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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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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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兄被大将军留在营中。”

    “大将军不信他?”

    “难说,郭兄最好没有半句谎言。”

    “怎么会?郭时风说的话……”

    客人涌来,马维只得闭嘴,两人再没机会交流。

    下午,楼础在一支队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前往济北王府迎亲,一路上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与谈议。

    就在昨天,楼础还躲在人群后面远观太子的队伍经过,今天,他却成为受关注者,跟太子当然比不了,感觉则有几分相似。

    济北王府门前的整条街都被清空,旌旗蔽日,鼓乐齐鸣,诸多王公侯伯派人过来助兴,迎亲队伍只能缓缓前进。

    王府门前,世子张释虞带着一群堂兄弟迎接新郎,王府也有司仪,指引双方行礼,进到正厅里拜见岳父、岳母。

    楼础一切照做,不知是自己过于拘谨,还是确有其事,他觉得济北王夫妇远不如之前见面时那样热情,比较冷淡,似乎不太喜欢他这个女婿——或许这是父母嫁女时的正常表现。

    王府也准备了一场酒宴招待新郎,为时不长,吉时一到,新娘上轿,楼础就可以告辞了。

    酒宴很热闹,宗室子弟的玩闹之心只会比周律等人更盛。

    几巡酒过后,张释虞使眼色,楼础借口解手,来到后院无人处,等不多久,张释虞跟出来,一脸无奈,急步走来,到了近前,拱手作揖,做出下跪的姿态。

    楼础急忙扶住,“世子这是为何?”

    张释虞苦笑道:“有件事对不住楼公子,必须求你帮忙。”

    楼础一愣,“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世子需要帮忙,开口便是,何必客气?”

    “这个忙不太好帮。”

    “只要是力所能及,我绝无二话。”

    张释虞扭头向宴厅看一眼,拉着楼础又走出几步才道:“这个……能换个人跟妹夫成亲吗?”

    “嗯?”楼础又愣住了,“换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释虞尴尬得脸上冒汗,“我妹妹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她……她昨晚跑啦,不知去向,直到现在也没找着!”

    楼础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换成张释虞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楼础敛容正色道:“抱歉,我只是……只是……释清妹妹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令人敬佩。”

    张释虞也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呢?诸王返京,大家多少都要老实些,释清妹妹平时不是我们当中胆子最大的人,结果就她做出最大胆的举动。”

    “看来释清妹妹真是不愿意嫁给我。”

    “她是个目光短浅的傻瓜!”张释虞愤愤地说,对妹妹也不客气,“跟她说过多少次,楼公子虽是禁锢之身,但是深得陛下欣赏,日后必能飞黄腾达,可她就是不信,翻来覆去说你‘无趣’,甚至……唉,父王和母亲气得不行,说是抓住之后直接打死,不要她这个女儿。”

    济北王夫妇当然不会真下这个毒手,楼础更不能推波助澜,急忙道:“释清妹妹年幼,爱玩之心不减,找到她之后慢慢劝解,万万不可动手打骂。”

    “打骂也好,劝解也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今天怎么办?亲戚朋友都来了,咱们又不是普通人家,消息传扬出去,两家尴尬不说,皇太后、陛下那边也没法交待啊。”

    楼础心知肚明,王府肯定已经想出办法,于是拱手道:“成亲事小,两家名声为重,我没什么说的,全凭王府安排。”

    张释虞差点要拥抱楼础,“名义上你是我妹夫,其实你是我哥哥,济北王一家都被你救了,父王、母亲和我,定会记得你今日义举,一生感激。”

    “世子言过,先想办法解决今天的事情吧。”

    “嗯……是这样,亲事肯定不能推迟,释清妹妹今天必须嫁到楼家去,可是……能不能换个人与妹夫成礼?”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个人……”

    “妹夫不用担心,王府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人冒充。就有一点,我们不说今天被你带走的人是谁,妹夫也别问,今晚妹夫也别进洞房,半夜时我们将人接走,先将今天应付过去,不出三天,必将真正的新媳妇送到你家里去。”

    “好。”

    “还有大将军那边……”

    “我去说,大将军明达事理,不会反对这样的安排。”

    对济北王来说,征得女婿的同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人物其实是大将军。

    张释虞深揖,“这么好的妹夫,妹妹为什么……唉,不提她了,以后送到楼家,请妹夫务必严加管教,父王说了,只要不打死,随便楼家处置。”

    楼础笑道:“不至如此,聪慧之人常有过分之举,释清妹妹总会想明白的。”

    张释虞大喜过望,称谢不已,回到宴厅里,当着客人的面直接改口叫“妹夫”,见谁都要称赞几句妹夫才华横溢,弄得楼础反而不好意思。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楼础再去拜辞岳父、岳母时,济北王夫妇恢复往日的热情,还要更多几分,济北王亲自送到大门口,给予的嫁妆比之前商定的更多。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回楼家。

    大将军果然从城外回来,时间掐得准,只比新娘进府早一小会。

    兰夫人也从宫里回家,与丈夫一同接受儿媳敬酒,楼家儿子众多,只有少数人成亲时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多数新娘象征性地拜见公婆,根本见不到大将军与夫人。

