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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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皮新娘-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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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筹划家乡水利建设,修筑三眼桥堤和枫树湖堤,重修万年桥(今三眼桥)。期间,朝廷多次请他复职,下诏慰劳。明万历五年(1577)逝世。追赠太子少保,谥简肃公。葬于岳阳市三眼桥北螺蛳山。

第070节 一脸凶相

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赶到湾桥村马晋龙的家里时,鞋底的湿泥已经粘了足足两斤多重。在门口的石阶上蹭下湿泥,顿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回头看看石阶上的湿泥,一瓣一瓣的如剥下的芒果皮。

走进门来,酒鬼正在不停的咳嗽,眼睛肿得像灯泡。酒鬼的旁边却还坐着一个胖墩墩的大汉,正脑袋一栽一栽的打着盹。

我原以为那个大胖子也是马晋龙请来的客人,没承想马晋龙却在门口一呆,仿佛走错了门似的。“他……他是谁?”

我心想道,这里是你的家,你倒问起客人屋里坐着的人是谁了,岂不可笑!

马晋龙的话刚说出口,那个大胖子就皱了皱眉头,仿佛梦里见到了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东西。然后他睁开了一只。

是的。我确定他当时睁开的确实是一只眼睛,而不是一双。并且那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我听见身边的爷爷兀自嘀咕道:“一脸凶相。”

他一只眼睛睁得圆溜溜,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珠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然后才像正常人一样停在中间。紧接着,他肥得流油的脸挤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简直称不上是笑容,反而像极了从肥脸上挤出的油渍。眼看着让人担心他那个双下巴跟笑容一起从脸上落下来。

“您老人家就是马传香的父亲?”大胖子用那一只红眼看着马晋龙,声音亲切的问道。

“嗯。”马晋龙干咽了一口,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大胖子这才将另一只眼睛睁开,可是那只眼睛里黑白不分,混混沌沌。如果将眼睛比作一个打开的鸡蛋,蛋白是眼白,蛋黄是瞳孔的话,那么他的眼睛就是用一双筷子将蛋白和蛋黄搅和在一起后的状态。爷爷说他一脸凶相,果然不错!

马晋龙见了那只混沌的眼睛,吓得吸了一口冷气。“你怎么认识我?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大胖子站了起来,抬起同样肥厚的手掌在嘴角抹了抹,也许他习惯在梦中流涎水。“您老人家当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您老人家。我只是瞅着您老人家,哦不,瞅着马传香跟您老人家相像,所以猜测您老人家就是他父亲。”

他一口一个“您老人家”,礼貌得有些啰嗦。

马晋龙上上下下将大胖子打量一番,问道:“你是马传香外面的朋友吗?”这里的长辈习惯将晚辈在村外交结的朋友统一叫做“外面的朋友”。

大胖子点点头,双下巴下面的肥肉跟着颤动。这给人一种错觉——他的双下巴是一个水袋。

“马传香他……他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马晋龙问道。

“不在家?”大胖子眨了眨眼。相比之下,那只好眼睛眨得灵活,那只混沌眼睛显得迟缓。看着一个人两只眼睛不是同时眨,真是令人浑身不舒服。

“对。他……他不在家。嗯。”马晋龙说完怕大胖子不相信,又用力的点点头。

第071节 他要隐瞒什么

“他说了今天做生意的,怎么会不在家呢?”大胖子将巴掌一拍,满脸不乐意道。

“做生意?什么生意?”马晋龙摸着后脑勺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在做生意?”说完,他侧头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我,仿佛我们俩才知道他儿子最近在干些什么。

“呃……”大胖子手指额头,肥厚如腊肉条的嘴唇张开了半天,却只发出一个感叹词。蜡黄不整的牙齿暴露出来,如在厨房放置太久开始发烂的大葱根。“这个生意嘛,说给您老人家也听不懂。您老人家告诉我一下,他最近都不在家吗?还是只是今天不在家?”他将放在额头前的胖手一挥,双下巴又是一阵战栗。

