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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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狼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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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径自走进了客栈的门,一条身上铺着层沙子的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口,看到天狼,一下子来了劲,高兴地摇着尾巴,直起了身,耸身一摇,门口登时腾起了一阵小规模的沙尘暴。

    也不多看黄狗一眼,天狼从怀里摸出一根羊棒子,远远地丢到了门口右边的角落,黄狗则欢快地“呜”了一声,跑到角落里,高兴地啃起了那根骨头。

    客栈里的光线很暗,虽然是白天,可是漫天的风沙遮住了外面本应灿烂的阳光,四周的窗户,其实也就是一个两尺见方的黄土洞,上面用短木棒支着一块木板,紧紧地闭着。

    朔风凛冽,有几处木板下端的短木棒已经无影无踪,木板被风吹得时开时合,客栈里响着一阵阵风吹木板时轴枢上的“吱呀”声,让人听得心情烦躁不已。

    大堂里歪七扭八地摆着几张木头桌子,角落里的一张,阴影中赫然坐着一个人,戴着斗笠,在黑暗的光线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

    天狼冷如寒霜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张桌子,他拉下面巾,运气一震,黑色劲装和眉毛上覆着的沙子一下子在身边形成了一道黄雾,然后又“悉悉嗦嗦”地缓缓落下。

    角落里的传来一个绵长的声音:“怎么你也学会我家阿黄这招耸身抖沙术了?”

    天狼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抬手,墙边的一堆酒坛子里飞过来一只封着厚厚黄泥的坛子,看样子坛子里面至少有二十斤酒,坛子在天狼的手上滴溜溜地旋转了一圈后,天狼右手一推,那酒坛子去势如流星一般,直奔角落里的斗笠客而去。

    斗笠客哈哈一笑,伸出右手,一股柔和的气劲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周边的三尺范围之内,那飞速旋转着的酒坛子来势一下子被卸掉,稳稳地落在了斗笠客面前的桌子上,而那堆糊口的黄泥不知道何时被气劲震开,浓烈的酒香转眼间弥漫了整个客栈。

    在这一瞬间,也不见天狼的脚怎么动,整个人一下子飘到了斗笠客前面的一张桌子处,左手轻轻地按了一下桌面,两个酒碗腾空而起,直接飞到了斗笠客的面前。

    斗笠客缓缓地取下了斗笠,露出一张三十五六,仙风道骨的脸,他的头上挽了个道髻,肤色白净,颌下三楼长须无风自飘,一双丹凤眼,卧蚕眉,唇红齿白,俊逸绝伦,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得道高人的气度。

    天狼大马金刀地在道人面前坐下,抓起了那个酒坛,几十斤重的大酒坛在他手上举重若轻,散发着浓香的酒浆则如潺潺的溪流一样倒入了两人面前的碗里,看了道人一眼,天狼抓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道人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端起酒碗,轻轻地抿了一口,但觉入口滚烫,腹中一下子腾起一道热流,如火烧心,他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体内本就火气难抑,再喝这等烈酒,只怕会让你内息无法控制,轻则失控,重则走火入魔,经脉尽断。”

    天狼仿佛没有听到道人的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又满上了一大碗,照样一仰脖,喉节一动,“咕噜”一声,偌大的海碗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把面前的一碗酒灌了下去,脸上一下子闪过一丝红云,转瞬即没。

第四回 故友相逢

    二人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渴酒,很快就各自喝了十余碗。

    这酒是天狼找到塞外的酿酒大师花不鲁赤秘制的。大漠之中,气候多变,夜间的气温经常能降到冰点以下,来往商队夜间赶路,往往需要烈酒暖身,而这种号称七月火的烈酒,则是关外最烈的一种。

    其独门之处,就在于把小块的砒霜化于酒中,以增加其烈度,而化解砒霜的毒性,则是花不鲁赤的独门手法了。

    又是一碗酒下肚,两人依然相对无言,天狼再次拎起面前的酒坛子,却发现二十斤的酒坛中已经空空如也,他摇了摇头,一抬手,硕大的酒坛子从正好被吹起的窗洞中飞了出去,而道人则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天狼终于抬起了眼皮,看着对面的道人,语调中不带任何感情:“老裴,你我认识多久了?”

    道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歪着头想了想,很肯定地回道:“十三年了。”

    天狼喃喃地说道:“已经十三年了呀,都这么久了。”

    他看了一眼道人,语调中突然多出了一份感慨:“也只有象你这样过命的兄弟,才会一直跟我这样的人当朋友。”

    道人摇了摇头:“说这些太见外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讲这样的话,你的苦,我知道,你的心,我也懂。所以一接到你的信,我就来了这里。”

    天狼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非你不可,信上已经说得明白,你如果不愿做,现在可以和我直说,我再想别的办法。”

    道人的眼里精光一闪,声音中带了三分愠意:“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跟你翻脸了,咱们当年的誓言还在,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道人说完后,直接站起了身,身形一动,如鬼魅般地闪到了门口,打了声忽哨,正在啃骨头的阿黄突然抬起了头,丢下嘴中啃了一大半的骨头,跟着蹿了出去。

    道人也不回头,大步出门北行而去,而他的声音则顺着朔风远远地飘来:“照顾好自己,不见不散!”

