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颌下三缕长须飘飘,可不正是锦衣卫经历沈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鍊,有几个人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兵器上,天狼这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炳要自己保护此人了,夏言多年来在江湖中的死士不少,他昨天刚刚踏上致仕回家的路,这些人估摸着也听到了皇帝要传旨捉拿夏言的消息,或者是怕锦衣卫和严嵩的人在路上加害,因此就在这茶铺里等着,反正只要是对夏言有所不利的人,就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沈鍊显然对这一切早有准备,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干脆下了马,走到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上身挺拔,两腿微屈,双手握拳,正放于桌面上,乃是标准的武官坐姿,声音不大,但十足的中气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店家,来一盘馒头,上一壶茶。”
一个伙计把沈鍊的马牵去拴在一边的桩上,刚才那个服侍过天狼的略年长一些的伙计走到了沈鍊的面前,这回他换了一副笑脸,一颗金牙都在闪光,勤快地擦着桌子:“这位官爷,赶路累了吧,小店的馒头和茶水都是这京师出了名的,包管让您满意。”
沈鍊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扔在桌上,沉声道:“再帮忙打包一笼馒头,路上要吃。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就是麻烦快一点。”
那小二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道了声谢,麻利地给沈鍊倒了一碗桌上的茶水,高声唱道:“一笼馒头打包,一盘馒头店食,赶紧地咧!”
沈鍊的双目如电,从这茶铺里一个个正盯着自己看的人脸上扫过,天狼也在偷偷地观望这些人,从服饰打扮上来看 ,这些人有正有邪,看起来并非是一路,相互间也是颇为戒备,看起来今天这小茶铺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并不简单。
只是现在辰时已过,连沈鍊都已经到了,约自己在这里碰头的凤舞却是踪迹全无,天狼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化身为这茶铺里的某人,但一直不现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到时候万一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自已打起来。
那天天狼只看到凤舞使过一路幻影无形剑,还不知道她会别的什么武功,这些茶铺里的人没有一个带着她那天的宝剑,看样子到时候她用的武功也不会是幻影无形剑法,这样他自然不会知道哪个是凤舞。
同桌的三个人,在沈鍊出现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沈鍊,那个黑脸护卫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刀上,小茶铺里的气氛一时变得非常紧张,而店老板夫妇和那两个伙计,也在收了钱以后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只剩下二十余名江湖人士围 着沈鍊,打斗一触即发。
沈鍊喝了一口茶,朗声道:“各位在此等我这么久,不知道有何指教?”
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站起身,帽檐压得很低,一时半会儿看不清脸庞,听声音象是个中年人,沉声道:“请问阁下是准备传旨给夏言夏大人的使者,锦衣卫经历沈鍊吗?”
沈鍊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既然各位知道沈某有皇命在身,还请行个方便。”
那大汉哈哈一笑:“沈经历,我等在这里等了多时,就是为了你而来,你要我等给你行个方便,那请你先给我们一个方便,这诏书里说的是什么,可否见告?”
沈鍊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各位,此乃皇上颁发的诏书,在宣读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开,沈某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只知道需要在三天内赶上前内阁首辅夏言,向他当面宣读这份诏书,然后按诏书中的命令行事。”
斗笠大汉冷冷地说道:“那就是说没的谈了是吗?沈经历,我们也曾经听说过你为官清正,刚直不阿,又在江南与倭寇大战过的事情,知道你是条好汉,你也应该清楚夏大人为国呕心沥血,是大大的忠臣,这次被严嵩一党陷害,这才罢官回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沈经历何苦去赶尽杀绝呢?”
沈鍊也冷冷地回道:“这位好汉,你的话沈某不太明白,沈某供职于朝廷,自当奉命行事,这道诏书里写了什么沈某不清楚,但沈某知道一定要把这诏书送到夏言那里,依旨行事,各位在此拦截,是想抗旨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回 金不换的一家
斗笠大汉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很清楚地蒙着一块黑布,而他的几个同伴也都站起身来,也是和他同样的打扮,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沈经历,我们是江湖中人,你这些官府,朝廷的规矩不用跟我们说,我们也没兴趣听。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这些兄弟都是有备而来,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夏大人,你想带着诏书离开这个小茶铺,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过去好了。”
随着大汉的一句话,三四桌的人都站了起来,个个黑巾蒙面,“呛啷啷”的拔刀抽剑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哟,来的人还真不少,怎么着,夏言倒台了,你们也不树倒猢狲散,还寻思着在这里聚众劫诏书?”
