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聆圣意。”朱温等人躬下身子。
“朱全忠听令,河东军李克用原本贼逆,屠戮边将反叛朝廷,边患连年皆为此子所起,朝廷赦其死罪,付以重任,委其以河东之地,朝廷对其可谓仁亦义亦,然则其心不宁,故病萌生,擅发兵于昭义,后肆虐于河北,天下不宁,尽为此子,今李克用统兵驻防河南道,卿听朕之旨意,伺机图之,慎之,密之!”
使者的话很低很轻,然而这里面的话语却一字字如同炸雷一般,将朱温等人轰得呆若木鸡,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脸色,都像是看到了一张惨白的鬼脸似的。
李克用那可是收复长安的第一功臣,朝廷甚至为了展示对其的隆宠,让其镇守河东要地,向世人展示着朝廷对李克用的重视和信任,然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假象,原来在唐帝的心里,沙陀军永远都是无法饶恕的叛逆,在朝廷慌乱应对之中,又被黄巢捅刀子踹老窝了。
当年的叛乱是朝廷永远的痛,如今李克用占了河东后频频出兵东下,让朝廷不由地担忧起来,这个家伙到底想干嘛,占着河东再造反的话,可就不好对付了。
怎么办,唐帝正忧虑的时候收到了中原藩镇们的求援书,面对着这些求援书,唐帝的脑袋里灵光一现,一个想法就在脑中产生了,他将田令孜招进了殿内,自己是皇帝,自幼受得教育大多是阳谋法略,对于阴谋诡计还是田令孜这种人在行。
两人在殿内一直聊到了深夜,李克用是杨复光一系的宦官推荐力挺的,而对于田令孜来说李克用既陌生又没有什么好印象,皇帝既然这么恨他,那就找个机会做掉他,换自己的人去担任河东节度使。
这次中原藩镇求援书是一个契机,李克用一直打着尊崇王室的名义,那么如果朝廷招其南下协助剿灭黄巢军,李克用于情于理不会拒绝,此刻的河东军兵强马壮,唯一缺的便是朝廷的荣誉和宠信,李克用一定会抓住这次立功的机会,向朝廷争取更多的利益。
去吧,去中原平叛去吧,李克用,最好你就别回来了,在唐帝和田令孜看来,沙陀军为主的河东军和部落中的组织结构一样,都是以酋长为核心,而李克用此刻就是沙陀军
的大酋领,他在河东军就会铁板一块,但如果他死了,河东军原先积累的那些矛盾、不满就会统统暴露出来,整个河东军便会混乱衰末,这个时候朝廷便可以借机收复河东,将这块要地收归己有了。
朱温听完使者的宣读,半晌不言语。
“朱大人,请验看璽印,密信与别的旨意不同,这个印章可是皇帝陛下亲身携带的小印,非宠臣爱将,旁人都不可得知。”那使者指着白麻纸下方的一块红色的印记说道。
“太白何高”四个隶书字体镌刻在一方小章之内,字体秀雅,朱温本身不懂书法,但也觉得这个字体看起来非常舒服畅意。
“天使明鉴,河东军可不好图啊。”朱温慢慢地说道,“单说这数万沙陀骑军,恐怕咱这汴州城都抵抗不住。”朱温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实话,沙陀军骑兵战力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以一敌十都不算为过,这数万沙陀军倘若因为主帅被自己给阴掉了,发起怒来,谁都挡不住。
“朱大人,旨意已经下了,您如果不执行,可是抗旨呐,再说了,圣上也知道此事困难重重,但临行之际,圣上专门交代咱家,朱全忠为人刚毅果决,一定能为朕决次大事,倘若事成,朱全忠百年后可以配享庭庙。”
那宦官缓缓地说着,绵里带着针,还带着一些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兹事体大,此事臣需要与众位军将细细筹划方可。”朱温低声说道。
“那是自然,朱大人办事,朝廷一向是中意的,咱家就在府内静候大人的佳音了。”那宦官笑着对朱温说道。
朱温知道这是朝廷派来监督自己此次行动的人,这么大的事情,朝廷自然也放心不下,“那好,请天使暂且歇息,我等今夜便筹划出一个章程,明天再报知天使。”
朱温令杨洪彦领着使者一行人暂住在西侧的厢房之内,特别吩咐了一定要好生伺候着,这个杨洪彦也是个伶俐的人,一路上插科打诨,本来绷着脸的使者竟然也被这个痞货逗得笑了起来。
“走吧,咱们也都去本帅书房,让府内的军将、城防都卫都入府内,今夜大家仔细议一议,这可是关系着咱们宣武命运的大事情啊。”朱温沉声说道。
