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他没有任务。
洛离把谢阳成的事简单叙述，包括那位师妹提到的“谢雯”，她其实不觉得他们看重的是谢雯的机缘，十年，再多的机缘都耗光了，怎可能执着至斯？加上灵枢说其中的师兄为三灵根，师妹则为四灵根，放在修真世界都是杂驳体质，更何况在灵气稀薄的地球？
她觉得他们主要是嫉妒小成的天赋。
燕泽沉吟：“这件事你不必管，我来处理。”
“有需要尽管提。”
“嗯。”燕泽说不来多谢的话，只觉得心更软了。
闪电来给洛离开门时，她才想起，小成除了令人惊艳的雷灵根体质，还有一个让人怎么也羡慕嫉妒恨不起来的驭兽天赋。
保镖领着她到二楼卧室门口，低声道：“书记，洛小姐到了。”
“嗯。”听不出是谁的音色。
除了谢阳成和萧贺熹，房间里还有一个戴无框眼镜的清癯男医生，穿及膝白大褂，套京城老布鞋，天生笑脸，看着却不容易靠近，气质很是清冷。
“怎么样？”
“要休养半个月，不严重。”萧贺熹道，见她眼神，解释道，“刚打了麻醉。对了，阿泽怎么说？”
“他说都交给他来办。”
萧贺熹若有所思。
笑脸医生摘下听诊器，从医药箱里拿出病历本，头也不抬地问：“吃了急救药？”
萧贺熹望向洛离，后者微微迟疑，道，“吃了药。”
洛离印象中的急救药是强效、强副作用的西药，但补元丹毫无副作用，顶多是让他精力充沛到失眠，应该算不上是急救药，因而她的回答有所保留。而这一点保留，笑脸医生听了出来，钢笔尖一顿，高冷地瞥她，“什么药？”
“据说是补身健体的中药丸子，注脚写‘对未成年人无副作用’，所以让他吃了一颗。”洛离纯真地眨眼，“有问题吗？”
“有。”笑脸医生放下笔，“还有么？”
她还不认识这人，自然摇头，“没了。”
洛离对陌生人的态度一向得体疏离，连萧贺熹都没发现她有任何不自在和说谎的心虚，只当好药难得，且觉得她确实看重燕泽，连带着对非亲非故的熊孩子也那么好。要知道，她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纯良。
笑脸医生也是这么想的，用狂草写好药单，当着两人的面，坦荡荡地取出注射器，扎了谢阳成的小臂，绷着一张“我在研究世界未解杂症”的科学家脸抽了满满一管血。
萧贺熹把洛离的疑问先一步道出，“阿柯，你这样不会抵消中药丸子的药效么？”
南柯干脆地应声，“不知名中药丸子的作用没那么快检测出来，而小成亟需治疗，为了不让它的药效有与方子相冲的可能，所以才做出这样不礼貌的决定。稍后等他醒来，我会做进一步的解释。”
进一步的解释？这还不够？
洛离奇怪地看向萧贺熹，心想他是不是觉得小成是个拖油瓶许久了，居然找来这样不专心的医生……
萧贺熹看懂了她的眼神，心里也觉得南柯不甚敬业，可思及他的身份，向洛离解释，“阿柯是我的私人医生，实干能力很强。”
灵枢很贴心地扫描他的身体状况，“如果说小成他舅体质八颗星，小成他叔则是六颗星，活到二十七岁没得过大病，各部件齐齐整整……呃，切过阑尾。”
洛离感觉哪里怪怪的，【灵枢，你是火眼金睛还是透视眼？】
“天眼就是天眼！”灵枢很为自己的天赋感到骄傲，掷地有声地吟诵。
所以没得过大病就能知道笑脸医生很实干？知道萧贺熹未来政绩的洛离明白他没说实话，但两人确实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她也不恼，只是点点头。
把方子交给保镖，笑脸医生也不寒暄，拎着医药箱走了。萧贺熹觉得和兄弟女友独处一室也不妥，便笑道：“我到书房办点事，你能照看一下小成么？”
“OK。”洛离就打着这个主意。
谢阳成打了两小时的全身麻醉，但他身为雷灵根天赋者，抗麻能力比普通人强，当下只睡了半个多小时，就在萧贺熹离开不到两分钟的空当里睁开了眼。
“不用起，修炼吧。”
女声极致温柔，听得谢阳成仿佛沐浴在暖阳下，阖眼运气，乖巧得不可思议。