    天狼叹了口气,两眼中竟然隐隐有些泪光闪动,这已经是多年没有过的感觉了,他抬手拭了拭眼睛,脸上却仍然是没有任何表情,右手一伸,又是一坛七月火凌空飞过,稳稳地落在桌上,酒香四溢,这回他没有用碗,而是直接拎着酒坛子向自己的嘴里灌了下去。

    风刮得越来越大,而窗洞处木板的翻动也越来越频繁,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长长的影子映在大厅的地上。

    此人身材修长,裹在一身黑斗蓬里,压得很低的蓬沿下,黑布蒙着口鼻,只有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酒的天狼。

    天狼抬了抬手,又是一坛酒旋转着飞向了来人,来人叹了口气,轻轻地伸出右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很好,皮肤细腻,莹白如玉的手,若不是手背上的几根稀疏的汗毛,倒是有七分象是女子的素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中指上套着一枚显眼的绿宝石戒指,那块宝石足有大姆指盖大小,耀得这昏暗的大厅里顿时闪起了莹莹绿光。

    说来也怪,去势汹汹的酒坛子在来人身边不到一尺处,居然凌空停下,不再前进,可是旋转之势却丝毫不减,滴溜溜地在空中打着转。

    黑斗蓬的手腕一抖,莹白如玉的右掌变掌为爪,向后一拉,酒坛居然在空中缓缓地向来人飘去,他的手再一抖,掌中多出了一柄铁骨折扇,而酒坛则稳稳地停在那折扇之上。

    天狼不回头,却是轻轻地鼓了两下掌:“好久不见,你的柔云劲可进步不少。”

    来人也不答话,双足一点地,整个人凌空飞起,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一个旋身,又似一片轻飘飘的落叶,稳稳地落在了天狼对面刚才那道人坐过的板凳上。

    而整个过程中,停在他那折扇之上的酒坛子则是纹丝不动,黄泥的封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坛口那满满的酒平线上,波澜不兴,一滴酒也没有溅出来。

    天狼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坐姿,眼皮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拎起酒坛向自己嘴里灌着酒。

    斗蓬客的右腕微微一动,一道酒箭直冲半空,到了高处,其势已尽,又如喷泉似地落下,斗蓬客一仰头,酒箭入口,直灌入腹,而一股热浪则从丹田处升起,直达百骸,说不出的暖意。

    斗蓬客喝完了这一股酒,叹了口气,掀开了盖帽,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冠玉似的脸,看年纪上下是三十左右,玉面朱唇,白面无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两只瞳孔却是一只碧绿,一只深蓝,就象两颗宝石嵌在这张白玉一般的面庞上。

    斗蓬客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金线绸子作幞头,两缕长发贴着耳边的面颊垂下,直到腰间。

    他穿着一件质地上好的白色绸段衣服,衣服绣着金线,犀皮腰带上一整块白玉的带扣格外地显眼,脚上的厚底皮制马靴则干干净净,一粒沙子也没粘上,端地是位不染人家烟尘的富家公子,高贵气势尽显无疑。

    天狼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爱干净。”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贵公子,又说道:“我们一年比一年老,只有你是一年比一年年轻。”

    贵公子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叭”地一声打开,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气势不凡,一看则知是名家手笔,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了看这屋内的环境,一声叹息:“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天狼不再说话,闷声地继续往嘴里灌着酒。

    贵公子知道对方不太高兴了,他换了个话题:“一接到你的信,我就赶来了,一切都按信上说的行事吗?”

    天狼抬起来头,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谢谢你肯来帮我这次。”

    贵公子不高兴地回了一句:“为什么现在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说的话就象陌生人一样,难道我们不是兄弟吗?”

    天狼的嘴角抽了抽,喃喃地说道:“兄弟?没被背叛前,当然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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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贪钱的胖子

    贵公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而天狼则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没有一点起身挽留的意思。

    贵公子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幽幽地说道:“以前的你,戴着面具,但脸是活的。现在的你,没了面具,脸却死了!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这次的事情结束后,跟我回中原吧。毕竟脸死不要紧,心可别死了。”

    天狼一动不动,声音冷的没有一丝生气:“谢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贵公子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长叹一声,身形一动,那件黑色斗蓬突然又罩到了身上,而身形也直接没入了外面漫天的狂风之中。

