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不止是老糊涂,还是有自虐倾向的?月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解释祈丰年这样的举动,好好的家不住,住这儿?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
撇了撇嘴,九月提着裙摆缓步走了上去,刚到门前,只听“砰”的一声,一团黑影重重的撞在本就芨芨可危的大门上,紧接着连同大门一起重重的砸落在地上,灰尘伴随着一声惨叫腾的挥散开来rs!。
165父女对峙土地庙
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九月猝不及防,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呛得连连咳嗽,她却顾不得其他,那叫声太过凄惨了,要是闹出人命,可就了不得了。
双手不停的挥去面前的灰尘,九月怒声喊道:“姓祈的,发什么疯呢?想到牢里吃免费牢饭了是吧?”
怒气之下,也不管这人是不是她这世的爹了。
“怎么是你?”灰尘的那一头,传来祈丰年沙哑而明显惊讶的声音。
“那你以为是哪个?”九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总算换去了面前的灰尘,走了进去,这时,听到大动静的张义也跑了过来,到了那个倒在九月面前哀号的乞丐面前。
“张义,送他去医馆疗伤。”九月见状,忍不住心里一突,忙掏出身上所有的碎银子吩咐张义把人送去医治。
“小虎,你怎么样?”张义扶起那人,上上下下的检查着那人身上的伤势。
“我没事儿,咳咳……”那人倒也结实,在张义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佝偻着腰,手按着胸膛不断咳着。
张义丝毫没有嫌弃那人身上的脏乱,把人架在肩上,缓缓走了出去。
土地庙里只剩下九月和祈丰年这对父女。
九月目送张义他们出去,听着牛车的声音远去,才缓缓的回转身来,看着靠在土地像前的祈丰年。
他手里还拿着他的那个酒葫芦,身边扔了三四个酒坛子,披头散发,醉眼朦胧,那形像堪比方才被他扔出去的那个乞丐。
瞧着他这付样子,九月心里竟涌出一丝丝异样的感觉,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也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祈丰年在她眼中便成了不负责任不顾家庭子女没有作为的懦夫,可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这个老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的了解这个老人。
“说说吧,他们哪得罪你了?”九月心头的火气顿时消散无踪。她左右瞧了瞧。这个土地庙,她还真没有好好参观过,于是,她不经意在里面漫步了起来。一边轻飘飘的扔出了一句问话。
“快滚,少来管老子的闲事。”祈丰年拿起身边的坛子就砸了过去。
九月停住脚步,不躲不闪,任由那个坛子砸在她腿边一尺处:“这儿是你家吗?你管我滚不滚?”
祈丰年见她竟然不躲,眼神一紧,直到坛子落地破成碎片之后,他才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之后,说道:“那几个小崽子是你派来的?”
“没错。”九月很光棍的承认。
“你让他们来干嘛?当老子是囚犯啊?啊!”祈丰年说着又是一阵暴怒。再次扔了一个坛子出去。这次,离九月更远,足足偏离了好几尺,最后落在土墙上,坛子支离破碎。那土墙上的泥也抖了三抖,掉了一地。
“谁敢当你是囚犯啊。”九月这时已然更加明确祈丰年不会对她这么样,心里莫名的一暖,说话也底气十足,“我也没想管你的闲事,你是老子,我们也管不着你的事,我管的,是八姐的事。”
“哼,知道老子还是老子就成,她的事,老子说了算。”祈丰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在九月面前也是一口一个老子,态度极其粗暴。
九月忍不住想,他说的这个老子,到底是在向她声明他是她老子呢?还是属于出口成“脏”的那一种?
“不好意思,那是我八姐,我还真就管定了。”九月一抬脚踢开脚边上的碎片,居高临下的对着祈丰年说道,“你以为你是我们的老子,就能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吗?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媒妁之言,在我看来,都是狗屁,你要是真当自己还是我们的老子,你就不会给八姐找这样的人家,一个四十多岁奔五十的老鳏夫,你是觉着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婿会给你脸上增光还是咋的?黄土都埋了半截的人了,存心让我八姐过去当寡妇是吧?”
“屠家至少比水家好吧。”祈丰年又灌了一大口酒,抬眼看了一眼九月,心里竟突然觉得痛快,她回家这么久,与他见面也只有那几次,每次见到他也是摆着一张冷脸,说的话更是能省则省,哪像今天,至少还让他感觉到了她还是他家的人,还在乎这个家。
“水……”九月想要反驳,却找不着有力的话。
“没话说了吧?”祈丰年睨着她,嘲讽的说道,“水家有什么?穷酸一窝,一大家子全靠了那小子走南闯北的走镖过活,水家那老乞婆还有一大伙儿的七大姑八大姨,哪个是省油的灯?那样的人家,你好意思让你八姐过去受苦?还有,你知道镖师是干什么的吗?镖师,那就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一种人之一,万一一个不好,这趟镖出去,遇到强人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哼,人都回不来,女人不成了寡妇么?一个寡妇也就算了,可你也不瞧瞧水家那些人,现在就容不下人了,以后,他们还容得下一个寡妇吗?”