麻醉时间到，萧贺熹从书房出来，黑衣保镖一手食盘一手药包地尾随而入。房间里有外人的气息，在修炼一事上十分谨慎的谢阳成立刻停了下来，疲乏地睁眼，茫然环顾。
吃过药后，萧贺熹放心多了，洛离也觉得自己该走了。
谢阳成忸怩地握着玻璃杯，“反正明天周日。”
“所以？”洛离不解。
“你就那么笨吗？”谢阳成抬起圆滚滚的眸子瞪她，“现在是假期！”
“我知道。”洛离灵光一闪，“你想要那个吧？但你明天应该还没好，而且我约了人去电玩城，不如下礼拜再过来？”
“我想要什么？”谢阳成歪了歪脑袋，他只是想让她陪一晚而已，因为很安心。但她说得好像不是这个。
“机缘。”
“……你走吧。”
洛离自然走了。
小孩儿闷闷不乐的表情逗笑了萧贺熹，一双凤眸流光溢彩，见他有恼羞成怒的意味，才悠悠开口，“这件事阿泽会处理，你安心养伤即可。”
“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谢阳成挺熟悉业务的，只是偶尔会觉得寂寞罢了，倒没有多迫切地需要。
萧贺熹把南柯医生的话简述给他听，末了，问道：“吃了不知名中药丸子没觉得不舒服吧？”
“没。五脏六腑暖暖的。”谢阳成没告诉身为普通人的萧贺熹的是，中药丸子里似乎蕴藏着浅浅的灵气，对修士很有好处。
他一时想了很多。
每个月由自己转寄给舅舅的神秘箱子，和每个月由自己转给洛姐的一大笔钱－－这些应不是舅舅和洛姐的情趣。他记得在主题KTV问过她的话，她承认她是丹师，有神奇底牌的丹师。
那些贪婪的人已知他在T市，估计不久就会大肆搜查，毕竟洛姐瞬间把人转移离开的技能太惹眼……他不能连累她。
谢阳成最终下定决心，“萧叔叔，送我到舅舅那儿去吧。”
萧贺熹稍稍诧异，这熊孩子以前碰着这事儿可都是眼巴巴等着阿泽过来揪人的，可别说他一夜长大，看着就不像。
长辈揶揄的目光攻击力太强，谢阳成没一会儿就招了，“我不想拖累你们。”
“我把你处理后事的次数也不少了，担不上‘你们’，你还是换个人称代词吧。”萧贺熹忽然觉得他太缺爱，一个女生的好都能让他感动至斯。默默有点心酸，“我觉得我对你也挺好的，你以前怎么不对我这么好？”
谢阳成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甩去一对白眼，“性别不对。”
他缺的是母爱而非父爱，为什么要感动？
傍晚降临，赵永、陆攸抵达金天顶楼的停机坪，谢阳成也在萧贺熹最得力的保镖的目送下搭上了直升机，怀里揣着南柯医生开的方子，一脸严肃地直视前方。
对“接队长身体不好的外甥去集训”这件事驾轻就熟的赵永抖了条毛巾被盖在男孩儿身上，笑着摸摸他头发，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小成乖，夜里凉，多盖张被子。”
“谢谢赵叔叔。”
“不客气。”赵永笑着收下这个让膝盖发疼的称呼。
青省高原某雪山脚下。
白须老者睁开幽深的眸，“眨眼间百里之外？”
门口恭敬垂首的年轻男子声音更加温顺，“这是青云宗方冠洲长老峰上李蕴门下吴锐与许思思的原话。根据路面监控，吴锐与许思思的确是凭空出现。”
“所以他们认为是符师所为？”
“是的，师尊。”
老者抚须大笑，眼光却狠戾，“若为符师，他必是盗我冰莲之宵小！文谦，召集洵字辈门人，三日后随我出发！”
“是。”
远在T市的洛离丝毫不知有人惦记她许久。自谢阳成搬去天城后，燕泽也忙起来了，小两口基本三天通一次电话。洛离每次都听出他声音中的疲惫，不想干着急，只能尽可能多地炼制他需要的丹药。
事故发生在谢阳成离开的第二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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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仍联着网