    风,越来越大,而从开着的门里吹进的沙子也越来越多,大厅里的几张靠外桌子的面上也覆了层细细的黄尘。

    门口的光线突然一暗,一个肥硕的身型堵住了大半个门,整个大厅里顿时黑了下来,而一股肉包子的香气却飘了进来。

    天狼终于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个。”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个子比起刚出去的那个瘦高贵公子矮了整整半个头,可是腰却粗了三圈不止,论重量更是至少有刚才那贵公子的两倍。

    他走起路来,仿佛地面都在震动,而与前面的那两个风华绝代的帅哥不同,这位胖子的脸上全是肥肉,一对眼睛被脸上左右双颊的泡泡肉挤成了两道细缝,蒜头鼻子,招风大耳,脸上油光满面,仿佛脂肪都在向外冒油。

    胖子戴了一个员外帽,一身蓝色绸缎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膘一阵晃动,让这身绸缎衣服也是一阵起伏。

    如果观察仔细的话,还可以发现胖子手上的十个指头都套着金戒指,左手还拿着一个纯金的算盘,这一回,阴暗的房间里金光闪闪,仿佛变成了藏宝窟。

    听到天狼的话,胖子哈哈一笑:“你也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吃嘛,这么多年不见,山珍海味天天吃,却总也比不上当年和你一起喝酒吃肉包子来得爽。这包子是大同城内最有名的李家铺子昨天晚上刚做好的,趁热吃吧。”

    天狼看了看胖子,感叹了一句:“百里之途,整整一夜的行程,这包子的热度却和刚出笼时一样,你的内力比上次见面时进步了太多,屠龙劲到了第七层了吧。”

    胖子远远地把右手中的一个包裹扔了过去,一阵混合着上等白面的肉香四溢,盖过了刚才还充满着整个厅堂的酒香。

    天狼接过了包裹,在桌上摊开,十几个香喷喷的白面包子一下子露了出来。

    天狼的右手食指不经意地动了动,一边转头对着胖子道了声:“谢了,酒在墙边,自己拿。”一边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闭上眼,仔细地嚼了嚼,才咽了下去,长长地呼了气,赞道:“真好吃。”

    胖子拎了坛酒,在天狼的对面坐下,在两人面前的碗里斟满,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而两只眼睛则从两道细缝变成了核桃般大小,他仔细地端详了面前正慢慢地吃着包子的天狼,叹了口气,道:“你不该那样说欧阳的,他是为了你好。”

    天狼的咀嚼嘎然而止,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他的声音跟刚才一样冰冷:“你也是想劝我回去的吗?”

    胖子张口欲言,一下子撞上了天狼那冷冷的眼神,心中一凛,还是打了个哈哈:“你自己有脚,如果想回去,自己就会回,何必我们来劝?这次我来是帮你的。”

    天狼点了点头,又抓起了一个包子:“我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这次。”

    胖子的眉毛动了动:“帮你,我们是不求回报的,就象当年你帮我们的时候那样。我知道这些年很多事情让你心灰意冷,可是我们都不忍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听我的,这次完事了,就跟我们回去吧,听说这些年,她还在一直找你。”

    天狼手中的海碗突然“啪”地一声,直接碎成了细细的粉末,散得满桌子才是,而碗中本来满满的酒,更是在他内力的作用下化成了一团白色的轻烟,腾空而起,瞬间便消散不见。

    胖子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有一道如何不可弥补的伤痕,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让他彻底忘怀。

    他停止了劝说的尝试,一仰头,手中一坛酒全部“咕嘟咕嘟”地灌进了他那张大嘴里,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酒入腹,胖子的身边也渐渐地腾起一阵白色的薄雾。

    看着胖子灌完这坛酒,天狼的声音稍稍地缓和了些:“刚才是我失礼,你别放心上,你也知道,我到了现在还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胖子眨了眨那双绿豆眼,微微一笑:“你这酒很好,方子能告诉我吗,回去以后我开个酒铺,一定赚钱,至于利润嘛。”胖子拿出左手的金算盘,拨弄了几下,笑道:“我七你三好了。”

    天狼看着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算账,看来这辈子是改不了咯,这次完事后,方子送你,连同这家平安客栈,一起归你。”

    胖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之情,微微颤抖的声音中透出一份激动:“你不在这里呆了?肯回去了吗?”

    天狼摇了摇头,认真地盯着胖子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狼,狼就应该奔驰在荒野中,不会守在一个地方太久。我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即使死,也要战死在无人的荒野中,这才是我天狼的宿命。”

    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正要开口,天狼却摆了摆手,提前阻止他说话:“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但我这个人,天生不祥,女人弃我而去,兄弟为我而死,现在你们知道了我在这里,以后再和我来往,会给你们招来祸事,做完这次,我会再次漂泊,此生有你们几位生死朋友,足矣!”

第六回 郎心如铁

    胖子看着天狼的双眼中泪光闪动,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随着厅中的光线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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