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怕伤到小师妹,而且在那里动手胜负难测,所以这次我还是没有出手。他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们的意图。当时我杀不了他,就想着听听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屈彩凤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个坏胚子还能做什么,天狼,他虽然截获了我们手中刘东林的账册,可是他也没有杀你的本事,也知道你们锦衣卫和我们巫山派都在找他手下那些贪官们的罪证,现在朝中有仇鸾和清流派大臣和他做对,江湖上又有我们在找他麻烦。可谓四面楚歌罢了,这次他来南京。我想不止是为了那个账册,跟倭寇的接头肯定也是重要的一环。”
天狼微微一笑:“屈姑娘的分析果然鞭辟入理,现在严贼父子可谓是内交外困,焦头烂额,所以他们现在估计也不想与锦衣卫和你们巫山派彻底翻脸,这才想办法和我们言和,另一方面,他们现在与倭寇接触,我估计是想要引为外援,至少能和倭寇谈判开通贸易,这样也算大功一件,能保住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若是皇帝真想向他们下手,他们就会暗中通知倭寇,在东南一带制造事端,到时候只能让那胡宗宪来收拾残局,出于稳定东南的需要,皇帝也无法彻查严党。”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不错,真的不错,天狼果然不愧是陆总指挥的得力干将,这番分析,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一个普通杀手所为。”
天狼的脸色一变,刚才他和屈彩凤聊得投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对外面的观察,这家客栈人来人往,他们住的二楼这里更是脚步声不断,但刚才这阵子好象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现在想来此人早就在外面偷听了。
天狼定了定心神,看着外面的门,说道:“阁下既然早就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两扇木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开,一个三十四五岁 ,英气逼人,中等个子的人,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衣服,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这间客房,双眉飞扬,眼睛炯炯有神,下巴上一副梳得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子,可不正是多年前曾和天狼有过一面之缘的前礼部主事谭纶?
天狼一下子就认出了谭纶,多年前被他招募,在南京城外大战倭寇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他站起身,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中射出精光,在谭纶的脸上停滞不动,嘴里却说道:“这不是谭纶谭大人么,你不在你的礼部为官,跑这客栈里偷听两个江湖人的对话,不知是何用意呢。”
谭纶微微一笑:“天狼,现在本官的正式官职是台州知府,顺便还兼了一个浙直总督胡宗宪胡部堂大军中的中兵参军之职,所以在南京城中缉查倭寇,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昨天在追踪倭寇的时候无意中也发现了屈寨主的行踪,所以跟踪到此,无意中听到了二位的对话,实非有意。不过二位可以放心,今天两位所说的事情,在下一定会保密的。”
天狼一下子摸不清谭纶的意图,沉声道:“谭参军,你既然是负责缉拿倭寇,现在就应该去抓徐海和上泉信之这些倭寇首领,正事不做,却和我们说这些,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谭纶摇了摇头:“此事事关朝廷的大政方针,所以本官需要和你好好商议一番,据我所知,你这回并没有得到锦衣卫陆总指挥的授权,所以有些事情,本官需要跟你细谈。”
天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屈彩凤,说道:“屈姑娘,我和这位谭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商量,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屈彩凤点了点头:“你们官府的事情,我也懒得听,去吧,不过我提醒你们,可别耽误了抓倭寇的正事。”
天狼微微一笑,他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分了,但现在仍然需要保密,跟着谭纶出了门,只见这间客栈里已经冷清了许多,自己的这间二楼更是空空荡荡的,楼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显然是谭纶早就有所布置。
一路之上,谭纶也不多说话,在前面看似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从客栈的后门出去,不走大路,尽走那些偏僻的小巷,而天狼也是在后面跟着,一言不发,一直这样穿行了小半个南京城,才拐进了一个小门,进了一座幽静的别院,谭纶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实在是太可惜了。天狼。”
天狼微微一笑:“陆总指挥,您要是早几天来,也许就能拿到账册啦。”(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回 仇鸾倒台
那“谭纶”也不回头,一声叹息:“你又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呢?”
天狼点了点头:“第一,以谭纶的武功,不可能瞒过我和屈彩凤,能一直隐藏自己的气息,在门外也不被我们察觉的,非绝顶高手不可。第二,谭纶不过是台州知府,他没有权力在城里的客栈中不知不觉地清掉所有客人,这点只有锦衣卫办得到,如果是一般的公差,早就会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了。第三,谭纶又怎么可能跟踪我们到这客栈,还能一口叫破我的身份呢,能做到这三点的,除了锦衣卫总指挥陆大人,还能有谁?”
陆炳转过了身,那层面具已经被他取下,他摇头叹了口气:“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扮成谭纶,引你来这里相见?”
