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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劫（妖孽怪谈系列之二）作者： 狐弄
序
有两株花，他们从初生便在一起。
他们互相倾慕着对方。
他们约定了生生相伴，至死不渝。
他们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八百年的岁月。
后来，他们其中的一个成为了花王，另一个则永远守护着花王。
第一章 踏雪回故里
腊月十五，雪初霁
雪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显得特别晴朗。碧蓝的天空映照着远山近野一片白茫茫的雪，令人看的越发清爽。山上的树木皆顶着一顶白帽，衬托的树身更加提拔，只是这氛围却有种说不出的肃穆。远远的看去，被白雪覆盖的官道上，一只千余人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前进着，那样子很像一队出来觅食的蚂蚁，整整齐齐的，在像棉糖一般软白的雪地上拉出一条黑色的线。
这千余人的队伍缓慢行进着，有条不紊却又充满警觉。近看，这些人竟然是穿着统一的黑衣黑甲的士兵，他们手握长矛，腰挎长刀，步伐整齐，一看便知道受过良好的训练。队伍前后各有一名同样身着黑衣黑甲的副将骑马前行，警惕的目光随时注意着队伍前后的动静。队伍最中央的位置约有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身着黑色重甲，胯下骑着黑色的骏马，每一个骑士都很年轻，并不像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每一个都很随意的骑着马，甚至有的还在低声谈笑，但你若因此轻视他们便错了。
因为只要感到有危险的存在，他们便会立刻变成最强的武器，不带任何怜悯的摧毁一切敢于进犯的敌人。在战场上，他们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兵，以速度和骁勇见长，因为他们经常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战场上，并能准确的打击敌人最薄弱的部署，所以被敌人送了个外号〃鬼骑〃。当然鬼骑不会只有这百余人，这百余人不过是他们主子的心腹精英而已。
骑兵队伍保护着两辆马车，走在前面的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白色马车，马车看起来并不宽大，却很是豪华，是由一种白色的木料制成，所有的边角都镶嵌有黄金的包边，在马车四角悬挂有金铃，行走起来，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马车内则更加华美，内壁上都包裹上厚厚的牛皮，将冬日的寒气隔绝在车外，车内则铺着一条柔软的白色波斯地毯。车中间一张雕刻精致的黄花梨木矮几上，纯银打造的镂金盘中放着刚刚温好的最纯美芳香的波斯葡萄酒。矮几一边的躺椅上铺满了昂贵的毛皮，而秦瑞此时正倚在这柔软的毛皮中，他的手捏着一只精巧的翡翠杯，惬意的品尝着杯中的美酒。
靠窗的位置上坐着汝阳，他的手里同样捏着一只精巧的翡翠杯，不过此刻他的心意并没有放在美酒上，而是抬起手将挡住车窗的毛皮掀开一些，注视着外面的景色。
腊月初十，秦瑞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圣旨，说是父皇和母妃甚是想念他，要他回京城过年。好在最近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纷争，边关也算安稳，毕竟大冬天的不适合行军打仗，而且谁也不想连个年都过的不安稳。所以秦瑞立刻着手准备，安排好边关事物，调起八百步兵，并带上百多亲信鬼骑上路了。虽然知道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这王爷的阵仗还是要有的，只是他命人将自己的王旗收了起来，说是等快到都城的时候再打，免得太过招摇。不过稍微明眼的人也能看的出，这么整齐的阵仗必是有贵人出行。
〃啪〃的一声轻响，汝阳放下了车帘，将那把玩了半响的酒杯送到唇边，慢慢的抿着已经凉透了的美酒。
〃酒冷了，喝着会坏身子的。〃
〃哦，不碍事。〃
汝阳微微一笑，眼中闪动的红光如同杯中的美酒一般魅人。秦瑞轻轻叹了口气，他又忘记汝阳不是人类了，司火的神祇怎会惧怕这小小的寒，只看他在这寒冷的天地仍只着一身单薄的黑衣便应知道那区区的一杯冷酒又怎能伤的了他。不过想到寒冷，秦瑞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说也奇怪，以前他并不觉得冬天有如此的寒冷啊，怎么自从那次遇伏遭遇之后便变得如此不耐寒了，一身的阳气似乎被什么吸的一干二净，好在不耐冷并不影响他指挥军队，冲锋陷阵，他也就不再多虑了。
想着，他不禁拉了拉裹在身上的狐裘，将身体完全陷进身后那堆厚实的毛皮中。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汝阳已经坐到了他身边，依旧是用充满笑意的眼淡淡的看着他。虽然只是坐在他身边，却让他觉得周围瞬间暖和了起来，于是他将身子向汝阳那边挪了挪，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酒冷了，喝着坏身子。〃
