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她不是妖怪,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玄空似乎也感到了些寒意,将纸窗关好,终于肯回头正面看着我了。
“不过我确实感受到她身上流着部分妖怪的血液。”
“啊?妖怪的血液,有这种事情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她是为妖怪生过孩子的话,就会发生这种情况。《百异明灭集》上是有记录的哦,采倩!”他的眼神果然又开始挑衅起来了。
真是受不了,我只能对此表示愚笨了。“好了,好了,我现在知道了啦!你说她为妖怪生过孩子?那她是雪花山的村民吗?不是说都在二十七年前的剑魔屠杀中死了吗?”
“乌君之告诉我王妃今年是三十又三,二十七年前她才六岁,那么小的一个女孩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没被当时的轩辕子乔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这倒是,许多报仇雪恨的戏文里通常也是这样上演的。
“很不巧的是,我还知道雪花山的另一个秘密,是只有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才能了解到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其实我不太想知道他说的那个所谓的“修道之人才晓得的秘密”。
“雪花山有个修行很久的妖怪,因为从不害人,所以自封雪花神君。”
妖怪还封自己为神君,真是可笑至极。
“男妖本来就有可能是好人的吧,大多数比男人要好一些。”说话时,他人坐到了圆桌边的红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这个论断是上次他在里镇就和我探讨过的,不过我对这种问题无法产生一丝兴趣。
“这个雪花神君还算和我有些交情。”因为喝着茶,所以讲话的声音也连带着咕噜咕噜的。
“你和妖怪认识?”我惊讶的几乎是用喊了。
“这很奇怪吗?道与魔本就一念之隔,以后你可能也会认识许多妖怪朋友的。只要不去作恶,我是不会收拾他们的,我对云少爷不就是这么宽容的吗?”
这倒也是实情,不过真心来说,云少爷真没让我觉得像个坏人。
“但是轩辕子乔、雪花神君,包括范雪梨,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呢?命运是怎么让他们三个纠缠在一起的?我还没有想明白。”他叹了口气,对着杯子里的茶水发呆。
我拉了把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从而靠他近了些。“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弄明白这三者之间的关联,王爷和洗管家的死因就水落石出了呢?”
他点点头。
“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从剑魔这方面先入手啊,看看在京城还有没有他过去认识的朋友之类的?”
他“哼”的笑了一声,又怎么了?
“采倩,这回我们可是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刚才说了还是要利用剑魔这条线索。乌君之查到当年有个铸剑师严方是轩辕子乔最好的朋友,他现在依然是京城有名的铸剑师,更有甚者,轩辕子乔那把剑以及剑鞘都是他打造的。我想明天可以去拜访他,顺便了解一些当年的实情。”
这回换我朝他点点头了。不过……
——这个乌君之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真的只是洗流苏身边的跟班吗?怎么感觉比吏部和刑部的那些官员还会查案呢?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我,但却说了句话:“你变聪明了,采倩。”
“啊?”是在说我吗?
等他回头的时候,我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以同样的笑容,这次不再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戏谑了。
心情突然变好了起来,哎呀,我的内心“唰的”产生了股冲动,蔓延到了胸口。我想要马上回房去阅读那本《百异明灭集》了,而且一定会挑灯通宵读完它的!
好,就这么决定了!
卷六 剑与雪 第七章 铸剑师严方(上)
“咚咚咚”,明明是木质的门,却特别的结实,我怀疑是房屋的主人亲手打造的,因为他是京城内外最富盛名的铸剑师,不是么?
连削铁如泥的剑都可以被他铸造的出神入化,不消说只是一扇木门罢了。
“喂!”冷不防一个声音从我和玄空之间的空隙中钻了进来。
它的发源地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走到一半突然跟上来说要和我们一起拜访严方的乌君之?
“敲了这么久还没反应,不会是不在吧?”乌君之用洁白的手背摩擦着木门,这手也显得忒白了吧?哪还像个男人的手啊?
人家在与不在又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况且是你自个儿调查得到的消息说今天可以来拜访严大师的。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乌君之吵嚷着要回去的当下,坚固的木门终于开了。
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将头发尽数绑在耳后,脸上沾了些许灰尘,看来脏兮兮的,不过动作十分利索。
她的眸子在我们三个人之间轮流扫视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三位,有事吗?”那声音听来粗声粗气的。
“烦请姑娘回报铸剑师大人,他的老友轩辕子乔的家人请求厅堂一叙。”玄空对着门里的姑娘客气的打了个揖。
我说玄空,你也太会套近乎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轩辕子乔的家人了?
我可不想和“剑魔”这类人成为家人朋友呢!
