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将话说的斩钉截铁,断定陈原这药绝无好效果。
陈原淡淡看着孟和道:“若是有效呢?”
“我说过,十万钱相赠,绝无虚言。”孟和丝毫不肯示弱。
莫幽冲孟和一拱手道:“孟神医,这药方有问题吗?”
直接冲着莫幽施礼,手指地上写的药方道:“堡主,这不是救命药,这是催命药。”
“附子是剧毒之药,如此之大量,只怕马上就要人命。”
莫幽就是一愣,低头仔细看那药方,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叹口气,冲陈原道:“陈先生,为何附子如此大量呢?”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趴在地上,仔细看陈原开的药方。
陈原还没解释,孟和趾高气扬道:
“莫堡主,这陈原虽说读过书不假。可也是知道几个药方,胡乱开药而已。且不可信啊,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附子超过六两的。他这一下可好,足足一斤,十六两啊。”
说完,孟和站在一边洋洋得意的看着陈原,似乎陈原一下子成了罪魁祸首般。
莫语一听有剧毒,心里乐开了花,似乎等一下就能听到噩耗般,随即就想到没有莫泽的庇护,莫三这小头目再也当不成了。
现在韩泰出去,莫家堡能统领部曲的就莫病和他,他看看一旁的莫病,莫病正紧皱眉头,不知是为莫泽担心,还是为陈原担心。
眼看着小头目越来越近,莫语对自己道:切不可大意。
这时,只见莫语跨一步出来,来到莫幽面前,深施一礼道:“莫堡主,陈原看莫泽伯病入膏肓,孟神医又不肯医治。刚好曾听过一方子,无论如何,要看在陈原的一片好心上啊。不可怪罪陈原啊。哪怕不会开药方,可也是不可多得之才,我莫家堡也是用人之际,不可伤了进才之望啊。”
莫幽脸色好转,微笑着点点头道:“莫语,你说的很好。是为我莫家堡整体着想。”
莫语喜上眉梢,赶紧道:“身为莫家人,自是要先为莫家堡考虑。”
说完,莫语闪退一旁,只要在这时,给莫幽留下足够的好印象就够了。
莫幽转头看一眼陈原,只见陈原面部平静,似乎刚才孟和所说,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一样。
莫幽有些不痛快,你即使好心,可你给的是药方啊,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一点说法都没有吗?
莫幽刚才惊诧于这个年轻的逃兵,虽年纪轻轻,才学不凡。又敢于做事,莫泽之事,虽说孟和已经说无法挽救,这年轻人还是勇敢站出来,就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佩服。
可是不是过于持才傲物了,莫幽心里在想,他希望陈原能够认个错也好,这年轻人毕竟有才的,将来在部曲里面也好给他安排个位置。
“哗”地一声,人群外,一阵骚乱。
莫幽一皱眉,他在这里,还有谁敢捣乱。
有人带着哭腔从外面传来,呜呜呜,和那寒风混在一起,在人群上飘荡。
莫家堡的人一下子听出来了,莫三的声音,那莫泽老人家只怕是已经
莫语的机会来了,他立马站出来,冲外喊道:“让开,让开,让莫三进来跟堡主说。”
莫幽叹口气道:“哎,莫泽大哥还是没保住啊。”
莫语心喜若狂,莫三的头目被拿下不远了,自己离头目越来越近了。
他当然也不会表现,只是连声叹气和一旁的莫病言道:“莫泽伯一走,以后战马有个病,可就难办了。”
莫病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莫泽伯不在,哪里找这样好的神医啊。”
这时,孟和却哭出声来道:“莫泽大哥,你走的好冤啊,你是被人用毒药害死的啊。”
瞬间,人们想起来啦,陈原的药是有毒的,只怕莫三已经将药灌下去,这立马就有了效果。
别人都没说话,老古却哇的一声哭出来,跑到莫幽面前道:“莫堡主,陈原兄弟是一番好心啊,他是一番好心啊。”
那边孟和道:“害人就是害人,谁知道他是好心还是歹意?”
莫幽淡淡地道:“我们等莫三口信吧。”
人群闪出一条缝隙,莫三跑着冲进来,却没有先去莫幽身前,直接先来到陈原面前,一把抓住陈原道:“兄弟,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说着话,莫三又哭起来。
众人全部傻在那里,这莫三怕不是傻了吧。莫幽堡主在这,就是莫泽有个三长两短,也该告诉莫堡主啊。
好一阵子,莫三才止住哭声,莫幽急忙道:“莫三,到底怎么了?”
莫三道:“堡主,陈原之药有奇效。我父亲醒过来了。”
“什么,醒过来了。”现场两人立马感觉被人重重一拳打在胸口一般,一个孟和,另一个就是莫语。
莫语好不容易站定身子,赶紧看向莫幽堡主。
莫堡主手拈三缕须髯,犹如三伏天吃了冰,三九隆冬烤着火一般,幸福一下子冲击到莫幽头上。
莫泽大哥好过来,莫家堡的牛羊再不用担心了,战马再也不用担心了。
怪不得陈原一直不说呢?原来他心里有底啊,真的差点误会他,还以为他持才傲物呢。
莫幽一边笑着,一边摇摇头,心里暗自责备自己。
莫语看莫幽堡主心情舒畅,心里泛着苦涩,也只得上前先去恭喜莫堡主。希望莫堡主知道是他力主陈原治病的。
孟和却站立不住,一把拉住莫三道:“莫三,你哪来的药物啊?”
