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回过神来,看到阿侗正对着鱼流口水,不禁笑着说道:“没,没想什么啊。来,阿侗听话把这鱼吃了,好不好?”
阿侗撇了撇嘴:“才不要,这鱼是给仙女姐姐吃的。阿侗不能吃。仙女姐姐,你是月神派来帮助我们的,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把湖里的东西除了,这样我们以后就会有鱼吃了。”
雪儿的神色暗淡下来,端着碗的手也悄悄放了下来。“阿侗,”她轻声问道:“这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有没有人见过那种东西呢?”
阿侗听了,警惕地望向竹帘那儿,确定爹娘都不在听,遂小声说起来:“阿侗倒是在河上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每到晚上,尤其是月圆时,阿侗就会隐约听到河里传来女子的呻吟声与哭泣声,感觉怪怪的。那时,阿母和阿爹就会紧紧拉住阿侗,不让阿侗出去看。所以,阿侗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次,阿侗实在忍不住了,趁爹娘不注意,就掀开了帘子,结果看到了一个漂亮姐姐被绑在在河里,她的头发好长好长,然后,然后……”说到这里时,阿侗似乎有些犹豫,不敢再说下去了。
“然后什么?”雪儿急忙问道,心里的某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然后……阿侗什么都没看见,阿爹拉住了阿侗,阿侗什么都没看见。”阿侗的脸突然间变得惨白,他撒开脚急忙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雪儿刚想喊住阿侗,但见他这样失魂落魄,心里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些事情,与暗月教有关系吗?意扬,如果你能醒来,你会选择帮助我,还是继续助纣为虐呢?
水上人家(下)
这几天,雪儿一直在船上待着。船,对于南诏的渔夫而言,不仅是他们捕鱼的工具,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小家。很多人世代居于船上,生于船上,死于船中。所以,船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仙女姐姐,”阿侗调皮的小脑袋再次伸了过来:“又在看仙女哥哥了?”
雪儿闻言,急忙收回了落在意扬身上的视线:“我哪有在看他。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仙女姐姐,叫我雪姐姐就好了。”
阿侗的眉毛挑起:“阿侗不要。仙女姐姐是阿侗发现的,所以阿侗叫仙女姐姐,就不能更改。”
雪儿不禁无奈地笑了笑,阿侗这孩子,虽然才几岁,但却十分固执,而且总喜欢蹭着自己,时不时地偷点香。而她,这几天也没闲着,除了帮阿侗的母亲做饭和清理船上的东西外,还负责照顾意扬。每天,她都会通过那个竹管给意扬灌点流质食物,还要清洗阿侗为他换下的衣物,相当辛苦。而她,也不愿一直叨扰下去,她打算带着意扬去找琼沧,毕竟,他是拜月教的祭司,凭着他与姐姐的关系,也会妥善地照顾自己吧。而意扬,依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也无法兴风作浪了吧。
“仙女姐姐,你要离开我们吗?”阿侗看到雪儿发愣了,心中突然升起了这种感觉。
雪儿回过神,没否认也没承认,她只是摸了摸阿侗的头,温温地笑着。
“阿侗不要仙女姐姐走。”阿侗突然冲上来,紧紧抱住了雪儿的腰身:“阿侗不要仙女姐姐离开阿侗。”
“阿侗,你别这样。”雪儿慌张地推开了阿侗,却不想自己一个不稳,竟直直栽倒在了意扬的床上。只听一声闷哼从下方传来,难道是意扬……她急忙翻过身,看到意扬的睫毛动了,他的手下意识的抚向那个被雪儿撞击了的地方,随即又抚到了脸上。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缓缓睁开,好奇地望向了雪儿。
“意扬,”雪儿惊呼着,急忙拉住阿侗向后退去。意扬的眼睛直直盯着雪儿,那表情,仿佛有点伤痛。但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十分痛楚。“雪,雪。”他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着,俊脸刹那间如被扭曲。
