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知道了。”韩匡低下头,拱了拱手,低声答道。
“嗯,去吧,这段时间你就在京修养着,朝廷对河中还有方略,届时你这个熟悉河中府的人,自然是朝廷要倚重的人才。”田令孜舒了口气,看着韩匡没有异样,他也放心下来,虽然自己信任这些义子,但人心难测,自己也不得不防备一手,这也是其让韩匡前去府中查验伤情的原因。
“孩儿告退。”韩匡再次跪下叩头,然后便起身退了出去,外面的门人早就被交代过了,见到韩匡出来,立即领着其去后院的医正房内。
医正房位于后院的东北角落处,长安刮东北风的次数少,在这个方向煎药不会扩散到院子其他地方,此处的翠林修竹密植,掩映着位于此地的几间白色屋舍。
“吕医正,人已经带到了。”那老门子在其中一间屋舍的门口停下,大声地喊道,“老爷吩咐让帮这位韩公子好好看看身上的伤势,总出一个更好的医治、恢复的法子才好。”
过了片刻,屋舍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医正,这人是宫内的御医,这也是唐帝对田令孜的特殊照拂之处,大明宫的老资历医正被派遣到田府,专门负责照看和诊疗田令孜的身体,此刻吕医正正在门口看着韩匡,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他进来吧。”说罢转身兀自进入了屋内。
韩匡随即进入了这件房舍,一进去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这药香很复杂,自己也说不来是什么成分,只是闻着很舒服,让人不由地感到了一阵舒惬,“你伤在腿上?”吕医正回头看着韩匡问道。
韩匡心里一沉,他的腿是自己知道要还京后自残的,本来已经快好了,可如今田令孜要自己再来查看,明显是对自己有所怀疑,因此其在来此地的路上,走路姿势也故意显得夸张了些,但一想到这个医正可是宫内的老医了,届时可别瞒不住了。
“是。”韩匡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躺下来,去掉衣物,我来查看一下。”吕医正淡淡地说道,他是朝廷派来专门负责田令孜身体的医正,如今田令孜却将自己当作宅院的大夫一般,随意指派给他人看病,吕医正心里梗着,不太乐意,但既然田令孜开口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拒绝。
韩匡轻轻去掉了自己的衣服,在屋子旁边角落处的一张床榻之上,躺了下去,床板冰凉,猛地接触上去,让韩匡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吕医正放眼瞧去,韩匡穿着里衣,两条大腿裸露在外面,左腿上面一条一尺长的疤痕,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附在其腿上,甚是分明,这条伤疤很长,触目惊心,让吕医正不由地“噫”了一声。
“你这条伤疤是怎么得的?”吕医正将手指放在韩匡的伤疤上面,轻轻地摸索着。
“这是被刀砍伤的。”韩匡有些心虚,但他也没有办法,这条伤疤是那个晚上,自己用匕首狠了狠心猛地划破的,随后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番,也没有敢出去找大夫,躺在床上两天后才敢下地走路,当时鲜血迸出的场景,让韩匡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但每每抚摸到自己腿上这道虬曲丑陋的伤疤,自己也颇为佩服自己的勇气。
“哦,是这样啊。”吕医正没有说什么,他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吩咐韩匡将衣物穿好。
“你这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这利器所伤之后,就会有后遗症,特别是如此大的伤痕,每到刮风下雨时候,这道伤疤的地方就会感到奇痒难忍,好在不是缠绵老疾,我现下给你写一个方子,趁着伤疤还未好利索,将药用上去,或许以后能够缓解一二。”吕医正看着韩匡缓缓地说道。
“有劳老大夫您了。”韩匡系好衣物,然后起身作谢,他看不出吕医正是否查看出什么异样,面前这个老大夫眼神如同古井一样没有半点漪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使得韩匡心里如同揣了一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很是不安。
(本章完)
第433章 露陷了()
吕医正走到旁边的书案旁坐下,略微思考片刻,然后便伏案疾书起来,顷刻而就,吕医正拿起纸张,想了想,又添了几笔,然后将墨渍吹了吹,起身将其交给了韩匡。
韩匡捧着医方看去,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写着:“大黄(蒸)半钱,黄芩三两,甘草四两五钱,桃仁、杏仁、虻虫、蛴螬各五两,芍药五两半钱,干地黄一两五钱,水蛭一百枚,蟅虫五钱。”
“将这些药物买来后研成细末,然后炼蜜丸小豌豆大。每次服五丸,和着温酒送下,每日三次。”吕医正站在韩匡身旁仔细地叮嘱着,自己是医者,医者仁心,只要是病人到了自己屋内,吕医正就不由地细心起来。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韩匡仔细将药方收好,连声躬身感谢道。
“去吧,这些药用了之后,当有所改善了。”吕医正微微笑了笑,将韩匡送到了门口,然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屋舍之内了。
“韩公子,请这就随老奴走吧。”在门口候着的那个老门子等得也着急了,一看到韩匡出来,立即迎了上去,点头笑着对韩匡说道。