汝阳一边说着，一边拿走了他手里那杯还未来得及喝的酒，那酒在他手上握了一会了，已经变得有些寒意。汝阳将那酒杯只是在手中握了一下，便又递还给秦瑞，不过这次酒却变得温热了，就连杯子都变成了温的，放在手心中犹如一块暖玉。
〃谢谢。〃
这样的举动在他们来说已经变得习以为常。对于秦瑞来说，汝阳的存在并没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特别的改变，汝阳有的时候就像一阵风，当你明明觉的他在那里的时候，他却并不在，而只要是想到他的时候，他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秦瑞从来都不问汝阳去哪了，干些什么去了，他恪守着他的本分，这本就是他从小在那暗流汹涌的皇宫中养成的习惯，也是他虽然排行七子却又比较能得皇上看重的原因。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直到感觉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
秦瑞刚问出声，就听到外面有侍卫禀报。
〃回禀王爷，驿站到了。〃
随后，车帘微微卷起，杏儿红嫩嫩的脸蛋出现在门口，大大的眼睛闪着有些疲惫的光芒，脸上的表情却很兴奋。
〃王爷，驿站到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王爷下车休息。〃
〃辛苦你了。〃
秦瑞微微点了点头。
说是驿站，其实里面布置的跟一座行宫差不多。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距离都城最后一个驿站吧，经常会有皇亲国戚出入，所以修建的有些与众不同。秦瑞住的地方并不是这驿站中最豪华的房间，却是最幽静雅致的一个，因为他怕有人打扰到汝阳的休息。此刻他正坐在窗旁，手里捧着一杯暖暖的热茶，而他的目光则透过窗棂望向站在院子里的汝阳。院子很干净，之前的大雪早已被清除掉，只在花木间留有少量的残雪，那是准备开春后滋润草木的。汝阳看着院子中间那株寒梅，梅花开的很是旺盛，粉白的花瓣上还覆有一层薄薄的雪末，像是一位略施脂粉的佳人般娇俏。汝阳就直直的看着那花，然后小心的折下了一小枝花，转回屋内。
〃给你的。〃
他将那支花塞进秦瑞的手里，看着秦瑞略带惊讶的表情，又接着说道。
〃是门外那株树送给你的。〃
〃那株树？〃
〃恩，我不过是跟她说起你身体不好，她就让我把这花送给你。〃
虽然秦瑞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可没看见汝阳有跟什么说过话，但是他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
〃要谢便去谢她。〃
说完汝阳便走到里屋去了。
第二章 那一眼的哀愁
晚饭很丰盛，都是杏儿亲手做的菜肴，每一样都很合秦瑞的胃口，不过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是撑死他也吃不完的，他不得不命令杏儿留下陪他一起吃。汝阳则坐在一旁慢慢的喝着酒，对桌子上的菜看都不看一眼。用他的话来说，那不是供奉，他不能碰，而他只碰酒，因为酒自古以来就是用来祭神的。虽然他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神祇，但是他一直一来就严格的恪守神道，不让自己犯任何的错误，所以秦瑞一直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致使他被困石窟，受了那么久的惩罚。
不过秦瑞有时也会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比如汝阳那双淡定的眸子，经常会茫然的看向远方，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他知道汝阳一定有一些不能释怀的过去，他虽然很想知道，却从来不去问，问了汝阳也不见的会说，不说又何必去问。
努力了半天，秦瑞终于对剩下的菜肴举了白旗，顺便捏了同样举了白旗的杏儿的鼻子一下。
〃都说了不要做那么多东西，浪费食物小心死了做饿死鬼。〃
〃杏儿知道错了。〃
杏儿可怜兮兮的回答道，早知道王爷用这招惩罚她，她是绝对不会做那么多东西的，虽然她是觉得劳累一天了，应该让秦瑞多补养点营养，谁知一做下去就上了瘾，结果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撤了酒席，秦瑞在屋内无聊的踱着方步，这几天不是坐车就是吃饭，睡觉，一点都不好玩。这要是在营里，他一定会拉着汝阳趁天还没黑的时候跑出去骑马，他现在还记得汝阳第一次靠近马房的时候，那些马匹受惊的嘶鸣声，仿佛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因为这个他笑了汝阳好几天，直到发现那些马儿见到汝阳比见到他还亲为止。
〃怕冷还站在外面。〃
淡漠的语气，随即披上肩头的狐裘令秦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觉的走到了门外。回头迎向汝阳那略带责备的目光，秦瑞嘿嘿一笑，伸手拉住汝阳。
〃我们出去走走。〃
〃你又不怕冷了？〃
〃有你在便不冷。〃
汝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
走过门前那株梅树时，秦瑞站住了，对着那株满是花朵的美丽树木，轻轻道了声谢。似有风吹过，树枝微微的颤动，散落了一片混着花瓣的雪雾，在初生的月下，披着一身的月光晶莹闪烁的飘动着，曼舞着。秦瑞看着那美妙，似有些痴了，忍不住伸手去接那飞舞着的晶莹，却被汝阳制止了。