天狼的眼睛观察了一下周围,从他一进这小巷子就察觉到这里的特别之处,整条后巷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巷头巷尾显然有暗哨在戒备,就连入这巷子时那巷口摆摊做小生意的几个人,也能时不时地从他们眼中偶尔一现的神光判断出这些都是练家子。
天狼笑道:“此处应该是南京城中的一处锦衣卫的秘密基地吧,陆总指挥,你引我来此,应该是想和我复盘这次的行动,这些当然不能让屈姑娘听到。”
陆炳的面沉如水,他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个方面,现在情况不太好,更重要的是赶快要制订接下来的应变之策。”
天狼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连忙问道:“怎么。难道联合仇鸾,对付严嵩父子的整个策略也要改变吗?不至于吧。”
陆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可知为什么严世藩敢放心孤身离京,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天都不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天狼摇了摇头。离开京师这些天,他对朝局一无所知。
陆炳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落寞:“朝中风云突变,仇鸾已倒,清流派的大臣们本欲趁胜追击,打倒严嵩,可是却是攻击不慎,反而惹得龙颜大怒。将上疏弹劾严嵩父子的锦衣卫经历沈鍊,还有兵部員外郎杨继盛,都被下了大狱。严嵩父子权势复振,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正面对抗的了。你这回就算是把账册拿到京城,也不可能让严党受到任何损失,反而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天狼这下子给雷得外焦里嫩的。半天没回过神来。良久,才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炳叹了口气,说道:“自你离开京师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仇鸾在得到了我们会支持他的承诺之后,越发地趾高气扬,而清流派的徐阶等人也觉得有仇鸾出面跟严嵩斗。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大概是他们认为仇鸾是新贵。但是根基不稳,不趁着圣眷正隆的时候对严嵩一党发动致命一击,以后若是边关战事的详情被严党上奏,那仇鸾就会先于严嵩垮台,于是清流派大臣们拿出了不少这些年秘密搜集的严党罪证 ,给了仇鸾,让他出面去弹劾严嵩。”
“只是仇鸾自己在看了那些罪证之后,只是觉得那些都是严嵩提拔的官員们贪污**的证据,却很少有直指严嵩本人的,于是没有直接向皇上弹劾严嵩,只是说严嵩提拔的官员横行不法,严嵩有失察之责,严嵩和严世藩父子听到之后,一度在家告假,上表写请罪的诏书,还传出了严嵩父子抱头痛哭的消息。”
天狼的眉头一皱:“这一定是老贼父子的以退为进之策,一边躲起来示弱,以博取同情,并且让仇鸾这个蠢材失去警惕,另一面暗中指示自己从朝中到地方的各地党羽,都开始消极怠工,让整个国家的机器处于半瘫痪状态,以向皇帝示威,告诉他现在的朝廷,离开他严嵩还真玩不转,逼他现在在严党和仇鸾之间作一个选择。可叹这仇鸾,既贪又蠢,不知进退,还不知大祸临头。这么一来,只怕连那些清流派的大臣,也会转而落井下石,去攻击仇鸾了。”
陆炳点了点头:“你的分析完全没错,仇鸾自以为得意,趁着严嵩暂避不出的时候,还每天去内阁里晃荡,阁中无论是严党还是清流派大臣都对他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把他插手内阁之事向皇上上报,惹得龙颜大怒,这时候清流派的兵部員外郎杨继盛,上奏弹劾仇鸾在边关勾结俺答汗,讳败为胜的大罪,皇上正好借机下旨彻查此事,还派御史前往仇鸾的大营之中,去收回他那颗平虏大将军的大印,仇鸾又惊又怕,吓得背上的箭伤发作,居然没有两天就死了。”
天狼默然无语,半晌,才缓缓地说道:“那箭伤还是上次跟蒙古军作战时,在逃跑的时候背上中箭的,若不是我一直在他身边护卫,只怕那一箭就要了他的命了,哼,身为大将军,作战无方,带头逃跑,背上还中了蒙古人的箭,当时没要了他的命,可没过半年还是死在这上面,这可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陆总指挥,仇鸾就这样完蛋了,那严嵩一党岂不又是只手遮天了吗?”
陆炳长叹一声:“事情还没结束,仇鸾虽倒,严嵩也不肯就此罢休,开始大肆地捕捉仇鸾的同党和部下,那两个在我们锦衣卫里当同知和佥事的候荣与时义,就成了第一搜捕的目标,皇上严令将这两个拿下,他们听到风声后,想要从古北口中逃出大明,投奔蒙古,是我亲自带人在古北口把他们拿下的,审了两天后,这二人交代了所有仇鸾勾结蒙古,杀良冒功,隐败为胜的事情,甚至连与严嵩勾结陷害曾铣和夏言的事情,也都供认不讳。”
天狼摇了摇头:“现在说那个有屁用。皇帝要面子,不可能承认自己是错杀忠良的,最多只会把仇鸾里通外国。守边无能的事情给公开。”
陆炳点了点头:“是的,最后就以这个罪名治了仇鸾的罪,仇鸾被削爵,开棺戮尸,妻子儿女皆罚没为官奴,至于时义和候荣这些死党,则被以谋反叛乱罪斩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冤死的曾铣和夏言报了一半的仇了。”
天狼继续问道:“清流派的大臣只怕也不想就此收手,想把严嵩也一锅端了吧。他们是不是也继续上奏折弹劾严嵩父子呢?”
