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丝绸一般的沉默,交织着天空。
就在她思量着要不要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时——她听到了奇怪的奏乐声。
唢呐,锣,鼓。众多嘈杂的乐器声迅速流进这一片疏空的地方。
那一刻,喧哗,却又安静。
徐娇娇屏住了呼吸。她望向那些类似送葬曲的乐器声的方向——前面的街口突然拐出来一行人。那些人走起路时,四肢显得僵硬,脚步轻飘飘的,后脚跟不着地,好象在踮着行走。
灰蒙蒙的天色下,它们摆动着苍白的手臂,整整齐齐地走过来。它们出现在这样灰这样冷的地方,无疑给本已压抑的气氛平添了更加阴沉的气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缓缓地弥漫开来,世界亮起微弱的危险信号。
它们一步步地逼近。一个人跟着一个人,列着队。
在它们的身边,飞舞着死人用的纸钱。像雪那般从天空飘落的纸钱,撒满一地。徐娇娇一动不敢动,毛孔缩紧。空气就像被切断了,她挣扎着,努力去呼吸。
……好吓人!
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视线里那行送葬队伍逐渐拉近了距离。到了可以一目了然的几米外了,她看见那些人穿着似用纸做成的衣服,而皮肤惨白无血色,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它们的额头上无一例外地贴着一道黄色的灵符。
你也许在鬼片里见过,深夜的荒郊野岭,穿梭在白雾里的一群行尸。
它们通常被贴在额头的灵符压制住了戾性,一旦灵符被撕下来,它们就会张牙舞爪见人就咬。而走在落雨街的这行人也是那种东西吗?
徐娇娇全身都在发冷,夏日的天气里居然感觉到了冬季刺骨的冰冷。好象有许多无形的小雪花嗖嗖钻进她的身体里就消失不见。她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这种时候,静观其变似乎比落荒而逃要好些。
她于是站着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这群毫无生命迹象的死物慢慢地从身边经过。在队伍的中央,抬着一副大红棺材。棺材没有上盖,看得到里面睡着一个死人。
很快就会过去的。
徐娇娇努力使自己目不斜视,不去看棺材里的死人。但是,棺材里却飘出来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别以为,你们做过的坏事没人知道……”。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令她休克过去。
那不是表姐吗?冤魂不息的表姐!
此时她多么想逃,但脚下的土地充满了黏性,紧紧粘住了她的双脚。她只能拼命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拒绝脑海里所有恐怖的想法。
那个死人从棺材里缓缓坐了起来。
死灰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徐娇娇。
她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表妹,我又回来了……嘿嘿嘿!”
“不要啊!”
徐娇娇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子崩溃了。她倒在地上,惶恐万分地睁大眼睛去看那副棺材。
棺材呢?行尸呢?
都不见了!
方才还灰蒙蒙的天空竟已被清爽的晨光照亮,冷清的街道上短短一刹那冒出了许多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们。周围的商店全都打开了门。卖早点的粥店依然排满了饥饿的人。
经过她身边的路人,全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坐在地上发抖的女生。
她在害怕什么呀?
30。从尸坑里回来
这是子夜时分。阴风啸啸,流浪在窗外的黑夜里。
被夜幕笼罩的别墅,弥漫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氛。小区里的路灯微弱地照亮别墅周围的环境。天地混沌一片。一切喧嚣和声响都陷入了漫长的睡眠中。
卧室里灯火通明。穿着睡衣的徐娇娇蹲在角落里,提心吊胆,深层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一想到今天清早的遭遇,身体就猛哆嗦。尖叫在喉咙处形成,即将爆炸开。她又记起那个声音在耳边宣告着:“表妹,我又回来了……”
表姐会回来的!
找我和亚妈报仇!
