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的身上一阵寒冷,每个毛孔都收缩了起来,心,止不住再次疼痛起来。然而,这次的心痛很奇怪,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她的心口,心口处一片冰凉,随即而来的是撕裂的疼痛。“落雪,”站在她身后的阿丛感到不对劲,正想上前询问,而下一刻,落雪那软软的身体便倒在了他的怀中。
昏黄的帐子里,闪动着几簇暗淡的火苗,而随军的大夫,则一手握着落雪的手腕,一手摸着胡须细细把握着。当他放下落雪的手腕时,他缓缓走向了段清云:“启禀王爷,这位姑娘,她曾经可是中了蛊毒?”
段清云利眉一拢,不快地说道:“说下去。”
大夫急忙低下头,战战兢兢说道:“这位姑娘,身体曾受过大创,虽然严重,但经过调理,还不至于要命。然而,她的脉象出奇的凌乱,如果老夫猜测不错,恐怕她是中了暗月教的血蛊。这血蛊,是暗月教用来控制受蛊人的,必须定时服用施蛊人的血或者与之交合才能无事。这血蛊,平时隐藏很深,使得施蛊人与常人无异。想必这几天姑娘太过劳作,才会将其激发出来。如今,蛊毒已经开始扩散,如果得不到施蛊人的血,只怕过不了一个月,连老天都无能为力了。”
听了这些话,床榻上落雪的身子明显的一颤,引得大夫偷偷地落雪方向瞥了一眼。段清云凌厉的眼神随之而来。大夫的身体明显地打了个颤,他急忙低下头惶恐地说道:“王爷,那老夫下去为姑娘配药解毒,恕老夫先行告退。”说完他便急忙向门口退去,结果快到门口时踩住了袍子,差点绊倒。
段清云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落雪,纵然知道了她的郡主身份,那又如何?她不是还在自己身边吗,只要人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当初,他带她出征,不就是希望能看到平平安安的她吗?带在自己身边总比放在太子身边强百倍,依照太子的性格,那件事对他是莫大的侮辱,任是谁都会抓疯的,难得他能忍到现在。然而,她怎么会被下蛊毒呢?她有那么高贵的身份,又怎么会与暗月教染上关系?
他缓步上前,俯视着床上的人儿。她,应该是醒了吧,刚才她的身体明显颤动了,可是,她仍然紧闭着眼睛,一副疲倦的样子。她是不想醒吗?段清云暗暗忖度道:落雪,有时,我真看不懂你,你那天真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其实,落雪很累,她不想醒来了。醒来后,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外面的是是非非,她已经不愿意去理会,意扬的痛苦,孤鸣的忘记,还有她那理不清的情思与身世,哪一样都压得她很累。加之之前受的那么多苦痛与误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承担已经不到半年的生命。想到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即将席卷自己的家乡,她的心里就好痛,这一切,难道就不能避免吗?
此时,门外传来了士兵的声音:“王爷,外面有个道士求见,他说可以治那个人的病。”
道士?段清云狐疑的转过身,那个人?难道……他快步走了出去,待掀开帘子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站在他的面前,温温地看着他。
“你是谁?”段清云狐疑地问道,眼睛眯了起来:“道长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道长从容地放下手中的拂尘,向前行礼道:“无量天尊,贫道号希言,几日前路经此地,算到将会在此遇到一位故人,而那故人即将遇劫。故一直等候在此,希望能助此人度过劫难。”
“故人,道长莫不是搞错了。更或者,道长前来,是别有用心吧。”段清云沉声说道。他才刚到这里,那道士便出现了,若这不是巧合,那此人的行头便大有问题。
道长释然地一笑:“无量天尊。王爷不必多想,贫道前来,只是帮故人度劫,顺便还她一个人情罢了。如今,她就在王爷的帐子里,不知王爷是否允许贫道进去探视呢?”