    整个仪式繁杂而细琐,楼础仍像木偶一样受司仪牵引,唯一好奇的是身边新妇是谁冒充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丝毫看不出惊慌,当然,盖头又长又厚,谁也看不出蹊跷。

    仪式终告结束,新娘被送入洞房,楼础仍在外面招待客人,周旋一圈,借敬酒的机会来见父亲。

    周围人多,楼础敬酒之后小声道:“孩儿有事要说。”

    楼温皱眉,“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别又拿那些话惹我发怒。”

    “不是,与济北王府有关。”

    楼温还在犹豫,旁边的兰夫人道:“孩子要说,你就听听,难不成自家孩子还能害你不成?”

    楼础向兰夫人感激地点下头,迄今为止,在他劝说过的所有人当中,兰夫人接受得最快,也最彻底,今日出宫,仍将公主儿媳留在宫里,不离皇太后左右。

    “待会去后堂找我。”楼温勉强道。

    “母亲最好也在,这件事可能需要母亲拿主意。”

    楼温眉头皱得更紧,兰夫人却微笑点头。

    楼础又去敬一圈酒,让七哥楼硕代为照顾客人,自己去跑去后堂。

    楼温夫妇二人正在小声交谈,见到楼础进来,都将目光投来。

    楼础几句话将济北王府那边的事情说清楚。

    楼温大怒,“老子从军营特意赶回来,向我跪拜的人居然不是郡主!济北王瞧不起我们楼家吗?”

    兰夫人倒没生气,说道:“大将军休恼,听济北王世子的意思,代为成亲之人绝非奴婢。”

    “那又怎样?假的就是假的。”

    “当此非常之时,处处真假难辨,大将军何必在意?无论新妇为谁,济北王嫁女之心未改,天下皆知其女已为楼家之妇,这就够了。”兰夫人劝道。

    楼温仍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我不管她是什么王的女儿,等新娘找回来,务必狠狠责罚,让她明白楼家另有规矩。夫人不能心软,楼础,你更不能心软。”

    楼础称是,兰夫人也道:“那是当然,咱们楼家连公主都娶进门了,还管不住一个新封的郡主?”

    楼温怒气稍解,向楼础道:“我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

    楼础拱手,却没有走,问道:“父亲今晚还要回营中去吗?”

    “天都黑了,城门关闭,谁也出不去。”楼温明白儿子的意思,“你先老实成亲,别的事情不用管,你带去的那个人我自会审问清楚。在我率军出征之前,你不准出家门半步,明白吗?”

    “是,父亲。”楼础知道父亲不可说动,只得告退。

    后堂里,兰夫人道:“这个孩子有点聪明劲儿,大将军应该多听听他的意见。”

    “嘿,夫人知不知道在我身边围绕着多少这样的人?个个比他聪明,主意一个比一个妙,却都不相同,甚至彼此矛盾。我都听在耳中,最后还是得由我一人定夺。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若不严加打压,他非得闹到天上去不可。”

    “和吴国公主一个脾气。”

    “别提她。”

    “我去看看新娘子,至少得弄清向咱们敬酒、喊公婆的人是谁。”

    “济北王若是敢用奴婢诳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兰夫人轻轻摇头,觉得丈夫的火气比平时更大。

    外面,楼础正接受客人的劝酒与调侃,眼看夜色一点点加深,他心中生出几分恐惧,总觉得这些天过得太平静,郡主逃婚算不得大事。

    该返京的重臣都回来了,连西征的兰将军都从秦州赶来,只差一个沈直,皇帝还在等什么?

第四十五章 第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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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之夜竟然平静无事,尤其是新郎,“无事”到独守空房。

    新娘早早就被带走,除了兰夫人,楼家没人与她交谈过,而兰夫人决定保守秘密,甚至不肯向大将军透露真相。

    整个晚上,楼础只睡了一小会,早早起床,眼看着外面的天逐渐明亮,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的慌张,父亲说他太年轻,果然没错。

    一对新人本应去给父母请安,大府里派人过来,声称夫人身体不适,新人不必前往后宅,在家中跪拜即可。

    对于刚刚嫁进来的郡主来说,这样的待遇显得有些冷淡,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一切行为在仆役看来都很合理。

    大将军一早就要出城,楼础得去送行,洞房则由兰夫人的亲信侍女和王府派来的人共同服侍,假装一切正常。

    街上排列数百骑士,明甲耀眼,长槊摄魂,这不是普通的仪仗队伍,而是真正的将士,大将军的亲兵,平时极少在城内亮相。

    大将军终归有所忌惮,必须将亲兵带在身边,才感到心安。

    楼家子弟大多仍留在军营里,送行者不多,楼础简单交待几句,登车准备出发——他实在太胖,骑马的话,走不出多远就得换乘。

    楼温将十七子叫过来,打量多时,却无话可说,挥手又让他走开。

    街口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焦急万分的叫喊声:“让开!让开!”

