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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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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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必着急?再有一天,我能劝说麻老砍刀留在襄阳。”

    “奚家人来过。”

    “我知道。”郭时风笑道,因为酒醉,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些人的嘴巴不严,几句话我就问出来了。但是无妨,这些人贪得无厌,稍稍劝引,就能让他们拿走奚家之物,前去投奔宁王。”

    “郭先生所带财物,怕是已遭觊觎。”

    “哈哈,他们不动心才有问题。”郭时风突然起身,跑到外面呕吐一会,回来道:“这些财物,就是我用来劝说他们投奔宁王的‘伶牙俐齿’啊。”

    “郭兄不打算带到益州了?”

    郭时风醉意正酣,笑道:“础弟出身贵门,偶尔到民间行走,也不过看些表面,怕是从来没与太多江湖人接触过吧?”

    “接触的确不多。”

    “其实与江湖人打交道,重要的规矩就一条,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说,说出来就伤交情。”

    “还有这种规矩?”徐础有点感兴趣了。

    “础弟不是江湖人,所以说给你听无妨,记住,与江湖人打交道,必须倾己所有,不能有丝毫含糊,哪怕只是皱下眉头,交情尽毁,人家拿你的东西,还不感激你。”

    “倾己所有?这个要求太高了吧。”徐础有些吃惊。

    郭时风大笑,想起自己当年沦落江湖的经历,又长叹一声,“我也是吃过许多苦头之后,才想透这条规矩,当时可没有人向我说明。倾己所有其实是个姿态,不是真让你将所有财物都交出去,那不成了傻瓜?”

    “我有点明白了。”

    “比如两人偶遇,互相赏识,普通人怎么做?彼此称赞,互递名贴,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一点点增进交情,江湖人不做这种慢功夫,必要一醉方休,然后掏出身上全部银钱送与对方,甚至脱衣相赠,自己光膀子回家,没有就借,不能悄没声的借,而要大张旗鼓地借,方显英雄本色。”

    “那得到好处的一方呢?不需要还吗?”

    “必须要还,而且还得越早越好,因为名声已经传出去,你欠人家一个大人情,还得早些,还只是银钱往来,还得晚,搞不好就得舍命相还啦,真若是厚脸不还,必是身败名裂,无法在江湖立足。”

    “江湖人也有名实之论。”徐础感慨道。

    “我这只是一个简单例子,实际更复杂一些,江湖人尤其重名声,今天你对我倾己所有,明天就有人对你倾己所有,这是一个循环。”

    “总有循环不下去的时候吧?”

    “哈哈,所以江湖人才要对不守、不懂规矩的人坑蒙拐骗、巧取豪夺,让这个循环一直持续下去,等到这一招行不通的时候,那就大战一场,交情全毁,一切重来。”

    “所以,郭兄已经将几十车财物全送出去了?”

    “一件不留,连拉车的马匹都送给诸位头领。”

    徐础吃惊道:“我就坐在旁边,怎么没注意到?”

    “础弟还是没明白,既然是姿态,当然要做足,倾己所有就是一句话的事,再多提一个字,也显得心不诚。”

    徐础笑道:“我是门外汉,然后呢?郭兄打算如何‘循环’下去?”

    “诸头领现在都知道我是江湖人,宁王也是江湖人,而且是懂规矩的江湖人,不像奚家,送些粮草就自以为了不起,提出诸多条件,将交情毁得干干净净。础弟等着,明天我再说几句,就能鼓动麻老砍刀带兵去劫奚家财物,然后去向宁王投诚。”

    “他们不会离开襄阳躲进山里了?”

