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队伍里还夹杂着几个信使,他们是李克用派出的信使,是专门去向朝廷申诉的,他们将随着这支队伍,一直向西,去觐见远在西蜀的皇帝陛下。
唐帝皱着眉头接见了这些人,听着这些人哭诉着河东军如何如何凄惨地死在汴州城内,朱全忠又散布李克用已死的信息要求河阳、陕州节镇搜捕在镇的河东军士们,唐帝感到了很无奈,但他又不得不表现出很是关切的模样,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浮现在其的脸庞之上。
“这些,朕知道了,告诉李克用,要以大局为重,南下复仇之举,万万不可,朝廷还未还都,经不起再次跌宕了。”唐帝轻声地说着,声音细若蚊蝇,他感到了一阵羞赧和愤怒,这个李克用,竟敢不买朕的面子。
“你们回去吧,朕会再派使者前去劝慰河东军,下去吧。”唐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几个面面相觑的河东使者们。
“李克用这厮他到底要干什么?”唐帝对着田令孜发火道。
“他应该是想要咱们表态,只要朝廷支持他,宣武军那边就成了罪责方,河东军征讨朱全忠也是封诏讨逆,合乎情理,天下诸藩也都会束手不顾宣武军。”田令孜推测道。
“那朱全忠岂不是被咱们抛出去受死了?”唐帝看着田令孜问道。
“嗯,”田令孜点了点头,答应道。
“那不行,朱全忠对朝廷还是忠心的,如今又在中原抵抗齐军肆虐,朕不能再去捅他一刀子了。”唐帝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陛下慈厚,臣子们感激涕零。”田令孜欠了欠身子,说道。
“再派一支使者队伍,再次游说河东,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其南下进攻宣武军,这是朝廷的底线。”唐帝吩咐道。
“遵旨。”田令孜看着唐帝,点了点头,答应道。
一支朝廷的使者队伍再次从蜀地出发,向着河东而去,而河东府内,此刻李克用等人正在团座商议着。
“这次咱们趁着朝廷理亏,要把大的。”李克用坐在榻上,笑着说道,他已经得知了朝廷再次派出使者的消息,朝廷是不想河东和宣武大战,将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再次搅得一团糟。
“那咱们就来议一议咱们河东如今应该要些什么了。”盖寓说道。
“要我说西面的麟州咱们一定要朝廷划给咱们,麟州有马市又地处北藩之地,与塞外部族最是接近,咱们河东若是没有麟州,塞外部族想要进入河东,也要沿着西面的干枯河道,绕过沙漠戈壁,才能到达北关之地。”李克虔之前跟着父亲李国昌在振武军,知道麟州对河东的重要意义,此番若是能趁着朝廷示弱拿来麟州的话,河东定然会如虎添翼一般。
“嗯,不错,这个麟州确实应该入我河东,其他人呢,趁着这次机会,都不要少说了。”李克用点了点头,说道。
(本章完)
第316章 我要名分()
夜色深沉,一众人等转身回到了屋内,继续商议,门外的护卫将士们都被摒退到二门以外,屋内低沉的声音被窗纸隔绝,细若蚊呐。
“既然要开口,那就来个狮子大开口,如今我河东无辜受戮,此怨恨可通天地,倘若不能借此机会多要一些好处,咱们那些逝去之人,可就都不能瞑目了。”
盖寓在一旁想了想,沉声说道。
“嗯,咱们这次吃了大亏,不补要回来,怎么成。”李克虔也愤愤地说道,“让咱们咽下这口气,那也得给出咽下去的条件。”
“麟州是必须要划归河东的。”李克用久居塞外,知道麟州对河东的意义,因此对之前麟州划入河东道非常赞成。
“其次是云蔚防御使赫连铎,这个家伙当年就是他将咱们赶到漠南之地的,咱回来只顾着忙朝廷的事情了,没空理会这个河东的北面大患—云、朔、蔚三州,本镇与其同朝为官,这个赫连铎也一直龟缩在属地不出来,正愁没办法呢,得这次朝廷使者来了,咱们也提议将云、朔、蔚三州回归河东吧,这三州本来就隶属河东道,也是该回来了。”李克用想起了当年被赶出蔚州,连夜逃入大漠的时候,心底下不由地一阵黯然神伤,如果不是这帮人苦苦相逼,也许自己与刘氏的孩子也能保得住,刘氏如今也就不会那么命苦。
“那么昭义呢?”吴拱扶着案榻旁的扶手,紧张地说道,作为河东军首次扩张,名义上是应潞州之人的请求,但其中有多少是潞州人并不愿意的,吴拱作为军府高层还是知晓的,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昭义的事情定下来,那就彻底名正言顺了。
“嗯,克修已经拿下了潞州及其周边郡县,不能没有个名分,潞州乃是昭义的根本,孟方立这厮既然放弃了潞州,那就等于是放弃了做昭义军节度使的资格,其如今已经被赶出上党之地,成了没有牙的老虎,还怕他什么,咱们也要当昭义节度使,这次向朝廷要节钺,让克修做昭义军节度使。”李克用很兴奋地说道。
“还有一点,节帅不要忘了,这一点比之前的都更加重要。”盖寓猛地插进来一句话。
“哦?”李克用有些诧异地问。“你说的是?……”
“名分,名分最重要。”盖寓激动地说道。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盖寓说道。
“节镇虽然名分上隶属王籍,但朝廷之上有哪个真正视您为天潢贵胄呢?”盖寓问道,“没有,没有一个人真正正视您的身份,您也是李氏子弟,如今已经而立,自当有该有的名分,试想朱全忠敢于果断地对一个节度使下手,那么他是否也会那么果断地对一个王爷下手呢?”盖寓接着说道,语调变得尖锐和激动。
