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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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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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言之背着行李骑马护车,趁周围人不注意,小声向徐础道:“这位果然好名,军中竟然携带这些东西,必是想着风光进入东都……”

    徐础嘘了一声,陈病才率众将送行,走来道:“三日之内,徐公子可有消息?”

    “明日必有显露。”徐础在车上起身道。

    陈病才大笑道:“静候佳音。”

    鼓吹在前,卫兵居后,一路敲打出营。

    陈病才目送使者,身边的亲信将领道:“陈将军真要……”

    “让他去折腾好了。”陈病才平淡地说,“南军不指望他,三日之内,必要袭夺夷陵。”

    左右将领纷纷点头,终于明白牧守大人是在施计,利用徐础骗取奚、杨两军的懈怠,然后发起突袭。

    徐础出营不久,就让昌言之到前面传令:不去夷陵城,而是前往奚家军营地。

    南军、夷陵、奚家三方鼎立,彼此离得都不太远,天黑之前,一行人已到奚家军营外,昌言之跑在前面通报。

    三方虽然正在交战,偶尔也有使者往来,奚家军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见到鼓吹手之后,觉得捧场有点大,为此吃了一惊,不敢怠慢,先迎到营内,然后迅速请示。

    徐础坐在车上等候,悄悄观察营中情况。

    奚家也算是官兵,比降世军、杨军要整齐许多,却不如南军,偶尔有人骑马在营中奔驰,嘴里大呼小叫。

    一名奚家人出来查看,见到南军使者,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道:“怎么是你?”

    徐础下车,笑道:“奚将军什么时候离开夷陵的?”

    奚援疑脸色忽红忽白,干笑道:“今天早晨……奇怪,徐公子怎会……”

    “说来话长,但我现在是南军使者,特来求见恒国公。”

    奚援疑脸色一直无法恢复正常,“你……徐公子怎么知道恒国公在营中?”

    “我听说杨江王从江陵返回,猜测恒国公大概也会前来督战。”

    “徐公子请随我来。”奚援疑显出几分紧张不安。

    中军帐里人不少,恒国公、荆州牧守奚耘正与众将议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奚家子孙,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计献策。

    奚援疑咳了一声,“启禀奚公,南军使者徐础来了。”

    奚耘一直低头看桌上的地图,听到“徐础”两字,倏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正常,帐中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过来,无论认识与否,都从头打脚地打量徐础。

    徐础上前两步,拱手笑道:“恒国公别来无恙?”

    奚耘与徐础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而且奚、楼两家不和,并无交情,对徐础,奚家人尤其憎恨。

    一名奚家人怒气冲冲地走向徐础,奚耘冷冷地说:“你要干嘛?”

    “父亲,请允许我……”

    “站到一边去。”

    那人讪讪地退回原处,仍向徐础投来仇恨的目光。

    奚耘示意身边的随从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来,然后向徐础道:“听说你昨晚骗过夷陵城守军,原来是要投奔陈病才。”

    “夷陵城将士待我甚厚,我亦报之以礼,何来‘骗过’一说?此乃援疑将军亲眼所见。”

    奚援疑越发尴尬,垂首不语。

    奚耘挥手,命一些无关将领退下,只留下少数几名奚家子弟。

    “徐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不必再装下去。”

    “恒国公何出此言?”

    “宋取竹没向你道出实情?”

    “什么实情?”徐础一脸惊讶,“襄阳城危,冷大人向楚军求援,楚王已然应允,但是自觉兵力不足,所以派我来劝杨军、南军一同北上援襄,这就是恒国公所谓的实情吗?”

    奚耘此前派出一队士兵,带着粮食准备交换徐础,结果连人影都没见着,事后楚军说人跑了,奚耘本来就是半信半疑,如今听徐础一说,更确信自己被宋取竹欺骗,不由得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微笑:“你究竟是哪方使者?”

    “襄阳冷大人、江北宋楚王、江南陈将军,都任命我为使者。”

    奚耘脸色微变,以为这三家已然联手,虽说江北两家实力都不够强,但是也能给他造成不小麻烦。

    奚援疑道:“襄阳冷大人与咱们奚家一向友善……”

    “所以你就信他?”奚耘冷冷地问。

    奚援疑脸上一红,也不敢多说。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奚耘又问。

    徐础拱手,“请恒国公率军北上,一同助守襄阳。”

    “嘿。”奚耘从书案上抽出一封信,扔在地上,“你来看这是什么?”

    徐础没有俯身看信,笑道:“冷大人写给恒公国的求援信,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我这里?”