“朱友恭,你吩咐下去,府内人等不得擅自出入,今夜天使来的消息,谁都不能泄露出去,违令者斩。”朱温阴沉着声音说道。
朱友恭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走吧。”朱温率着众人,向着后院书房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262章 摆场鸿门宴吧()
“朝廷的意思,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咱们一起说说吧。”朱温看着众人坐定后,开腔说道。
“河东军方面传回的消息,李克用率领着先锋军没有追到黄巢,现下已经撤军,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他当初在汴河旁还留了一批看守辎重的军队,此番撤军肯定会回到汴州与这些人们汇合。”朱珍先开口说道,作为宣武军中朱温的元从嫡系,其现在的地位和威望是超凌于众将之上的,因此说话分量也很重。
“李克用倘若不经汴州,一切都还好说,我朱温就算再厉害,也总跑不到临道去图谋李克用吧,朝廷也没法埋怨咱们,但李克用一旦到了咱们地境,宣武军倘若不奉朝廷密令的话,那就是抗旨不尊,宣武军镇初振,朝廷一旦震怒,咱们可是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的。”朱温手指慢慢地敲击着茶案缓声说道,“当下,咱们就要仔细筹划一下,该如何执行朝廷的决定了。”
???????“现下,咱们宣武军本来军力就不强,如今还要去招惹强大的河东军,实属勉强。节帅,李克用倘若被杀,整个河东军必然会举军南下报复,届时谁能帮助我们,且不说河东军,周遭那个秦宗权这些日子里动作就很频繁,许州前几日来书,秦宗权部已攻陷舞阳,争相者临颍进发,希望咱们能出军襄助。”寇彦卿是宣武军府的老牙将,他对汴州四地的势力交错很是清楚,对宣武军本身的实力也有清醒的认识,面对数万庞大的河东骑军,以区区宣武一个军镇对抗的话,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朝廷设想的李克用一死,河东就会陷入动荡混乱局面,这个推测能不能成立还很难说,河东军现在主事虽然是李克用,但不要忘了,原来的老主李国昌还健在,届时其出来复事报仇,整个河东还是会被仇恨凝成一块的,就算李国昌不成,还有李克用的从弟李克脩、李克宁等人,这些人也必定会为李克用复仇的,一旦朝廷推测的河东动荡局面没有出现,我宣武将平白地树一大敌。”刘捍主事四方馆,对河东的事情、人物风土都很熟悉,朝廷的决策出自年轻唐帝的一时冲动,但代价却是整个宣武军镇的血肉和生命,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朱温进言道。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现下是我们必须要做这件事,朝廷的天使就在旁边住着,看着我们,我们如果眼睁睁地看着李克用离开汴州,届时如何向天使交代,朝廷方面会如何看待咱们宣武军镇,要知道当初皇帝让咱来着里就是认为我朱温会忠贞为国,不会再起二心才这样放心地托付方镇于我,若是发现所托非人,一道旨意下来,更换节度使,你们说咱们是接旨还是不接啊?”朱温咳嗽了声,叹了口气说道。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明知道不可为还必须为之,这是所有明智之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咱们现下商量商量该如何做吧。”朱温轻声地说道。
????“汴州四处不是河流就是平野,河东军驻扎的地方没有可以伏击的地方,况且河东军多数是骑兵之士,平野之地更加适合他们冲杀碾压,咱们这些步卒在平原之地去偷袭骑军方镇,摆明是以卵击石啊!”庞师古在一旁沉声说道,他看了看朱温冷冷的眼神,硬是憋住了下面的话。
???“咱们宣武军也不是吃素的呀?”朱温笑着说道,他也见识过河东军当年平剿黄巢时的勇猛彪悍,但大战在即,己方怎么也不能露怯呀。“河东军虽然骑军彪悍,但有一个非常困难的地方,那就是粮草,如今河东军的粮草正是由宣武军镇供应,咱们一掐断他们的供应,还怕他们什么?老虎没了牙齿,那就不算是老虎了,撑死就是一头大猫!”
