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旁边的校尉看尚让长时间地发呆生怕其出事情,轻声问道。
“哦,”尚让回过神来,“怎么样?城内诸军伤亡情况如何?”
“哎!”身边的校尉低下头长叹一声,摇着头低声说道。“损失惨重,守北楼的赵胤玉部只剩下了三个人,若不是张克良他们及时赶到,北城恐怕就落入贼手了。甲营、乙营兵员都不足一成了,丁、丙二营也只剩下不足半员。”
“黄思邺驻守的西华那边如何?”尚让看着远方问道,“本将可是发了数封军书,要求其在城外策应夹击唐军的。”
“目下还没有西华方面的消息,驻军扶沟的唐军已经将太康与西华的路径切断,险要之处全部进驻,如今咱们已经和陈州断了联系,上次兵士们回报蔡水之上也发现有出现唐军活动的迹象。”
尚让看着撤退下去的唐军,虽然这些军队撤了下去,但众人并没有仓皇乱行,还是保持着相对整齐的步伐,特别是河东的骑步兵卒,黑衣劲服的兵士们依然保持着高度的协同一致,像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压着尚让突突跳动的心头。
明天会是怎样呢?尚让不敢想象,看着固执的河东军,今天吃了个暗亏的李克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明天必然会有一场更加难以对付的大战,太康城如今这个样子,还怎么守呢?尚让慢慢地走下了城去,黄巢军如今这个样子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伤和痛苦,只是自己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作为黄巢军的元老,自己只能选择与其同生共死,朝廷不会相信和饶恕自己,黄巢军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一阶阶的石阶被皎洁的月光照亮,像是黑暗的城池中延伸出的一条玉带,尚让行进在这条玉带上,其幽暗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在这个孤独的夜里,尚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尚君长。
这位带领着自己进入军内的大哥,在其还在世的时候,自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儿童,那个时候王仙芝大哥领导之下,军队一直顺风顺水地攻城掠地,仙芝大哥不止一次地向大家许诺要大家都过上好生活,“让哥儿,以后让你哥给你娶房媳妇,到时候你们尚家开枝散叶就靠你了!”仙芝大哥坐在榻上喝着酒,调侃着一旁羞赧的尚让,哥哥和一旁的武将们哈哈大笑着喝酒,哥哥亲昵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哎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尚让看着皎洁的月光,都说人死后灵魂会进入幽冥轮回,哥哥你如今在哪里,可投生了一个好的人家?尚让想到了哥哥就不由地泪如雨下,泪水顿时模糊了其的眼睛。
“下月初五,颖川西南,尚君长携兵卒三百过此,送君大功,以酬昔日长安灞上相送之谊,愚弟拜上。乾符四年十一月。”尚让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当自己读到这些冰冷的字迹的时候,心里的震撼和痛恨。
“哥哥,你在天上看到了吗?黄巢他现在也不行了,成了丧家之犬,天理昭昭,总是报应不爽,哥哥,我一定会帮你看着,看着他黄巢是怎么自取灭亡的!”尚让突然感到了一阵复仇的快意,让其感到了无比舒爽。
“来人!”尚让低声吩咐道,旁边的校尉探身过来。
“明日唐军如果再来攻城,我太康城肯定守不住,为了避免兄弟们的无谓伤亡,咱们今晚就准备准备,三更撤了吧!”尚让低声吩咐道,黄巢当初要求其务必坚持到黄思邺的到来,但如今不必了,陈州断绝了消息,西华那边自己根本联系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太康城就是一座孤城,自己不愿意坐以待毙,也是人之常情。
