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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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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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温重回军营,事务极为繁杂,只能抽空见一下儿子,交待一些事情,又命另外几个儿子回城里,帮助楼础准备婚事,最后才将十七子单独留下交谈。

    “陛下肯原谅你,那是看重楼家的面子,也是你的运气。别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你得加倍努力服侍陛下,不准再胡乱结交外人,尤其是五国之人,离他们远远的,明白吗?”

    “孩儿明白。有件事情父亲应该知道。”楼础与乔之素商量过,有些话只能由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说,大将军动心之后,乔之素顺水推舟。

    “什么事?”

    “沈并州大概不会回洛阳了。”

    “嗯?我得到消息说老沈已在路上,再有三四天就能到达京城。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沈家五公子给我写了一封信。”楼础将信交出。

    楼温看了一遍,最先注意到末尾一句话,“终南布衣是刘有终吗?他去了并州?”

    “想必如此,父亲觉得是刘先生的笔迹吗?”

    楼温细看一会,点点头,又问道:“棋局是什么意思?”

    “我与沈五公子约好的暗语,他说‘专守一角按兵不动’,那就是劝说沈牧守成功,留在并州,不会返京。”

    楼温再看一遍信,还给儿子,说道:“把它烧掉。”

    楼础点燃蜡烛,当着父亲的面将信烧成灰烬。

    “楼家子孙过百,其他人加在一起给我的意外,也不如你一个人多。楼础,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楼础拱手道:“孩儿只是广交朋友,多些消息渠道,别无它意。”

    楼温这次居然没有发怒,沉吟半晌,“我对沈家老五不太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孩儿与他只有数面之缘,以为沈五公子气度不凡,胸有丘壑,他曾代替皇甫阶掌管驻马门随从,陛下也比较看重他。”

    楼温无谓地嗯了一声,对儿子的判断不以意,更在乎刘有终的去向,“刘相士自称附于骥尾,这个‘骥’是老沈还是小沈?”

    “刘先生在沈五公子信上附言,想必所附之骥乃是‘小沈’。”

    楼温冷笑一声,“现在是年轻人出来蹦达的时候了?一个个连胡子还没长全,却将‘天下’挂在嘴上,好像自己本事多大似的。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你们坐享其成不够,还想重新折腾一遍吗?”

    楼温越说越怒,腾地站起身,大踏步走来,楼础一惊,以为又要挨打,楼温却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出帐。

    楼础不明所以,只得等在帐中,反复思索,觉得自己或许能够说服父亲。

    楼温回来,坐在椅子上喘粗气,好一会才道:“我派人去迎接老沈,必须要见到本人。老沈若来,小沈就是在撒谎,其心可诛,你也是瞎眼,被人牵着鼻子走。老沈若是不来……”

    楼温半天不往下说,楼础道:“那就是沈家察觉到什么。”

    “老沈不会不与我商量……”

    “父亲曾说过,今天是朋友,明天可能就是敌人……”

    “别拿我的话教训我。”楼温一身戎装,瞪起眼来比平时更显威严,“等你自己有儿子的时候,拿去教训他吧。”

    楼础闭嘴。

    楼温自语道:“只要进入秦州,万事大吉,老沈若是自寻死路,就由他去。”

    楼础差点要开口,最后关头忍住。

    “你回去吧,将嘴巴闭严,什么都不要做,一切等我的指示,这不是闹着玩,你太年轻,再历练几年,才有资格说三道四。”

    “是,父亲。”

    楼础没动,楼温问道:“你还有事?”

    “孩儿听说,萧国公受朝廷委派掌管军粮。”

    “嗯。”楼温脸色微沉,他原以为自己重新掌军之后,萧国公曹神洗就会离开,没想到会另有任用。

    “管粮自然也要管河,孩儿多嘴,请父亲小心在意。”

    十万大军若是无粮,不出三天就会崩溃,楼温征战多年,对这一点最清楚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会想不到?没关系,只要到了秦州,我自有办法摆脱曹神洗。”

    一切的关键都在能否率军抵达秦州,楼温对此颇为自信,楼础心中轻叹一声,他还是没法说服父亲,于是告退,径回洛阳。

    楼硬以中军将军的身份留在皇城里,给济北王当副职,共掌宿卫,这让他十分得意,对皇帝完全没有戒备,天还没黑就开始喝酒,楼础进屋时,楼硬已然半醉,“回来得正好,一块喝点。”

    “陛下若是招呼,三哥这个样子可不行。”

    “没事,陛下今晚出宫,咱们落得清闲。”

    楼础心中一动,上桌给三哥斟酒,“陛下不担心梁太傅拦路?”

    “所以这次出宫不会大张旗鼓,几个人而已,外面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楼础心中又是一动,笑道:“陛下出宫,三哥被扔在这里,不觉得遗憾吗?”

