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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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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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南城不大不小,依河而建,自从乱兵四起,立刻闭城自守,派人向朝廷求救,等候上头的命令。

    命令来过不少,全是要兵要粮,对于汝南城只以空言相慰,声称援兵很快会到,可这些天里,城中官民看到的全是叛军来来去去的身影,靠着城墙坚厚以及上下一心,才保住城池不失。

    这天上午,天亮没有多久,一小队人马踩着路上的薄雪疾驰而至,城楼上的官兵立刻发出警报,待发现后面还有更大的人群,发出第二次警报。

    前面的一小队人先到,一辆马车,十五六名骑士,节杖、旗帜俱全,身上穿的也都是官服,当先一人向城头大声道:“开门迎接钦差!快些,叛军就要追来了!”

    追兵不远,守门的军官稍一犹豫,自做决定,下令打开城门,放进钦差。

    就这样,徐础带人进入汝南城,喊话者是江东的宋星裁,其他随从全是徐础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壮兵卒,至于节杖、旗帜、官服全是现成之物。

    军官从城楼上跑下来,拦住“钦差”,“请上差稍待,我去请鲍三爷过来,马上就到。”

    守城之人不是郡守、县令,就该是总管、县尉,何以被称为“三爷”,而不是“大人”?徐础心中疑惑,脸上却不显露,冷淡地说:“快去快回,城门关好了?”

    “关好了,上差放心,叛军攻不进来。”军官匆匆跑去。

    徐础乘坐的是一辆华盖车,前方没有遮挡,可以左右观望。

    街上空空荡荡,只在城门附近排列着近百名士兵,严陈以待,戒备的目标不是钦差,而是城外的叛军。

    城楼上时不时传来锣鼓的响声,地面上的兵卒明白其中含义,立刻向远处喊出叛军的位置与人数,不知何处有人将信息传递下去,很快整座城都能了解情况。

    徐础与宋星裁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取消第一个计划。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原准备进城之后立即抢夺城门,放入外面的吴军,现在看来,夺门很难,守门更难,吴军尚在数里之外,凭他们这十几人,绝非官兵的对手。

    徐础看惯了散乱的官兵,对汝南城的严谨感到意外。

    好在他们还有第二个计划,可以择机挟持城中守将,甚至劝说守将加入吴军。

    汝南守将就是军官口中的“鲍三爷”了。

    鲍三爷已经接到消息,没过多久骑马跑来,向钦差点下头,迈步登上城楼,观察形势,备战守城。

    徐础又是一愣,这位鲍三爷身形微胖,须发茂盛,穿着一身锦袍,没有盔甲,没有官帽,完全是副财主的模样,更怪的是面对朝廷钦差居然毫无敬意,点下头而已,好像他们是互相厌恶的亲戚,不得不见面时随便应付一下。

    城上城下的锣鼓声、叫喊声连成一片,两刻钟之后才渐渐弱下来。

    城外的吴军见城门未开,没有发起进攻。

    鲍三爷下楼,来至车前,拱手笑道:“不知上差到来,草民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徐础不能再装糊涂了,故意摆出倨傲的神态,“城里的官儿呢?”

    “跑了,上差没看到我们送到东都的信吗?”

    “我奉命巡游洛州诸城,出来的早。”徐础含糊过去。

    鲍三爷相信了,笑道:“原来如此,请上差先去府中休息,待我将守城之事安排妥当之后,再去拜见。”

    鲍三爷说罢,也不等钦差允许,又迈步登上城楼。

    守城军官带钦差前往郡守府。

    街上空空荡荡,郡守府里人却不少,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占据了几乎所有房间,只有一间公堂没人居住。

    听说朝廷派来钦差,百姓呼拉围上来,全是说鲍三爷的好话。

    “没有鲍三爷,我们不知要死几回……”

    “朝廷要封鲍三爷多大的官啊?”

