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昨夜早有准备,此时行囊在身;早早地穿好了一套下山劲装,路过铁匠铺时领了长剑与暗器,也跟着师父下了山。
在武当的十余年中;李沧行从未去过山下;此次下山,顿觉云淡风清;一路走来,清风拂风,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一路之上的官道;但见劲装打扮,鲜衣怒马的江湖人士往来络绎不绝。一天之内,李沧行师徒碰到了十几拨各派的好手;多为华山衡山二派的俗家高手;其中衡山一派号称十三太保的乐林;汤镇恶与陆松都带着十几名弟子向武当方向赶去。
原来盛大仁在上武当前就通知这些俗家师兄弟作好准备;昨天会议一结束,就飞鸽传书,让他们赶到武当集合。
澄光暗地嘱咐李沧行加快脚程;两人稍微离了官道之后施展轻功向前奔去;两个时辰左右便奔出了二百余里地。
当晚澄光师徒来到了武当附近的江陵城;夜暮已降,澄光见天色已晚;带李沧行走进了一家悦来客栈;进门前澄光在门口拴马桩子上用剑划了一个图案。
李沧行好奇地问师父这是做啥,澄光只说此乃武当弟子下山时所留记号;方便与同样下山办事的师兄弟们联系。
言语间二人走进了旅馆大堂;只见一位小二走上来问道:“二位大侠是打尖还是住店?”
李沧行看了一眼那小二,生得是精明强干,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言语间不经意地向二人的随身包袱打量了一眼。
澄光说道:“住一晚上,安排个靠窗的房间,要临街。”
“好咧,客官二位,地字号二号房咧。”小二唱了声诺,转身引二人向楼上走去。
澄光在前,李沧行在后,跟着他进了二楼的左手第二间房。进屋后小二说给二人打热水去,退身出房,顺便带上了门。
澄光见他出门后,先开窗看了下外面的情况,又把客桌上的几只茶杯茶壶仔细地看了看,戴上银指套,沾了点水后在内壁摸了摸。
接着走到床前用剑鞘挑了挑床上的被子与床单,然后伏地看了一下床板,最后打开了那个大木柜仔细察探了一番,在关上柜门前还用剑敲了敲柜子的壁。
做完这一切后,澄光才放心地坐了下来,向李沧行问道:“为师刚才的动作都看清楚了没有?”
李沧行点了点头,一边给师父倒了杯水:“看清楚了。”
澄光接过那杯水,喝了起来:“那你说说这些动作都是为何?”
李沧行正色道:“先看窗外是为了看是否有人在外潜伏,此外也观察这里的地形,万一敌人突袭是否能跳窗逃生。看茶具先是看是否有粉末以判断下毒,戴上银指套沾水可进一步检验。”
“床上有时候会有机关暗器,需要用兵刃先探查一下,床板下也需要检查。木柜里有时候会有机关暗道,或者夹层内有文章,也需要排查。师父,您说我说的对吗?”
澄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虽是第一次下山,但这方面已经颇有经验了,是林宗跟你说的吧。”
李沧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了笑。
澄光看了一眼门外:“以后你独自下山走江湖时住店也需按此规律。切记在城镇需多备干粮,荒村野店里的东西尽量不要吃,酒切不可饮。住宿睡觉时一定要留意。今晚我们轮流值守,一人上床歇息,一人在窗边打坐,一会洗了脚后,上半夜你先睡。”
第一百零四回 打劫,打打打打打打劫
李沧行应了声是,师徒两又聊了会最近李沧行练功的进展。不一会小二将一大壶热水与两个盛了热水的木桶端入,澄光又照前法验了一下热水与木桶后才放心。
两人洗漱之后,按之前的分工轮流休息。
三更半时李沧行被澄光叫醒,值守了下半夜,他一边打坐,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隐隐间觉得这江陵城夜间并不平静,二三里外经常有破空风声,显然是有夜行人来来往往。
李沧行的脑子里回忆起师父们曾说过的什么采花淫贼入香闺,劫富夜盗草上飞之类的传说,不觉神往,内息的运转也比在武当时来得急促,不知不觉间鸡鸣声入耳,睁眼一看,东方天已发白。
早晨洗漱过后,澄光师徒二人下楼结账。
吃早饭时,李沧行发现邻近的几桌皆是江湖人士;满脸凶悍之气,一看便知并非善类;对着自己师徒二人一边上下打量,一边交头结耳。
李沧行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全身运气;而澄光则神态自若,一如往常。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跑进来一人;与那名看似为首的满脸横肉中年汉子耳语了几句;中年汉子立即起身向外走;经过澄光这桌时,那中年汉子看了二人一眼后,快步走出;其余十余人也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酒店。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刚才他虽然感觉这些人武功除了那为首的汉子外,都不是太高;但毕竟人多势众。而且刀剑无眼,在这城镇中动起手来,怕是会伤及无辜。
澄光则一边吃饭一边有所思,他突然把筷子一放,对李沧行说道:“我们走;远远跟上那帮人。”
二人出了客栈后,远远地跟着刚出门的那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外。
一路上先后又有两拨人跟他们会合;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四五十人走在一起了。
出了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小树林;这些人都停了下来,伏身没入路边的长草之中;看样子象是要伏击什么人,而澄光师徒则远远地找了处小山包静观其变。
不一会;远方的道上走来了三位灰衣僧人;为首一位手持禅杖;正是前日还在武当碰到的宝相寺一我禅师。后面二位都是青年僧人;年纪约摸二十上下;手里均持一把戒刀;身形矫健,一看皆知乃是好手。
澄光低声对李沧行道:“看来这伙人要对宝相寺的大师出手;你我暂且按兵不动;若是大师有难再出手不迟。”
“在客栈里和我们碰到的那个为首的中年汉子应该是扬州翻云寨的大当家彭虎;后来来的两拨人里那一对使短枪的黑皮汉子应该是金湖黑云寨的刘氏兄弟;拿判官笔的是河南一带的血手判官林一奇。一会要是动起手来,仔细留意这几人。”
很快,一我一行三人已经走入了林中;一我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宣了一声佛号后道:“草丛中的朋友还请出来吧;既已跟了贫僧一路,何不出来指教一二?”
