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休哥错镫下马,走到了林言的跟前,“火把来。”
火把凑近,安休哥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血淋淋的首级,此人看起来五十来岁,两鬓的毛发已经苍苍,岁数上倒对的上黄巢的年岁,自己没见过黄巢的真容,只是在城内见过他的画像,本来时溥想着让尚让跟着去辨认,尚让与黄巢相熟,肯定能辨识的出来。
没想到李师悦提前执行了时溥的暗示,尚让一死,其他人都不认识黄巢,就算是之前的黄巢军部众,大多时候也只是远远望上一眼,看不仔细和真切,况且如今人一死,面容狰狞,自然更是难以辨别。
“这就是黄巢的首级?”安休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千真万确!将军。”林言信誓旦旦地大声说道。“您看,这个额头上的这道疤痕,正是当年黄巢过长天时,被淮南军设伏矢石所击留下的。”林言指着“黄巢”脑袋上靠近眉棱处的一处伤疤给安休哥解释道,这是申王小时候与黄巢等人嬉闹留下的,只有黄巢等亲近之人才知晓,如今被林言这么一说,倒真的点说服力,不由得安休哥不点头。
????“我听人说黄巢的外甥姓林,是不是就是你?”安休哥抬起了头问道。
???“是。”林言低下了头,沉声答道。
????“哦,那你这手也够黑了,连舅父都下得去手啊!”安休哥轻蔑地嘲讽着。
????“末将久在逆军营内,对朝廷向往已久,现下终于可以迷途得返,感激涕零,还望将军成全。”林言谄笑道,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可以能说的出如此肉麻的话来,但如今,他不得不这样,因为真正的黄巢此刻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怎么才能把东面的守军引开呢?他看了看旁边安休哥。
????安休哥只顾着看林言手中的首级,他在想,如何能把这个首级的功劳归为己有呢,这个黄巢是林言杀的,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如今自己公然夺取首级,万一这些人将消息透露出去,那么节帅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这里的军队都是自己沙陀旧部,与自己铁板一条心思,而且现如今月黑风高,周遭又没有其他旁人,对面这群衣衫褴褛的黄巢军有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安休哥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丝念头。
????“杀了他们,这些功劳可就都是你的了!又不会有人知道。”脑海里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以一种极其诱惑的声音响着。
????权衡了片刻,安休哥捏了捏手中的刀柄,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干吧,这些人就算死了也是横死了,自己上报他们是宁死不降,上面自然不会为几个黄巢军叛逆去怀疑自己,而自己确实非常需要这个功劳。
安休哥抬起了头,黑夜之中他赫然发现,对面的林言此刻也正正盯着自己,以一种非常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言看到了安休哥眼中蕴含的杀机,他突然心里一动,假装没有发现,继续向安休哥说着一些效忠的话。
“嗯,”安休哥点了点头,装作很满意的样子,回到了马上,“你先将这些首级收拢起来,咱们随身没有带石灰,明天找点石灰将这些首级封一下,不然送回节镇时恐怕就会变腐烂了,说不定皇帝也要审看,可不能随意处置了。”
安休哥吩咐道。
“遵令。”林言将这几枚首级交出,然后回头招呼着领着众人上前参拜,在其转身离开之后,安休哥便将自己的心腹都召集在一起,短短几句话,好处很明显,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斩杀黄巢的功劳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朝廷日后必然会明旨嘉奖,可不能便宜了这几个投降的军士们了。
“将军,您放心,今天这个事情,咱们就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说出去的,您一声令下,我等招呼其他地方布防的兄弟们围截,肯定一个都跑不了。”几个部将们一起说道,这个功劳如果安休哥拿了,那么其所在的军队自然也会相应受到嘉奖和犒赏,金钱名誉面前,大家都显得异常亢奋。
夜风吹了起来,将沙陀军军旗吹拂得上下翻动,安休哥的眼睛透过了黑暗,看着对面愈来愈近的人们。
??
