的宋州刺史此时肯定头都大了,原本以为向上晋升了一步,乐呵呵地一接手,啪嚓,这刚接手的摊子竟然烂了。

    不得不说,这位兄台,你也太背运了啊!

    刺史大人叹息归叹息,可作为管理部门负责人,该表态抚恤,还是要及时安排布置下抚恤灾民们的工作。

    宋州刺史打起精神部署下属部门进行积极救灾,于是接到指令的各县各级领导们便纷纷深入灾区一线,对受灾群众们进行了亲切地慰问,他们号召受灾群众们,一定要鼓起勇气,勇敢地面对灾难,朝廷和有关部门一定会帮助灾区群众一起战胜灾难,渡过难关的。

    朱温一家在人群之中翘首聆听了许久县领导们的讲话,看着这些大人们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得吐沫飞溅,那些文绉绉的话却听得让人们直发困。

    领导们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很辛苦,但感到把想说的都讲完了,情感渲染得也很到位,因此觉得很满意很欣慰,便拍拍屁股走了。

    群众们站着听了半天,等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这些官员们之后,所有人的神情更加抑郁了。因为这群官吏们虽然长篇大论了一番,但有两件事始终没有提及,一是赈济粮食,这次带来些许的粮食也就是意思一下,下来赈灾总不好空手来吧,但这些粮食还不够大家吃上几顿的。二是减免赋税,大灾之后,颗粒无收,税费实在是缴纳不了,只能指望皇帝开恩体贴百姓给予免税了,但这方面更是一字未提。

    净是整一些虚的空的东西,没有半点儿真实惠,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朝廷的恩泽。

    不过这其实也算误会这些官员们了,并非他们不想提,而是他们也没资格决定这个事情。南方正在剿匪平叛,军粮可不敢有丝毫耽搁,附近州府必然是优先保证军队的粮食需求,否则这些军爷们调转过来,再来一次泾原兵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减免赋税更是不行,朝廷尚仰仗东南诸道钱米,皇帝不发话,谁敢轻易决定减免赋税,挖大唐朝廷的墙角?

    大家被官员们的空话忽悠了半天,肚子更加饿了,可是粮食不够吃该怎么办?于是乎树皮,树叶、草根都进入了食谱的选项内,饥饿的人们把凡是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掉了,当人们生存条件都面临极其严峻的形势之时,安土重迁的信念便自然而然地开始瓦解了。

    朱温一家此时肯定也正在和饥饿作着斗争,饥饿像刀片一样不时地刮磨着肠胃,地面上的一抹绿色都能让嘴里立刻泛起一股酸味,这种痛苦的感觉让朱温和他的兄弟们终身难忘。

    但现在让他们果断地做出离开故土的决定,对其来说还是很犹豫的,毕竟背井离乡的决择对这母子几人来说,太难了!

    这里有熟悉的山水,自幼居住的宅院,还有那些自己的亲朋家族,更重要的父亲还在附近沉睡着,当大家无助之时,还可以在其坟前祈祷求助于那个,冥冥中不知道已经在哪里的父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令人难以割舍。

    在犹豫摇摆的关头,最终帮助他们下定决心的是一个奇葩的朝廷政策—摊逃制。

    唐朝的赋税财源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农民的土地赋税,为了保证税收能够保质保量完成,朝廷往往出台了一大堆政策来保障税收的顺利执行,而晚唐时的摊逃制度确实很另类,很奇葩。

    摊逃制,简而言之,就是将逃户额度摊到其他人头上,来保证税收总额不会收到影响。打个比方,如果一个村有十户人家,赋税需要纳钱一千文,如果其中有五户因各种原因(天灾、人祸等等)逃跑了,那么剩下的五户人家还必须承担起所有原赋税的总额。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五户赋税增加了原有的一倍,自然也感到压力山大,于是乎又有些人走了,越来越多的人逃跑,留下来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最后留下的那个人看了看四周,空荡荡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还要拿出一千文来顶缸,他终于也忍不住了,于是乎仰天大吼一声,老子也逃跑算了,撒腿就跑了。(摊逃之弊,户不尽不休)。

    朱温一家人慢慢惊奇地发现,周边的邻户、亲朋竟然都渐渐不见了踪影,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快到秋季交税的时节,王氏仔细地算了算账,吓了一跳,摊上周边邻户的赋税,相当大一笔钱,这就算砸锅卖铁也交不起啊,更别说今年都没有任何收成,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里能上缴税赋。

    面对如此沉重的赋税,再想到过几天税吏到家里后,那副蛮横霸道的模样,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应付得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的破屋子,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王氏抹了抹眼泪,下定了决心。