“最近几天都不在家。”马晋龙没好气的说道。

最近几天都不在家?马中楚回来也不才几天吗?马中楚回来后马传香还回来过,他怎么说最近几天都不在家呢?他要隐瞒什么?我的心中升起了好几个疑问。我偷偷看了看爷爷,爷爷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话。

“最近几天都不在?这小子耍我呢是吧?”大胖子擦了擦额头。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油腻腻的汗。这样的天气不可能让人觉得热,他肯定是体内的脂肪太多了,全是溢出来的油脂。

大胖子将那混沌的眼睛打量了马晋龙一番,似乎这样就能看出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在大胖子与马晋龙对话的过程中,酒鬼一直在大胖子的身后咳嗽。

马晋龙撇下大胖子,走到酒鬼身边,推了推酒鬼的肩膀,问道:“喂,酒号子,你拿来的那张人皮呢?”

大胖子浑身的肥肉一颤,笨拙的转过身来,惊奇的问道:“人皮?”

马晋龙不搭理大胖子,拼命摇酒鬼的肩膀:“你还清醒不?不会趁着我去找家门,你又灌了几口黄汤吧?”

酒鬼的眼皮像涂了一层胶水似的,两边总是努力的要撞合到一起。酒鬼强撑着睁开眼睛,问道:“我弟弟的皮?我弟弟的皮呢?”

马晋龙见酒鬼还不太清醒,便问大胖子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里还有一男一女?男的这么高,女的这么高。”马晋龙抬起手比量两个人的身高。

大胖子问道:“你说的可是一个丑男人和一个非常妩媚的姑娘?我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他们见我要找马传香,便要我坐在这里等您回来,顺便帮忙照看一下这个昏迷的家伙。”

“他们把人皮拿走了?”马晋龙急问道。

“人皮?”大胖子慌忙摇头,“我……我没有见过人皮呀!不,不,我没有见过剥下来的人皮呀!马传香叫我过来不是要拿人皮呀!”

马晋龙听了大胖子的话,慌忙朝我们瞟来一眼,立即又收了回去。

酒鬼此时从椅子上爬起来,语无伦次道:“我弟弟的皮……谁把我弟弟的皮拿走了……给我要回来……要回来……”

马晋龙连忙上前将酒鬼摁回椅子上。

第072节 金戒指

“难道是他们俩把你说的那个……那个人皮拿走了?”大胖子怯问道。他伸出一个食指指着门外马中楚家的方向,很显然他看着马中楚和那个女人一起朝那个方向走了。同时,我这才发现这个大胖子的手上戴着一颗很大的金戒指,金戒指上面刻着一个隶体的“福”字。

马晋龙也瞟了一眼大胖子手指上的金戒指,咬牙切齿道:“太过分了!肯定是那个妖精想将那张人皮藏起来。”

大胖子不明就里,用那混沌的眼睛看着马晋龙,疑问道:“怎么了?他们两个人要人皮干什么?”

马晋龙却转过头来问爷爷:“肯定是他们俩把人皮拿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爷爷想了想,说道:“不用急,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干的,把人皮藏起来也没有用。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既然是酒号子发现的,我们先等酒鬼清醒了,说明白了再做打算。你现在去劝马中楚,可是又没有真凭实据,他是不会相信你的。”

马晋龙连连点头。待爷爷说完,马晋龙道:“我去烧点开水泡红糖了给他灌下,也许这样他就好得快一些。”

我们几个手忙脚乱的扶着昏迷的酒鬼从堂屋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道,就到了厨房。为了防止草灰和烟熏黑家具,很多人家都将住房跟厨房隔离开来,在大大的住房旁边建一个小小的铺屋,或左或右或后。马晋龙家的厨房就建在后面,由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与住房相连。乍一看,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房梁上连一根粗重的蛛丝都没有看见。可是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一些偏僻的角落里积着厚厚的灰。马晋龙果然是爱“面子”的人。