段清云哼了一声:“笑话,本王的帐子也是你可以随便闯的吗!来人,把这道士拿下。”
周围值勤的士兵得令,手中的长矛迅速架在了道长的脖子上。希言道长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得罪了。”他手上的拂尘在瞬间拂起,一阵狂风随即卷了起来,吹得帐篷“嗡嗡”作响,漫天的沙子也随之飞进了众人的眼里。段清云一边捂着眼,心中则暗叫不好,他下意识的冲入帐内,却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言语:“空生无,无生有,有生情,情生怨。一千年了,他的怨恨还是不能放下,如果这一世,你不能平息他的怨恨,只怕还是无法善终的。我所能做的便是帮你压制住蛊毒,但却不能将之完全清除。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再遇到他,到时,你就要尽快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了。”
只见那道长站在落雪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漆黑的药丸,他托起落雪的下颚,将药丸缓缓度入她的嘴里。朦胧中的落雪,感到嘴中一片甘苦,先甘后苦,甘如清泉,最后却苦不堪言,宛如她十几年的人生。
看到落雪的脸上有了反应,道长满意地放开了她的下颚,转身面向段清云。他拂了拂手中的拂尘,做辑道:“王爷,贫道叨扰了。如今,她的蛊毒已无大碍。今日之事,贫道还要谢过王爷通融。贫道观王爷的面相,倒是人中龙凤,只是贫道有一签,还需赠与王爷。”他缓缓沉吟道:“闻是闻非风过耳,好衣好禄日当空。君须记取他年事,汝意还同我意同。”
听到这里,段清云眉头紧皱:“道长此言何意。”
道长云淡风轻地笑道:“王爷是聪明人,自会明白。贫道言尽于此,王爷珍重,后会有期。”说完,他淡笑着走出了大帐。
“王爷,是否追回来?”段清云身边的近卫小心地问道。而段清云则直直望着道长离去的方向,思绪飘回了尘封的往事中。“君须记取他年事,汝意还同我意同。”他反复地念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满是凝重。
就在这当口,躺在床上的落雪剧烈咳嗽了起来,她的咳嗽声将段清云引回现实。只见落雪捂着嘴,半坐立着咳嗽着,一股黑黑的液体,伴着腥臭,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段清云仍是眉头紧缩,他缓缓走到落雪的面前,恰逢落雪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嘴里那黑黑的腥臭的液体全都喷到了段清云那淡色的战袍上。结果,那袍子瞬间变的污浊不堪,黑黑的如同段清云的脸色。
落雪顾不得歉意地看段清云一眼,她仍在不停的咳嗽着呕吐着,几乎把肠胃都翻过来了。她痛苦的捂着肚子,也顾不得手上的污物了。突然间,一只大手盖在了她的背上,有规律的轻轻拍打着,让她倍受折磨的身体好受了许多。落雪没有回头看那个人,因为他身上散发着的莲花的香味,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落雪,他是谁?”段清云温温地问着,语气是那样的谨慎小心,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兔子。
落雪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这位道长,又怎么认识他呢?
段清云紧盯着落雪,似乎要将她看穿。这个女孩,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迷,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迷。她可以将自己掩饰地那么自然,让一切都顺理成章,仿佛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如果不是知晓了她的身份,他也许真的会松懈在她所谓的“单纯”里。罢了,事实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他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她那时的说词了。
“落雪,以前来过这里吗?”他抚着落雪的背,明显地感到了一阵颤动。落雪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吐出污物。她挪了挪身体,摆脱了段清云的手,艰难地说道:“我是汉人,怎么可能没有来过这里。”
段清云收回了他的手,继而脱下玷污了的外袍,随手换上了一件袍子。“落雪,你可知这山的山名?”他似是不经心地问着。
“你说的可是我们面前的那座山,它叫鹊桥山。”落雪捂着嘴,口中隐隐环绕着一股血的腥味。
“鹊桥山。”段清云沉吟着:“真是个好名字,可惜,如果没有所谓的鬼谷传说,那倒是最好了。”
“鬼谷传说,什么鬼谷?”落雪抬起来头,在西平住了那么久,她怎么就没听说鹊桥山上还有鬼谷传说。
段清云深邃地看着她,这个一直生活在西平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鬼谷?他冷笑道:“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那你可想知道鬼谷的由来?”
落雪虚弱的支撑着身体,微微点了点头。听段清云将十几年前的往事缓缓道出:“鹊桥山位于南诏与天朝交会之地,山这边由南诏设防,而那边则由天朝守卫。两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越此山一步。十四年前,南诏内乱,主要的两股力量相互厮杀,战事惨烈并殃及百姓,百姓们不得已纷纷逃离南诏。鹊桥山,因为它是通向天朝的必经要道,很多前去天朝避难的百姓都拖家带口的跑到了这里。然而,当时守卫这里的天朝将士,却死活不肯打开关卡放他们入境。干粮很快就吃完了,很多人只能折返或去山林里找吃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随后,流亡的百姓中不断有人失踪,而且都是失踪在鹊桥山里。几年后,南诏终于平定,而往返于鹊桥山的商旅们却不断的发现山上的某处山谷出现人的遗骸,那些人身上穿着南诏特有的服饰,应该就是之前失踪的难民。跟着,那些商旅们也频发怪事,队伍里不停的有人失踪,有人说那是死在山里的人怨气太重,故化成厉鬼报复。于是,商旅们筹钱那经常发现骸骨的地方建了座庙宇,并且找人收好了散落的骸骨。可即便如此,怪事仍然不断的发生,有人在行走时会听到谷中传来的阵阵哭声与惨叫声,甚至有人还见到了所谓的“厉鬼”,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人们在那里再也看不到骸骨了。传言大多如此,以致于来往的商贾宁愿绕道也不再经过那个山谷,鬼谷也由此得名。”
听到这里,落雪一阵心酸,奶娘过去经常叨念着,说如果有人客死他乡,那他的魂魄将永远漂泊,直到返回故乡才得以安息。那些死在鹊桥山的流民,死前想的除了他们的亲人,就应是他们的故乡了吧。而那个庙宇,那个建在鬼谷中的庙宇,可是那晚她被挟持在山中所寄住的庙宇?