    徐础停在院中,安抚百姓,然后挤过人群,进入公堂。

    军官忙前忙后,有问必答,介绍城中的情况。

    原来城中有文臣郡守和武将总管,官兵在孟津大败的消息传来,两人连夜逃亡,带走了上千兵卒,声称是去援护东都,其实是逃往冀州。

    城中官吏能跑的都跟着跑了,留下一座无兵守卫的城池,以及从附近跑来避难的成千上万百姓。

    危急时刻,一个叫鲍敦的人站出来,说起此人,在汝南颇有些名望,祖上几辈经商,他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赚来的钱都用来买田置地,三十岁起再不外出,一心务农,聘请武师与教书先生,带领族中子弟学武习文。

    鲍敦在城外有庄园,城内也有住宅,乱兵一起,他带领族人进城,地方官吏看重他的名望,对他颇为礼敬,逃亡时也曾邀他一同离去,鲍敦断然拒绝,以为故地难离,百姓无辜,更不可轻易放弃。

    郡守大人赞赏他的勇气,留下一些兵甲器杖以及无法随军带走的粮草,鲍敦先从族人当中选出数十健卒,登上城楼,召集全城百姓,分析利弊,号召大家自保。

    “有城、有人、有粮,凭此三样,汝南城十年不破!城外千军万马随他来去!”鲍敦激起了众人的热情,当场就有上千人从军。

    鲍敦先给所有避难百姓安排住处,城中空屋一律征用,以免除将士的后顾之忧,然后订籍造册,方便分配粮食与衣物。

    临时拼凑的军队不堪大用,鲍敦于是定下死守城池的策略,将兵卒分为若干队,每两队专守一段,轮番值卫,他自己则率领几队人四处协防。

    在吴军到来之前,汝南城就已遭守过几次乱兵的进攻,规模有大有小,全被击退,兵民士气因此大盛,配合得也越来越熟练,许多号令都是鲍敦临时创制,颇为好用。

    军官是极少数留下来的官兵之一,对鲍敦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郡守大人临走时曾任命鲍三爷为团练使,但是鲍三爷说未得朝廷任命,不敢私接官职,只允许我们称他为‘三爷’。上差一来,鲍三爷就能名正言顺地当官,守城更加便利。”

    外面的锣鼓声又变得急切,军官告辞,“我得去守城,请上差喝茶稍待。”

    不少百姓在门口探头探脑,军官驱人,将大门关上。

    城中情景与徐础预料得没有半点相似,向宋星裁道:“你们不知道守城的是一群百姓?”

    宋星裁脸红,“不知道啊,看他们守城的架势,与官兵无异……”

    “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城中没有官吏,看不出咱们的破绽,全城皆奉一人为首,只要挟持住鲍敦,汝南立时可下。”徐础笑道,不愿令宋星裁难堪。

    唐为天开口道:“听上去这位鲍三爷是个大大的好人,咱们真要杀他啊?”

    徐础摇头道:“杀之无益,反而激起民愤,待会我还是以劝说为主,劝说不成,你们听我命令,活捉鲍敦,万不可伤他分毫。”

    众人称是,站到两边,等候城主鲍敦。

    “险些坏事!”徐础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向宋星裁道:“你去请鲍敦来,言辞要严厉些,记住你的身份是朝廷派来的公差,鲍敦只是一介平民。”

    宋星裁立时明白,匆匆跑去找鲍敦。

    唐为天想了一会才醒悟,笑道:“可不,老老实实等在这里,哪像是当官的派头?我也出去吆喝吆喝。”

    “你会摆官架子?”徐础问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装大人我是装不来,装欺压百姓的公差,我会,还有谁愿意陪我一块去?”