韩匡跟着那个老门子随着来的路一直走去了,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这田府的深宅大院之内。
吕医正在屋内,隔着窗栅看着韩匡等人走远,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够狠的啊,这道伤痕怎么可能会是被人砍伤的呢?如若是真的被人砍伤,这个地方,这个方向,早就流血不止而亡了,应该是短匕首之类的利器所伤吧,而且那么有分寸,最后的地方明显是力道不足才会有那么宽的伤口,唉,看来田大人怀疑也不无道理啊。”吕医正摇着头说道,窗外一个声音传来,“吕医正,田大人有请。”
“哦,好,我这就去。”吕医正不再去想,他转身走到门口,抬脚就出了门,跟着门外的那个小厮向田令孜的书房方向走去了。
韩匡出了田府沿着前面的坊街一直向前走着,自己在京城没有住所,之前随着田令孜回到京师匆匆在田府之内暂住了几日便被派去河中府任职了,此番回到长安,义父田令孜也没再让自己入府居住,自己也不敢呆在离田令孜太近的地方,他想了想,自己的随身物什还在驿站放着呢,今晚肯定是要在驿站呆着了,等明天天气好些,自己便去找个牙侩,帮自己找个房子赁下来,此番自己回到长安,恐怕要久住了,自己等找个机会还得向田令孜要求外调,最好是越远越好,淮南、岭南都可以,呆在长安城内,自己无时无刻不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胆战的。
一阵风沿着坊街街面吹过,韩匡的衣摆随之起了起,他抚平了衣摆,手指不由地触碰到大腿的伤疤,韩匡想起了吕医正的交代,他将手伸入怀中,触碰到怀里藏着的那个药方,“趁着伤疤还新,去抓几副药剂来,吕大夫毕竟是御医,医术肯定也是高明的很的。”韩匡想着就向右面的坊街拐去,他知道西市的药铺子比较多,他对长安还不熟悉,也只知道这个地方有卖药的地方。
韩匡沿着中弛道两旁一直向西走着,边走其边感叹着,这一路上的景色与之前随着唐帝回归长安时已经大不相同,帝都景象在经过了短时间的修养生息之后,很快就又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绿树掩映之处,笙歌艳舞的西市楼宇已经渐渐可以看见了,两旁的坊街屋舍也都修缮一新,白日里的人们越向西面越多了起来,当其走到太平坊和延寿坊中间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让韩匡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那人身着一身青灰色的衣服,走路时身姿甚是矫健,一看就是一个老把式会功夫的,此刻正急匆匆地向东而去,正是韩匡来的方向,韩匡扭过头,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人的背影,“这人的背影怎么就那么熟悉呢?”他暗自说道,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唉,想不起来了,韩匡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了。
到了药铺,韩匡递上药方,抓好了药便走出了药铺,大风卷起,顿时有些迷着了韩匡眼睛,他扭头躲避着风向,不由地看到了药铺那随风摆动着的幌子,“王记药铺”。
“王记药铺,王记药铺……”韩匡不由地愣住了,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嗯?!王记当铺,刚才那个人就是王记当铺的掌柜,王掌柜。”韩匡忍不住跳起来喊出声,周遭的人吓了一跳,看着韩匡纷纷指指点点地躲开了,韩匡忍住了强烈的冲动,快步走开了,但其砰砰跳的心却一直都难以平静,他看着之前王掌柜离去的方向,浑身如同堕入冰窟了一般,从头到脚都感觉到冰冷冰冷的。
“王掌柜不是已经死了吗?”韩匡站在坊街墙角,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暗自想着,“自己在牢狱之中明明见到过王掌柜的人头啊,否则王掌柜若是没死,自己也没胆子去接受河中府的条件,敢忽悠自己的义父田令孜,可自己当初明明看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了过来啊。”
韩匡想着想着突然脑中清醒了很多,当初是林辛将人头扔了过来,并告诉自己,这颗人头是王掌柜的人头,自己其实并没有仔细查看和分辨,再说自己也没有胆量去直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那颗人头,应该是别人的。”韩匡虽然感到很痛苦,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可能被林辛给欺骗了。
怎么办?韩匡的顿时非常着急,他感到这个长安城如今如同一张牢网似的,正在向着自己头顶撒来,“得赶紧离开这里。”韩匡很快打定了主意,他已经感到了极度危险,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韩匡转身向着驿站方向走去,他要赶紧离开,越快自己就越安全,要是等到王掌柜见到田令孜的话,一切都会晚了。
韩匡回到驿站,打开细软收拾了一下,然后对赶马的车夫和役夫简单交代了下,说自己要去搭理关系,要出去几日,过几日就回来,这些日子让他们待在驿站内不要出去走动,一切等自己回来再说。
交代完毕后,韩匡脚步停歇地迅速出了驿站大门,向着长安城的南门外走去。
(本章完)
第434章 逃亡()
韩匡出了长安城门便一路南行,在城外的马车行之内雇了一辆马车,然后一路南下,出了蓝田关之后,其一路之上更是不敢停留半分,急匆匆地走了一日便到了商洛之地。
商洛之地坎坷难行,历经了邓州之战、进击长安、黄巢奔溃等一系列战乱之后,先前的坦途商洛官道变得荆棘遍地,坎坷不已。