所以她害怕。冤死的人一旦化成厉鬼,势必将生前的仇人碎尸万段,才能消除心中的怨恨。她现在才有点后悔了,她从未想过做坏事的人真的会得到报应。
“咿咿……别来……别来找我……表姐,不是我要杀你……是亚妈逼我这么干的,你想报仇就去找她吧……”
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隐在空气里的赵诗泳看到这样丑陋的徐娇娇,失声一笑。徐娇娇似乎听到了她的笑声,倏地紧张起来,慌忙地扫视四周。
“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别吓我……我……我不怕你的!”
她话语中的畏惧根本无处可逃。说出来的话,葬身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脏似乎被挖了出来,在破裂的胸腔外久久地颤栗。她察觉到暗处那道憎恨的目光,但她看不见它。
“你出来!”
她伪装出勇敢的样子,大声怒吼。
“我能杀了你。就算你变成了鬼,我也能再次把你杀掉!”
她其实害怕极了。她知道它一旦出现,她恐怕会立刻吓得尿湿裤子。
……我得离开这里。徐娇娇决定逃到对面的房间,找她的亚妈。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独自面对要好得多。
她紧贴着墙壁慢慢挪动着脚步。
它仍没有出现。
眼看就要接近门口了,徐娇娇立刻没命地冲过去,抓住门把用力扭动。可是门把却纹丝不动,门打不开。
空气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嘲讽她这一徒劳举动的奸笑声。
“嘿嘿嘿!嘿嘿嘿!”
它决定显形了。
房间里的灯管啪的熄灭了。一片漆黑。
徐娇娇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啪!”——窗户上蓦然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掌。那只苍白的手慢慢地将窗户拉开……
它来了!
“嘎啊啊啊啊!”
它爬上了窗台,披散着黑色的长发,满脸怨恨,鲜血浸湿了它的身躯。它拖动湿漉漉的躯体时就像一条巨大的恶心的鼻涕虫。它的**大概腐烂了,空气里飘荡着难闻的腐臭,连风也无法吹淡的浓烈的臭味,让她觉得置身在一个堆满尸体的垃圾场,肠子和内脏乱七八糟地弃满一地。即使她捂住鼻子,这些气味还能从她的皮肤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
“啊……啊……啊……啊……”
它可怕地低吼着,沿着窗台爬了下来,双手抓着地板,尖锐的指甲把木质地板刮出好几道刮痕。它向她爬过来,扭曲着面孔露出阴笑。
“去死吧!”
这索命的声音将她重新逼回到门边。徐娇娇崩溃地抓住门把,大力扭动。
快开门啊!
她在绝境的愿望居然实现了。门可以打开了。徐娇娇冲出卧室,拍响隔壁房间的门。姑妈刚打开门,她便没命地冲了进去。
“亚妈!它来了!表姐回来了!”
姑妈也吓得血色全无。
它回来了?真的?
这对机关算尽的两母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抱成一团发抖。
贪心的人,穷凶极恶的人,那些貌似强悍的人,其实心里都会有一丝懦弱。因为心中没有爱,没有爱坚固的保护,一旦陷入了绝境,它们便会比任何人更加害怕。
就这样天亮了。
美好的阳光照进了这间干净的卧室。窗户依然关闭着,地板上亦没有女鬼爬过的血迹。
这个噩梦,跟着黑夜一起消失在光明中。
但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黑夜之后是光明,光明之后黑夜将盛装归来。
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徐娇娇无时无刻都有这样的感觉。无论她去到哪里,她都能感觉得到那道阴森森的视线从某个方向射过来。于是那道视线所携带的毒素顷刻便侵入了骨头里,她的身体就像箫一般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是极其不祥的预兆。
特别是回到家里,回到那个被她们两母女霸占的屋子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而表姐以前所住的卧室,终日氤氲着阴冷的空气以及死寂,光线一旦进入这个房间里,就丧失了丰富的光彩。
她害怕了。徐娇娇即使待在房间里一秒钟,都感到恐慌不安,直想夺门而逃。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死都不愿意放弃她辛辛苦苦抢来的一切。
但这个房间实在很诡异。那道视线就在某个角落偷偷注视着她!
