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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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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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恢复了,连心里也变得清楚。徐公子玩的一套好把戏。”

    “那可不是把戏,确有这样的一个药方。”

    “砸石头、拉肚子,就是你的药方?”

    “凡事亲历亲为,这才是我的药方。蜀王在益州立足未稳,天下更是风云变幻,时刻都有变故,当今之时,大将领兵在外,蜀王却深居宫中,与小人为伍,将权柄让于他人,殊为不智。”

    甘招大笑,“果然还是从前的徐公子,我还在想,徐公子若是改行,从此装神弄鬼,倒是一件憾事。”

    “不见蜀王真容,更是一件憾事。”

    “哈哈,请坐。”

    两人分别落座,甘招将刀放在桌上,亲自斟茶,还是要为自己解释几句,“车全意在外面不是这个样子。”

    “能被蜀王任命为尚书令,想必不是普通的‘小人’。”

    “不管怎样,他有些本事,‘鸡公车’三字并非浪得费名,既是嘲讽,也是说他能行险路。益都王被杀,他带着三位王女逃出王府,安置在好友家中——我还没说,车全意的朋友非常多,无论是土著,还是客民,都有人愿意为他奔走效劳,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他朋友这么多,益州生乱的时候,为何没有趁势起兵?”

    “好比徐公子,王号已经到手,也不肯留下。车全意自有打算,他朋友虽多,却都是酒肉之交,他出钱,对方出力,真要冒险,身边剩不下几个人。所以他一直在群雄之间游走,不肯投向任何一方,直到遇见我。”

    “他被蜀王折服?”

    “他被我麾下将士折服。益州豪杰虽多,没一个能称得上英雄,争来争去,不过是些营头小利,兵将亦多是逐利之辈,今天李家,明天赵家,对谁都不肯效忠。”

    “来回游走,这正是车全意的做法。”

    “不完全相同,车全意更自在些。总之我带数千兵卒入益之后,所向无敌。车全意听到我的名声,很快就来拜见,向我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给我出了许多主意,告诉我如何在群雄中间合纵连横,令我如鱼得水,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夺占金都城,称雄益北。”

    “好一手养鱼之术。”

    “哈哈,徐公子总是不能改变对车全意的看法,这不怪你,今天的车全意与之前大不相同。车全意将益都王三女献出来,我与铁家兄弟各娶一位,因为立王后的事情,闹出一些不快,我那个老婆不通情理,不明白我立后之意。”

    “益都王虽然贪暴,毕竟曾是益州之主,娶他的女儿,可令蜀王名正言顺。”

    “就是这个道理,徐公子是明白人。车全意替我劝说那个婆娘,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另一座府邸里吃喝享乐,别来坏我的事情。”

    甘招突然笑了笑,似乎有点羞愧,“王后年轻貌美,与我家婆娘处处截然相反,还有那些宫女,也都是益都王府里的旧人……”甘招舔舔嘴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喜欢女人,车全意说……就在那时,我知道他是个小人,他劝我享乐,教我如何享乐。徐公子说得没错,车全意是养鱼,我就是那条鱼,越肥越好。他还找来许多名医,给我进补,替我看病,然后就是徐公子看到的样子,我真以为自己得病,于是更要努力享乐,以免一切都来不及。”

    “还好蜀王及时醒悟。”

    “全要感谢徐公子,你真是我命中福星。但车全意对我并无坏心。”

    “蜀王仍然相信他?”

    “车全意并非存心引我享乐,他只是……在益都王身边做惯了这一套,一时改不过来,而且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无非借机捞些油水,用来结交更多的朋友,于我来说,利大于弊。”

    徐础点头道:“车全意如同蜀王手里的刀,只要用得好,就可以克敌制胜,而不会伤及自身。”

    “说得好,但是徐公子并不真的赞同我的做法。”

    “蜀王什么都明白,可自做决定,无需他人的赞同。”

    “在我面前,徐公子不必遮掩,我更愿意听你的实话,只会感激,不会怪罪。”

    “将铁鸢与益州客兵派往汉州,也是他的主意?”

    “此计不好吗?益州虽未一统,但是南部土著已有臣服之意,暂时不会北上,秦州的贺荣人才是大患,汉州军正在收复失地,也是一个不小的对头,此时若不派兵北上,它日必遭灭顶之灾。”

    “北上无错,可蜀王只派客兵,却是何意?”

    “呵呵,车全意说——我也认可——益州乱而不强,就是因为势力纷杂,群雄各自为战,兵卒亦是频繁换主,留在益州,必生事端,不如派往它乡磨砺一番。”

    “益州兵在汉州的确以勇武闻名。”

    “这是铁鸢的本事,他总能与将士们打成一片,令其甘心死战,益州军从此不再是一盘散沙。”甘招笑道,随即脸色一沉,“可铁鸢却误我大事,将好好的一支益州军留在汉州。”

    “铁鸢若不与汉州人议和,数万益州将士都会葬身于谷道。”

    “我不计较他的议和,可是出谷之后,他就该想方设法返回益州,他却非要讲什么信义,他对汉州人的信义,比对我的忠诚更重要?”