确实容不下。九月一想到水家人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屠家又怎么了?”祈丰年见堵住了九月的嘴,心里也有些小小的得意,说话更加大声起来,“屠大发那老小子地道,家境好,子女都孝顺,在他们家,他说一不二,他是四十多奔五十没错,可他身子骨壮实,最起码,小二十年没问题,八喜过去后要是争气些,有了儿子傍身,就算屠大发死了,在那个家里,也没有人会亏了她。”
“你又知道小二十年以后没有欺负她了?”九月哼了一句,可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至少,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屠家确实比水家好,“既然知道屠家不错,为什么你不把八姐许给他们家儿子?屠家那大儿子,不是和八姐一般年纪吗?”
“你以为我不想?”祈丰年闷了一会儿才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九月只一转念就明白了,又是因为她的灾星之名,不由冷笑道,“他当娶个续弦就没事了?哼,惹急了我,一样克死他全家。”
“闭嘴!”祈丰年暴怒,手中的酒葫芦猛的往地上一掼,指着九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说这样的话很好玩?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灾星就很了不起?啊?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对得起一心维护你的外婆吗?”
九月看到祈丰年这般,忽的平静了下来,她眯了眯眼,调整了一下脚上的着力,看着祈丰年淡淡的问道:“这与你,又有何干?”
“我……”祈丰年猛的扬起右手就要落下,不过,最终还是停在半空,目光死死的盯住九月好一会儿,才颓然放下了手,“没错,你的事,与我何干……”
说罢,再次跌回了刚才的位置,捞起身边仅剩的几个坛子寻酒喝。
此时,天空忽的几声闷响,倾刻间,大雨倾盆,失去了大门的庙门外如同挂上了一副帘子,豆大的雨滴激起地上的泥土。
九月转身,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闻着鼻间泥土的气息,一颗因为祈丰年的话再次被激起烦燥的心也渐渐的沉静了下来。
祈丰年寻了一遍,最后还是找回了他那个酒葫芦,葫芦里的酒早已被洒得所剩无几,他却依旧头依着土地像装作灌酒的样子,目光却在偷偷的打量着长身玉立在庙中间的九月,眸中渐渐的渗出一抹歉疚。
这么多女儿中,他最最挂心最最愧疚的就是眼前这个,出生没一个时辰,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她外婆抱走,这么些年来,他也只能背着他娘、背着所有人偷偷的去落云山上,就为了偷偷的看一眼她,看着她蹒跚学步,看着她小小年纪跟在她外婆学习制香制烛,看着她日渐长大后那越来越像她娘的脸……他除了每日借酒消愁,还能干什么?
能把她接下来吗?家里有老娘的反对、七大姑八大姨的抗议、乡亲们的恐惧,他能做的也只有喝酒,不断的喝酒麻木自己。
反倒是祈喜,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她,自她七岁以后,反而是祈喜在照顾他关心他,是祈喜在操持着家。
如今,他时日不多了,祈喜和眼前这个女儿却还没有着落,他如何放心得下?
祈丰年仰了头,葫芦抵在额上,掩藏住了夺目而出的浊泪,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赶走他们所有人,那样,才不会让他们跟着他受牵连……
“你这样做,是因为当年游家的事吗?”九月背对着他,看着庙外连绵的雨帘,平静的问道。
游春在找一个刽子手,而祈丰年就是刽子手,现在,游春离开了这儿,祈丰年遇到了麻烦,涉及了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难道,是游春的人对他做了什么吗?是威胁?还是复仇?