话音未落,埋伏在草丛中的几十人都跳了出来,将三人围在中间。只见那彭虎看到一我大师后,“嘿嘿”一笑:“程大哥,别来无恙?”
一我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彭施主,这里只有宝相寺的一我和尚,没有什么程大哥。”
彭虎重重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呸,二十年前我们兄弟跟着林老大做了那票生意,事后哥几个见风声紧分头跑路,我们的那份全在你那里。”
“老子在巫山派躲了两年多,听说风头小了点才敢出来,却听说你个龟孙居然进了宝相寺!”
“你要是不想在绿林当好汉了,想立地成佛,那是你的事,但你得把兄弟们拼死拼活挣来的份子先还了我们才行。这些年你躲在寺里,老子拿你没办法,今天好不容易在这里截住你,识相的快点交出份子!”
一我淡淡地说道:“彭施主,贫僧当年一时糊涂,堕入邪道,杀人、放火、越货、采花,端地是无恶不做,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得紧。后得遇宝相寺圣因大师点化,幡然悔悟,遁入空门。这二十年来贫僧吃斋念佛,就是想赎回当年的罪孽。”
“至于你说的那笔银子,贫僧在出家前已经将其分给了当年那次伏击中死在我等手中军士们的家属,权当良心上求个安稳。看在我们当年相交一场的份上,贫僧劝你也早日回头是岸,不然有朝一日因果循环,悔之晚矣!”
彭虎气得直跳脚,黑脸胀得血红:“老子去年买了个表,跟爷玩这手,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啊!实话告诉你,今天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老子现在把你拿下,不信在爷的手段下你会不招。兄弟们并肩子上!”言罢他身后的喽罗们一拥而上。
一我叹了口气,灰色的僧衣突然象膨胀的气球一样,一下子鼓了起来,他右手单手抡起禅杖,左手却凌空向冲在最前面的两条大汉隔空虚点了两下,那两人大叫一声,扔掉兵器,倒地打起滚来。
其他人一见,吓得不敢再上前。而一我身后的两名僧人也抽出戒刀,三人背靠背呈品字形站位,各自护住了同伴的后方。
李沧行看得真切,两人腿上的曲泉和地机穴均肿起,显然是被内家气劲打中。
澄光低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宝相寺的绝学妙缔指,气劲可透指而出,打人要穴。一我大师应该是练到了第四层,可以隔空点穴。听说一相禅师练到了第八层,刚才的距离,如果是他出手,这二人必将腿上二穴直接被打成血洞,终身残疾了。”
李沧行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门神奇的指法:“这么厉害呀,只有传说中的六脉神剑有这样的威力。”
澄光低声道:“六脉神剑失传多年,这妙缔指乃是当今江湖第一指法,也是宝相寺的镇派绝学。我们武当以拳掌剑术和内功见长,指法上除了兰花拂穴手外,没有太上乘的,只能说各有所长,沧行,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第一百零五回 打劫者被打
一我大师对彭虎道:“彭施主,贫僧已经一让再让,完全是顾念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才未痛下杀手。你也就此罢手吧。”
彭虎本以为这一我在出家前武功与自己相去不远,即使在宝相寺练得一两门厉害武功,就靠今天自己邀请了两批好手,加上这么多手下,将其三人拿下应不是难事。
可是他没想到此人在宝相寺中,竟学得如此厉害武功,可以隔空伤人,光凭自己这两下子,恐怕未近其身就会被打倒。但自己二十年来朝思暮想的财宝,要是就这么没了,又实在不甘心。
彭虎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面有惧色,而那两个被打伤的手下被抬到一旁后,发出的声声惨叫更是让大家一个个脸色惨白,刘氏兄弟与林一奇都盯着自己,显然不会主动出手。
彭虎脸上阴晴不定,头上一滴滴的汗珠布满了脑门。
这时林一奇突然阴森森地道:“大家莫要被这大和尚唬住了,他用这指法极耗内力!你们没看他刚才点了两下后,原来胀得象个球一样的僧袍一下子扁了许多么?他要是真有本事,早把咱兄弟们废了,还会有心情在这里罗嗦吗?大家并肩子上,不信累不死他!”