    “因为我还知道,恒国公必然婉拒,所以我必须来一趟。”

    “你觉得自己能劝我改变主意?”奚耘笑道。

    “不,我来献策,助恒国公夺取襄阳、逐退并州军、争得单于信任,从而转危为安,保荆州与奚家满门的安全。”

    明明不信,奚耘还是动容,因为徐础正说中他的心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奚家() 
奚耘不喜欢也不信任徐础,但是与许多人一样,相信此人的本事。

    “奚仞,你怎么说?”奚耘不想显得太感兴趣,也不愿失去一次可能的机会,于是自己不做决定,向二儿子发问。

    奚仞一见到徐础就想动手报仇,这时的印象也没有改变,“我说将他推到军门处斩,我亲自动手,给大哥报仇。”

    “嘿。”奚耘冷笑一声,“援疑,你说。”

    奚援疑揣摩到了伯父的心事,上前道:“我想先问徐础几件事。”

    奚耘点头应允,心中稍感欣慰,至少奚家子孙不都是蠢货,还有人替他解围。

    奚援疑转向徐础,“你打算如何助奚家夺取襄阳?”

    徐础笑道:“援疑将军应当倒过来问。”

    “嗯?”

    “夺襄阳、逐晋军、取信单于三件事,做起来从前到后,解释原因却要从后往前。”

    “随你的便。”

    “取信单于其实非常简单,将荆州整个献上,充当贺荣人前锋。”

    奚援疑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不过如此。单于乃当今陛下请来的援兵,专为平定九州,奚家分得清敌友,帮助贺荣人就是为朝廷效力。这点道理,不必由你来说。”

    “援疑将军没听明白,无论奚家效忠于谁,重要的是将荆州‘整个’献上,缺一块也不行,得不偿失。原因无它,贺荣人崇强欺弱,单于尤其如此。在天下人看来,荆州属于奚家……”

    “荆州本来就属于我们奚家。”奚援疑立刻道。

    “所以荆州若缺一块,就是奚家的失职,在单于眼里,就是不够强大,以弱荆而事单于,非但得不到感激与重视,反受其害。恒国公愿意带奚家子孙去往塞外为奴吗?”徐础直接向奚耘问道。

    奚耘哼了一声,奚援疑道:“你不必用激将法,无论如何,奚家都要夺回整个荆州,此乃必然之理。”

    “奚家坐镇江陵,所缺者一是东部数郡……”

    “东边已经平定。”奚援疑道,瞥一眼伯父的神情,没有再做解释。

    “很好,另一块缺口则是西边的夷陵。”

    “杨钦哉水军从明日起就是奚家水军。”奚援疑微笑道,“至于陈病才……算不得强敌。”他仍不做进一步解释。

    徐础也不询问,笑道:“最大的麻烦就在襄阳。”

    “襄阳冷大人原本就受江陵节度,算不得缺口。”

    “一旦襄阳失守,落入并州晋军手中呢?”

    奚援疑一时语塞。

    “所以想保全荆州,必须守住襄阳,驱逐晋军。”

    奚援疑又看一眼伯父,“晋军已归降单于,驱逐晋军岂不是在向单于挑战?”

    徐础摇头,“还是那句话,单于崇强欺弱,明知奚家乃荆州之主,却派晋军前来夺城,分明是以为奚家孱弱,不足以……”

    奚仞喝道:“你说奚家孱弱?”

    “不是我说。”徐础笑道,“是单于以为。”

    “你是单于肚子里的蛔虫?”

    “单于若当奚家为强,就该派一使者前往江陵,先礼而后兵,如今无礼而直接发兵,奚二将军总不至于有别的想法吧?”

    奚仞不语,奚援疑道:“如你所言,奚家击退晋军,单于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对奚家另眼相看?”

    “单于当然会生气,所以奚家在驱逐晋军的同时,还要派人去见单于,阐明保全荆州、待单于亲至立刻献城的意思,自然无虞。”

    “你说得倒简单,姑且当真,待这边事情一了,奚家前往襄阳就是,用不着‘夺取’,冷大人原本就派人向恒国公求助。”奚援疑看一眼地上的信,它一直躺在那里,没人拾取。

    “来不及。”徐础笑道。

    “此地离襄阳不算太远,道路通畅,有什么来不及?”

    “刚才援疑将军说陈病才算不得强敌,有趣,因为我从陈将军那边过来,他似乎也以为奚、杨两家不是强敌。”

    “哈,手下败将,却会大言不惭。”奚援疑笑道。

    “先不说这边的胜负,江南只要开战,襄阳必然惊慌,以为援兵一时不会赶到,冷大人还愿死守城池吗?”

    徐础根本没见过这位冷大人,奚家人却对他很熟,虽然谁也没有回答,但是神情已经表明他们的看法:冷大人不会死守孤城。

    奚援疑道:“奚家可以先派一批将士前去襄阳,以安其心。”

    “援疑将军弓马娴熟,神勇之将,却不明白人心,奚家不派人,冷大人还会多坚持几天,一旦派人,兵力却不够多,冷大人必然更加恐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以安其心’,会将此举视为敷衍。”

    “冷遗芳久在荆州为官,绝不敢违逆恒国公的命令。”

    徐础心中稍安,至少“冷大人”的确是冷遗芳,他在陈病才那里减少一句谎言,“既然如此,冷大人为何四处求援,而不是静待奚家?”