天狼心中一动,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一眼望去,三个人站了起来,一个是一名四十多岁,一身农妇打扮的中年妇人,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紧身布衣,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伙子,成年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扎了一根冲天辫,到处东张西望,甚至还挂着两行鼻涕。
这两人的身边,赫然正是东厂的厂公金不换,跟两年前相比,他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依然是半黑半白的头发,但是看起来不如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嘴角也不象以前那样翘起来,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与狂妄从他脸上失踪不见,似乎有一点难以言说的忧伤与无奈。
蒙面斗笠客一看到金不换这三人,眉毛动了动,显然有些意外:“原来是金厂公,怎么,你今天也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吗?”
金不换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我为什么要帮着你违抗皇命?东厂虽然和锦衣卫是两个不同的职能部门。但同属为皇上效力,又怎么可能为了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去跟皇上的传诏使者作对呢?倒是你,在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公然声称想要抢劫诏书,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蒙面斗笠客的眼中光芒闪烁,他的眼光从这个茶铺中还没有站起身的人们脸上扫过,似乎是在判断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又或者是在等着什么。
天狼也在迅速地判断当下的形势,那蒙面斗笠客看起来武功很高,至少在这传说中的金不换一家三口面前也没有退让。应该是伏魔盟的长老级高手,当下武当迭遭剧变,人丁不旺,而这人又是个男子,看起来八成是少林的高手。
他的身后已经站过来了十六七人。从现在爆发的气息来看,均非弱者。龙组一级的一流高手有十名左右。其他人也跟那天上过场的彭连海,李飞云等虎组队长级别的强二流高手差不多,看起来今天为了保夏言的安全,少林为首的伏魔盟也是下了本钱,在这小茶铺就出动了这么多高手。
而金不换一家三口站出来后,跟在他身后的也就六七人。都算不上是一流高手,二流也比较勉强,所以现在看起来伏魔盟的人是占了上风的,只是看这金不换成竹在胸的样子。好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何来。
天狼正思索着,却听到身边的灰衣文士低声对自己说道:“老丈,这里一会儿要打起来了,你还是先走吧,刀剑无眼,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那名中年富商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一年多来名震湖广的夺命书生万震,今天也来趟这一淌浑水,我劝阁下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准备站在哪一边的好,而不是在这里无意义地担心一个路人。”
天狼听到夺命书生万震这个名字,心中一动,迅速地回忆起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在锦衣卫中听到的传闻:
万震,衡阳人,本是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后来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便老老实实地开了一家私塾,做起了教书先生的营生。
只是由于他的娘子美貌,引起了乡中一个有钱恶霸的垂涎,于是那个恶霸勾结官府,陷害万震,把前年洞庭帮的谢老帮主和百余名跑船兄弟的死算在他身上,说是他勾结江湖匪类,谋害谢老帮主,于是定了个秋后斩决的罪,下到大狱里。
万震的娘子为了救夫出狱,变卖了所有家产来打官司,无奈世道黑暗,官商勾结,上诉不成,最后走投无路,又不愿意被那恶霸霸占,为保贞洁,抱着万震的两岁幼子,投河自尽。
万震在狱中得到了一个江湖异人的帮助,逃出生天,更是此后碰到奇遇,无意中服得灵丹妙药,徒增数十年功力,并习得前辈高人留下的秘籍,练成洞庭碧玉箫法,打通了八脉,一下子成为顶尖高手。
习得一身武艺的万震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一夜之间,将衡阳当年陷害过他的官商,包括幕僚,师父,狱吏等二十七家总共一百四十多口人,杀得干干净净, 一个不剩,就连三岁的小儿也没有放过。
从此之后,夺命书生这四个字在江湖上不胫而走,成为比华山双煞更可怕的一个杀神,但新近崛起于洞庭一带的洞庭帮,却成功地把万震收入麾下。
据说洞庭帮主楚天舒先是通过比武折服了已经身为顶尖高手的万震,又不知走了哪条门路找了前任湖南商巡抚出来作证,证明大江会灭门之案是魔教与巫山派所为,与万震无关,帮万震洗清了上次的冤狱,并把衡阳上下的二十七家灭门案找了别的江洋大盗顶罪结案。
如此一来,万震既被楚天舒的武功所倾倒,更感叹于其人的通天能量,自此死心踏地地加入了洞庭帮,成为楚天舒继前大江会谢帮主的千金谢婉君外的另一右臂,在这一年多来洞庭帮与巫山派魔教联军的连番大战中,万震起到了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作用,连巫山派在洞庭帮的分舵主白敏,也是死在他的手下,只是不知道势力一向不出湖广的洞庭帮,为何这次会派出万震这样的高手远赴京师。
万震看着那名中年商人,微微一笑:“神农帮的端木帮主,您不在关外做您的药材生意,却在这时候来这京城南边的小茶铺里喝茶,显然也是有所图的吧。”