“啊——”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徐娇娇正在用毛巾擦干头发,忽然她察觉到那道视线的所在了——就是从那个墙上的小洞射过来的。跟上次表姐偷看她和亚妈时一样,它也在利用那个小洞在偷窥着自己!
徐娇娇只觉得脉搏一下子快速地跳动起来了。那个小洞里的确有只阴森森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瞪视过来。与她看过来的目光一接触,那只眼睛便迅速从小洞里闪开了。
沉默流进这片疏空的地方。
徐娇娇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个小洞。她的呼吸极不均匀,心脏跳动出几道紊乱的裂口。过了好一会儿,那只眼睛又在小洞里一闪而过。徐娇娇顿时收紧了呼吸,毛发刹地倒竖起来,她竟大起胆子,蹑手蹑脚地朝那个小洞走过去。
她把眼睛慢慢地凑近洞口。
从洞口可以看见隔壁亚妈住的房间里的摆设。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不应该有,因为亚妈今天下午去美容院还没回来。整个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异样的气息混杂着浓重的夜色侵占了这一片孤寂的空间。
“别……别以为我会怕……你”
她哆嗦着说,眼睛仍停留在离小洞几英寸的距离。突然,小洞的对面冒出来一只翻白的眼睛,怨红的眼球充满邪恶,眼轮匝肌鲜红鲜红地暴露在外面。嘿嘿嘿!那只眼睛就像在无声地笑。
“哇呜!”
徐娇娇惨叫一声,向后跌坐在地。她满脸悚然地盯着那个小洞。这时候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现象,那个小洞居然在不断地扩大,从一个只有一厘米宽的小洞迅速地扩张成巴掌大的洞口。在这个过程中,墙上既没有响起敲打声,也没有掉下石灰粉末之类的,那个洞口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扩大了,像张开了巨大的嘴巴,然后——苍白的舌头蓦然伸了出来!
不!徐娇娇很快便发现那不是什么舌头,而是一条形貌骇人的手臂。那只手没有皮肤,只见几根细瘦的指骨像竹节那样拼接在一起,像久经风霜的动物尸骨一样的惨白。
那只手在空气里乱抓着,在她眼前狂舞。
“啊——”
房中响彻着徐娇娇迸发出的惨叫声。她疯狂地向后退,试图远离那只恐怖的手。
那只手竟越伸越长,完全超越了人体的极限。换句话来说,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徐娇娇不敢再大声叫喊。她发现那只手会辨别声音的方向,差点把她的头发一把楸住。她浑身都发麻,屏住呼吸,那只手就在她眼前游动着。
天啊,谁来救救我?
她想夺门而逃,但是,只要她动一下,那只手就会立刻调整方向,始终对着她。恐怕她还没有跑到门口,那只手便把她给逮住了。
这样僵持有数秒的时间。
突然,那只手察觉到什么,倏地缩了回去。
徐娇娇仍不敢放心,直到她听到谁打开了屋子的门,姑妈在客厅里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她才敢没命地从卧室冲出去。
这很难确定是不是幻觉。因为徐娇娇随后发现墙上的小洞又恢复原状了。
她用胶布把那个小洞封得死死的。
这并不能阻止它接近疯狂的偷窥。第二个小洞又在墙上出现了。
她又用胶布把小洞封住。
然而,第三个小洞又出现了。
每次徐娇娇把小洞封上,新的小洞又会再次出现。最令她抓狂的是,一到了晚上,卧室里就会响起危险的嘶嘶的声响,就像有人用工具慢慢地钻出一个小洞。那种声音有时来自于天花板,有时来自于外墙,在黑暗中撕裂着,颤抖着。
用不了几天,她的卧室墙壁已经到处贴上胶布了,那一块块形若疮疤的胶布看起来毛骨悚然至极。只要撕开胶布,那一个个赫然的小洞就会露在眼前。像麻风病人身上流脓的伤口。
“妈哟!吓死人么?”