姑娘听了玄空的话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将门稍微虚掩了下,便大步跑着回去。不久之后又以同样的步伐跑了回来,说是“我爹请你们进去。”
于是我们顺理成章的进了严方的家。
不得不说,那可真是一看便知是个铸剑师的家。
首先,第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男人在忙忙碌碌,几乎没见到个女子的身影,除了此刻走在我们前方的女子,我猜她多半也是严方的亲眷。只听乌君之在我耳边坏笑着说:“容姑娘可要当心些呐,都是男人啊!”虽然和他相处没几日,但我深知他就这一德性,也不好发作,否则玄空要怪我多事了,所以就没有回他的话。
其次,院子里四处弥漫着铁锈铁器的味道,墙角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刀具,周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姑娘带我们进入了比较靠里边的屋子,登时安静了许多。
她让我们入了座位,随后又去泡了茶过来,自己则关上门出去了。整个过程中,她手脚伶俐,不拖半点泥水。
安心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先前这个人是背对着我们站在右边的角落,当姑娘离开屋子后,他终于把身体转回面向了我们三个。
这,应该就是铸剑师严方了吧。
是那个久负盛名的铸剑师,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铸剑师傅,更是……
——剑神轩辕子乔最好的朋友。
卷六 剑与雪 第七章 铸剑师严方(中)
不知道轩辕子乔长什么样?反正眼前这个男人是浓眉大眼,外加五大三粗,身体结实,令人遐想其年轻时干体力活的模样,不过如今也已步入中年。
他坐到我们对面,凝视了我们许久,最后开口说道:“三位是来寻访子乔的过去?”
果然,他和轩辕关系十分密切,要不然怎么会开口便如此亲切的直呼其名呢?
“阁下能否谈谈轩辕兄的为人?”玄空对着面前比自己大了好多岁的男人发问。
“不是为人,是为了洗王府最近的命案吧。”严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对着玄空的,因为玄空当时的眼神有些骇人,仿佛已然从严方的眼睛中洞穿了一切。
但之后,严方就将视线移到了屋外挂满铁具的院子里,若有所思。
“你们看,他一定是在回忆吧。”乌君之把头凑近了我身边说着。
喂喂喂,我们两个才认识了几天啊?好像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想着,我朝玄空那边的位置挪了些过去。
“平时的子乔爱剑如痴、练剑如痴,除此以外,我没见他喜欢过别的东西,就连女人,他也从来没有过兴趣。”
乌君之故意在玄空和我面前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大概以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这码子事儿。
“但是那一天,为了我,成就了他剑魔的称号。”
啊?是为了严方吗?连我旁边的玄空也用手指敲了下面前的桌面,以示惊讶。
严方说着自己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台前,从墙壁的橱柜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个银质的酒盅?
这个用来做什么呢?
“这像是祭器。”这回是玄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了。
严方用不知从哪儿搬来的酒将盅倒满,随后撒在了桌台上。
“轩辕兄,二十七年了,您蒙受着极大的冤屈整整二十七年了,请原谅贤弟的胆小无能吧。”
天!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不过如果加上前几天在王府“偷”听到的见闻,我认为,轩辕子乔的“剑魔”封号八成是被人诬陷的。
“习舞之女何其之多,怎么偏偏只有赵飞燕与杨玉环成为冠宠**之人?因为她们的舞姿与众人相比,必定是有过人之处,舞剑、习剑,与习舞其实是差不多的。”
铸剑师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扯到那么远啊?
“前辈是说‘鼓之舞之以尽神’的道理吗?”