〃别跟她们太过亲近。〃
秦瑞点了点头，跟着汝阳走出了院子，在门前对着身后跟出的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便又退回到黑暗中去。有汝阳在身边，他很放心。
驿站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很是热闹，有许多来往的平民商客在此饮酒用饭或住宿。后半部则是为达官贵人们准备的。秦瑞从后面转到前面，他很喜欢这种平民的热闹，这让他觉得很轻松。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转进人最多的酒馆里，而是绕着那边缘走到了驿站前面专门用来停靠车辆马匹的地方。再往前百十步的距离就是他那随行的八百步兵的行营，而他的亲卫队和亲乘马车则都早已被拉进后面他自己所在的院子。
秦瑞并没有走去行营，他本只是想向驿站借两匹马，好和汝阳一起出去看看月下的雪景。但是他一望之间，却发现远处一队车马正缓缓向这边走来，而他之所以会注意的到是因为那队伍竟然打的是太子的旗号。这么晚了太子怎么可能会出城到这里来？
当朝太子自然就是秦瑞异母的大哥，人传素有德行，更以孝道而幸于天下。不过秦瑞却不是特别喜欢他，他总觉得他这个大哥有点虚假。眼看着打着太子旗号的车马越来越近，秦瑞拉着汝阳站在一旁，如果真的是太子驾到自己则必须去拜见，否则被那小心眼的哥哥知道了，去父皇跟前找自己的麻烦，岂不是倒霉。待车马到了近前，却并没有看到太子的銮驾，只在中间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数九寒冬，那马车上却只是挂着薄薄的丝帘，白色的丝帘随着马车的摇晃而轻轻飞舞着。秦瑞向那车中望去，却发现那车中竟然坐着一个绿衣美人。
那美人的脸色微白，峨眉紧蹙，淡粉色的樱唇紧紧的抿着，眼神茫然望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到秦瑞略带惊艳的目光。直到那车马队伍走进了驿站，他还在对着那美人的背影出神。这美人他从未在太子府里见过，莫非是太子新近纳的偏室？想到太子那双色迷迷的眼，秦瑞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美的一个人了。秦瑞自顾看着那美人发呆，却没有发觉身旁汝阳那双黑眸中闪过的一丝异样的白光。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瑞还是在想着那绿衣美人，那神态，那眼神，总觉得有种让人不放心的事要发生。直到杏儿来催他休息，他才注意到汝阳不在屋子里。
〃公子早就去歇息了，王爷也快休息吧，要不明天早上又不起了。〃
杏儿如是说着，伸手拉下床边的丝帐，并逐一压灭了屋内的灯火，然后轻巧的关上门离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却没有给秦瑞带来丝毫的困意，他微眯着双眼，脑袋里面胡思乱想，一会是那绿衣美人茫然的眼神，一会是汝阳那淡定的眼神，一会他似乎又想到了韩臻，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定是晚上吃多了，才会没事躺着胡思乱想。最终他坐了起来，既然睡不着，干躺着也没有用。屋子里黑漆漆的实在有些压抑，他伸手拉开门，想要让外边清冷的空气能透进来，却一眼扫到了梅树下那一抹绿。
之前在太子车马中见到的那个绿衣美人正微微昂着头看着那一树的梅花出神，却被秦瑞开门的声音惊扰到，扭过头望着秦瑞。那一眼中的哀愁令秦瑞不觉一怔，以至于许多年后每当秦瑞回想起来，仍不自觉得一阵心痛。
〃对不起，我想我是迷路了。〃
那人先开了口，声音虽然轻柔，却有着少年特有的清脆音质，犹如轻轻敲打上好的青花瓷器一般。秦瑞后退了一步，他才发现对面这个美人竟然是个男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比女人还要标致的脸蛋的男人，秦瑞首先疑惑的是这个人来到院子里，自己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竟然都没有发现？看来最近实在是放他们放的太松了，回去以后应该好好教训教训。然后他在想这么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打着太子的旗号，是做什么的？难道太子最近换喜好了不成？
〃没什么，用不用我叫侍卫送你回去？〃
那少年微微摇头。
秦瑞礼貌性的一笑，慢慢走到那人的面前。月光下少年那一身锦缎织就的绿色衣衫泛着淡淡的光芒，沉稳而宁静，又优雅的仿佛不似人世凡物。近处细看却发现那人眉眼中映着别样的风采，柔而不媚，雍容华贵。秦瑞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个少年有了这种评价，但是这个少年确实有一种天生的王者气度。乘着太子车马而来，莫非是哪家亲王的王子？想到这秦瑞不禁问道。
〃公子也喜欢花？〃
那少年点了点头。
〃敢问公子仙乡何处？〃
那少年歪着头，思索良久，淡淡说道。
〃洛阳。〃
〃洛阳是个好地方呢，牡丹天下闻名。〃
〃天下闻名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此话怎讲？〃
少年不再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昂起头看着那株梅树，眼中的哀愁更浓了几分。梅树的花瓣慢慢的飘落，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