    立刻有三人应声,他们身材比较高大,更有官差的威风。

    四人出堂,外面很快传来斥责叫骂声,徐础担心他们做得过头,结果唐为天等人很快回来,端来酒、果、肉脯。

    “原来好东西不少,都被藏起来,让咱们喝淡茶。”唐为天一见到食物就一切不管不顾。

    宋星裁带着鲍敦回来,唐为天等人急忙收起酒肉,走到门口拦住其他人,只准鲍敦一人入堂。

    “叛军临城,本城对上差招待不周……”鲍敦前趋,待要跪拜,徐础急忙起身,上前扶起,笑道:“鲍公客气,我知道守城事大,但是急务在身,不得不请鲍公过来一趟。”

    “叛军暂时倒是没有攻城之意。”鲍敦对钦差的客气有些意外。

    徐础向堂外望了一眼,看到二三十名健卒站在庭院里,他向宋星裁点下头,示意关门,然后转身向鲍敦拱手行礼。

    鲍敦急忙还礼,“上差这是为何?”

    “东都即将失守,天下纷纷,不知所从,鲍公有何见解。”

    “啊?”鲍敦一脸困惑,“这个……草民哪懂这些事情,唯上差之命是从。”

    徐础从怀中取出一枚印,双手奉上,“既然如此,请鲍公接下此印,从此做一名郡守。”

    鲍敦心中对官职颇有期望,原先嫌团练使太小,因此婉拒,指望朝廷能封更大一些的官职,可一郡之守却在期望以外,实在太大了些。

    “是朝廷……”鲍敦接过宝印,愣住了,那分明是一块空印,上面没有任何字样。

    徐础道:“朝廷无力自保,早将外面的郡县弃之不顾,如何肯封官职?鲍公一呼百应,当为一方枭雄,何必专心念念于天成朝的官职?若能振臂再呼,郡守亦是小官,将相王侯近在咫尺。”

    鲍敦这才明白,原来他接进来的是一位假钦差,心中稍一犹疑,纵声大呼:“来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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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敦说喊人就喊人,完全不给假钦差讨价还价的机会。

    公堂外面的健卒多是鲍氏族人,听到叫喊立刻大声回应,拔刀冲上来撞门,门内的宋星裁等人拼命挡住门户,可是外面刀枪齐下,木门坚持不多久。

    徐础也没料到鲍敦竟会如此刚直,但他见识过宁抱关等人的手段,知道这不是只需动嘴的时候,从一名随从手里抢过来腰刀,架在鲍敦脖子上,厉声道:“既然三爷不识好歹,休怪在下无礼,一刀砍杀你,然后与你的部下同归于尽,满城百姓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徐础不愿拿城中百姓当“人质”,可这时候由不得他心善。

    徐础长得文弱,说是钦差,十分令人信服,若是动刀,却镇不住鲍敦这样的人。

    鲍敦怒目圆睁,拳头紧握,看样子真要拼死一搏。

    徐础寸步不让,右手持刀,左手按在刀背上,完全不想鲍敦若是还不服气,下一步该怎么办。

    两人相持不下,惹恼了旁边的唐为天,他有配刀,不怎么会用,一怒之下,更是将兵器忘在脑后,抓起附近的一把椅子,倒转过来,握住两只椅子腿,直接撕成两半,喝道:“都让开,让我杀了这个家伙,带你们冲出去,看谁敢拦我?”

    椅子沉重,普通人拿起来容易,裂椅像撕纸一样轻松,却需要多几分力气,唐为天瘦瘦小小,尤其难得。

    鲍敦斜眼看向唐为天,再看徐础,终于开口道:“收起刀,咱们可以再谈。”

    徐础第一次体会到血脉贲张,当初刺杀万物帝时也没有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办法收回刀,气血一股股上涌,就是想将刀刃狠狠按下去……

    他还是收回刀,拎在手中,向门口众人道:“让他们进来。”

    宋星裁等人已然支撑不住,听到命令,立刻后撤,围住徐础与鲍敦。

    大门轰然敞开,鲍氏族兵冲进来。

    鲍敦喝道:“出去。”

    众族兵愣在当场,可是看堂内情形不对,没人上前,也没人退出。

    鲍敦道:“钦差大人的手下演示一下自己的力气,咱们都比不上……全都退下。”