马晋龙将水壶挂上,然后点燃柴火。干枯的柴火就噼噼啪啪的烧起来。窜起的火苗像手掌一样托起平底水壶。水壶里发出凄凄的受热声。

大胖子尿急似的搓着手跺着脚,直喊“暖和暖和”。我跟爷爷也将有些发冷的手张开来,靠近火苗烤火。只有酒鬼毫无知觉的瘫坐着,不时的咂咂嘴。我估计是酒精将他的脑袋烧坏了,不然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处于半睡眠状态。

我靠着爷爷坐下,大胖子靠着我坐下。

“小子,你现在还在读书吧?”听了一会儿烧柴的噼噼啪啪声,大胖子终于不甘寂寞,拉了拉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一闻你书生气就知道了。我的鼻子厉害着呢,闻闻人的气味就知道哪个人是干哪行的。”他得意洋洋道。不过他说话的方式不至于让人讨厌。

“呵呵,我刚刚大学毕业。”

“大学生哪!了不起!我从小就成绩不好,捧着书就脑壳疼。”他自嘲道,作出一副脑袋疼时难受的模样。“但我一嗅到钱的味道就舒畅无比。”

我干笑着点头。

“但是我嗅到泥巴的味道就更加舒服。”他将稀而长的眉毛一挑。

第073节 眼睛像毛玻璃

“哦?为什么呢?”我颇感兴趣的问道。

“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有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道路。”他摇头晃脑的吟道,然后问我,“这是一个七月派诗人写的诗,诗名就叫《泥土》,我们方言就叫泥巴啦。比如说,你们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但是现在时代不同啦,别把自己当做珍珠一样宝贵,不然就时时有被埋没的痛苦。还不如把自己当初泥巴……不过现在的大学生本来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普遍了,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哈,我的意思是……比如那个女人吧,那个女人确实长得漂亮,但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那么必定受人非议。是吧?”

他刚提到那首诗时,我还挺高兴,没想到他还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可是讲到大学生时,他明显看不起读书人,表露出嘲弄之意。这让我有些不舒服。最后他又将话题扯到那个女人的身上,似乎他一眼就看出马晋龙对新儿媳的不满。这个人,不简单!

“是的。”我敷衍道。

“小子,你们说的那个人皮是怎么回事?”大胖子见跟我套近乎差不多了,便单刀直入问道。在跳跃的火光下,他一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只眼睛像毛玻璃一样反射粗糙的光。

马晋龙似乎怕我回答大胖子的话,立即站起身来,大声对我道:“好了,水热了,你去帮我取点红糖来,就在碗柜的第二层,打开柜门就可以看到了。”

我也不愿意回答大胖子,按照马晋龙说的在碗柜里找到了红糖。碗柜就在爷爷的背后,被无数次烟熏雾撩,已经漆黑得看不出是什么木做成。我拿出一口大碗一只筷子,倒了些红糖,便走回到火坑旁边接水。

大胖子仍旧死死的盯住我,像是执着的等待我的答案。我却倾斜了水壶,一声不响的接水。接满后,我用筷子搅拌,红糖立即如干凝的血一般慢慢化解,溶化在水里了。

爷爷接过糖水,对着酒鬼的嘴巴慢慢倒下。

“应该能醒了吧。”马晋龙满怀期待的看着酒鬼,“他跟他弟弟是相依为命,我跟传香也是相依为命哪。哎……传香到底去哪里了?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爷爷将倒完糖水的碗递给我,劝慰马晋龙道:“看你说的什么话!现在只是没有他的消息,又不是……”爷爷自觉后面的话不宜说出,便停住了。

大胖子看了看马晋龙,又看了看爷爷,茫然道:“你们不是说他只是这几天不在家吗?怎么听着不对头?他出了什么问题?有生命危险吗?怎么会没有他的消息呢?他会不会……”

马晋龙回避大胖子的目光。

“哼哼。”酒鬼从鼻子里长长的哼出气息来。

马晋龙马上冲了过去,抓住酒鬼胸口,厉声问道:“你那个皮子是从哪里找来的?你看到你兄弟的尸首没有?有没有看到我们家传香?”