???“哈哈哈哈!”众将官被朱温这一调侃,一下子都逗笑了,本来压抑的气氛顿时活泛了很多。
????“咱们也可以智取,不一定必须正面对之。”霍存突然幽幽地说道。
???“哦?怎么讲?”朱温挑起了眉头问道。
????“当年跟着师傅们学讴歌,也听了不少传奇故事呢,其中好像有一出戏叫做鸿门宴,讲的是刘邦先进入咸阳,项羽想杀他,但又怕刘邦不来,就摆了一桌酒宴请他来,想在宴会之上杀掉刘邦,虽然后来没成功,但咱们这里也可以仿效一下这个鸿门宴嘛。”霍存侃侃地讲着。
????朱温的眼睛亮了,他是个聪明剔透的人,霍存稍一说,朱温立马就明白了其的想法。
“李克用是个粗犷之人,以其性子应该不会怀疑有他,咱们正可以借机将其拿下,最好是将其大将们一网成擒。届时城外的河东军群龙无主,必然陷入一片大乱,我等趁机分兵入袭,必然可以大破河东军。”刘捍分析道。
“那么应该选在哪里办此事呢?”朱温揉了揉鬓角,夜已经深了,困意开始袭扰上来。
“四方馆轄下的上源驿是个不错的地方。”刘捍想了想说道,其脑子很灵活,对一些事物记忆得非常清楚,“上源驿在汴州城内,而且临着汴水桥,离着城门也不远,是咱们汴州城内最为奢华之所,因为平日里多款待达官贵人、还招揽一些胡商,所以很是出名,李克用若得知在上源驿招待自己这些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提防。再说在驿所款待归来的将士们,历来也都有先例,宣武军此番请河东军出军协助平定黄巢军,做东款待河东军将领也是合情合理的。”刘捍继续说道。
“咱们将其灌醉之后,用大车堆积柴木火油,将其放置在上源驿各个巷口之处,然后众军齐攻正门,必定可以擒下河东军诸将。”刘捍兴奋地指画着。
杨彦洪看着众位将官的谋划,暗自点了点头,自己是朝廷指派在宣武的耳目,朱全忠的一举一动自己都会定期向朝廷密报,朝廷当初安排朱全忠任宣武军节度使,虽然有杨复光的大力推荐的缘故,但唐帝对这位黄巢军的叛将还是有些疑虑,朱全忠对朝廷到底忠不忠?这还是需要时间来考验,但朕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当年朱温还未到镇,杨彦洪就被朝廷方面的使者通知,要盯紧这个朱全忠,随时汇报。
(本章完)
第263章 计中计()
朱温知不知道自己是朝廷的耳目,杨彦洪还不确定,但其自认为自己平时行为应该没有破绽,其每天点卯入衙府内办事,只有每个月休沐之时才会秘密去北面漕帮的码头上去找一个叫曹大壮的船夫,问他到长安去的水道最近如何了?