“将军,丙、丁二营还有一战之力,南面就是陈州,皇上和众位将士们还都指望着咱们阻挡唐军呢!”旁边的副将劝阻道。
“咱们已经尽力了,白天的场景你也看到了,甲、乙两营的将官们现在还在城下躺着哩,王海、张云这两个小子可是当年在碴岈山时候就跟着我的,一手调教出来,如今可算是能够独挡一面了,竟然双双阵亡了,你们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吗?如同丧子啊!疼啊。”尚让看着众人说道。
“你们可以继续和唐军战,但如今我们的实力不行了,要保存实力就要回陈州和皇上汇合,那时咱们有兵力上的优势了,打仗也不用如同送死一般了。”尚让缓缓地说着,“本将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光着屁股到处耍呢,你们呐,可要珍惜自己的命,父母所给,不能浪死这里啊。”
大家听了尚让的话,纷纷低下了头,尚让的声望在黄巢军内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当年黄巢军在南方攻城掠地,斩将擘旗,风头一时无二,当年的白袍将军如今也两鬓苍苍了,人们对其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巅峰时刻,丝毫没有因为前几次的失利而减弱,既然尚让为大家着想,而且如今的态势再守太康已经不明智了,那就放弃吧。
放弃吧,夜色之中,太康城内的人们开始打点行装,人们默默地收拾着军械行李,前些日子还与自己一并赴入此城的人们,如今大多数已经血洒太康城头了,这些永远睡去的兄弟们将再也不能相见了。
再见了,太康城、再见了,兄弟们。
太康城的南门缓缓打开,借着夜色,一支支军队悄然离开了太康城,向着南方行进着,尚让看了眼这座黑黝黝的城池,嘴角不由地笑了,黄巢,你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将太康城给丢了吧?一想到黄巢如果知道太康失陷的消息气急败坏的样子,尚让的心里便一阵舒爽。
夜慢慢地沉寂下来,整个太康城变得安静无比,只有城楼上的风灯还随着轻风,微微地摆动摇曳着。
(本章完)
第245章 陈州四面()
太康城失守了?这让还在陈州加紧督战的黄巢一阵慌乱,怎么就这么容易就丢了城池了,不是由尚让亲自带军驻守的吗?尚让呢?西华的黄思邺呢?都在干什么!太康失守直接威胁着黄巢军的主力,本来还想与唐军周旋的黄巢,顿时面临着与唐军进行决战的选择,陈州未下,自己再开一场战局,面对着朝廷的联军,黄巢突然感到了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比较抓狂的还有黄思邺,自己好容易击退了横亘在西华与太康之间的唐军,领着大军前去救援太康城,结果还未到达太康城,迎面就来了大批的唐军,为首的竟然还是河东军李克用部,沙陀人嗜血的杀戮使得黄思邺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逃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黄巢军顿时炸了窝,人们飞奔着向着西华城而去,而身后的河东军也紧随不舍。
黄思邺绝望地看着,混乱中河东军随着黄巢军一起进入了西华城,城内顿时狼烟四起,黄思邺停了下来,身下的马匹低声地喘着粗气,其犹豫了,自己如今再进入这座混乱的城中,将会面对与唐军巷战的局面,而且胜算非常小,该怎么办呢?黄思邺虽然有些害怕黄巢的惩罚,但如今自己的小命重要,逃走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入城恐怕连今晚的月亮也看不见了。
黄思邺选择弃城逃亡,在唐军与黄巢军进行着残酷的巷战之时,黄思邺选择了逃亡,亲卫护军骑着一队战马护送着黄思邺向南而去。
“西华也失陷了?”黄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派出的这两位将领,也是整个黄巢军中自己最为信赖的将领了,如今竟然给自己办的差事给办砸了,黄巢顿时非常火光,这两个蠢才!