第074节 沾湿了女人的鞋

“看样子你干爹是不肯原谅我的了。”女人在马中楚面前低下了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将手伸到身边一个海碗的沿口上摸了摸,轻声道:“这碗鸡汤面也凉了,还要不要送给你干哥吃呢?”

马中楚爱怜道:“傻瓜,你又没有犯错,只是……你没必要内疚。这个鸡汤面不送去了,反正送去了他们也不会领情。”

女人走到马中楚身边,抬起娇嫩白皙的手抚摸马中楚的脸,柔声道:“都怪我,让你们父子不和。你干爹干哥一定恨死我了。”

马中楚强颜欢笑道:“你别这么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让误会化解的。”他轻轻朝前迈了一步,一不小心碰到了接漏的破碗,碗里的屋檐水流了出来,沾湿了女人的鞋。那是一双崭新的红布鞋,是马中楚从拥挤的平价市场买来的。

马中楚急忙拿了一块干抹布,弯下腰去要给女人擦鞋。女人一把扶住马中楚,摇头道:“不用了。你看看,这屋里哪里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在这个房间,鞋子迟早是要弄脏的。你就不必多费劲了。”

马中楚的动作僵持了一会儿,然后恹恹的放下抹布。他再次打量一番他的家,破烂不堪的家。由于雨水一直不停,屋里叮叮当当的接雨水的声音就没有停歇过一秒。虽然女人隔一个小时用脸盆将锅碗瓢盆里的屋檐水汇集到一起,然后倒到排水沟里去,但是屋里已经湿了一块又一块,眼见着没有几块干净的地方了。女人在屋里行走的时候都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骆丽丽,真对不起……”马中楚又有些哽咽了。

女人笑笑,拉起他手道:“不要这样。只要你不在意我昨晚……”

马中楚摇了摇女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女人莞尔一笑:“好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要说了。你看,床顶上的塑料纸快撑不住了。我们把上面的水弄干净吧?”

马中楚定了定神,看见床顶上遮雨的塑料纸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雨水,中间已经驼起了一块。就在昨夜,他跟女人正要亲热的时候,床顶一阵凉水兜头淋了下来,将他跟女人淋得浑身尽湿,将他身体内刚刚燃烧起来的热火硬生生浇灭。

现在,那块泛黄的塑料纸似乎又撑不住了。今天早上趁着女人做鸡汤面的时候烘干了被单,如果聚集的雨水再次淋下来,今天晚上又睡不成了。

“你拿脸盆来,暂时接着漏水的地方。我把塑料纸里的水倒了再放回来。”马中楚一边吩咐女人,一边踏着凳子去取床顶的塑料纸。

女人按照吩咐,两手平抬着脸盆接水,马中楚兜住了塑料纸将水倒了出去。

“中楚,你说酒鬼手里的东西真的是人皮么?我想起来就怕。”脸盆里没有水,从瓦间流下的雨水撞击脸盆后,溅到女人脸上。女人侧着脸,却避不开。

第075节 逼问者

还没等马中楚回答,女人又道:“这雨水真是讨厌,我怎么躲也躲不开。”

马中楚抖了抖手中的塑料纸,笑道:“呵呵,你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接水,怎么躲得开呢?”

女人嘟嘴道:“都怪你。你就是一个脸盆,我跟着你,就得受你干爹干哥的气。你干爹干哥就是讨厌的雨水。”她见新婚丈夫脸上似有不乐意,立即改口道:“下一阵子也就够了,这样天天接连不断的下,实在是麻烦。我们住在这间房里也不方便。”

马中楚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泥黄的水顺着塑料纸的褶皱弯弯曲曲的流下,然后滴落在地。“你说的酒鬼,我们叫他酒号子。”马中楚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哦,我习惯叫成酒鬼了。”女人若有所思道。

“唔……他手里的人皮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你知道吗?”马中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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