天狼马上意识到为何万震会跟这个富商同桌相处这么久了,以他这样的高手,在这种小茶铺里是不太可能跟陌生人坐在一起的,刚才那个富商的护卫一上来就试探自己的武功,显然这两位也已经暗中较过劲,互相有所忌惮,这才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想必自己来之前匆匆离开的那个客人,也是被那个带刀护卫驱逐的。
神农帮端木延帮主的大名,天狼也是早有所闻,当年丐帮长老张连昆在关外采药时与神农帮的长白夜叉莫问天,也就是昨天死在凤舞剑下的那个倒霉鬼,起了冲突,几乎酿成两大帮派的正式冲突。
后来还是公孙豪与端木延在神农帮总舵比试了一场,听说是打了一天一夜后公孙豪才胜过半招。能与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公孙豪打到这种程度,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从此之后,神农帮的声名在中原也鹊起,不再是以前大家印象里的那个只会调制各种灵丹妙药的炼丹门派了。
只听端木延冷冷地说道:“万先生,不瞒你说,这次我来京师办事,正好听说了今天这里会有一场大战,端木乃边陲野汉,有这机会正好想来见识一下中原的高手,一会儿他们要是打起来,端木不准备主动出手,请问阁下想站哪边?”(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回 夺命书生
万震没有直接回应端木延,而是看着天狼,说道:“老人家,这里很快要打起来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士,在这里没什么关系,你不会武功,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你看那茶铺的老板和伙计,这会儿都已经躲起来啦。”
天狼感激地“噢”了一声,看了一眼端坐在外面的沈鍊,眉毛动了动:“先生,我看你人好,劝你一句,那个官爷背上背的是用黄绸子裹的圣旨,要是打这个主意,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啊。而且那边好象还有东厂的走狗,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哪,千万不要惹,不如跟小老儿一起早点走吧。”
正在与蒙面斗笠客对峙的金不换突然浑身的白色气劲骤然鼓胀,举手一抬,一股汹涌的内力向着十步之外的万震奔来,万震的脸色一变,先是把天狼向外一推,然后单掌迎向了这团白气,“嘭”地一声,两股气劲相遇,空气剧烈地震荡,连万震坐的那张桌子都被震碎,断木碎了一地。
天狼口中鲜血长流,双眼暴突,仰天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三发钢镖,而那个上坟用的篮子掉在地上,两根白烛已经被气劲震成了粉末状。
原来刚才金不换一边出手袭向万震,一边用暗器无声无息地射向了天狼,万震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并不是太足,一下子着了道儿,眼见天狼死于非命,怒道:“金不换,这个老丈并非江湖中人,你居然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金不换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在猥琐中透出一股恶心:“万先生,你下手杀掉衡阳城那二十七家一百四十多口人的时候,可比本座狠得多了,听到你的手段,连本座都要说一个服字。”
万震看了一眼地上天狼的尸体。恨恨地说道:“他们害我家破人亡,个个该死,而这个老丈只不过是给他老伴上坟,路过这里,你却连他都不放过?”
金不换阴恻恻地说道:“他骂我们东厂,就该死,再说了,刚才我出手前根本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武功,这里全是练家子,他又是跟你万先生和端木帮主坐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高手?只是试探他一下罢了。”
万震怒道:“人命关天,这也能试?难怪你们东厂一向没有好名声。”
金不换突然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们东厂为皇上办事,要管这名声好坏做什么?今天的事情,本座也不希望有无关人等在场,这老儿不是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吗。本座发发善心,让他去跟自己的老婆子团圆。这还不好?”
斗笠蒙面大汉冷冷地说道:“金不换。那老丈说你还真没说错,你就是个草菅人命的走狗畜生,今天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金不换眼中的光芒一闪,转向了这个蒙面大汉:“你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的好,今天你在这里公然地声称要抢夺圣旨。只靠这一条,就足够要你的命了。”
蒙面大汉的眼中神光闪闪,沉声道:“在动手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东厂不是一向跟锦衣卫不和吗,而你金不换跟陆炳的仇恨更是路人皆知,为何这次却甘心为陆炳作助手,你看连陆炳都没有派人来护卫这个沈经历,却要你们东厂的人来打下手,还要你金厂公一家三口出动,你口口声声说你东厂如何了得,在我看来已经到了给锦衣卫当走狗的地步,对不对?”
金不换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抬高了几度:“这事用不着你管,告诉你,这次本座是自行前来,跟陆炳那厮没有任何关系,夏言在任时没少跟我们东厂作对,更是严阁老的死敌,这道诏书就是要他命的,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让你们把这诏书夺了去。”
蒙面大汉点了点头:“果然如此,你根本不是奉了皇命,而是自已来的,既然如此,何不让你的魔教朋友们一起出来呢?”
金不换哈哈一笑:“智嗔果然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