    “铁鸢此时返益,汉州必然落入贺荣人之手……”

    “他不回来,汉州一样守不住。”

    “未必,蜀王既有提前派兵北上的远见卓识,此时也应当……”

    “我不会再派援兵,因为这是浪费,我要尽快夺下益南,然后派兵守卫关隘,徐公子当年的话我还记得,益州与各州隔山阻河,自成一体,易守难攻。没得到汉州,的确是一大缺憾,但贺荣人想得到益州,没那么容易。”

    “车全意的计划?”

    “我还没有跟他谈论此事,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徐公子不必多说,我知道如何使用‘小人’,至少在得到整个益州之前,他仍有大用。”

    清醒的蜀王比糊涂时更难劝说。

    徐础沉默一会,“如果我能从别处请来援兵呢?蜀王是否愿意一同发兵?”

    甘招笑着摇头:“不可能,徐公子还能从哪里找到援兵?荆州?奚家早成惊弓之鸟,对贺荣大军躲还来不及,断不敢招惹,何况奚傥死在汉州,更是断绝两州的交情。洛州?嘿,梁王空有其名,所占据者不过东都与寥寥数郡,拿什么当援兵?”

    “总得试一试。”

    “徐公子真是……固执,而且我不想让你离开,你是我的福星,既然来了,就不要走。”

    徐础笑道:“蜀王应该听说了,我曾得罪单于,是从他那里逃出来的,蜀王此时收留我,恰好给贺荣人攻打益州提供理由。”

    “反正贺荣人总会攻来,但你实在要走,我也不能硬留,只能给你一句话:徐公子若能寻来十万援军,益州也当出兵迎战贺荣人,否则的话,我还是要想办法将铁鸢召回来。”

    “请蜀王给我一个冬天的期限。”

    “离新年还有两个多月,这就是我给你的期限,再多不行,铁鸢带兵甚多,想返回益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好。”徐础不想再争下去,“明天我就出发。”

    “去哪里?”

    “先去荆州。”

    “奚傥不死,你还有几分胜算,如今去做什么?奚家人原本就视你为敌,加上这桩新仇,见你必杀。”

    “或许奚耘也有怪病需要我医治呢。”

    “哈哈,不见黄河不死心,我敬佩徐公子,希望下次见面时,徐公子愿意留下。”

    “我也期待下次见面。”徐础起身告辞。

    甘招指着桌上的刀,“现在我最喜欢的东西就两样,女人与刀,女人不能给你,送你一口好刀吧。”

    “多谢。”徐础也不推辞,双手拿起刀,从附近找到空鞘,收刀入鞘,依然双手捧着,“明日我就不来向蜀王辞行了。”

    甘招点点头。

    徐础走出房门,看到车全意站在不远处,脸上果然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你手里怎么有刀?”车全意大惊道。

    “那是礼物。”甘招在门口大声道,“送徐公子出宫,给他通关凭文,他明天就要离开。”

    车全意躬身应是,带着徐础往外走,一路送到宫外,临别时突然笑道:“徐公子真的要走?”

    “嗯,蜀王不肯发援兵,我要去荆州试一试。”

    “徐公子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当初若是别管闲事,向我求兵,此事或许能成,你却非要治蜀王的‘病’,反而令事情无可挽回。”

    徐础笑道:“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车全意收起笑容,左右看看,小声道:“我看徐公子有些本事,没准真能找到援兵。我透句话:徐公子若能带来一位真正的王——”车全意扭头看向王宫,“这里也不是不能换位主人。”

    徐础笑着告辞,无意点醒甘招。

    他已经来过,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前路虽无希望,他却没有失去信心,反生出一股慨然之气。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信心呢?

    (本卷结束)

    。

第四百三十九章 送行() 
昌言之正在喝酒,看到公子进来,露出一丝惊讶,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我以为公子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我的心危。”徐础笑道,坐到对面,给自己斟酒,他与昌言之已不是普通的主仆,更像是一对好友,虽然性格、追求皆不相同,不知不觉间却越走越近。

    “反正公子肯定能转危为安,而且我也帮不上忙,不如趁着还有机会,多喝几杯。”

    “有人的想法与你一样。”徐础喝了一口,在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到了肚子里却不太舒服,只好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专心吃菜。

    “很多人的想法与我一样。”昌言之有些得意,“天下大乱,有人趁火打劫,有人总想做点大事,有人到处找地方躲避,有人干脆得过且过,我就是这种人。陪公子一路走来,我与各色人等聊天,发现有同样想法者大有人在。想想也是,趁火打劫没胆量,做点大事没本领,且又深知天下无处可躲,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你竟然说得我无从辩驳。”

    “哈哈,应该是酒的功劳。”昌言之看看杯中的酒,“公子说的‘有人’是指蜀王?”