李克用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猛地站起了身子,自己这些年一直以帝胄自居,但朝廷却始终没有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封赏,就像对待普通降将似的,仿佛赐予国姓就已经了事了。
不行,一定要让朝廷给自己一个名分,哪怕之前的条件统统不要,自己也应该要这个名分。
“你说的对,我确实也应该向朝廷要一要这个缺欠之名了。”李克用看着盖寓点了点头说道。
“只要朝廷对节帅进爵封王,那么节帅就不再是一镇普通的节帅了,那可是作为王爷镇守河东道,不仅合乎惯例,也是合乎礼制的。”盖寓也附和着说道。
“这回我倒是真期待朝廷的使者队伍早些进晋阳城里了。”李克虔搓了搓手,十分期待地说道。
“啪”桌案上的烛花辟剥爆开,已经三更了,李克虔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真是困了,大哥,今天就议到这里吧。”
“也好,今天暂且议到这里,这几日我们再仔细斟酌一下,将索要的条件列个条陈出来,届时也好向朝廷索取。”
“来呀,送各位大人离开。”李克用招呼着将众位将官送出府外,一个人站在军府门口,看着门前寂寥深深的长街,陷入了一阵深深地沉思之中,许久,他才转身进了军府之内。
几日后,朝廷的使者队伍抵达了晋阳城。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河东方面并没有冷淡朝廷的使者,而是派出了盛大的迎接队伍,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还亲自站在城门口迎接使者,让一众人等有些受宠若惊。
“天使大人,一路辛劳,府内已经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李克用的脸上堆满了欢笑,像是一团炽热的光束,看上去暖人心房。
“有劳节帅了。”使者恭谨地回礼,他心里有些犯嘀咕,自己是硬着头皮再次来河东相劝,本准备再面对李克用的冷面孔了,没想到其反而热情相迎,这让使者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他怎么总感到这个李克用笑容的背后,有着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一时还琢磨不出来。
彀筹交错之间,朝廷的使者借着酒宴的氛围再次提出了劝解的意思,李克用唉声叹气了半天,终于也扯下了自己的遮羞布,露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唉,我河东将士惨呐,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明不白的,那个朱全忠手黑心也黑,不毁我河东不死心呐,朝廷让臣留着这么大个隐患,臣实在不知为何啊?”李克用摇着头说道。
“朝廷尚未还都,一切都应该以稳定为重,况且中原如今秦宗权四处进犯,也需要朱全忠在中原枝梧守卫。你们两者都是朝廷的柱石,大臣不和,与国体有损,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使者侃侃说道。
(本章完)
第317章 失父少年()
“天使大人明鉴,此番汴州城内,河东将官死伤实多,其间怨恨亦实难平息,朱全忠又无故敌视我河东在先,此患不除恐河东永无安宁之日。”李克用大声说道。
“河东冤屈朝廷也是知晓的,但想必期间还是有误会,朱全忠才会误伤河东军,此事一旦查明,朝廷自会给河东一个交代。”使者皱着眉头说道。
李克用挥了挥手,将舞宴之上的歌姬舞者摒退下去,本来喧闹不已的宴席,渐渐平寂了下来,整个宴会上的河东将士们此刻都静静地凝视着朝廷的使者,这些目光如同一个无形的压力,重重重压之下,将使者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哦?敢问天使大人,何时可以查明汴州之事呢?”李克用停住了酒杯,歪着头,面露一丝耐人寻味的笑问道。
“这……”使者有些词穷,本来就是应付罢了,汴州之事本就是一团乱麻,自己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从皇帝到田令孜上下一致维护宣武军,这让使者也不敢确定汴州之事,是不是朝廷也参加有份,如今自己敷衍一句,却被李克用拿住了非要个准确的时间,这确实让人很不爽。“兹事体大,总得慢慢查明才好啊。”使者有些尴尬地说道。
“朝廷可以慢慢查,我河东军可等不及了啊。”李克用感叹道,他指了指身边立着的一个少年,对使者说道。
“这个少年叫史建瑭,才十二岁,还没有长大,本将就将其招入牙帐之内,晋升为副将。”李克用指着的少年虎头虎脑的,一脸青稚,一双不大的眼睛显得有些迷糊,仿佛刚睡醒的样子。
李克用接着说,“我提拔他为副将,不是因为他武艺超群,功勋卓著,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好父亲。”
使者听的有些迷糊,你河东镇内官宦子弟提拔,徇私也是你李克用的事情,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讲的呢?他将酒杯慢慢放下,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仔细地听着李克用的话。