    “只要宁王来,他们都不会走。”郭时风合衣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喃喃道:“江湖人爱面子、重名声,其实最好对付,你得敢给,也得敢要,今天倾己所有,明天就让他们拿命来还。反倒是普通人才难打交道,尤其是读书人,规矩太多、太琐碎,难以拿捏……”

    郭时风鼾声大响,已经睡着了。

    徐础吹熄油灯,脱靴上床,思来想去,决定不再提醒宋取竹,让他自己去做决定,徐础很想知道,宋取竹是不是也属于江湖人。

    次日一早,徐础告辞,继续去拜访其它营地,约定两日内返回,与郭时风一同前往益州。

    有一座营地,徐础必须去一趟,而且不能与郭时风同行。

    梁军的一支先行队伍护送粮草南下,已在襄阳城外数十里的地方扎营,离城最远,但至少是到了,结果很快传来东都失守的消息,这支梁军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徐础不带任何人,独自骑马前往梁营,当天下午赶到地点。

    这支梁军只有千余人,粮草充足,士气却极低落,见到徐础无不大喜,纷纷围上来打听情况,主将赶来驱走兵卒,将徐础接至帐中。

    徐础也不隐瞒,将东都失守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主将姓余名辕,与潘楷颇熟,对传闻一直不信,听徐础讲述之后,才无奈地承认事实,长叹一声,“潘将军,那可是潘将军啊,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件事人人都有错,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何况潘家满门皆死于宁王之手,追究无益。”

    “徐先生……”

    “余将军不必多疑,我若投奔宁王,今天就不会孤身一人前来。”

    余辕拱手道:“徐先生与梁王交情之深,非潘楷可比,我对徐先生没有半分怀疑,正要请徐先生指条明路,让我们去见梁王,据说梁王现在并州,我正是并州梁人……”

    “明路不在并州,而在襄阳。”

    “此话何意?”余辕诧异道。

    “由此前往并州,道路险阻,以区区千人北上,千难万难。如今襄阳群雄辐凑,今后还会更多,宁王即将率军前来,他要建立名望,必不敢对义军动手。余将军与其北上,不如入守襄阳,高举梁旗,反而安全。”

    余辕大吃一惊,“这个……徐先生所言倒是有理,但是……容我想想,容我仔细想想。徐先生休息一会吧,晚上开宴,我们为徐先生接风洗尘,正好一块商量。”

    徐础亦不多劝,起身道:“宁王喜怒无常,不降遭戮,降亦遭戮,需行险招,方有一线生机,余将军切记。”

    “我会仔细考虑,徐先生计谋百出,你的一线生机对我来说就是十拿九稳的生路啊。”

    徐础告退,去帐中休息,他已经习惯居住陌生的帐篷,倒下就能睡着,但他现在不想休息,思考襄阳眼下的局势,只觉得如同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有人进来,徐础以为是那边酒宴摆好,起身正要开口,发现来者竟是熟人。

    相士刘有终拱手笑道:“四弟来晚一步,这支梁军已经改投晋王。”

    徐础这才明白余辕所谓“并州人”的真实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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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生变() 
徐础的确来晚一步,他在东都耽搁太久,襄阳这边的形势每天都在变化,奚家派人收买麻老砍刀,晋王沈耽也没闲着。

    刘有终手里拎着一壶酒,笑道:“多日不见,四弟酒量又见长了吧?”

    “快要戒掉啦。”

    “这是为何?凡间的酒已经满足不了四弟的胃口了?”

    “受些小伤,自那之后酒量一日比一日减弱。”

    听说徐础受过伤,刘有终道:“怪我,应该带药来,拿什么酒啊?四弟怎么受的伤?重不重?”

    “不重,只是……大哥带的什么酒?”

    刘有终拎起酒壶看了一眼,笑道:“实不相瞒,我是随手拎来的,不知什么酒。”

    “味道不错,我想我可以喝一杯。”

    “对伤势没影响?”