九月在一团疑云中抓住一丝丝类似答案的线索,反复思索。
不对,游春曾说过,他来寻那刽子手是因为那人手里可能藏有当年游家冤案的证据,他是来寻求帮助的,所以,如果祈丰年真的是游春要找的人,那么,他应该不会对祈丰年做什么不利的事吧?应该是这样吧……
166雷雨天偶遇
九月背对着祈丰年,她没有留意到,祈丰年听到她这一句话时,猛的抬眼看向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过,很快便消弥了下去,又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祈丰年把酒葫芦挂回腰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有人在要挟你吗?”九月转身,盯着祈丰年问道。
“老子说了,少管闲事,滚回你的铺子去。”那天在祈家时的状况再次出现,祈丰年踉跄着往九月这边走来。
“吼什么吼?!”九月眉一皱,吼了回去。
祈丰年有些意外,在他面前,她就是冷冷淡淡的,在祈喜她们面前,她也是轻声细语的,哪里像现在这样,丝毫没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别在我面前老子老子的,有你这样当老子的吗?”九月不耐的瞪着他,她好像发现,祈丰年是那种遇强则弱的?她一发火,他居然就能安静了?不过,她顾不得细想那么多,来这儿也有一会儿了,她可不想一直在这儿陪他耗,“我不知道你现在发的是什么疯,赶走爷爷,把八姐随意许出去,卖了房子,然后呢?浪迹天涯?别告诉我你老了老了才发现自己虚度了一生,想要发挥一把余辉给我们几个姐妹挣一份富贵回来,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屠家是我精心选的,没有随意好不好?”祈丰年看着眼前的九月,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身影,那时,也只有她才会这样大声和他说话,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说话也低沉了许多。
“精心?你问过八姐的意愿吗?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九月不屑的反问。
“……”祈丰年目光闪烁,无言以对。
“当初。为了这个家,四姐自卖为婢,为了这个家,二姐放弃自己的意愿服从你的安排,那时候,还可以说是为了活一家人的命,可事实上呢?到底是活了哪家人的命?”九月步步紧逼。“如今。她们难得回来了,家里也不愁吃不愁穿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祈丰年下意识的就要辩解。
九月不给他机会:“你什么?你倒是给个理由,说说如今到底还有什么比当年还要难过的坎儿,需要你抛家弃女背井离乡?没有合理的理由。那就别在我面前老子老子的。”
“……”祈丰年的眉心锁成了深深的川字形,有些失神的看着正在发彪中的九月,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隐约间,眼角有些湿润。
“怎么?没话说了?”九月被吓了一跳,她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吧?没有吧?她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祈丰年。
祈丰年收回思绪,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九月,没说话。
“别以为你沉默抗议我就怕你。”被这么一看,九月还真有些心虚。她别开头看着外面的雨帘嘀咕道。
雨。似乎越来越大,庙门口失去了大门的阻挡,风毫无阻挡的灌了进来,九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是二月。平日天气晴好时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一下大雨,就好像冬日重临般,寒气逼人。
祈丰年一直沉默,九月也懒得再费那个口舌,她想说的已经都说了,他听不听随他,反正,祈喜的事已经在处理了,房子的事还有姐姐和祈家人操心。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对吼,父女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祈丰年看着环胸静立着的九月,心底涌上一股子失落,他动了动嘴唇,很想把原因说出来,或许,说出来,他们父女之间就能更亲近些?
“轰隆隆~”一声响雷似乎在头顶上炸开般,闪电紧接着划破天空,在那一闪而过的亮光中,祈丰年似乎看到了某些狰狞的身影,他不由心头一颤,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民与不能与官斗……他给不了她们什么,也不能连累了她们。祈丰年深深的看了九月一眼,似乎是想把她的容貌、身形刻入心底,又或者,他想努力的把心底深埋的那个身影重新翻出来,总之,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到底在看什么,只是一味的这样看着。
“哒哒~~”突然,急促的马蹄声在雨幕中袭来,九月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祈丰年。
祈丰年神情凝重,刚刚那醉醺醺的样子顿时消失不见,他快步到了九月身边,拉着她便往土地像的后面跑去,到了边上,弓步一扎,拍着自己的膝盖催促道:“快上去。”
九月没有抗拒,踩着祈丰年的膝盖,扒着土地像就爬了上去,躲在了后面。
紧接着,祈丰年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俐索的跳了上来,护在外面。
九月转头看着他,此时的祈丰年神情严峻,目光炯炯,哪里还有平日那颓废老头的半丝影子?
“嘘!”祈丰年留意到她的目光,转头冲她作了个手势。
“这儿有个庙,我们先进去躲躲吧。”外面有个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没一会儿,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庙门口,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贼老天,好好的下这么大雨。”粗犷的声音骂骂咧咧的进了庙。
“三哥,贼老天可不是能胡乱骂的,当心遭雷劈。”接着进来的是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九月听到,却是愣了一下,这个声音,好像是……齐冬月?
似乎是响应他的话似的,一声闷雷“轰隆隆”的砸了下来。
进庙的几人不由大笑,又是一顿打趣调侃的话。
九月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心里犹豫不决,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听错了,见祈丰年严阵以待,也不敢随意出声,只是竖起耳朵想听听其中有没有游春的声音。
“冬月,你和游少最熟,你可知道他这次是怎么回事么?上次在外面那么久才回去,回去才没多久又急匆匆的走了。都没和我们打过招呼。”伴随着一阵滴滴嗒嗒的拧水声,粗犷嗓子再次响起,总算提到了一些九月感兴趣的话题。
“游少的事,我哪知道。”齐冬月笑嘻嘻的接话。
“少胡说八道,上一次,你不是来过了吗?你没见着那位姑娘?”另一个声音也加入了进去,“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让游少这样痴迷?”
“去去去。你那什么口气?”齐冬月嫌恶的推开那男人,“要不是她救了游少,你我如今还能这样轻松的在这儿?”
“这么说,游少对她只是想报恩?”另一个人又挤了过来。
九月听到这儿。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游春对她的好,是因为她救了他吗?
“应该不是吧。”齐冬月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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