(本章完)
第289章 死计()
安休哥等人正准备着,他们不知道渐渐走向他们的黄巢军士们,此刻也抱着必死的信念。
当林言看出了安休哥的想法之后,他就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这个时候的林言已经变成了一个勇敢的死士,只要能够设法让黄巢逃出生天,自己都会去尝试,在所不惜。
你安休哥不是想杀人冒功嘛,那就让你来杀吧,我等顺势向着西面溃散,届时唐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西面,黄巢等人也就可以趁机向东逃离此地了。
这是一个搏命的谋划,用这八十多黄巢军士的性命,来换取黄巢生存下去的机会,纵使这样,林言还是觉得值得,当其给这些原控鹤军军士们说明计划之后,人们在短暂的沉默后,都纷纷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一生效忠黄巢,当最终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们毅然选择了效忠,用生命来完成最后一次护主。
“将军,我等来投降了。”林言一面走一面大声地朝着安休哥等人走去。
“准备。”安休哥悄声地向着身后的军士们吩咐道。
黑暗之中,火把晦明晦暗,在夜色的掩映中,沙陀军士们悄然举起了身前的弓弩,将手放在了机括的上面。
夜风轻轻地吹拂着,吹散了林言额前的散发,他心里泛出了一阵烦躁,安休哥快要出手了吧。
“嗖!”一支劲弩携着劲风射出,射中了一名在行进中的黄巢军士,箭矢透胸而过,染血的箭簇一下子钉在了地面之上,这名军士像是突然遭到了锤击,一下子顿住,随即摇晃一下便倒了下去。
“啊!唐军要杀死我等!”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人们还是惊慌不已,之前扔下的兵器已经被偷偷带到了身上,人们纷纷掏出了兵刃,向着约定的西面突围。
“好胆!竟敢携带兵器!”安休哥看到这些黄巢军降卒们纷纷掏出了兵刃,顿时勃然大怒,“给我追,追上之后就地格杀贼逆,一个不留!”安休哥也催马跟了上去。
防守狼虎谷东侧的守军也接到黄巢军投降的消息,撤下了防守兵士,向着西面靠拢,土坳、草丛中,唐军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土灰,然后起身集合向着军营方向撤去。
黄巢、王方、李贵三人匍匐在草丛中,看着不远处陡然出现的唐军守军,不禁暗自大呼好险,之前看似平静的草丛谷地里,竟然埋伏了这么一支唐军队伍,自己三人若是早先向前行进,必然会被立时扭住。
“哗啦!”黄巢等人扭头看着唐军军营,林言等人被沙陀军追击的混乱场景就发生在三人面前不远之处,黄巢看着纷纷被射倒又被践踏的军士们,一股血一下子冲到了脑门之上,“呀!”黄巢一下子咬着了自己的衣袖,不停地喷呼着浓浓的鼻息。
“陛下,咱们快走吧,这是林少将军用命为咱们争取的时间,可不敢耽搁啊!”王方嘴里带着哭腔说道。
李贵拉着黄巢的衣服,和王方一起扶着黄巢,几人猫着腰,从旁边谷地的山坡处溜了下去,黑夜之中,没有人发现,在谷地的旁侧竟然还有三个人逃亡了出来,人们的眼睛都注视着西面的那场屠杀。
“嘶拉!撕拉!”林言拖着受伤的左腿,继续向着西面逃去,身后的地面之上,留下了一道深褐色的血迹,刚才在逃亡途中,一枚弩箭射透了自己的腿骨,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其晕厥过去,但其还是忍着将钉在自己腿上的弩箭拔了下来,继续向着西面跑去。
“啊!呀!”黄巢军军士们被身后的箭矢一个个射中,痛苦地倒下呻吟着,后面赶上的沙陀军骑兵们连给其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拉紧缰绳,战马扬起前蹄,“噗嗤”一声便踏了下去,地上的黄巢军士胸口一下子便被踏的塌陷了一大片,顿时毙命。
“拼了!”林言等人转身来,一味逃亡根本不可能有希望,沙陀军骑兵策马追来,众人根本跑不过骑军,与其被一个个追捕虐杀,倒不如拼一把,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赚一个。
绝望中的黄巢军士们转过身,面对着冲过来的沙陀军骑兵,纷纷拔出了刀刃。
“怕了吗!兄弟们!”林言大声地喊道。
“不怕,少将军!”
“好,咱们是好兄弟,永远都是,今天晚上,我在下面请大家喝酒,喝个痛快!不醉不休!”林言大声地笑着说道,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呀!”对面的沙陀军骑兵携着劲风冲了过来,骑军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准备收割这群残兵的生命。
“呲!”刀刃携着劲势将前面的黄巢军士们冲撞开来,人们还没来得反抗,便被骑军的弯刀一下子砍掉了脑袋,林言被战马踏中胸口,一下子被踢翻到了一旁,他剧烈的咳嗽着,每咳嗽一声,都有一口血水顺着口嘴喷射出来。
“我不成了,”林言趴在地上,感觉到了生命正一点点的流逝着,“舅父他们应该已经冲出去了,我已经尽力了,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林言的眼睛越来越昏暗,他感到了一阵迷糊,眼前仿佛是一条黝黑的隧道,自己一直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有亮光,自己想要看却看不清楚,一双温柔的手将自己拉了过去,林言发现那竟然是黄娟,林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想向黄娟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话来,急得其一阵摇头。
“噗嗤”一个沙陀军士扬起了大弯刀,用力地将林言的头颅剁下,鲜血喷出老远,林言的身子一阵抽动,然后渐渐停歇、僵直了。