“你怎么了?”见到他痛楚的样子,仿佛正在忍受多么巨大的折磨般,竟让她的心痛了起来。那万蛇噬心的感觉,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而意扬现在所受的苦,恐怕不比她当时所受的少吧。
终于,意扬停止了所有的折腾,却仍抱着头躺在床上。他的眼撇向了雪儿,就再也没有挪开,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穿透了般。
“意扬,你,没事吧?”雪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如是问道。
“雪……”意扬向她伸出了手,不住地呻吟着。雪儿望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是进是退左右为难。过去吧,怕他伤害自己;不过去吧,现在的意扬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孩,看着怪可怜的。
“雪……”意扬伸着手,仍在呻吟着,眼神更加无助。雪儿僵持在原地,思想激烈的斗争了许久后终是走近了他,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手里。下一刻,意扬的手加大用劲,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上。“啊,”毫无准备的雪儿就被拉到了他的床上,头正好顶住了他的胸脯。她大吃一惊,挣扎着想要离开。但意扬的胳膊却将她箍住。“雪,”他呻吟着,眼中是楚楚的无助。
“你干什么,放开仙女姐姐。”阿侗生气了,竟然有人敢这样对待他的仙女姐姐,不可以的,就算他是仙女哥哥也不行。于是,他冲上去,正要对意扬施展拳手时,一双大手将他揪起。
“你这孩子,怎么能打扰人家……”少妇暧昧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两人,急忙转过头去,将大声抗议的阿侗提了出去。
雪儿的脸红的像烤番薯一般,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么暧昧的一幕竟然被少妇看见,天,她会怎么想自己呢。都怪身下的这个罪魁祸首。于是,她怒气冲冲的瞪了下面的人一眼,却不想对方回了一个极其委屈的眼神。意扬,也会有这种眼神吗?
接下来的日子,意扬成了雪儿的小尾巴,她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虽然这船不大,但身后有这么一个尾巴还是相当麻烦的。通过这几天的相处,雪儿惊讶的发现,意扬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除了摇头晃脑的叫自己“雪”以外,任凭阿侗怎么惹他,就是不再说话,且行为宛若三岁小儿。难道是因为银月的幻神散?她突然想起了银月说的那番话:“喝了这药,当你再醒来时,你的眼里就只能有我了。”而自己则是意扬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人,难道与这个有关?
阿侗在一旁坐着,不满地看着跟在仙女姐姐后面的仙女哥哥,心想真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每天打鱼,只为了炖汤给那个行为比自己还幼稚的仙女哥哥吃?而那个仙女哥哥,竟然一直跟在仙女姐姐的后面,一脸得意样,看着他真是火气中烧。
“阿侗,又偷懒了?”少妇柔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换来阿侗的撒娇:“阿母,阿侗已经弄了两条鱼上来了,你就让阿侗休息一会吗。”
少妇宠溺地摸着阿侗的头,低声说道:“娘知道阿侗今天费了很大的力气,可是,我们下午就要上岸了,必须拿鱼到市场上去换钱。阿侗,你就辛苦一会儿,帮着阿爹一起去捕鱼吧。”
阿侗努了努嘴,慢慢的站起来,向着仙女姐姐那儿郁郁地看了一眼,随即去船头帮阿爹去了。
少妇款款走到了雪儿那边,轻笑着说道:“姑娘,下午,我们的船就要靠岸了。到时,我们会在陆上待上一段时间,姑娘可有空一起上岸看看?”
听了少妇的话,雪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啊,我来这里,还没有好好体会南诏的美丽风情呢。那下午我们会到哪里?”