“尚让撤去大将军职,褫夺官爵降级,任陈州攻防军司马。”
“黄思邺褫夺王位,杖责三十,充右武军防御使督从。”
黄巢的惩罚诏令立即下发,但已经于事无补了,太康、西华的失陷,使得黄巢军立即面临着决战的危险。
黄巢望了望不远的陈州城,自己围困了陈州一年有余,竟然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攻克,自己又长久顿兵此处,丧失了之前的机动性战争,攻防之战,黄巢感到了一丝懊悔,当初如果不派孟楷来此的话,或许孟楷也不会死了,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暴躁,许下了不下陈州誓不罢休的语句。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黄巢不得不召集众将官前来议事,商议如何应对河东等联军的问题。
陈州,已经被围困一年多的陈州城内,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城内的饿殍倒毙在城角之处,几天没人理睬,已经慢慢地附上了蚊虫,行人一经过,大量的苍蝇飞虫飞起,让人不禁掩鼻而过。
赵犨手扶着城墙壁一步一个台阶,走了上来,城内的供粮本来足以支撑一年有余,但城内的黄巢军细作暗地却将城东北角的粮仓点燃了,借着风势大火如同火龙般来回纠缠,人们纷纷抢着来灭火,然而赵犨领着众人走到粮仓的时候,大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慢慢的粮仓,如今全部被焚烧一空,化成炭灰的粮食让人望之不禁感到了深深的担忧和绝望。
原本够的粮食如今不够了,那么怎么分配呢?赵犨想到了优先军队,这些人是要打仗的,如果被饿死了的话,那引起军事哗变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夜色深沉,陈州城内一片寂静。
“来人,速传行军司马来。”赵犨走到门口,对外面喊道,门外立时有人应声而去。赵犨在屋内感觉有些憋闷,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冬春间的夜晚已经不再寒风瑟瑟,微微的风中透着一种温润的感觉,让人浑身倍感舒适。
赵犨扭头看了看廊下侍立的牙军卫士,见一位年轻的校尉正持戟立在近处,“你叫什么名字?”赵犨和声问道。
“末将常行儒。”那青年见问,赶紧跪下回话。
“哦,是常令山老将军的儿子,本官记起来了,你父亲殁于王事之后,我便让内府将你选入牙军,唉,本官也没有想到,老将军竟然会折戟黄沙啊,本想借着他的将威,可惜啊可惜,说起来常将军还曾经是本官的长属,多年前的事了。”赵犨唏嘘着,
常令山的死,他也有一丝遗憾,这也是他将常行儒调入牙军的一个原因,也算稍尽一点弥补之意,毕竟常令山最后用死向自己表明了其的臣服之意。
“行儒不孝,之前放浪无知,父亲去后方才懊悔前非,行儒此番愿效力军前,用这一腔血来洗却往日家门的耻辱,还忘将军成全。”常行儒听到赵犨提起先父,顿时泣不成声。
回想那日午后,自己刚刚酗酒回府,便看到了身躯不全的父亲尸身正放在正室之内,母亲和众兄妹正抱头哭成一团,自己突然才发现头上的那片天彻底没有了,刹那间一股酒意不可遏制地涌上,常行儒跪在院角开始呕吐起来,从此便再也没有饮酒过。
赵犨瞥见行军司马正匆匆赶了过来,就挥了挥手,“将门虎子,果不虚然啊,你且先下去,本将自有安排与你。”说罢,转身回到屋内等候。
“将军,您已准备出兵了?”骆建明虽是先前忠武军时的行军司马,周岌兵变之后被赶走许州被人更替,其虽年弱于赵犨,但是性格却较之更加沉稳干练,遇到事情更加从容不迫。
“陈州北城不能有失,南面如今被隔断,北城若失陷则陈州势必难保,陈州若失陷大乱,黄河南岸则更加糜烂难拾,西进勤王的藩镇军队也必然被扼难行,闻风丧胆。事关勤王大业,本官决定倾力而往,此间有两万军士,此番还需劳烦军司马亲自驻守陈州城,吾让常令山的儿子常行儒做行军前锋,先历练一番,看看其是否真有能耐。今晚我再修书一封给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让其率军南下西华,以张我军势,牵住黄巢再也没有心思南下陈州了。”
朝廷的联军到达陈州附近的消息,传到了陈州城内,赵犨正在想着主动出击争取早日脱险,只要西华的唐军南下而来,那么陈州就可以解围了,赵犨天真的想着,慢慢地等着,一直等到其发现,这也太慢了吧。