    “一两杯无妨,只是不能多喝。”

    “哈哈,四弟还是好酒。”刘有终从怀里取出两只杯子,将一只递给徐础。

    帐中无桌,两人各自持杯,刘有终分别斟满,祝道:“薄酒一杯,聊表寸心,希望四弟快些伤愈,咱们一醉方休。”

    “亦祝大哥诸事顺利,早日助晋王一统天下。”

    “哈哈,四弟在嘲笑我,但我接下,晋王必定一统天下。”

    两人喝了一会,徐础只饮一杯,刘有终连饮三杯,道:“传闻都说宁王火烧东都,毁墙杀民,是真的吗?”

    “我听到的也都是传闻,我走的时候,东都尚还完整。”

    “但宁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晋王不会,晋王喜欢东都,绝不忍心将它毁掉。”刘有终放下酒杯,正色道:“四弟投靠宁王了?”

    “客人而已。”

    “四弟不必自欺欺人,你现在所作所为皆对宁王有利,虽无君臣之名,已有其实。我算是过来人,劝四弟一句:现在不比从前,诸雄蜂起,人人皆可称王,人人皆可自寻明主,现在是押注的时候,你再这么犹豫下去,怕是连下注的机会都会失去,怀揣重金却只能在一边旁观。早些寻一个落脚之处吧,别再三心二意。”

    “大哥早早选定晋王,令人敬佩,亦令人羡慕。”徐础笑道。

    “不是自夸,我对晋王可谓不离不弃。”

    “我还要再等等。”

    “唉,四弟当初若是坚持称王……算了,往事不必提,四弟愿做一生座上宾,也由得你,至少眼下无害,各方对峙,都缺一个传话之人,还有谁比四弟更合适?”

    “大哥需要我向谁传话?”

    “陈病才与四弟很熟吧?”

    “有过数面之缘。”

    “我可听说就是四弟将陈病才劝来襄阳的,还为他请来湘东王坐镇,立下大功一件。”

    徐础笑道:“大哥提醒我了,等我回去,得向陈将军邀功。”

    “我曾几次求见陈将军,都遭拒绝,四弟若能居间引见,促成此事,晋王与我都会记得这份人情。”

    “我会引见,但是成与不成,还在陈将军那里。”

    “当然,四弟尽力,我就已感激不尽。”

    徐础又饮半杯,将杯子放在地上,摇头道:“已经不能喝了。”

    刘有终也将杯子放下,犹豫片刻,还是道:“这些话本不应该现在说起,但是好不容易见到四弟,如果隐瞒的话,四弟以后必定怨我。”

    “大哥万不可勉强,若事关晋王,大哥当先守君臣之礼,再论兄弟之情。”

    刘有终笑道:“的确事关晋王,但不至于有损臣节。是这样,晋王准备返回并州。”

    徐础微一扬眉,“单于允许吗?”

    “哈哈,四弟总不至于相信晋王真的投靠单于吧?”

    “不相信,但我也不觉得现在是晋王反叛单于的最佳时机。”

    “晋王说了,宁造时机,不等时机,晋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能举义旗,驱逐异族,兴复朝廷。”

    “哪个朝廷?”

    “当然是渔阳的天成朝廷。”

    “晋王的雄心壮志呢?”

    “对四弟我不隐瞒,晋王与我反复商议,觉得这个时机的确要等待,至少三年五载。”

    “大哥为此要见陈将军?”

    刘有终点头,“陈将军北上勤王,与晋王不谋而合。”

    徐础笑了笑,问道:“贺荣大军现在何处?”

    “还在汉州,围攻汉中城,进展不太顺利,单于恼羞成怒,发誓非要攻破城池、尽杀守军不可。”

    “汉中城还在?”徐础既惊讶又欣慰,汉中应该是铁鸢与唐为天把守。

    “还在,但是紧持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月吧。单于派一些冀、秦两州将士前来襄阳,名为助攻,实为监督,这也是晋王想要再举义旗的原因之一。”

    “还有梁王。”

    “哈哈,梁王挺有意思,看似胆小,却敢冒险,趁群雄不备,抢夺冀州,兵发并州,但他自视太高,不得众心,只敢趁虚而入,不敢当面争锋,晋王只需派一将军回防,就能将梁王击退。晋王要回并州,所在意者不是梁王,而是要断贺荣人退路。”