陆炳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天狼说道:“昨天我见到严世藩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说兵部員外郎杨继盛跟他作对,已经下狱了,而刚才你还说就连沈鍊沈经历。也因为攻击严党被下了大狱。这与那严世藩的说法一致,若非他已经自觉高枕无忧,又怎么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地离京呢。”
陆炳叹了口气:“你说对了一半,徐阶等清流派的大臣并不想这次与严嵩撕破脸,而杨继盛去弹劾严嵩,完全是他个人的行为,沈鍊也是一样。”
天狼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陆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文书。递给天狼:“沈鍊的情况你清楚,他一向痛恨严嵩父子误国。所以借着关市上蒙古人借机向中原派出间谍奸细,联络白莲教等反贼作文章,直指严党集团,而在此之前,更轰动的一件事就是杨继盛上疏,弹劾严嵩父子十桩大罪。
其一,“坏祖宗之成法”,太祖罢除丞相,而严嵩作为内阁首辅,却以丞相自居,凡是府部题覆,必须首先当面跟他讲了以后才能起草上奏。
其二,“窃君上之大权”,严嵩借皇帝的喜怒以作威作福,文武百官感谢严嵩甚于感谢皇帝,害怕严嵩甚于害怕皇帝。
其三,“掩君上之治功”,皇帝有善政,严嵩必定令其子严世蕃告诉别人这是严嵩提议而促成的,他又刻《嘉靖疏议》一书行销于世,想使天下尽知皇帝的好事归之于严嵩。
其四,“纵奸子之僣窃”,皇帝命令严嵩草拟的文件批答之辞,严嵩取回家令其子严世蕃代写,严嵩以臣子而窃取君主之权,严世蕃又以儿子而盗用父亲的权柄,小阁老之名天下尽人皆知。
其五,“冒朝廷之军功”,严嵩的孙子严效忠、严鹄乳臭未干,未曾一次涉及行伍,却冒充两广的功劳,授予锦衣所镇抚之职和千户。严嵩既借私党用以让其子孙做官,又通过其子孙提拔私党。
其六,“引背逆之奸臣”,仇鸾贿赂严世蕃三千金,被推荐为大将;仇鸾假冒捣毁白莲教的功劳,严世蕃也得以增加官秩。当得知皇上怀疑仇鸾的心意后,严嵩父子又设法消除以前的痕迹,他们其实是狼狈为建起的。
其七,“误国家之军机”,当俺答深入后惰归时,这是一个攻击的大好机会。兵部尚书丁汝虁曾问计严嵩,而严嵩告诫不要作战。及至兵部丁汝夔被治罪时,严嵩又说丁汝夔欺骗他,丁汝夔临行前大呼:“严嵩误我!”
其八,“专黜陟之大柄”,郎中徐学诗因弹劾严嵩被革任,他的哥哥中书舍人徐应丰也被排斥,给事中历汝进因弹劾严嵩谪为典史,又被吏部以考查为名削掉官爵。内外的大臣,被严嵩中伤的难以计数,只要不依附于严党,随时都有罢官免职的危险。
其九,“失天下之人心”,文武官员迁移提升,严嵩都以他们贿赂的金钱多少而批给。将弁贿赂严嵩,不得不剥削士卒;官吏贿赂严嵩,不得不打骂、聚敛百姓。于是,士卒和百姓流离失所,官场**流毒遍及海内各地,使得皇帝失去天下人心。
其十,“敝天下之风俗”,严嵩专权用事,社会风俗大为改变。贿赂的人推荐到了如盗跖一样的人,疏拙的人罢黜如伯夷、叔齐一样的人。守法度的人是迂腐、疏阔,巧于调和的人是有才能。讲节操正直的人被视为有意过分违反常理的人,擅长钻营的人被看成经验多善于办事的人。从古以来风俗的败坏。没有比现在更厉害的了。严嵩嗜好钱财,天下人都崇尚贪财,严嵩嗜好阿谀奉承。天下人都崇尚谄媚。本源不清,下流怎么可能澄清呢?”
天狼一边看着这严嵩十大罪的手抄本,一边听着陆炳的讲解,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是文臣,只是粗通文墨,但是看到这一篇言辞华丽。字句如投枪长矛一般的奏章,仍然是禁不住地击节叫好,反复看了两遍。他摇了摇头:“陆总指挥,这文章我没发现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啊,里面说的全都是事实,即使皇上再偏袒严嵩。也不至于把杨继盛下狱吧。他至少应该处罚几个严党的成員,以示警告才对。”
陆炳叹了口气,走过来指着奏折中的一句:“坏就坏在这一句。”
天狼随指看去,只见上面分明地写道:或召问裕,景二王,令其面陈嵩恶。
天狼刚才第一遍看时,还没太留意这句,给陆炳一指出。心里格登地一下,他马上意识到杨继盛写到激情之处的无心之失了。嘉靖皇帝是个防范着所有人的帝王,包括自己的两个儿子,由于相信什么二龙相见,必有一伤的鬼话,多年来不立太子,也不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见面。
裕王的几个师傅都是清流大臣,高拱和张居正二人乃是徐阶的门生,这也是清流派留下的一步后招,就算实在无法在嘉靖一朝扳倒严嵩,也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君王的身上,杨继盛提到让他去问自己的两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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