彭虎闻言,精神一振,马上眼露凶光,身形向后一纵,跳到树下那两个还在哼哼的手下身边,“啪啪”两脚连环踢出,将二人踢得飞了起来,向一我撞去。
一我侧身一让,这二人脑袋在空中相撞,登时脑浆迸裂,落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有敢后退者以赵二和李七为下场,跟我上!”彭虎抄起插在地上的一把斩马刀飞身扑了上去。
群盗发一声喊,纷纷抽出兵器一涌而上,刘氏兄弟也加入了战团,而林一奇则慢慢向后踱了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中间的三位僧人。
澄光悄声对李沧行道:“这林一奇看来最为棘手,一会真要动起手来,一定要留意此人。我们作好准备随时出手帮忙,下手切记留有分寸,勿要伤人性命。”
李沧行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学艺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和人作生死搏,“江湖,我来了。”他在心中暗暗地这样对自己说。
一我宣了一声佛号,宽大的僧袍再次如球一般地鼓起,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用妙缔指,而是双手抡杖使出一套降魔杖法,虎虎生风。
彭虎冲在最前面,二尺三寸的一把斩马大刀在头上抡了一个大圈后,一招力劈华山,直接当头劈了下来,势若千均。
一我大师喝了一声“来得好!”禅杖向上一招举火燎天,只听一声巨响,气劲四散,向前扑的众人身形也不由为之一滞。
彭虎“登登登”地向后退出七八步,差点握不住刀,再一看这把精钢打造的斩马刀上居然崩出了三四个小口子。
一我的脚则陷进地里约有半寸,脸上微微一泛白,瞬间又转回了红润。
此时手持钢鞭的刘氏兄弟杀到一我面前,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盘,与一我斗成了一团,彭虎坐在地上调息了一会后,也抄起大刀直奔一我而去。
与此同时,彭虎手下的喽罗们也与那二名年轻僧人交上了手。
左边那位浓眉大眼的功力明显比右边那位小眼睛僧人要强了不少,刚才在一我与彭虎交手期间,已经迎面一拳打中一名黑衣大汉的面门,顺势一左肘撞中左边一人的肋下,右边一招穿心脚把另一人当胸踹中倒飞出去。
浓眉僧人右手的刀却是以刀背击人,瞬间即以横扫千军这一式打倒了三人,刀如其名,使的正是出自少林寺,以刀背击人,不伤人性命的慈悲刀法。
只不过片刻之间,这位僧人便以伏虎拳、穿心脚、慈悲刀法的武功连续打倒了六七人,动作之快,敌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李沧行此时已经随着澄光奔进了林中,趁着双方混战,师徒二人找了处草丛蹲了下来,他一边看一边在想,刚才这僧人所表现出来的武功,恐怕换了自己也无法做得更好。
右边那位白面僧人显然功力不如左边的浓眉僧,在五六人的围攻下显得左支右拙,难以为继,突然大吼一声使出,也一招横招千军,逼退了当面的三人。
左边一名贼人趁机使出地堂刀法欺近了僧人的身,一刀砍在他左腿上,登时血流如注。
这白面僧人负痛之下,也不顾慈悲为怀了,回手一刀,直接砍下了那汉子的一只手臂。
不料此人乃亡命之徒,断臂之下反而更加凶悍,单臂抱住白面僧人的腿,狠狠地一口就咬在了那道刀伤之上。
白面僧人痛得大叫一声,差点没当场晕倒,再也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一我听到惨叫声,杖法不由一滞,想要逼退当前的三人好去救援,却被彭虎等人拼命挡住,无法脱身。
澄光道了声“不好”,身形暴起,直接就向那倒地的白面僧人飞去。
李沧行也拔出了剑,紧随其后。
只见此时六七个喽罗均举起明晃晃的钢刀,直接向这僧人脑袋上砍去,为首的一人还恶狠狠地叫道:“先宰了小秃驴给死伤的兄弟报仇,再去围攻老的。”
只听“当”的一声,原来是那浓眉僧人见同伴危急,弃了眼前的对手,匆忙赶了过来,举刀架住了众贼砍下的六七把刀,随即浓眉僧人大喝一声,戒刀一震,那六七名贼人个个被这力道震得虎口迸裂,握不住兵器,单刀“乒乒乓乓”地落了一地。
那倒地白面僧人此时也缓过劲来,一脚蹬出,把抱他腿的那名悍贼踹在胸口,只听“喀嚓”几声胸骨折断的声音,那贼人在地上滚了几下,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浓眉僧人运指如风,点了同伴几处腿上穴道,帮白面僧人止了血,低声道:“师弟暂且调息,师兄为你护法。”
浓眉僧人刚站起身来,只听脑后突然一股劲风,心道不好,回身抵挡已是来不及,忙运气于背,双足发力蹬地,整个人向前扑去。
第一百零六回 仗义援手
饶是如此,浓眉僧人仍被这气劲扫中,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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