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起饭来顶两人都不为过?莫不是肚子里还藏了一个?”
修白这话本是无心讲出的,但传到落雪的耳中却尤为刺耳。算算她的月事,已经拖延了半个月,此外,落雪还担忧的发现,自己最近变得有点嗜睡,总打不起精神来。以前奶娘经常给她讲,怀孕了的女人会变得懒惰嗜睡,而且喜好酸食。虽然她现在没有喜好酸食,可其他的症状都出现了。难不成,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
“你不要紧吧?”修白见她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吃饱了,哦……好困,我去补觉。”落雪边说边打着哈欠,走近了船舱。
修白望着落雪进舱,脸上闪过几分黯然,他转过头去,望着船下的水面,陷入了沉思。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一双苍老的眸子,正在船舱中细细打量着他。
落雪进舱后,紧锁住房门,自己则顺着房门坐在了地上。她的手颤巍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可能有一个无人期待的小生命正在慢慢成长,如果这是真的,不出两个月,她的肚子就会大起来。到时,暗月教的那些魔鬼又会怎样对待她与孩子?就算是孩子的生父意扬前来,恐怕也不会善待这个孩子,毕竟,意扬是那样恨她与她的家人,这个孩子,他又怎会正眼相待呢。
日光,从窗户中照了过来,却被窗格阻碍,只得散落在落雪的身边。落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下午了。但由于快到冬天,空气中又湿又冷,让她不由得抱住了肚子。一股母爱的天性油然而生,为了她的孩子,不管她还剩多久的阳寿,她一定要逃出去。
在河上行驶的船,每隔几天就会到岸上补养一次。每当他们的船靠岸时,落雪就会被冥执的手下锁到房中,一锁就是半天,待船启航后再放出。这是船到达目的地前,唯一能靠岸的地方,落雪明白。如果能在这时逃跑,并且顺利下船的话,那么,她就能为自己争取到半天的跑路时间。
“落雪,落雪。”一声低呼唤回了注视着水面的落雪。落雪回过头,看到修白站在她的面前,而门口,躺着锁了她一下午的铁将军。
“落雪,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修白嬉笑着,将身后紧握的东西拿出,只见一只做工还算精湛的银钗躺在他的手中。
“这是银钗?”落雪不经意地问道,手并没有接过。
修白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东西蛮好看的,戴在你头上一定会更好看,怎么样,用不用我给你戴上去?”
落雪看了看那钗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铁将军,心头一动,于是微笑着说道:“这,不太好吧。”
修白得意的笑了笑:“戴上才知道,快转过头来试试啦。”
落雪见到他那爽朗的笑容,也不再推让,转过头来等待着。只觉得发间微凉,一支钗便插在了她的头上,透过镜子一瞧,那只钗子虽做工简单,倒也般配了她瘦弱的身材。
“谢谢你,很漂亮。”落雪转过头,对着修白谢道。
修白亦回之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却显得颇为刺眼。阳光从窗子里不偏不倚的照了进来,恰好照在了修白的脸上,他的笑容,宛若一朵盛开的曼陀罗,美丽,又刺目。
几日后,修白似是无意地告诉她,船将于明日再次停靠于岸,这可能是船在到达目的地时的最后一次停靠。落雪静静听着,顺便问修白岸上的风土人情,两人谈天一般将南诏的事情谈了个遍。是夜,落雪抚着钗子,想起这几日与修白相处的情形,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修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事情,出于礼貌,她也没有多问。然而,修白送给她的钗子,以及暗示她的那么多事,似乎都表明这个人没有他看上去那样简单。落雪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管修白的身份如何,只要她能逃出生天,必不再掺合这些浑水。
第二天,船稳稳的靠了岸。由于船只已经很接近目的地,所以人们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登岸。于是,大家或公或私的上了岸,只留下了一把铁将军,将落雪的房间再次锁住。待船舱内平静后,落雪拉下帘子,换上了她从修白那里拿来的衣服。这几日,她为修白洗了不少衣物,所以有几件放在了她这里。所幸修白与她的身材相似,只是个头略微高点。故这套衣服穿上去,倒也算合身。
至于修白送她的钗子,此刻也派上了用场,银月曾经教过她开锁之法,虽然她只用过一次,但已经学到了七八。所以,在开启门口的那把铁将军时,倒也不是很费力。
当落雪出了船舱,发现船上竟到了无人的地步,心中不免警惕了起来。但眼下,只要她下了船,就可以脱离魔掌了。落雪不自信的迈出脚,下了船,过程一帆风顺。可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落雪顾不上嘀咕,急忙躲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一直隐于船舱中的那双苍老的眼,在落雪消失后,舒展了开来。那个丫头,正在按照设想中的走去,只要有他的牵引,她就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呵呵,天命之女,最终将为他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刚从威海旅行回来,颈椎有恙……
泥泞宿命
落雪夹杂在人群中,终于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就当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时,几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快,那丫头跑不远,仔细的搜。”这个声音她记得,在船上,那个人也算是冥执长老的亲信了。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逃跑的自己,并追了上来。想到这里,落雪的心中一片恶寒,她急忙跟着人群走,却不知下一步要去哪里。