    徐础点头。

    “益州人大都存着得过且过的念头,就在这座驿馆里,几乎每个人都这样。倒也不怪他们,益州远离是非,诸城之间的小纠纷,只是让他们更珍惜眼前的生活,蜀王入乡随俗而已,倒是铁鸢与众不同,想必是因为离开益州的缘故。”

    “想必是。”

    “接下来去哪?”

    “荆州。”

    “我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我中途突然走掉,公子不用找我,也不用担心我,更不要埋怨我。”

    “我不埋怨。你觉得我去荆州乃是送死?”

    “我就不信奚家不肯为奚傥报仇,无论公子怎么解释,奚傥之死,你总是脱不开干系。”

    “唐为天因我而杀奚傥,我的确要负责任。”

    “公子已有妙计?”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想荆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会只有奚家独尊,必有群雄崛起,或许是我的机会。”

    “我都快闹不清了,公子到底是在止乱,还是在挑乱。”

    “有些时候,这就是一会事,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昌言之看一眼酒杯,“这酒还是不够好,或者是我喝得不够多,我又跟不上公子的话了。”

    徐础大笑,与昌言之边吃边聊。

    次日一早,铁鸢的弟弟铁鸷过来送行,“我送徐公子一程,蜀王托我奉上几件礼物,我也陪送些薄礼。”

    “铁将军太客气。”

    “徐公子不肯留下,真是遗憾。”

    “我有重托在身,不敢逗留。”

    “希望徐公子能够成功,实在不行,我就是孤身一人,也要去汉州帮助我哥哥。”

    徐础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其实很清楚,铁鸷一心想救兄长,最后肯定会被甘招利用,前往汉州不是援助,而是带铁鸢以及将士返回益州。

    马匹、行李都已备好,蜀王的礼物是金银、衣物以及通关凭文,铁鸷的“薄礼”则是一大箱珠定,价值不菲,远比蜀王来得贵重。

    徐础一开始不知道,出城十余里,在驿亭里告辞时,铁鸷才让随从抬出这箱礼物,并且开箱展示。

    徐础吃了一惊,笑道:“铁家薄礼如此,我倒想知道厚礼怎样了。”

    铁鸷屏退随从,拱手道:“徐公子此去荆州,需要上下打点,我这些东西已然太少,可我家底儿就这些,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铁将军看来是真心希望我能从荆州求来援兵。”

    “当然,荆州、洛州……哪里都行,只要徐公子找到十万援兵,蜀王也愿发兵,足以与贺荣军一战,救我哥哥脱离险境。”

    徐础对铁鸷不太熟悉,本不想透露太多,见他心切,决定多说几句,“蜀王若派你去劝铁大将军弃汉返益,你怎么做?”

    “我了解哥哥的脾气,他绝不会背信弃义,我也不会,蜀王派我去,我就去,留在哥哥身边,也不回来了。”铁鸷慨然道。

    “蜀王若有危险呢?”

    “蜀王能有什么危险?益州现在很稳定,南边郡县纷纷派来使者,只要蜀王不过分压榨,保持从前的赋役,他们都愿向蜀王称臣,送粮送兵。”

    “世事难料,没有外乱,或许有内乱呢。”

    “内乱……鸡公车?”

    “我没怀疑任何人,只是设想而已。”

    铁鸷显出几分犹豫,半晌才道:“我兄弟二人追随蜀王已久,蜀王对铁家恩重如山,初得益都王三女时,鸡公车曾劝蜀王一并娶了,封一后二妃,蜀王坚决不允,一定要分与我兄弟二人——蜀王若有危险,没得说,我与哥哥哪怕失信于天下,也要回来先救蜀王。”

    徐础点头,“忠义难两全,先忠而后义,怪不得蜀王待你们亲如兄弟。”

    “可是只要益州无事,我们还是要守汉州,徐公子在外争取援兵,我也要继续劝说蜀王……”

    “铁将军肯听我一句话吗?”

    “徐公子一字千金,我来送行,正是想听教诲。”

    “客气。我劝你不要劝说蜀王。”

    “嗯?”

    “蜀王不是没有远见之人,否则的话,他当初也不会派铁大将军入汉攻秦,可时势不利,蜀王只得坚守益州。时势不变,蜀王心意不改,多劝无益,反生嫌隙。”

    “就这么一直等着?谁知道时势何年何月才会变啊?”

    “铁将军莫急,时势若一直不变,我劝你还是顺应蜀王之心,去劝令兄带兵返回益州。”

    “徐公子……”

    “我乃无主之人,会尽我所能改变时势,铁将军既为蜀王之臣,不可妄生事端。”

    铁鸷哑口无言。

    徐础道:“铁将军若是真想帮忙,就多说说荆州形势,好让我有个准备。”

    “哦,险些忘了。”铁鸷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信,递给徐础,“这是我老婆……夫人写的一封信。”

    徐础一愣,没敢接。

    铁鸷笑道:“徐公子别怕,这封信是写给奚家二儿媳的,她是益都王王妃的亲侄女,与我夫人私交甚好,见信之后,或许能帮上忙。”

    “尊夫人这封信才叫‘一字千金’,还是铁将军想得周到。”

    铁鸷笑道:“我哪里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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