    只听从大将军一人命令的亲兵卫队,竟然真的让路,因为来者不是别人,乃是大将军的嫡子,中军将军楼硬。

    楼硬的仆从不少,平时也是前招后拥,令天却是单骑而来,他的体重比父亲少一些,马匹勉强承受,到了地方已是口吐白沫,背上的人刚跳下去,它就撒腿逃跑。

    没人在意马匹,楼硬连滚带爬地冲向父亲的车辆,“大事情!大事情!”

    楼温在车上站起来,伸手按刀,喝道:“何事?”

    楼硬惊慌失措,脸上却有几分喜色,抓住车栏,抬头看着父亲,越急越说不出话。

    楼温一脚踏中儿子的面门,楼硬哎呦一声,终于能够正常说话:“广陵王……广陵王反形暴露,全家被抓!”

    听者无不惊讶,楼础大惊,楼温更是惊得坐倒在车上,清醒得也快,一把抓住三子的手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快说。”

    “父亲,轻些用力。”楼硬稍稍平复气息,“刚刚发生的事情,济北王亲率宿卫将士,包围广陵王府,将王府上下人等一律收监,马上就会有内宫使者到来,请父亲以及诸位重臣进宫会议,这岂不是大喜事一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楼温百思不解,将目光转向十七子,却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又看向三子,“陛下招所有人进宫吗?”

    “对。”楼硬明白父亲口中的“所有人”包括谁,“一个不落,使者已经出宫,我抢前一步回来,好让父亲有个准备。”

    楼温迅速做出决定,向旁边的亲兵校尉道:“把人带到府里去,等我命令。”

    数百名骑兵由偏门入府,大将军身边只剩几名贴身随从,幕僚都在城外,楼温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十七子,“随我一同入宫。”

    楼础应是,心中惊骇仍未削减。

    楼硬正要向父亲详述过程,宫中使者到来,宣读简略的旨意,一说广陵王谋反,二请大将军立刻入宫,共商朝政。

    大将军乘车出发,两子骑马跟随,楼硬换一匹马,时不时就要手舞足蹈一番,来回向父亲和弟弟说:“楼家无忧,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楼础很担心,以他对皇帝的粗浅了解,“一网打尽”正是皇帝最喜欢的场面。

    可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此时此刻就算是舌灿莲花,也不可能让父亲和兄长回头。

    皇帝在勤政殿会见大臣,楼硬身为中军将军都没资格参加,楼础更是只有守立阶下的份。

    楼硬兴奋异常,忍不住向弟弟小声道:“这回你不多心了吧?早跟你说过,只要天下未平,咱们楼家就不会倒,原因无它,朝廷总得需要有人带兵打仗吧?秦州之后还有北方贺荣部,贺荣部之后说不定哪里又会生叛,除了大将军,谁能平定?兰将军已在秦州证明自己的无能……”

    话未说完,兰将军来了,至少在名义上,这是楼家兄弟的舅舅,楼硬立刻迎上前去,笑道:“舅舅昨天怎么没去参加楼家的婚礼?”

    楼硬一直留在宫里,同样没在婚礼上露面。

    兰将军身形微胖,面若银盘,的确不太像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对外甥十分冷淡,“啊,刚刚回京,身体疲倦,派人送去贺礼……你哪个兄弟成亲?大张旗鼓的。”

    “就是这个,十七弟楼础,舅舅没印象吗?”楼硬拉着兰将军的手臂,越发显得亲热。

    兰将军打量楼础两眼,“能被济北王看上,你的本事不小。”

    随父进宫的兰镛小声提醒道:“父亲,陛下有旨,不宜耽搁。”

    兰将军甩开外甥肥厚的手掌,大步向殿中走去。

    楼硬向兰镛笑道:“舅舅刚刚回京,你怎么也不来参加婚礼,大家好好喝一顿。”

    “啊啊,忙。”兰镛敷衍道,转身走开。

    楼硬立刻变脸,小声向楼础道:“等着吧,皇太后早晚有不在的一天,看兰家还能蹦跶到几时。”

    兰家以外戚身份获封国公,不得重臣尊敬,但是因何与楼家结怨,楼础一直不太了解,无也从打听。

    大将军到得最早,随后是兰将军,其他重臣陆续赶来,包括济北王、湘东王和益都王,还有梁太傅等七八位文臣,只有并州沈家无人到来。

    济北王向楼础点头,湘东王、益都王面色严峻,径直入殿。

    留守阶下的人不少,楼础大都不熟,楼硬全认得,上前客套。

    在这里,所有人说话都得压低声音,不敢稍有失敬。

    济北王世子来到楼础面前,同样小声道:“多谢妹夫,我们已经找到妹妹的下落,很快就能送到府上。”

    “不急,释清妹妹人没事就好。”

    “难得妹夫通情达理,这门亲我们认定了。”张释虞示意楼础走出几步,“妹夫听说过吧,端世子也被抓了。”

    楼础点头。

    张释虞露出困惑之情,“那是陛下最喜欢的人啊,小时候在陛下身边长大,出宫之后,仍是陛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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