就在此时,一只手搭了过来,落雪一回头,看到了修白谨慎的对她抿了抿嘴唇,示意她跟着他走。两人到了附近的衣铺,修白掏出了些铜钱,买了当地的一件女装,并示意落雪进去换上。
当落雪出来时,她身着传统的南诏服饰,头上还缠着花布,一副典型的当地少女的样子。修白也扭捏的出来了,令她想不到的是,修白竟换了一身女装,本来就纤瘦俊俏的他,穿上女装后风情万种,劲头远远压过在场的任何一名女眷。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扮男装阿。”修白尖着嗓子,朝着附近那些对他评头论足的女子大吼一番,丝毫没有闺中女子的羞涩。
修白见落雪出来了,晃着小蛮腰走到落雪前,点着她的脑袋教训道:“你这死丫头,若不是为了寻出来玩的你,姐姐我也不用受这个罪。愣着干什么,还不跟姐姐回家去。”说罢拉着落雪,快步向外走去。
“你是女人?”落雪在后面问道。修白,虽穿着女装十分亮丽,但他的手却没有女子的一分纤柔,如今,这只手死死的拉着落雪,力道之大让落雪皱了一路的眉头。
“你可不可以在把我手拉断前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落雪终于忍不住喊出,修白不是拉着她向船的方向走,也没有将她交给冥执的手下,那么,他做了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别吵了。”修白回头狠狠瞪了落雪一眼:“看看我的喉结,像女人吗?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拿人家好心当驴粪。你该庆幸遇上了我,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疾走了一段儿后,落雪气喘吁吁的停下了,她的小腹,瞬间抽搐无比。落雪背靠着树,双手下意识的抚着小腹,脸色惨白无比。
“你怎么了?”修白见落雪脸色不对,急忙凑了过来,在搭脉之后,他的脸色也变了不少:“脉象怎么这么乱。”说完,他松开手,取出几枚银针扎在了落雪的小腹上。
随着银针的深入,那股横行于小腹的气流缓和了不少,落雪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刚才……”一头汗水的她疑惑地看向了修白,为什么她的肚子那么痛。
修白看向落雪,眼神扑闪不定,他的头扭向别处:“只是动了胎气,过了这个月就没事了。”
修白说的一番云淡风轻,传到落雪的耳边却如当头棒喝,她,果然怀喜了。
“想不到,……”落雪本要脱口而出的那番纠缠,到了嘴边又咽住了。
“你想不到什么。”修白追问道。
“想不到,你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深。”落雪喃喃说道。
“那没什么,我只是在外行走多了,跟人学了些。”修白一扫之前泼妇的架势,淡淡地说道。
“修白,不管怎样,谢谢你救了我们。”落雪对着修白略俯首,毕竟,修白已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她懂得要报恩。
“没什么,我们在此休息一会儿吧,那些人,暂时追不过来。”修白露出一个镇定的笑容,这里的一静一动尽在他的锐眼之中,一旦出了变故,依照他的身手,带着落雪冲出重围并不难。
落雪拥着肚子,好半天才缓和过来。天色逐渐黯淡了下去,修白扶着落雪起身,带她向着码头走去。突然间,几条暗色的身影横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个人剑指着修白说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修白见了那几个人,镇定自若道:“你们几个,终于现身了。我当你们还在学无头苍蝇满天飞呢。”
“少废话,跟我们去见长老,今日便饶了你们,否则……”
“哼,你们这是在要挟我?可惜,老子最烦别人要挟。”须臾间,修白袖中几枚暗色的银针如流矢般袭向了眼前众人,有两人躲闪不及,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而下一刻,两声惨叫划过夕阳,惊起了一群水鸟。
为首的男子吹了吹刀锋上的血珠,对那两具狰狞着的尸体不屑地说道:“没用的东西。”
落雪倒吸一口气,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残忍,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放过?而修白则冷眼看着这一切,这种事情,在暗月教里发生的多了,他早已见怪不怪。
“上,抓住他们。”为首的男子持剑说道。得令的暗影们,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器,围成一个圈儿,如狼似虎地向着落雪他们袭来。修白见状,得意地一笑,他飞身跃起,在空中优美的转了一个圈儿,一道银光如同盛开的花朵,在黑夜中翩翩起舞。
当修白落下时,那些袭击他的暗影尽数倒在了地上,喉咙上划开了不小的伤口。
“看不出,你竟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个男子见状,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而修白则笑道:“你若是忍不住,也可以趴在地上。”男子回了他一记‘我记住你了’的眼神,捂住被修白暗器打伤的大腿,水遁而去。
阴暗的地牢里,一个人影缓缓走下,她的手里持着一根蜡烛,蜡烛里摇曳的烛光,映照出她娇弱的身材。
仍被困在地牢的韩大叔,见了她不禁露出讽刺的笑容。
“笑什么笑。”此刻,没用佩戴落雪面具的银月执起了一根鞭子,向着韩大叔的身体抽去。
韩大叔闷哼了一声,这几天,他可没少受这个疯女人的折磨,不过,比起那个人对他们家的伤害,这个女人赐给他的鞭伤还算不了什么。
银月狠狠的抽着韩大叔,一点儿都不留余地。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将那个女人模仿的那么好,却依旧得不到意扬的心。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都去见鬼吧。”银月将心中的愤懑喊了出来:“要怪,就怪你的好外甥女,她嫁给谁都不该嫁给我的扬哥哥,还美其名曰是救你,哈,这种借口她也想得出来。”
“你说什么?”