有一天,姑妈好奇地把那些胶布撕开后,一脸死灰地叫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姑妈对满房间的小洞感到不寒而栗。虽然她住的房间与徐娇娇的卧室只隔一道墙,但是,她房间的墙上就只有一个小洞。所以她根本搞不懂这间卧室墙上多得吓人的小洞是怎么来的。
“是表姐的鬼魂在作祟!”
徐娇娇很笃定地说。
有好几个深夜,她听到表姐的阴笑声在窗外回荡不息。
它凄惨地泣诉:“我死的好惨……”
它是向她们讨债来了!
31。血肉模糊的女鬼
那只眼睛在小洞里骨碌碌地转动,窥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它又来了。
徐娇娇装作没看见,手里攥紧了圆珠笔。刚从椅子站起来,她便出其不意地对准那只眼睛狠狠地用圆珠笔插了进去。圆珠笔准确地插进了小洞里,一股鲜血沿着笔迸溅出来。
随即,墙的另一边猛地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悲嚎。人的惨叫声震撼了整片死寂的黑夜。
“哇啊!我的眼睛!”
隔壁房间传来姑妈充满痛楚的呱呱嚎叫。刚才徐娇娇的圆珠笔正好插进她的眼睛里。
徐娇娇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慌忙跑到隔壁房间去。她看见姑妈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捂着右眼,手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她吓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它耍的小把戏。它让她误伤了自己的母亲。
姑妈的一只眼睛几乎瞎了。
徐娇娇那一插真够狠的,要不是圆珠笔不够长,姑妈的眼睛保证会插出一个深深的口子。不过,即使抢救及时,姑妈眼睛的视力还是与失明无异。
从医院出来的几天里,姑妈还得像独眼海盗王那样蒙着受伤的眼睛。
“快点从那个房间里搬出来!”
吃早餐的时候,姑妈恼火地冲徐娇娇说道,“整天疑神疑鬼的!下次弄不好把刀子捅进我的心脏里呢!”
徐娇娇撇起嘴唇,看着姑妈搞笑的独眼龙打扮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又不关我的事,谁叫你在哪里偷看呀,我以为是表姐嘛……”
“还说!我是担心你才……”姑妈不说了,显然真的很生气。也难怪,任谁被插盲了一只眼睛,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用那唯一的眼睛恶狠狠地阻止徐娇娇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她甚至感到有些心寒,徐娇娇令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居然还若无其事的样子。
“放心啦。现在医学这么昌明,有钱你还怕治不好眼睛吗?”
姑妈一声不吭,用手摸摸包着绷带的右眼,然后沉着脸色离开餐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徐娇娇吃完早餐后,走到窗边打算好好舒展一下筋骨。她迎着明媚的阳光,张开手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就让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顺着这明亮的激流全部被卷走吧。她美好地想,忘记了所犯的罪过。
“别以为没有人知道你们做过的坏事……”
一个声音,激荡起一小片的空气。
她吃了一惊,然后惊讶转化成惶恐,如一场雨,淋湿了她的身子。
它在哪里?它到底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她攥紧了拳头,既是害怕,亦是生气。
赵诗泳!出来!有本事把我掐死了吧!
空气陡然变得精致,细微的神秘与哀怨沿着光线的轨迹悄悄聚集在一起。周遭一片死寂,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灰色调的空间里暗暗起伏。徐娇娇惶惶不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她的视线稍后落在关闭的窗户上。
奇怪,窗户透明玻璃上显示的并不是熟悉的景色。
这间屋子的外头应该是块草地,种着一小簇美丽的花,平时可以看到小区里的人们在干净宽落的道路上来回经过。明明这样子才对呀……徐娇娇怔怔地站着不动,睁大了眼睛,眼睫毛不安地跳动起来,配合着心脏的小节奏。
这时她看到窗外的是一片荒地。齐腰的荒草在风与风的起伏间荡漾出深深浅浅的纹路。虽然是白日,但是光线显得阴暗,灰惨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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