“鬼谷在哪里?”落雪低声问道,尽管鬼谷的传说让她害怕,虽然那夜的记忆她已不愿再想起。但,她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段清云眯起眼睛,她,是在说谎吗?如果是在做戏,那未免太真切了,此女可真是心机深沉了。
迷失鬼谷
也许那道长的药丸生效了,落雪在呕吐了一阵后,觉得身上是一片畅快的淋漓,头脑中登时清明了不少。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倦意,落雪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她困倦的倒在床上,翻了翻身睡着了。段清云凝望着她熟睡的样子,眼中是一片水与火的交锋。该相信她吗?相信她,还是相信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一个近侍快步走进帐篷,“王爷,”他恭敬又小心地叫着,将手中的纸条交给了段清云。段清云展开纸条,在看过后不禁勾起了冷笑,哼,想给刚到的自己想来个下马威?有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让自己清闲。不过,为什么是落雪和那个人……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向落雪,看着她那熟睡的容颜是那样的安详。那安详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落雪在睡梦中,听到了外面有列队走动的声音,还有马嘶的声音,这不是一般的嘈杂,仿佛是大军出动了。难道要打仗了?想到这里,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她的眼仿佛粘住了一般,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如愿。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落雪扭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她的床前,胖胖的莲藕般的手摇着落雪的手臂。“你是谁?”落雪疑惑的看向她,那小女孩无邪的看着落雪,收回手微微笑道:“姐姐,快起来吧。坏人就要来了。”
坏人?这两个字如一股冷风,冻得落雪瞬间便睁开了眼。眼前,没有那个红衣女孩,也没有段清云,只有阵阵微风,从帐子的缝隙中俏皮的钻进来。落雪挣扎着跳下床来,踉跄着向着外走去。帐外,有两名士兵手持长矛站在帐子边。外面则有巡防的士兵走来走去,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然而,正当她想跨出帐子时,两个士兵举起长矛交叉在门前,不带感情的说道:“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帐半步。”他们说话时,脸背着落雪,正对着前方,表情木木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情愿。
落雪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在过去,她一个轻功就翻出去了。而今,病恹恹的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翻跟斗了。她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回帐内,随手搬过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面借着帐篷上的小窗户眺望军营中的景物。军营中异常的安静,除了换岗时士兵们说话的声音,便是巡防的士兵们走动的声音。落雪极力向四周望去,终于瞥见了那辆载着她前来的小车,阿丛已经不在车上了,车上的东西也被尽数卸了下来,只留下了那块遮挡的布,废弃般的被扔在了车上。
落雪下了椅子,轻轻坐在了椅子上,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看来,自己在梦中听到的声音是真的,大军出动了,他们是出去打仗了吗?军营中刹那间竟安静的出奇。安静?落雪突然间想起了梦中那小女孩对她讲的话,难道……一种诡异的气氛环绕着她的心,触动着她的神经。她快步跑到帐门前,待掀起帐门后,她惊讶的发现,帐子前那两个守门的士兵,竟然不在了。就连那些巡防的士兵,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军营里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落雪将信将疑地走出了大帐,她在四周不安地走着,希望能看到一个或者更多的士兵。然而,任她怎样找,营帐里都是空空的不见一人,东西还在,只是人都没有了。在确定无人后,落雪害怕至极,她紧张的向后退着,却不想踩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落雪收回脚,当她回头看时,差点没叫出来。只见刚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两个守门的士兵,此刻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他们双目突兀地看着她,眼里尽是不甘。落雪后退几步,紧紧捂住了嘴巴,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头。这两个士兵的身上没有伤口,脸却呈现青紫色,看来是被人拧断了脖子或者下毒害死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黄土一把埋忠魂。看到他们的尸体,身体稍微有点起色的落雪忍不住捂着嘴,哇哇的吐了起来。由于她一直没有好好的进食,所以吐出的大部分是酸水。看来这里不能再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然而,她还未转身,一柄冰冷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丫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落到老子手里,定让你好受一番。”一个男人在落雪身后嘀咕着,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淫意。此时,几个黑衣男子从营帐中跑出来,对着落雪身后的男人抱拳说道:“主子,没有找到。”
男人手中的剑一凛,剑锋上寒意更浓了。他不快地说道:“那又如何。只能说那小子不在这里,不过,今天捡了一个小美人,也不枉我此行一番。”说完,他将落雪扛到了肩上,粗声说道:“快走,估计大军就要回来了。”
落雪感到自己仿佛化成了一阵风,四周的景物呼啸而过,而身下的那个人扛着她仍健步如飞。他们,是在往鹊桥山那里去吧。可他们又是谁呢?听口气,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仿佛是冲着某人来的,而自己只是意外落到了他们手里。看他们绝非善类,落雪决定暂时以静制动,看看以后的情势再说。
那些人终于在一个山坡前停住了。只见几个带面罩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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