“我提拔史建瑭为牙帐副将,你们下面有谁不服,今日可以说出来。”李克用有些醺醺然,他红着脸,用目光扫视着下面的军将,这些人有的熬到现在也不过是个校尉,一下子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副将,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异样,但没有人不服,因为史建瑭的父亲确实很猛,也值得李克用如此对待其后人。
“他的父亲叫史敬思,”李克用想起了史敬思当初在汴州城为了抵抗宣武军,为自己逃跑拖延时间,最后壮烈身亡,那身体最后抬了回来,胸口、肚子、后背、腰间,没有一块是好肉,全部都是一个个翻起的血窟窿,数不清到底被刺了多少刀了。
李克用想起史敬思的惨状就忍不住流下泪来,“他父亲史敬思当初在汴州城内,率领几十个河东儿郎,硬是挡住了宣武精锐的追击,若不是他父亲,本帅今天不会坐在这里。”
李克用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朝廷的使者,接着说道,“要不是史敬思,咱的脑袋这会儿恐怕还在汴州城头上挂着呢,你们在座的几个能全身回到河东的,也不会多啊。”
“哦,”朝廷使者恍然,这个原来就是当年死捍汴州桥的那位史敬思的后人啊,使者对着李克用身旁的方向拱手起礼,“猛将烈士之后,失敬,失敬。”
史建瑭的脸色已经布满了泪水,自打得到父亲阵亡了的噩耗之后,整个史家就乱了套,史敬思平时豪爽不羁,手大开销也大,府上又多有杂役之人,开支总是入不敷出,因此南面会有些外面的亏空欠债之类。
这些债主们一听说史敬思阵亡了,那自己的这些钱不都打水漂了,靠那孤儿寡母,什么时候能还清呢,很快这些人就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了史敬思的宅院门口,堵着们来要债。
史敬思的夫人是个女流之辈也没有什么主意,自家老爷阵亡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积蓄,府内的仆役一看将军老爷都没了,自然也没人再付给他们薪劳,也都一哄而散了,偌大的庭院深深紧闭着大门,庭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史建瑭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住的府邸这么大,大的有些令人害怕。
三天没开门,门外催债的人将门拍的震天响,母子两人就坐在屋内,没有任何办法,直到地四天,门口路过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李克用交代来的,李克用在汴州城内受了刀伤,归来的路上又染了寒证,一到晋阳城内便支撑不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
李克用眼睛睁开时看到了立在自己床榻旁侧的刘氏、曹氏还有长子李存勖,这些人正焦急担忧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了。”李克用裂开嘴,笑了笑,此刻他笑得一定很难看,但还是让众人松了口气。
“你去看看史府,你史叔走了,府里留下他家孤儿寡母,我不放心,记住,你史叔叔是为了你父亲才死的,不能让他身后再寒心了。”李克用感慨地说道,心事牵动心肺,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父帅放心,孩儿这就去看望史婶婶和建瑭兄弟。”李存勖自幼和史建瑭交好,两人还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因此非常相熟。
李存勖出了府门,他站立思考片刻,又下令调了一队骑兵,既然去看那就大张旗鼓的去看,让大家都知道,如今史敬思在与不在,节帅都会重视和照拂他们史家上下的。
接近晌午的时候,李存勖领着队伍沿着长街向西面的坊地走去,沿途两侧的人们都疑惑地看着这支队伍,这是军府内的少帅,虽说节帅对待手下的义子和生子并无二至,包括用度和衣服都是相同的,但毕竟这才是节帅的血肉,以后节帅老了还会放着亲子不传位让义子得了去?
绕过了坊门,李存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沿着史府门口堵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肆无忌惮地敲着史府的大门,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骂着。
“将坊长找来,我有话要问。”李存勖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便有一个身材短小之人小跑着来到了李存勖的跟前,“哎吆,见过少将军。”坊长一看李存勖带着兵马前来,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只好陪小心地应对着。
(本章完)
第318章 还债()
“怎么一回事,史家门口那些人堵在那里干什么呢?”李存勖依在马上问道。
那坊长这几天也被这些债主们闹事给烦的头疼,这个时候一听李存勖问话,话语间夹杂着一丝愠怒的味道,就忙不啻地向上添了把柴火,让李存勖的怒火烧的更旺一些。
“回禀少将军,这些人是来要账的,史将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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