    虽然看到唐为天手持两根椅子腿,鲍氏族兵依然不信,但是不敢当面违命,不情愿地退出。

    徐础也道:“你们也退下,我与鲍公单独交谈。”

    徐础是个文弱书生,鲍敦却是年轻时练过武的胖汉,强弱一目了然,宋星裁马上道:“徐公子不可托大……”

    徐础将刀还给原主,“鲍公乃是长者,以满城百姓为重,断非莽撞之徒,你们不必担心。”

    鲍敦也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鲍某不做背后捅刀的小人之举。”

    鲍敦还是小小地嘲讽了一下假钦差。

    宋星裁等人退出,守在门外,与鲍氏族兵对峙。

    唐为天最后一个离去,扔下椅子腿,向鲍敦道:“徐公子若受一点委屈,那张椅子就是你的下场。”

    鲍敦笑道:“不敢。”

    大门破败,勉强还能关上,徐础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请鲍公海涵。”

    “阁下究竟是何人?”

    “实不相瞒,在下姓徐名础,原姓楼,是大将军楼温的第十七子……”

    “刺杀皇帝的那一位?”

    “正是在下。”

    鲍敦色变,伸手摸下脖子上被刀刃架过的地方,再不怀疑这名文弱书生动手的意图,恍然间觉得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拱手道:“失敬,失敬。”

    “匹夫之勇,杀得了昏暴之君,却救不得天下苍生,比不得鲍公挺身而出,保护一方百姓。”

    奉承话人人爱听,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身份特殊,鲍敦神情又缓和几分,“愧不敢当。徐公子为谁而来敝郡?”

    “为我自己。”

    鲍敦又是一愣。

    “乱世因我而起,亦要因我而终,天下若不得太平,在下心中不安,因此不揣浅陋,欲效鲍公,奋起一呼。鲍公能救一城百姓,为何不愿救天下人?”

    徐础突破心中一道厚重的障碍,用刺驾者的身份给自己增光添彩。

    鲍敦重新打量徐础,迟疑地说:“你要造反,自己称帝?”

    “有何不可?”

    鲍敦笑而不语。

    徐础继续道:“我从并州而来,一路上见遍南北群雄,人人称王,个个有问鼎天下之野心,可是皆以天下为珍宝,若不能得之,宁愿毁之,视百姓为牲畜,驱之负重,不堪者或杀或逐。我见不惯这种事,才生出此心,要自己称王。”

    “你能保护百姓?”

    “吴、荆两地义军联合,城外大军已有数万,我若不在意百姓生死,只管下令攻城,何必亲冒奇险,进城来见鲍公?”

    话说得太大,徐础心中略有惴惴,可是仔细一想,自己的确做不出驱赶无辜百姓当先锋这种事情,更不会随意屠城,刚才鲍敦若是再坚持,他很可能下不了手,并非不敢杀人,而是不愿满城百姓无主。

    这么一想,徐础再无犹疑,真当自己是苍生的拯救者,恳切地说:“不说现在,鲍公以为汝南百姓在天成朝治下过得好吗?”

    鲍敦重叹一声,“苛政喝血,贪官吸髓,哪里的百姓不是苟延残喘?所以我才弃商务农,令族人学武习文,就是知道这样的朝廷维持不了太久,早晚会天下大乱。”

    “天下已然大乱,鲍公何必仍然留恋朝廷?”

    “不是我留恋朝廷,实在是……徐公子刚才也说了,群雄蜂起,却没听说哪个以百姓为先。”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东都已被义军包围,随时可下,群雄争先,我带兵绕路来访汝南,就是听闻鲍公名声,深觉是同道中人,特来投奔。”

    徐础深揖一躬,鲍敦急忙扶起,连称“不敢当”。

    大话说过之后,谎话也就不那么难以启齿了,徐础又道:“所谓称王称帝,实乃在下不得已之举,在下年幼无知,其实不敢与长者相争。鲍公若有平定天下之志,在下愿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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