“说什么,”银月气喘吁吁的继续抽打道:“你那好外甥女,打着救你的旗号,嫁给了我的扬哥哥,妄想夺得他的心。可惜,她纵有一身狐媚子本事,现在,也只能对着阎王使了。”
“小雪,你把小雪怎么样了。”韩大叔挣动铁链,怒目问道。
“哼,那个坏女人,已经进了灵渊,她一定被那四凶兽吃的尸骨无存。如果你想见她,我自会送你去。不过,在你死之前,这些苦你是少不了品尝的。”红了眼的银月仍狠狠抽打着他,她恨,她如何不恨,即使得到了扬哥哥,也是借着那个人的脸得到的,扬哥哥抱着她时,喊得是“雪”,与她欢爱时,喊得还是“雪”,她只是那个人的替身,这叫她怎能不恨。
韩铁玄闭上了眼,任由那鞭子一次次抽打到身体上,抽到身体麻木,心也跟着麻木起来。小妹,小雪,无论是她们中的哪一个,他都没有好好的保护到。枉他号称“柳絮公子”,却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保全……
耳边突然传来某人的倒地声,紧接着,一个女声在他耳边急切的响起:“玄,快醒醒,快醒醒。”
韩铁玄睁开了眼,看到泪眼婆娑的玉芙蓉站在他的面前,正努力的喂他食药。见他醒来后,她抹了抹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汁液倒到锁住他的玄铁上。只听“滋滋”的声音,那铁迅速熔化变形,而他的身体也顺势抽了出来,由于这些日子的折磨,他无力的扶着墙,几乎栽倒。
“玄,你忍一忍,这个女人心肠如此恶毒,她害你如此,我定不难饶她。”玉芙蓉一张玉脸皱的通红,她来迟了一步,竟让玄受了那么多的苦,想到这里,她就好恨。
“她害死了小雪。”韩铁玄怒视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银月,心中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玉芙蓉闻言,花容登时失色,小雪,那个丫头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毁在了这个毒妇的手里……她不禁疾走到银月面前,揪起她来,狠狠的扇了她几个耳刮子:“你这个毒妇,小雪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银月露出了诡异的笑,她以往杀了那么多人,何尝问过跟他们有何冤仇呢。她大声狂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洞顶,如同厉鬼哭嚎:“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杀她,呵,我为什么杀了忘忧村里的人,你们那么想知道,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罢,一阵犀利的掌风从她手中发出,向着玉芙蓉袭去。
玉芙蓉见状,急忙躲开,同时,她的手中射出一包药粉,散在了银月的周围。空气中,登时弥漫起了白色的粉,银月吃力的爬起,当她可以看清楚洞内时,原先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附近的小山洞里,玉芙蓉心痛的给韩铁玄上着药膏,韩大叔的身上,新伤救痛,似是体无完肤。若她不是鬼医,那韩铁玄的身体,以后必定会用“伤痕累累”形容了。而韩大叔则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柔声问道:“你单身闯入那里,可知有多危险。”
玉芙蓉摇了摇头:“不碍事的,今日是血鹰带着他的部众与暗月教主血拼,我瞅准了机会,才进了来,不想来迟一步,竟见你被那毒妇伤成这样。刚才,就应该拿出‘穿肠笑’,让她尝尝恶毒的滋味。”
韩大叔爱怜的将她抱住,柔声道:“玉儿,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难道不怨?”
玉芙蓉抽泣着说道:“自从我在山崖下将你救起,所做的一切,都出自真心,即使不能得你心,有你相伴,也值得了。”即使,远离自己的故土,远离她的亲人,在西平做一个不起眼的奶娘,有他的陪伴,自己也甘之如饴。
“玉儿,”韩大叔紧紧抱住她,心中一片愧疚,这些年来,他的心中一直为心魔所困,竟无法接受等了他十几年的人,而如今,这番生离死别让他意识到,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这可是他的幸福啊,洗尽铅华后唯一的爱,差一点,他们俩就阴阳两隔。如今,小雪已死,那个伤了她的毒妇也中了“美人殇”。小雪在天之灵,该会瞑目了。
“玉儿,我们走吧。”韩铁玄拉起玉芙蓉的手,认真的像一个大孩子。
“走,去哪里?”玉芙蓉诧然问道。
“我们回你的家乡,去看看,你说的那山水满是灵气的地方。”
“玄,你的仇……”
“傻瓜,为了仇恨,我们已经耽误了十八年,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你了。”韩大叔搂住玉芙蓉,心中已经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