对方就会憨笑着说长安最近水浅不好行舟,大船都改往通济渠向南走长江入蜀了。
然后杨彦洪就会说巧了,我正好有一个蜀地的亲戚姓刘,住在青城山下第三棵树下的大石屋子里,你既然去就帮我捎封书信过去,银子少不了你的,说罢便会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船夫,并递上一锭碎银子。
那船夫看看左右无人便接过信来,其这个时候便开始轻声说出朝廷要其在汴州需要做的事物。
杨彦洪虽然在宣武镇军府内是偏将的职衔,但在朝廷方面却留着四品的官职俸禄。
这些年杨彦洪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朝廷传送着情报,虽然其知道朱温也不是一个善茬,但自己是为朝廷办事的,自己问心无愧,而且朝廷和藩镇之间本来就是互相阴派谍人,这也算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一些忠于朝廷的藩镇节度使们就算知道了朝廷在自己府内安排有眼线,也不会怎么样,往往还会优加照顾,还希望其能够多向朝廷美言几句。
朱温没有对杨彦洪冷落也没有过分亲昵,就当其是一个普通的偏将,没有丝毫的异样,这让杨彦洪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很隐秘,还没有被人发现。
“杨偏将,你招待天使回房歇息,天使有什么话吗?”朱温突然转头问杨彦洪,将其的沉思一下子打断了。
“卑职送天使一行,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多说闲话,只是听天使说朝廷对此事寄以厚望,希望宣武军能够做成此事,再没别的话了。”杨彦洪慌乱地答应着,他抬头看了朱温一眼,只见朱温也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捍的想法倒也不错,我看可行,咱们就这么定下吧,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不到行动最后一刻不得泄露此事。”朱温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刘捍、朱珍、霍存、李宾唐、庞师古,你们几人留下来,我还有事要交代,其他人都下去吧。”朱温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吩咐道。
“遵节帅令。”其他人们离座行礼后便退了下去,刘捍、朱珍等人站起了身子,等候朱温的吩咐。
杨彦洪走的很慢,他很奇怪朱温还留这几个人在这里干嘛,但没办法,自己已经出来了,纵使想竖起耳朵倾听,也听不到屋内的丝毫消息。
杨彦洪看着守卫在书房两侧的兵卫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着众位将领一起出了府门,然后在夜色之中,跟着外面等候自己的仆人们一起回去了。
“都走了?”朱温看着进入房内的牙将问道。
“禀节帅,属下看着他们都已经走了。”那名年轻的牙将轻声说道。
“杨彦洪呢?”朱温突然问道,让其他众人感到了一丝吃惊,这个杨彦洪还与其他人不同?
“他也走了,刚开始在门口还有些磨蹭,假意在其房门处系着衣带,不肯走哩,最后看着咱们这些守卫在这里,才慢慢地离开了。”那牙将继续说道。
这句话让众将顿时大吃一惊,朱温与其这样问答,看来这个杨彦洪是个探子,可是谁的探子呢?倘若是河东军的探子,那可就糟了,刚才大家在这里商议的事情可就全泄露了。
“嗤,你先下去吧。”朱温轻声笑了下,然后吩咐这名牙将下去了,他转过脸看着手下的这些兵将们,这可是宣武军镇中自己依为臂膀的将领们啊,就算是刘捍这种年轻的军将,也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之辈。
“你们不用担心,杨彦洪是不会泄露咱们今晚说的话的。”朱温淡淡地说道,“他不是李克用的人,而是朝廷的人。”
“啊!?”众人顿时一惊,朝廷安排了个这么隐秘的人潜伏在宣武军中,自己这些人一举一动也都在其监控之下,想想都让人心惊胆寒。
“节帅您早就知道了?”朱珍乍着胆子问道。
“哼,他那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住军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呐。”朱温冷哼了一下说道,话语间不无一些暗示。
众将听了不由地一低头,摊上了这么一个阴鸷雄猜的节帅,这些悍将们平日里的骄横之气也都收敛了很多。
“今天晚上咱们明里议下了要杀了李克用,但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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