那名沙陀军士将林言的发髻打散,将其头发顺着自己的腰带穿好,系紧,然后揉身上马,拍了一下跨边的头颅,哈哈地笑着向同伴夸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想着这枚头颅将会给自己又记上一笔功录。
噪乱渐渐平息下来,沙陀军依次收军回营,原野上留下了一具具无头的尸首,曝露在残夜晚风之中。
风吹过狼虎谷,在谷壁之间盘旋着,风化了的土石伴随着劲风噗噗簌簌地掉落着,落在了长满野草的谷地上,常年堆积出了厚厚的一堆,不远处的野兽们被这风中裹挟着的血腥味道撩拨刺激着,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发出了阵阵令人心悸的吼叫。
(本章完)
第290章 吕大温()
初阳升起,天地间一片平寂,前大齐国皇帝黄巢在王方和李贵的伴护下黯然离去,消失在林际山边,消失在历史的故纸青烟之中,而蔡州城内的大齐国皇帝秦宗权此刻正畅意得很,前方军报传来,大齐军所向披靡,将中原藩镇揍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陈州境内除了赵犨死守的陈州城之外,溵水、西华、太康尽皆陷落,许州境内忠武军蜷缩在许州城内,周边的扶沟、鄢陵、长葛也都未能幸免,汴州城内,朱温看着桌案上搁着的一封封告急军报,亳州的鹿邑、宋州的襄邑、坧城都相继陷落,如今汴州境内的雍丘、尉氏也遭到了齐军猛烈的攻击,齐军的斥候甚至已经出现在了汴州城外。
面对着齐军的进攻,宣武军也是一筹莫展,没办法,之前秦宗权是一直隐忍着,卯足劲头,一直在攒兵力,刚开始宣武军的注意力只注意到了黄巢的身上,好容易打败了黄巢,一回头,好家伙,身边这里竟然还卧着一只老虎,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只猫呢,这下子可是走眼了,朱温一阵压抑,可也没太大的。
黄巢失败后,秦宗权以大齐国自居也确实拉了不少黄巢的旧部,最重要的是秦宗权手下也是猛人云集,孙儒、马殷、刘建锋、秦彦、毕师铎等人现在还默默无闻,但以这些人后来的表现来说,那可是相当的惊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走向。
朱温本来没太在意,连派出了几位大将前去应战,几番败绩下来,宣武军才发现这帮人真是太恐怖了,你领一队千人军队,人家跟你死磕万人团,你咬咬牙攒出一支万人团,人家一怒之下数万人来围你,这仗真没法子打了,朱温看着如同蜂蝗一般的齐军,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
之前挨揍了,中原的藩镇还可以向河东这个强藩巨镇去求援,如今河东李克用被朱温阴了一道,去做好人好事,竟然还差点没回来,这下子可就坑了,好人没好报,那边李克用正在叫天屈,这当口,谁还敢来为朱温出头呢?
朱温看着桌案前厚厚的一堆告急军报,被攻陷的,被围城的,各种求援的都有,让朱温陷入了一筹莫展之中。
怎么办?救不救是一码事,该发求援还是要发求援啊,朱温很快发出了向诸道求救的求援书。
各位藩镇节度使大佬们,救救兄弟吧,拉兄弟一把!
还别说,这个时候了,真有人为朱温出头,伸手拉了朱温这位兄弟一把,这位拉朱温的哥们确实是够意思,而且双方互相称兄道弟也还说得过去,因为来救朱温的这两个兄弟们也姓朱,他们就是朱瑄和朱瑾两位兄弟。
“嗖!”汴州城城头上的宣武军军士对着城外的齐军一顿射箭,将攻城的齐军再次击退了,人们看着如同潮水般去而复来的齐军,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恐惧,这些人都是百战之士,虽然经历过那么多大小战场,但仍然被这种疯狂的冲击而震撼了。
“父帅!”儿子朱全裕领着守军冲进了朱温的书房,说起来是书房,里面四书五经倒都很多,但朱温一翻看这些书籍就头疼,自己父亲从小教自己兄弟几个人读四书五经,自己还在其后面说他是个朱五经。
“西城箭楼的吕大温叛变了,引着五百兵士开了西门了。”
朱全裕大声地喊着,跑进了房屋里面。
“嗯?”
朱温转过身,盯着朱全裕,“这个挨千刀的,逮着他非碎了他不可!你去叫葛从周来。
”
朱全裕下去不久,葛从周便匆匆闯了进来,葛从周身着战袍血迹斑斑的,他看了看朱全忠,没吱声,只要朱全忠想要自己办事,不需要自己吭声,他自然会交代的。
朱全忠看着葛从周,沉声说道,“吕大温这个杂碎叛变了,你去帮我把他逮到这里来。”
葛从周点了点头,对朱温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活的。”朱温咬牙切齿地说。
吕大温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感到了莫名地恐惧袭上了心头。
吕大温是杨彦洪的人,一直都是在宣武军共事,只是杨彦洪在军府之内,而吕大温则是在城外驻防,两人平日里走动不多,杨彦洪也一直没有特意提拔擢升过吕大温,大家都以为两人关系稀松平常,都不知道,其实两个人是表兄弟的关系,吕大温的娘是杨彦洪的二姨,两人在军府内没有透露出来,私下确实相交甚密。
杨彦洪看着自己这个小表弟自小长大,其一言一行都在自己脑海里印着,自己在军府中长大,知道人心险恶,因此他需要一个自己的人,而且不需要让别人知道,这个人既忠于自己,又不被他人所知。
杨彦洪选择了自己的表弟吕大温,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多年不去二姨家走动,每次路过吕大温的房宅,都策马而过,从来不会停留。
两个人只会在杨家楼坊巷里的一个小酒铺里面会面,杨彦洪是有野心的,如果没有朱温,他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宣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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