    “晋王若是走了,单于不得不亲率大军转攻襄阳,群雄势弱,且不心齐,十有八九会败,贺荣人怕是不需要退路。”

    “若论必胜,除非群雄齐聚襄阳,倾天下之力,当可击溃贺荣大军,但是……群雄多是梁王之辈,趁乱扩张地盘,来襄阳的能有几家?襄阳绝无必胜之道,只有险胜之机,贺荣人入塞未久,骤闻退路被断,军心或乱,襄阳群雄还有一线希望。”

    徐础想了一会,“大哥或许真能劝服陈将军,我会尽量促成此事。”

    “有劳四弟,我知道四弟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就不向你许诺什么了,总之晋王与我都会记住四弟的好处。”

    “这支梁军如何处置?”

    “按晋王的意思是要带回并州,四弟有何建议?”

    “这支梁军兵少粮多,带回并州无益于事。晋军是围攻者,退兵能够鼓舞襄阳士气,梁军本是援兵,一旦离开,或令群雄生变。”

    “嗯,四弟说得在理,待我回去与晋王商议,或许可以将这支梁军留下,至少凑个‘群雄’之数,只怕他们自己不愿意。”

    徐础笑道:“晋王若是开口,余将军断无拒绝之理。”

    两人又聊一会,刘有终告退,余辕这才派人来请徐础。

    筵席上,大家只管闲聊,谁也不提正事。

    次日一早,徐础告辞,路上在想:刘有终提醒得没错,自己真的需要投靠一方势力了,如今已不是天下初乱时的混沌局面,新旧群雄各自壮大,留给谋士个人的周旋余地越来越少。

    谋士的智只有依托王者之勇,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思来想去,徐础觉得群雄之中只有宁王差强人意,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千般不愿,他仍然无法原谅宁王烧杀吴兵之举。

    徐础直奔南军营地。

    没有郭时风在场,陈病才和善多了,亲自出帐相迎,还将湘东王请来。

    湘东王又胖了些了,脸色不错,看样子在南军这里颇受优待,他现在极有自知之明,感谢徐础之后,再不发言,无论谁说话,他都点头表示赞同。

    陈病才道:“宁抱关暴戾之气太重,他若兴起,亦是另一支贺荣人,徐先生干嘛将他招来?”

    “先除心腹之敌,再论肘腋之患。”

    “宁抱关来就来吧,但他休想号令群雄,至少我不会接受。宁抱关若能痛改前非,亲来拜见湘东王,以示共舟共济的诚意,我倒愿意与他同殿称臣,共襄勤王大业。”

    湘东王一个劲儿地点头,脸色却是微变,显然不相信宁王真会来拜他。

    “宁王虽狠,却非不讲道理之人,我会尽力劝他。”

    “我相信徐先生,至于那个郭时风,请他不要再来。”

    徐础笑着点头,然后道:“晋王派人与陈将军联络,陈将军因何不见?”

    陈病才微微一愣,“徐先生从何得知此事?”

    “传言纷纭。”

    陈病才转向湘东王,“沈耽阴险之人,叛主、弑父、杀兄,他派人来,必要用计,所以我拒绝会见,没向殿下告知。”

    湘东王还是点头,“这点小事,陈将军做主即可,用不着告知我。”

    陈病才又转向徐础,神情稍显严厉,“徐先生来我这里,不是替沈耽当说客吧?”

    “我只当襄阳的‘说客’。”

    “是我多心,群雄来守襄阳,皆仗徐先生之力,别人都有可能转投沈耽,徐先生绝不会。”

    “但我还是要替晋王说一句。”

    “嗯。”

    “襄阳的敌人是贺荣部,不是晋王,不是冀、并、秦三州将士,若有回旋之机,不该放弃。”

    “沈耽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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