莫三奇怪地看孟和一眼,很是不屑道:“我父亲乃是兽医,难道家里就没药吗?”
人群之中哄笑起来,对啊,兽医中的药,和人吃的药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药草而已,只是剂量不同罢了。
孟和长叹一声道:“莫三,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陈原的药有剧毒。”
莫三摇摇头,又问孟和道:“孟医匠,你说什么?”
孟和不耐烦道:“陈原的药有剧毒。”
莫三道:“可我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什么,醒过来了?这不可能?”孟和咆哮道。
“陈原的药有剧毒,顶多是回光返照,你快点过去,准备他的遗言。”
莫三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孟和说不出话。
外面有人喊道:“让开,让开,让莫泽伯进去。”
人群再次分开一条路,众人一起向外看去。
两个精壮的小伙抬着个担架,正慢慢从外面走进来。
莫泽老先生已经坐在担架上,须发皆白,面容憔悴,不过跟刚才的死灰色相比,还是明显好了很多,腮边已经看到一丝红润。
孟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莫泽真活过来了。他再三摇头,似乎想看清一点,似乎希望这是幻觉,这是梦境。
第8章 野人谷()
莫泽越来越近,这是真的,孟和感觉心口犹如一个巨石撞来,直撞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担架一旁,莫三的妻子一手提着陶罐,一手拿一个黑碗。陶罐正冒着白雾,显然是刚熬好的药。
莫三妻子轻声道:“父亲,再喝一点。”
老头子一只手轻轻一摆,意思让她等一下,莫三妻子不敢不听,只得拿着碗和药罐。紧紧跟着担架。
老头子头向前伸,似乎在寻找什么,枯树般的老手抓着担架边沿,眼睛死死的朝前看,一眼看到正被莫三抓住的陈原。
他招招手,意思是要陈原过去。
陈原看他说话气力还是不够,毕竟是病人,赶紧朝莫泽跑来。
莫三更是不敢怠慢,步步紧跟陈原过来。
两人站定,莫泽看一眼陈原,手一指孟和,轻声道:“孟和,你过来一下。”
孟和一愣,虽不知这老莫泽何意,不过他已经醒过来,看来有话要说,先听听也无妨,缓步也来到担架前。
莫泽又是做手势,又是喊话孟和,大槐树旁围观众人都诧异不已,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还躺在担架上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莫泽。
可莫泽已经不再躺下,而是活生生的坐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奇迹啊,非那个年轻的陈原,哪有可能有莫泽的好转。
莫泽看一眼孟和,缓缓抬起头,轻声问道:“孟和,他这药方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孟和一皱眉道:“我已尽知,只是我不知道如此多的附子用量,如此大毒性,他意欲何为?”
莫泽微微一笑道:“我也是这个原因,怎么都想不明白。”
众人宛然,原来这莫泽过来就是想问这方子。怪不得刚才孟和那么大反应,原来这些从医的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来陈原这小子果然非同寻常。
莫泽虽坐在担架上,还是轻轻的拱一拱手,虽气虚微弱,尽量高声道:“陈先生,是吧,老夫想请教你给我开的药方,如此重量的附子是为何,为何这么多附子,我还没有立刻死去,反而活了下来呢?”
陈原略一沉吟,随即拱手道:“老人家你这身体”
陈原没有讲下去,意思是你刚刚起死回生,如此费心费神,于你康复没有好处。
莫泽一笑,指头点指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孟和:“我们都是从医之人,见如此怪方,若不尽然了解,怕是怎么也睡不着啊,咳咳咳。若是死了,岂非死不瞑目啊。”
说着话,连咳几声,显示身体还是很虚弱,但为了弄懂这药方,他是非出来问个明白的。
一旁的孟和也是连连点头道:“哎,此事若不明白,我们还怎么从医啊。”
仿佛孟和也和莫泽一样,非要弄通医理,才善罢甘休。
其实孟和心中暗想:“陈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方子,虽能用,他又哪能懂的那么多的医理呢?”
他看向陈原,希望陈原知难而退,他也好趁机教训一下陈原。
只见陈原站在担架前,面色平静,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为何此物重用附子这剧毒之药?附子虽毒,却为强心主将,其毒性正是起死回生药效之所在。当心衰垂危,病人全身功能衰竭,五章六腑表里三焦,已被重重阴寒所困,生死存亡,系于一发之际,阳回则生,阳去则死。非破格重用附子纯阳之品,大辛大热之性,雷霆万钧之力,不能斩关夺门,破阴回阳,挽救垂危之生命。”
“神医啊,神医。我今日方知世上竟有如此大才。附子之用,可谓妙矣。孟医匠,你看如何?”老头子听完陈原之话,眼里猛然一亮,叹服之后,又扭头问向孟和。
孟和也连连点头叹道:“哎,听陈先生之言,方知人外有人。附子之用,虽不合吾等用药之常规,却一点不脱药理,妙,妙,妙!”