    “能被陛下带在身边,自然是天大的荣耀,可是有时候,还是不参与为好,你知道……”楼硬暧昧地笑笑,劝弟弟喝酒。

    “我知道什么?”楼础没听明白。

    “虽然你是我亲弟弟,有些话也不能对你说。”

    “皇家的事情,当然不能当成谈资。来,我敬三哥一杯。”

    楼础表现得无所谓,楼硬却忍不住了,“但父亲既然看重你,我不该对你隐瞒,况且你这么大了,马上就要成亲,该懂些人事。”

    “人事?”

    “陛下在外面有那个。”

    “什么?”

    楼硬脸一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需三哥指教。”

    “哈哈,你这个样子,成亲当晚可怎么办?”楼硬三次望向门口,三次欲言又止,最后道:“陛下在外面还有小后宫。”

    “小后宫?”楼础终于明白过来,“后宫佳丽众多,陛下还不满意?”

    “肉吃多了还腻呢,陛下偶尔也想尝尝别致的小菜。”

    楼础想起第一次随皇帝夜游时,三哥与皇甫阶说过的污言秽语,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些话皆有所指。

    “三哥本事真大,连这种秘密都能打听出来。”

    “秘密?陛下从来没瞒着我们这些人,小后宫就在我们几家当中藏着。”

    “三哥府上……”

    “我府上可没有,谁让我娶的人是公主呢?是我的一所外宅,皇甫阶、邵君倩就没那么幸运了,要将自己的家让出来。”

    “三哥又见过邵君倩吗?”

    “见过,大家心照不宣,他不说,我也不说,我跟皇甫阶常开玩笑,跟邵君倩不行。”

    “我是说,邵君倩又提起过那件事吗?”

    “哦,没提起,他代表陛下试探楼家,我总不能当众揭穿,让陛下难堪不是?”

    楼硬喝多了,说出的事情越来越不堪,最后感慨道:“陛下精力过人,怕是天神降世,好在亲信之人众多,分成几拨,要是一拨人追随到底,非得累死一大批不可。”

    耳中听着三哥的唠叨,楼础觉得眼前又出现一线光明。

第四十章 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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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维好几天没出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很少喝酒,拿着一本书,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却几乎不翻页,眼中的白纸黑字,像是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刀剑出鞘,枪斧林立,令人不敢直视,但又不敢将目光移开。

    楼础是马府常客,无需通报,被仆人直接带进书房,他进屋的时候,马维仍在与那些充满恶意的文字对峙,没有察觉到客人的到来。

    楼础不得不上前,将书从马维手中抽走。

    马维一愣,随即露出笑容,瞬间恢复常态,“我今天起床之后心神不宁,就知道你要来。”

    “马兄以为我会带来坏消息?”

    “不管你带来什么消息,都不简单就是了。”

    两人大笑,楼础坐下,将自己从三哥那里听来的消息述说一遍。

    马维听得颇为仔细,“想不到皇帝还有这等喜好——可他正酝酿大计,还有心情和胆量出宫?我一直在想梁太傅拦路强谏一事,感觉皇帝乃是顺水推舟,他自知危险,根本不想再夜巡东都。”

    楼础摇头,“皇帝自恃聪明强武,周围越是危机重重,越要一如既往,以示镇定,同时也能迷惑对手。”

    “呵呵,础弟对皇帝的了解越来越多了。”

    “有一些。”

    “皇帝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让消息传到令兄耳中。”

    “我明白马兄的意思,所以我又多打听几句。皇帝也知道名声不好,所以每次出宫都要故布疑阵,三处小后宫都有人前往,装扮相同,不准点灯,往往连侍卫都不知道自己保护的是谁。宅中女子随时更换,极少有人被皇帝宠幸第二次。”

    马维笑道:“不愧是皇帝,欲以天下人为奴仆、为姬妾。”

    “马兄以为呢?我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三处地点打听出来了?”

    “来这里之前,我去踏访了一圈:中军将军府后街从西口进去,连着三所宅院无人居住,应该是一处;应国公皇甫开府中后花园,门外一条空巷,没有其它房屋,应该是第二处;邵君倩的家可与公侯府邸比拟,就是这一处,我猜不出具体进出入口,肯定不是正门。”

    马维轻轻点头,突然站起身,“既然尚有自由之身,那就拼死一搏,总好过坐以待毙。我来找人,将三处地方都监视起来,若有侥幸,咱们都能绝处逢生。”

    “找人要仔细。”

    “洪道恢其实是郭时风找来的,我这回不再假托他人,亲自选取,京中五国遗民众多,颇有几位心怀慷慨之志,愿意为我效命。”

    楼础拱手道:“全由马兄做主。”

    “这若是皇帝的诱兵之计,三处‘后宫’皆是疑阵……”

    “唯有生死与共。”

    马维也道:“生死与共。”将要送客时,他又道:“础弟想清楚了,我是孤身一人,无父无兄,妻子皆可抛弃,楼家子孙众多,础弟马上又要娶济北王之女,前途光明,与遭禁的五国之士大不相同。”

    “马兄听说我要成亲的事情了?”

    “呵呵,整个洛阳都传开了,甚至有传言说,成亲之后础弟立刻会被朝廷委以高官。”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禁锢之身?”

    “寻常人谁关心这些?就算听说过,也以为解除禁锢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楼础笑笑,的确,除了身受禁锢之害的人,谁会关心这种事?