少妇的嘴勾起了温婉的笑容:“下午,我们会到平乐,那里有个很大的集市,我们会在那里换取一些生活用品。从平乐坐船再走两天,就会来到王都大理。只是,姑娘这身衣服,走在街上恐怕不妥,不如,换上我们的服装会稳妥点。”
“哦,大嫂为什么会这么说?”听出了少妇的话中有话,雪儿不禁探底问道。
少妇面色沉了沉:“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天,不知怎的,王都与宇文皇朝的关系急剧恶化。两国差点兵戈相向,总之,现在是剑拔弩张,紧张的不得了。所以,我担心姑娘您的汉服会给你找来不必要的麻烦,姑娘还是穿我们的衣服吧,省得冒险。”
雪儿听了,心不禁沉下去,两国关系,怎么会糟糕到这种地步?几个月前,姐姐还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南诏,难道是因为姐姐?如果她与琼沧真的……想到这里,她的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冷汗。这件事,不管起因为何,她都有理由查清楚,毕竟,撇开冰儿不论,如若战争真的爆发,那么西平将首当其冲。试问,当自己的家乡即将遭受战火涂炭时,谁又能袖手旁观?
雪儿蜷缩在船舱里,手脚极快的换下了自己宽松的汉装,穿起了当地人的窄袖束身的服饰。然而,她刚套上少妇送来的衣服,意扬就小跑进来。他冲入舱内,紧紧搂着雪儿,惊魂未定地呢喃着:“雪,雪。”阿侗跟着小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坐下了。这个仙女哥哥,可真是难以搞定。仙女姐姐交代让他看好他,却不想那家伙一刻不见了仙女姐姐,便急得如锅上的蚂蚱,硬是闯了进来,而如今,又摆出这个姿势,真是……阿侗不满地看了看那个仍然抱着仙女姐姐的家伙,想当年,自己都没这么缠过阿母呢。当然,也许有,只是,他记不得了。
雪儿被意扬抱着,那滚烫起伏的男性胸脯让她在瞬间迷失了。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了伸手搂住他的冲动。她的手缓缓提起,在即将搂住他的刹那,心底突然没来由的疼痛起来。天,她这是在干什么。她急忙推开了意扬,在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小旁观者时,雪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就在此时,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船下的木板发出了“吱咯”的响声,仿佛什么东西在下面拖曳着它。听到这声音,阿侗的脸倾刻间如鱼肚子一样白,这声音,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而如今,它却是那样清晰,仿佛随时都可能窜出来一样。于是,他下意识地向着雪儿那方向拱了拱,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害怕。
“哗”的一声,竹帘被人狠狠掀开了,只见阿侗的父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他们的手上提着短刀,看到儿子惊魂未定的样子,心疼地护在了儿子的身边。
“阿侗,”少妇心疼的抚着阿侗的脸:“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而男人则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想不到,白天它也能攻击人了。”
“它”?雪儿皱了皱眉头,男人说的“它”,可是那两次缠住她的东西?
水面上不知何时起雾了,浓雾无孔不入的钻入了船舱的缝隙里,潮湿的水汽弥漫在了周围。船体开始剧烈的摇晃,并发出东西碰撞与坠落的声音。在浓雾的围绕下,雪儿逐渐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阿侗一家,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一直靠在她身边的意扬。
前方,阿侗父母正紧张的注视着身边的一切,终于,当那褐色的触角伸进来时,他们提起了手中的利刃,疯狂的向那触角砍去。然而,无论怎么砍,都会有新的触角钻进来,不一会的功夫,船舱里便满是这褐色的触角,它们齐齐地伸向船舱里的人,软软的缠绕住了他们的身体。那软软的感觉,让雪儿想起了那两次被缠住的经历,原来,它们就是那些东西。而今,那些东西缠绕在自己身上,正强力地将她向船外拉去。
“仙女姐姐,救救阿侗。”前面传来阿侗的叫声,他一定也被缠住了,阿侗的父母努力靠向他,拼命砍去勒在他身上的触角,然而,不断有新的触角缠上阿侗,并且对着阿侗的父母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此时,船上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忙着对付身边的危险,除了一个人——意扬。他静静的坐在雪儿的身边,平静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波澜。任凭那触角缠到自己的身上,他的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雪儿,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