(本章完)
第246章 陈州危机()
李克用等人打下了西华之后并没有急着出兵,因为这些藩镇的目的是为了消灭黄巢军,他们并不是抱着救陈州的想法来的,赵犨及其陈州军将的死活,大家其实并不关心,连忠武军节度使周岌也没有表示出对这位下属应有的关心,因为几年前自己曾尝试着将赵犨调离出陈州,以防其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但失败了,赵犨打着城内人民拥戴挽留,推脱是因为百姓苦苦挽留自己不让自己离去,自己被逼无奈只好留下,希望领导能够顺从民意允许自己再干一届。
娘的,狗**意,忠武军节度使周岌看了陈州方面的信忍不住骂道,但没办法,陈州方面的暗信回报,这个赵犨已经暗自精心经营数载,兵力和城防已经相当客观,根本不惧自己,如今打着百姓挽留的口号来请示,其实是给双方都留了一块遮羞布罢了。
周岌默默地忍下了这口气,但陈州方面的任何事情彻底与许州城内的忠武军断绝了,陈州如今危急万分,在周岌看来不仅很是舒畅,而且这还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收复陈州的机会。
赵犨看着城外渐渐离去的黄巢军,沉默不语,黄巢军被唐军逼迫之下,最终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陈州城,就算拿下陈州,以其如今残破的样子,以黄巢军的守城经验也守不住。
赵犨感到了一阵轻松,一年多的围城,孤城困守三百多个日夜,这些日子里自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时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被军卒们的喊杀声吵醒,如今终于结束了,陈州得救了。
“大哥,城内现有可战的兵卒不足五千,受伤残废的兵员万余。”赵昶一身披挂上到了城头之上,一早赵犨就交代下去,让其核对兵员兵力,赵昶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清了个大概数,合算完毕后,其不禁感叹,陈州城,当年带甲数万的强藩巨镇,此役过后算是彻底完了,这次围城使得陈州元气大伤,没个三五年根本不要想能有恢复的气象。
“这么少了?”赵犨有些吃惊,虽然每日都有阵亡、伤病的名单送至自己桌案之上,但那些也不过几十数百的数量,日积月累下来,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迁,赵犨心里一阵黯伤。
“大哥,听说周岌此番也跟着来了,而且忠武军镇倾巢而来,弟琢磨着,这件事有些邪门,不得不防呐。”赵昶靠近赵犨几步说道,“那周岌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当年杨招讨向其借八千人都费了好大力气,如今让其倾其军镇来击灭黄巢军,不像是其所能作为的样子啊!”
“哦?”赵犨听了赵昶的提醒,突然感到了一阵寒冷,像是猛地掉入了冰窟之中,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让其忍不住牙齿发出了格格的响声。
忠武军节度使周岌趁着军乱攫取了节度使之职,本来就是人心不服,蔡州秦宗权首先发难,自己也军变上位。赵犨自己作为陈州刺史,看着忠武军治下的军镇乱像纷纷,只能选择划清界限自保,但这在周岌眼中必然被视为叛逆。
之前自己或许可以无视周岌的敌意,但如今陈州残破不堪,兵员又基本被打残了,根本不是倾州之力而来的忠武军对手,陈州刚刚逃脱了被黄巢军攻陷的危险,如今又面临着被周岌领军进剿的命运。
在黄巢军围困自己的三百多日夜里,赵犨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不知所措,他看着赵昶,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吭声,脸色一片青灰色。
赵昶看着大哥憔悴的样子,在其脸上读出了绝望的意味,坚韧如铁的大哥竟然也有绝望的时刻,看来陈州此番在劫难逃了。
“唉,大哥,要不把珝他们叫过来,一起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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