金乌西坠,余晖涂染着整个天际,官道之上的马蹄声渐渐平歇下来,韩匡乘载的马车抵达到了一个堡寨之前,“公子,天晚了,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这些日子不太平,如今趁夜赶路太危险了,等明日跟着他人结伴同行就会安全很多。”车夫将马勒住,转头对韩匡说道。
“好吧,那就在前面的堡寨歇息一晚,进寨吧。”韩匡挽起了马车的车帘子,看了看已经变黑的天色,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站住!告身文牒!”马车刚到寨门口,寨门口的卫士就大声呵道。
“长安来的,奉公差办事。”韩匡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然后递了过去,如今藩镇林立,每个关卡寨堡之处都有卫兵专门盘查来往人等,以防不明身份之人混杂进入下辖之区域为非作歹,或有谍探奸细进入。
那名兵士接过牒文,仔细翻看了片刻,然后将兵刃竖立起来,将牒文再次恭敬地还给了韩匡,“放行,请大人进入堡寨。”那名士兵大声地喊道。
“吱呀呀”堡寨的城门被绳索一圈圈地缠绕着盘旋拉升起来,韩匡收理好牒书之后,便匆匆地进入了堡寨之内。
这几日韩匡心中都不宁静,他和车夫进入堡寨之后便直接到驿站,安排停当之后,韩匡才慢慢坐了下来,他是有官职在身,因此有一间单独的房舍,马夫跟着其他的粗俗役夫们一起住在最下面的大通铺,韩匡拿出了干粮,和着水,细细地咀嚼着。
“这个时候,义父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韩匡想着,他有些担忧,自己这么明着逃亡,是不是有些大意了,按照义父的脾性,如果知道自己被骗,必然勃然大怒,而自己这个欺骗背叛其的人自然难以得到善终,义父掌控的禁军十数万,派出一队金吾卫和禁军就能撒出天罗地网来。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
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唯闻松柏声。
“自己能逃脱的了吗?”韩匡突然有些忧虑,他打开了驿站的窗搭,用木架支了起来,轻微的声音让他稍稍惊讶了下。
“滴滴答答”轻轻的雨滴轻盈地坠落在窗搭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韩匡看着暗无边际的夜色,感慨地叹息了一句,“哦,下雨了。”
雨潇潇地下着,树木干枯的枝条朦朦胧胧有了一层淡绿的色彩,雨水顺着树尖滴下来,变成了一串串水灵灵的音符。
堡寨内脏乱的地面也湿润了许多,旁边的植被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小草也偷偷地钻出地面,开始编织绿色的地毯。春雨潇潇地下着,它正轻轻地唤醒大地,悄悄地带走寒冷,慢慢地抚慰树木上严冬的创伤。
春雨洗去了冬日的残迹,万物在春风的吹抚下醒来了,在春雨的滋润下生长了。雨随着春天柔和的风落下,她总是很温柔的吻过每一片青色的叶子,直到清晨人们都已经醒来,她也就离去了。
雨渐渐地下大了,韩匡看着无边的雨幕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沙沙的雨声打在地上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声音,彷佛千军万马在悉悉索索地潜行着。
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轰隆隆”的雷声随即而至,亮光照亮了整个堡寨,层层屋舍在夜色之中乍亮而熄灭,如同一场诡异的梦幻产物。
韩匡愈发不自安了,他踱着脚步,一点点地盘算着,自己从长安出发,义父肯定不会知道自己会逃向哪里,但其花费些力气之后,最后还是会知道结果的,自己如今已经走了一日了,按照朝廷办事效率,也应该有眉目了,要是朝廷追下来的话,如今,应该也快到这里了吧。
一想到这里,韩匡猛地转过身子,“哗啦!”一声闪电裂空,将屋舍顿时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韩匡的脸在暗夜之中没有丝毫表情,如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分不清半点边际。
“我要走,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危险了。”韩匡下定了决心,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韩匡匆忙地收拾好细软,然后便一个人轻轻地走下了楼,门房都躲雨去了,庭院内没有人,韩匡走出了驿站,没有人去阻拦和盘问,在夜色之中出去,这个堡寨没有他处可以容身,因此也没有人愿多看其一眼。
韩匡刚走出驿站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他赶紧矮身一躲,藏到了对面的屋舍后面,其趴在墙垛之间,紧张地伸着头向外探看着。
“哗啦,哗啦”倾盆的雨瓢泼下来,借着电光,韩匡惊恐地看到,从雨幕之中跑出来了百余名兵士,他们顶着雨整齐地站在驿站门外。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了驿站门口,大声地号令着,雨水打在其帽檐之上,将其胡须和头发都淋的透湿。
“那贼子就在这个驿站,你们将这个驿站全部给我包围起来!”那名将军大声地喊道。
话音刚落,很快,兵士们开始将这个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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