那东西缠的自己越来越紧了,紧到她无法呼吸。脑中,一个声音急切的对她喊道:“快,拿出月神引,拿出月神引。”月神引。雪儿艰难的伸出手摸向胸口,却想起刚才在换衣服的时候,她把月神引放在了木板上,可经过刚才的那番折腾,月神引现在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她急切地向四周望着,浓浓的雾气中,她什么都看不到。
阿侗仍然在“哇哇”叫着,那东西缠绕在他身上,越来越紧,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他不要这么死了,他还小,他还希望将来能讨个像仙女姐姐那样漂亮的媳妇儿呢。船身一个摇摆,附近的杂物如潮水般砸向他。身体被砸的生疼,那团可恶的东西仍然缠绕着他。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此时滚到了他的手边,他急忙捡起,向着缠着腰身的那团柔软砸去。但还未砸下去,那方柔软便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而袭击护着他的父母。
阿侗直觉的向后退着,不想手上的那个东西竟然被人强夺了过去,那人力道好大,突然而来的力量差点让他趴倒。“你……”他呲牙咧嘴的看向后面,不用问,那人肯定是可恶的仙女哥哥。然而,当他转过脸正对着仙女哥哥时,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意扬,正紧紧地握住了那块圆圆的玉环,脸色十分奇怪,一束明亮的光芒从雪儿的胸前发出,直达玉环。那光芒在玉环的附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炙人的紫气。紫气凝结着,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束,光束所到之处,那褐色的触角直直后退,最终消失出了他们的视野。而那团笼罩于船舱的雾气,也在瞬间消退的无影无踪。
雪儿捂着胸口,刚才的束缚差点要了她的命,那触角,勒的她太紧了,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她艰难的扭过头,看着紧握月神引的意扬,刚才,她看到了意扬紧紧握住了月神引,一如千年前的梦中。随即她胸口的珠子发出了灼热的光,直达月神引。那月神引则放出了紫气,在紫气的包围下,褐色的怪物不攻自退,逃得那样狼狈。而意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只是那么一刹那,很快便恢复到了痴傻的样子。
雪儿疑惑地看着意扬,看到他的眸子如以往一般清澈,不带一丝邪念。意扬也扭过头,嘴角堆起了无邪的笑容:“雪。”他手里紧紧握着月神引,同时身子蹭向了雪儿,有意无意地偷香。
雪儿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接过了月神引,而意扬只是傻傻地笑着,刚才紧握月神引的手也松开了。意扬靠着雪儿,粘的更紧了。雪儿无奈只能向旁边挪了挪,可不想意扬又再次贴了上来,像块牛皮糖似的粘住了她。她不禁皱了皱眉,意扬,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死里逃生的阿侗一家,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突然,阿侗的父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雪儿和意扬的面前。阿侗的母亲低着头惶恐地说道:“神女,我们,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月神的使者,这些天照顾不周,请一定原谅我们啊。”
“什么月神的使者,你们在说什么,快起来。”雪儿急忙上前想搀起大嫂,却不想少妇头低的都快到了地上,而阿侗的父亲也跪在一旁不语。阿侗好奇地看着父母,也跟着他们跪下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
陌上少年
看到阿侗也跪下了,雪儿又气又急,急忙将他们一一扶起:“大哥,大嫂,阿侗,你们这样真是见外了。如果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和意扬早已死在江里;若不是你们善心收留,我们一定会吃尽苦头。你们的恩情,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所以,如果要跪,也该是我跪你们啊。”
少妇惶恐地说道:“神女,我们乡野人家无知,这些天一直亏待你们。刚才,你们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我们南诏人是有恩必报的,单这一点,也值得我们跪下了。”
雪儿急忙摇手说道:“别这么说,我不是什么神女,也不是月神的使者,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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