    “马兄放心,我决意刺驾,一部分正是为了楼家。陛下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大将军,刺驾并非其因。”

    马维送至大门口,当着仆人的面大声道:“有劳础弟亲来邀请,待你成亲之日,必去府上讨杯喜酒。”

    “不胜期待,马兄留步,我要去济北王府,今天就不与马兄饮酒清谈了。”

    楼础的确要去一趟济北王府邸,这是他今天出皇城的正式借口。

    离开马府之后,他先回大将军府,七哥楼硕已经备好聘礼,由数十人抬送,早已等得着急,却没像从前那样显露不满,反而笑脸相迎,“十七弟,你可真是不急啊。”

    “有事耽搁了一会。”楼础含糊道,立刻换衣,骑乘骏马,与七哥一同前往济北王府。

    两家的婚事有个尴尬的地方,按兰夫人这边推算,楼础与济北王算是平辈,比自己未来的妻子高出一辈,定聘这种事本应由长者出面,可又不好高出济北王,只好由大将军第七子楼硕代劳。

    楼硕非常愿意,为了这次定聘,大将军刚刚给他求得一个闲官儿,虽无实权,至少品级不低,可以拿出来炫耀了。

    济北王府这边也已做好准备,迎接者排到街口。

    济北王掌管皇城宿卫,轻易出不来,由世子张释虞和王府长史代行礼仪。

    张释虞最高兴,规定仪式完成之后,力邀楼础、楼硕留下来喝酒,“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

    张释虞放纵惯了,父亲刚回京时,收敛几日,一有机会就故态重萌,下令在偏厅设宴,然后找借口将父亲身边的官吏支走,只留楼家兄弟和几名亲近的堂兄弟,纵酒狂欢。

    “可惜端世子不在,少了几分热闹。”张释虞半醺之后,想念朋友。

    “端世子就算回,也不得自在,广陵王看着他呢。”另一人道。

    楼硕第一次参加这次的酒宴,初时小心,喝多之后比楼础更放得开,与每一位宗室子弟拼酒豪饮,很快就能称兄道弟,楼础反而被冷落在一边。

    一名中年妇人进来,皱眉摇头。

    楼础第一个看到她,立刻起身,不知该如何称呼,看她装扮像是侍女,神态却像是府中管事之人。

    妇人向楼础行礼,然后向张释虞道:“世子,世子!”

    张释虞终于反应过来,忙也起身,努力控制,还是忍不住摇摇晃晃,笑道:“是母亲找我吗?请转告母亲,我在款代妹夫,待会……待会再去见她。”

    “王妃要见楼十七公子。”

    “好好,妹夫,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这边还需要我照顾。”张释虞酒兴正浓,几匹马也拉不走。

    妇人又摇摇头,欲言又止,向楼础微笑道:“请十七公子随我来。”

    妇人在先,楼础随后,厅外还有几名年轻侍女等待,楼础稍感紧张,步步小心,目光微垂,不敢移动分毫。

    由偏厅去往后宅,要经过一座小花园,正走着,前方引路者突然停下,楼础也只能止步,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六名少女拦在路上。

    六女年纪都不大,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之间,正是普通人家女孩儿懂得避嫌的时候,她们却站成一排,拦路不说,还个个面带寒霜,气势逼人。

    楼础认得年纪最小的两人正是济北王的女儿,另外四人也都有些面善,应该是在广陵王府里见过。

    中年妇人笑道:“这是干嘛?你们都是王家女儿,头上有郡主称号,没有的,以后也会有……”

    一女冷冷道:“梅姨,你让开,我们要和楼十七说话。”

    妇人犹豫片刻,不敢得罪这些人,移步让开,向一名侍女使眼色,让她去后面通知王妃。

    楼础拱手道:“几位妹妹有何见教?”

    “我们不是你的妹妹。”年纪最大的少女上前一步,“我们就说一句话:不许你娶释清妹妹。”

    楼础看过聘书,他要娶的人名叫“张释清”,目光转到年纪最小的两女身上,不知哪个才是未婚妻,当初在驿站喝酒的时候,张释虞介绍得含糊,他一个也没记住。

    “不许你看。”被看的两女同时喝道。

    楼础突然想起来,“那晚就是你们乘船造访归园……”

    年长少女道:“没错,就是我们几个,你这个人太过无趣,我们说好了,谁也不会嫁给你。”

    “我……无话可说。”楼础的确无话可说,婚事不是他求的,也不是他定的,从头至尾没有半点选择。

    “你去见皇太后,推掉这门亲事,让皇太后给你另选一人。”济北王的一个女儿说,不知是不是张释清。

    “我见不到皇太后。”楼础很尴尬,看向中年妇人,妇人向他微笑摇头,不知什么意思。

    “那你写封悔婚书,我们带去交给皇太后。”

    “此事需由父兄做主,我……”

    “你不愿娶,大将军还能逼死你不成?”一女道。

    中间一女语气稍缓,“其实你完全不必娶释清妹妹,有人愿意嫁给你,也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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