为什么?玄空又在附和着他吗?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有些人做事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或者混一口饭吃,有些人习剑也是如此,但子乔不是!这么久以来,只有子乔将剑的灵气与元神展现了出来,那种境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必定是扬名九州天下的第一剑。”
哦,我明白了,他在感慨好友的剑法之高超,乌君之听了后也挠了下自己下巴的胡子。
“可是因为老夫当年的一念之差,竟然使他命丧黄泉,还要背负‘剑魔’的恶名,我真是个罪人啊!”他用袖管掩着面,居然开始了老泪纵横。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本来洗王已经过世,俗话说得好,人死为大,按理,老夫不该再说他的生前是非。只是,这件事情闷在老夫心里那么久,整整二十七年了,我真是痛心疾首啊。”
“严大人,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否告诉晚辈几个呢?”乌君之似乎显得有些焦急,大概事关他的主子小王爷的家事,故而也难免比较关怀。
卷六 剑与雪 第七章 铸剑师严方(下)
故事要追溯到大约三十年前。原来那个时候,轩辕子乔与严方是拜把兄弟,轩辕的剑与剑鞘都是严方打造的,严方的内心也常为自己帮助轩辕成为剑神立了一份小功而沾沾自喜。
轩辕后来为洗王佩煌卖命,知道了许多王府的秘密。某天,严方听到洗佩煌在与管家洗德福商量如何除去轩辕,因为他怕轩辕会泄露自己和朝廷的诸多内幕,对自己的后代嗣位造成影响,甚至被夺去爵位。巫女祝商就在旁边出了个主意,说只要假传严方被雪花山的村民绑架了,轩辕就一定会因为义气而赶过去拯救自己的兄弟。因为雪花山地处荒僻,杀起人来比较容易,而且朝廷不会轻易派人去查探虚实。将轩辕引诱到那边以后,再由洗管家带兵去把雪花山的居民都杀害,嫁祸给轩辕,趁乱再将轩辕杀死,长埋于雪花山的冰块底下,他必死无疑。
当我们听完这个故事,全都无一例外的张大了嘴巴。
最后还是玄空回复的最快,他淡淡地询问严方:“当时前辈没有想过告诉轩辕子乔真相吗?”
“我不敢,那是洗王啊,我们老百姓如何开罪得起?况且……”他的眼神黯然,“那时的我年龄太小了,经历的变化也太少了。如果换了是现在,我就知道怎么去衡量轩辕与王府之间的关系。可惜,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闭上了眼睛。
不久,他又接着说:“如今老夫膝下仅存一女,而且还是中年得女,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哈哈哈!”他的笑容带着悲伤,眼角则含着泪光。我觉得他不是在哀叹自己没有儿子送终的结果,而是为了没有及时救出好友深感难过。
走出铸剑师家大门的时候,严方的女儿站在门内朝我们挥了挥手,便关上了大门。
“玄空,现在知道二十七年前的真相了,你有什么看法呢?”离开严家大门有了段距离,我才敢提问。
“采倩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嘛!”
“回答我的问题啊,不要岔开话题。”
“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呢!”
经他几次打击,我不禁要泄气了。
“怎么?容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凭空的,乌君之的调笑声插入了我们两个的对话。
玄空没有多言,乌君之再接再厉说道:“玄空道长,小人有一事不明。”
玄空边走边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祝商巫女二十七年前就帮王爷献策,可她如今看来也才不过二十七八,难道那个时候她才婴儿就已经……”
对哦,这点我怎么没想到呢?看不出来,乌君之这小子反应还蛮快的嘛。
“当然不可能!”玄空的脸色有些懊恼,“那是巫术!”
“耶?巫术?”我和乌君之异口同声地发问。
“她今年恐怕好几十岁了,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相传她是靠吸取男人的阳气过活的,而且是有法力的男人。”
不会吧,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我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前行的两个人。“玄空你最近感觉很无力,难道就是因为她?”
乌君之显然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愣住了。玄空则望着我的眼睛,十分坦然的回答:“观察力真的比以前敏锐了啊,采倩。”
说完,他也停下脚步,随后撸了下自己的发丝。“她是个妖女,没有事情能够瞒过我的眼睛。”
猛然间,有些在王府的几个片段自动钻入我的脑海中。
“玄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其实老早就知道二十七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才一直提醒祝商要小心些的。”
玄空听了我的结论也不急着回答,只是仰头对着天空轻轻张开嘴巴微笑,最后才缓缓说道:“我跟她算是有些交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很清楚,通常有她在的地方必有人祸。早就见怪不怪了!”末了,他又用“哼哼”的鼻音代替了后方的言辞。
“这么说来,洗王和洗管家的死,真可能是一个人干的了?”乌君之蓦然插入的语句又吓了我一跳。
听到了二十七年的真相,几乎肯定了这种可能性。
我以为玄空会再次一脸无谓的谈论这件事情,可他愣是没有吭声。
于是,我们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洗王府。
卷六 剑与雪 第八章 雪湖论水(上)
没想到在王府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有时真的觉着很可笑,过去我以为但凡与我亲近之人的命运都不太如意,可如今竟发现连我随意的到个地方住几天,其内的人都会出问题。
我……
——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吧?
有人轻拍了下我的肩。“在想什么呢?”
是玄空。
我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对着眼前的景物发呆。
这是个湖泊,是王府中很大的一个,名为雪湖,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只因为王妃范雪梨的喜好。她的名字中内含一个“雪”字,加之此湖一到了冬日便被白雪所覆盖,来年则湖里的鱼儿异常活跃,难免让人觉得欣喜。
范雪梨?季若雪?
怎么那么巧,王妃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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