孟和扭头冲陈原一拱手道:“陈先生,今日得见高才,三生之幸。我刚才曾说,你的药方若能医莫泽之病,我愿意出十万钱。听此药理,方知此药有效,绝非幸运。在下明日就将钱运来。”
说完话,孟和向着莫幽王贵稍稍一拱手,转身离开。
顿时,人群哄闹起来。
这陈原不仅能让莫泽起死回生,还能让一向骄傲的孟和甘心认输,而且是输的一败涂地,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孟和一走,人群再看陈原,眼神都与刚才不同,陈原已经不是刚才被押解来的逃兵,而是一名大家需要仰视的人物。
莫泽送回去,莫语也带着队伍回去,而陈原却没随着部曲队伍回去,莫幽摆下盛宴,好好感谢陈原救下莫泽。
莫家堡大厅,墙角生起炭火,温暖如春。
酒案已经摆在地上,鹿肉、羊肉、兔肉等摆列在上,酱碟,葱碟等也摆放整齐。
酒案后,三个位置。主人莫幽居中,左边王贵,右边陈原。
三人讲起刚才之事,连连举杯感谢陈原。
说起刚才救人之事,陈原也说起自己并不是医匠,只是碰巧看过一些书而已。
莫幽见陈原很是谦虚,自是心里越发欣赏。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莫幽放下手里的酒杯,跟陈原介绍起整个情况。
莫家堡在马邑县的东北,堡前的一条河,名为㶟水(后世之桑干河)正是从县城往东北过剧阳县(现在应县附近)直通到平城(现在大同附近)。
鲜卑人,乌桓人,连年犯边,烧杀抢夺。现在平城也好,剧阳也好,几乎已经没有人烟。只有平城有一些张杨的驻军。
也就是说莫家堡再往下走,再无平民。
莫家堡某种程度已经成为了边境,只要鲜卑人再次犯边,张杨的守军只能拒城而守,就会有鲜卑人直冲莫家堡。
因此,莫家堡不仅要练习部曲,更要捉拿四处逃亡的军卒,以强化莫家堡的防守。
马邑县的其他几个大家,张家、秦家、王家等都是一样,修筑坞堡,强练部曲。
但是,现在莫家堡的致命危害却不是鲜卑人和乌桓人,而是在马邑县内长住的匈奴人。
东汉光武帝末年,南匈奴归附大汉朝。汉朝在边郡一带安置他们,将最肥美的草场都让他们居住。
雁门郡也不例外,各个县都有安置南迁的匈奴人。马邑县就有一个休屠各部落的小邑落,就安置在马邑县西南的一个大山谷里,名为野人谷。
野人谷的匈奴人,经过两百年的繁衍,从以前只有30多人的小邑落,现在已经有将近1800人左右。
匈奴人放马牧羊为生,几乎都是天生的骑兵。
汉朝的对外作战,每每也有征用这些匈奴人,作为作战的一股重要力量。
可是,这些匈奴人自从归附以来,几乎都没有消停过。
刚安置时,几乎能与周边汉人相安无事。可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力量一旦大起来。
再加上匈奴人内部本就复杂,大的部落就有200多个。动不动就乱起来,到处抢夺,杀人放火,甚至到抢夺郡县。
叛乱,被平定,再叛乱,再被平定,150年,几乎都是如此。
第9章 熟悉环境()
而现在不同了,汉朝内部黄巾贼大乱天下,黑山贼又在河北太行山一带搅乱的鸡犬不宁。
国家一乱,边郡就更加难以安定,粮食军饷运不来,鲜卑人更加的凶狠,边郡汉民纷纷逃亡。
汉人一少,匈奴人更加猖獗起来。
马邑县也是如此,野人谷的匈奴人首领叫做须卜角,为人狡诈凶悍,贪得无厌。
去年以来,连连抢夺谷外的草场,莫家被抢一块万亩的草场,张家被抢一块河滩地。
雪上加霜的是,现在的马邑县令张胜,更是混蛋透顶。
张胜本是一个混混,他的一个本家叔叔就是朝中宦官张让,十常侍的首领之一。
现在十常侍作乱朝廷,横征暴敛,卖官鬻爵,派出他们的父兄、亲戚、宾客在全国各地做官。
张胜就因为跟张胜有点亲戚关系,就被派到马邑县做县令。
张胜来马邑县之后,主要工作就是卖官,先卖县里的,后连其他县的县令也卖,根本不把雁门郡太守放在眼里。
甚至连需要太守举荐的孝廉、茂才,他居然也能拿来卖。
一时间,整个雁门郡是乌烟瘴气。
莫幽本是县里的三老之一,一气之下,官也不做了,就回了莫家堡。
收钱太多,就要给张让孝敬。可现在天下大乱,一路之上匪患甚多。
雁门郡王泽绝对不会帮忙调集军队帮张胜,张胜居然找到须卜角,两人一拍即合。
须卜角帮张胜护送钱财,张胜给须卜角撑腰。
有了张胜的撑腰,什么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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