    这天夜里,月色朦胧,王氏带着几个孩子趁着夜色,悄悄地打开了屋门,绕过里长家的房子,匆匆地穿过了黑黝黝地田地。

    一家人摸黑在朱诚的坟前痛哭了一场,然后便顺着田埂出了村口,一路向东逃去。

    咏田家(一作伤田家)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本章完)

第6章 到萧县() 
题逃户

    几界事农桑,凶年竟失乡。

    朽关生湿菌,倾屋照斜阳。

    雨水淹残臼,葵花压倒墙。

    明时岂致此?应自负苍苍。

    唐代薛能的这首《题逃户》,真实地反映了朱温一家此时的状况,王氏领着几个孩子仓皇地逃离了自己生活多年的故土,她不敢回头再张望一眼,只是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低头一直向东走去。

    离开了砀山县,朱温一家从户籍角度上来说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黑户,从此在社会上颠沛流浪,无根可依。

    朱温一家人离开了熟悉的故土,面对着陌生的外部环境,胆怯、迷惘、无助一起袭了上来,难,特别是对于一个丧夫携幼的女人,更加困难。但只要还活着,再苦也要生存下去,不为别的,只为这群可怜的孩子,只为自己对夫君曾经承诺的誓言,王氏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护佑着自己的孩子。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有几条路,这些路都是其他逃户已经趟过的选项,而对于朱温他们一家人来说仅供参考。

    第一条路:逃入山泽,落草为寇。好处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衣食有保障,而且不用再交赋税,逍遥自在。坏处是要面对官军的围剿,不过这个劣势在晚唐南方蕃镇军力薄弱的情况下,基本不用担心,因此这也成为了身强力壮者的逃户首选。而对朱温一家来说,一个女人带着数个幼小子女,在绿林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面混,确实有点不现实。

    第二条路:流落他乡沿街乞讨,这个好处是不劳而获,成本低,付出少,但劣势是有时候收获也很少。这条路活得太没有尊严,除非万般无奈,王氏等人也绝不会考虑尝试。

    第三条路:当兵,北方蕃镇和中原诸蕃镇拥兵自重,因此需要大量兵员来和朝廷抗衡。不过这个职业性别歧视严重,而且完全是用脑袋换饭吃,性价比不高,因此吸引力不算大。

    上面的这些选项显然都不适合朱温一家。几个孩子年龄还小,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无依无靠,王氏思来想去,只能选择投奔他人,寄人篱下混口饭吃这条路了。

    其实这也是很多淳朴良善逃户们的主流选择,一来投奔官员、大乡绅们做仆役、佃户,这些大人物们可以为自己提供庇护,二来能立即获得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来源,即便那是相当微薄的。

    毕竟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户们逃出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王氏背着包袱,一手拉着朱温兄弟几人,一手抱着女儿,几个孩子像泥人一样跟在母亲的身边,一路上的颠簸,让这几个孩子更加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为了躲避本州县的税吏纠缠,他们需要赶紧离开宋州本府,而东面的徐州则离砀山县最近,只要进入邻州,宋州的税吏就不能跨州向自己催缴赋税了。

    沿着汴水向东走了数日,一行人饥肠辘辘地向前移动着,残阳如血,余辉流淌到河道两旁的芦苇荡里,斑驳陆离的晖晕闪耀在水波之上,让人望去感到一阵眩目。

    当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小朱温看到了一座城池,这座城池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在夕阳的涂染下,城池的轮廓边缘镀上了一层迷幻般的光辉,让人不由地心神向往。

    这是小朱温第一见到外面的城市,矮小的城楼甚至连砀山县的那座城楼都不如,但这里却充满了陌生和新奇感,王氏也看到了这座城池,她掠了掠额前的乱发,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王氏从来没到过这里,但她曾听朱诚生前说过,这座东面的小县城应该就是萧县了吧。

    王氏领着三个孩子们,怯生生地走进了这座城池之内,里面陌生的景象让他们感到了局促和不安。

    进了城门之后,他们几个人便顺着坊道一直走到了一座大宅子的跟前,此刻很多人都围在其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宅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王氏等人一打听,原来是原县令老夫人刘氏在宅院门口摆设粥铺,以救济过往的灾民。徐州适逢水灾,萧县也未能幸免,好在萧县的地势较高,损失还算比较小,因此本地灾民的数量不算多,这里面倒有不少邻县逃奔至此的逃户们,衣衫褴褛的人们抱着饭碗填饱着肚皮。

    朱温几人端着粥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热饭下肚之后,几个小孩摸着滚圆的肚皮打起了饱嗝,久违的饱意让几人有些热泪盈眶,然而饭足肚饱之后,他们不得不要为今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