    “什么都是你说,我们奚家可没见着。”

    徐础从怀中取出冷遗芳写给宋取竹的信,他已经看过,那上面只有“襄阳城主”的自称,没有姓名。

    奚援疑接过信,犹豫一下,转身递给伯父奚耘。

    奚耘只看几眼,就将信还给侄儿,然后道:“徐公子继续说。”

    徐础接回书信,依然放在怀中,“所以襄阳必须夺取,但是不豪夺,平添诸多麻烦,而是巧夺,让冷大人心甘情愿交出襄阳,从此甘做奚家之吏,不再当‘襄阳城主’。”

    天下大乱,群雄无不自立名号,冷遗芳亦不例外,给宋取竹写信,他自称“襄阳城主”,给奚家的信中则要谦卑得多。

    “如何巧夺?”奚援疑的语气也缓和许多。

    “巧夺之计不在襄阳,而在这里。”

    “这里?”

    “南军北上,虽连败两战,却没有退回湘、广,奚家以为必胜,请恕我直言,在外人眼里,胜负却未可预料。”

    “奚家不管‘外人眼里’如何,打败南匪,自然人人信服。”

    “没错,但是荆州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奚家若能两三日内大获全胜,一切还都来得及,若是晚几天,哪怕只是一天,也会惹来……”

    奚耘大笑,打断徐础的话,“徐公子兜一个好大的圈子,说来说去,还是为陈病才说话,希望奚家放他一马,对不对?”

    “不是放他一马,而是携手共守襄阳,两军都打朝廷旗号,本没有深仇大恨。”

    奚援疑的语气立刻变得强硬,“从前没有,可陈病才不请自来,当荆州是无主之地,从那时起,就是我们奚家的大仇人。”

    其他几名奚家子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强者容人,弱者容于人,奚家独占荆州,根深蒂固,兵强马壮,应当率先讲和,化干戈为玉帛。何况双方讲和之后,保护的是荆州,获益之人也是奚家。”

    奚耘稍稍向前探身,“陈病才愿意讲和?”

    “正是。”徐础全不将谎话当回事。

    “好,你回去让陈病才改旗易帜,奉我奚家为主,我就同意讲和。”

    徐础笑道:“陈将军奉天成皇帝为主,不会改旗易帜,他愿意与恒国公共守襄阳,就是这样。”

    奚耘大笑,“徐公子伶牙俐齿,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也险些心动。但我知道你心肠险恶,绝不会为我奚家着想,你所献之计,乃是毒计,诱我奚家进入死地。”

    “恒国公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的确没有恶意?”

    “去汉州将楼碍的人头提来,我就信你。”

    “一去一返,整个荆州怕是已归他姓,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恒国公领赏。”

    奚耘脸色一沉,“奚家永镇荆州,不劳徐公子四处寻找。”

    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二子奚仞上前,“走吧,你的话我们已经听够了。”

    徐础笑了笑,也不争辩,跟随奚仞出帐,来到附近的一顶小帐篷前,奚仞指道:“老实在这里待着,我们奚家当你是敌军使者,这次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不能保你完整——”奚仞将徐础从头到脚看一遍,“总得留下点什么。”

    徐础未露惧意,奚仞哼了一声,转身要回中军帐。

    附近没什么人,徐础道:“尊夫人可好?”

    奚仞大怒,转身将腰刀拔出半截,“你说什么?”

    徐础这才取出铁鸷夫人写好的信,“益都王之女托我向尊夫人转送此信。”

    奚仞一愣,将腰收回鞘中,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与益都的女儿关系密切,从前常有书信往来,“哪个女儿?”

    “小女。”

    “她还活着?”

    “她与两个姐姐都活着,分别嫁给蜀王与两位将军。”

    “王家郡主,怎能嫁给草寇?”奚仞又显出怒容。

    “乱世之中身不由己,人人皆然。”

    “奚家能做主,别以为我会替你说话。”奚仞将信收起,转身大步走开。

    徐础走进帐篷,看到昌言之正坐在铺上发呆。

    “奚家没有待客之道,竟然连酒也不供应。”徐础笑道。

    “我现在倒不馋酒,我在学公子,推测奚家人最在意的是什么。陈病才好名,奚耘呢?”

    徐础觉得有趣,“你推测出来了?”

    “真难,我坐在这里想了半天,觉得奚耘最在意的就是荆州吧?奚家在此经营多年,视之为自家禁地——公子一笑,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昌言之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相反,你猜对了,我也猜对了。”徐础也坐下,“能休息就休息一会,很快咱们又要上路。”

    

    

第四百四十九章 孽子() 
奚耘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更了解家中诸多子弟的底细,他们奚家注定只能称霸一方。

    如今连这点愿望也将难以实现。

    奚耘看一眼帐中众人,长叹一声,“如果奚傥还在,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取得单于的欢心,能为奚家争取一些余地……”

    奚仞刚刚走进来,别人都不吱声,只有他敢在父亲面前稍稍放肆一下,大声道:“大哥若在,当然是好事,可也改变不了什么,是他取得单于欢心,不是咱们奚家,父亲难道忘了,单于要你一个月内去拜见?父亲能去吗?”

    奚耘当然不能去,他若是出个三长两短,奚家必遭灭亡,就像楼家一样。

    奚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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