周四这天下午，洛离上着体育课，老师在教剑术……据说同学们手中这些钝到生锈的长剑是器材室管理员从一个堆满灰尘的角落翻出来的，趁着下午阳光灿烂，就拜托同学们洗洗顺便晒一晒了。
灵枢对体育老师的剑术无法恭维，不停吐槽，“你瞧他下盘还没你稳呢，动作软趴趴得跟水母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大抵也看出同学们想自己创造招式的渴望，老师耍了几招电视上常见到的，便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3班女生一共16人，正巧可以两两对招，而陈一言和秦枫玩了一会儿，就打起和叶欣予“PK”的主意了。趁着叶欣予在树下擦着剑刃上的铁锈，陈一言凑上前小声说：“大哥，您以前不是说要给我找小弟妹么？”
“嗯。”他意味太过明显，洛离瞥向正望着何芬菲的秦枫，“你希望我跟枫子打？还是小兰？”
小兰和何芬菲一组。
刚才还十分专注的秦枫猛回头，“大哥跟小兰吧！”
“……好。”
小兰很好说话，闻言笑笑便同意了。可惜她体质不行，过了一会儿招就觉得手酸无力，提议一起买冷饮顺便看其他班男生的篮球赛。洛离在班上的人缘不错，女生们有课业上的问题都愿意来请教她，毕竟小沈阳疑神疑鬼，大家都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兰知道陈一言和秦枫的意思，这俩兄弟看似不着调其实很多小动作都很暧昧，班上流传他们这两对的绯闻许久了，但四人从未正式宣布，大家其实蛮好奇的。连跟何芬菲同寝室的小兰也忍不住八卦。
“他们就这么暧昧下去吗？也不确定关系？洛洛你知道什么吧？跟我说说，我肯定不跟别人讲！真的好想知道哦……”
被女生撒娇这种事，洛离不想经历第二遍，她不厌其烦地回答：“不知道。”
萧贺熹的电话就是在小兰动手前打来的。
“方便来一趟我家么？”
“现在？”
“我派人过去接你。”
“好。”
萧贺熹是有拼命十三郎之称的政界新星，洛离不觉得他会在工作日早退，肯定有什么用得上她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交集只有燕泽和小成，前者远在天城，后者刚惹了祸患，稍一思考，便知大概。
洛离先去办公室向季主任请了假，刚到正门，萧贺熹的保镖司机便到了。
汽车停在院子里，车门刚打开，一团白影飞来，洛离忙闪开，闪电委屈的呜呜声传来，让她忍俊不禁，安抚地侧身揉了揉它的脖子。
客厅除了萧贺熹，笑脸医生也在。两人神态相似，肃穆而凝重。
萧贺熹示意洛离在对面坐下，斟了杯红茶，“有件事想请教洛小姐。”
“请说。”
“小成出事那天，你提到过主题KTV的监控或许有问题。我看了几遍，的确发现有问题，然而却找不到答案，你能不能为我解惑？”萧贺熹说这话时，脸上常挂着的虚伪而礼貌的笑容不见了。
“您是说？”
萧贺熹心塞，被小成叫成“叔叔”就觉得够老了，再被好友女票用“您”尊称，默默有种年长一个辈分的感觉，明明他只比阿泽早出生三个月。
“那两人原地消失与地上的纸张可有关系？”
普通人没法儿看出符纸上的灵气图像，也看不到灵气凝成的光圈。
“有。”传闻萧书记是干净利落脆的性子，为了刷男票的面子度，洛离努力往这边靠，连惯用的语气词都省掉了。
萧贺熹觉得这姑娘语气不对，可没熟到能说这话儿的程度，又问：“具体？”
果然言简意赅，洛离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道：“小成能懂。”
“你是说……”萧贺熹微微皱眉。
不确定省略号代表的含义，洛离矜持地没吭声。
旁边灌了一肚子茶水的南柯打了个嗝，一脸疲倦，“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的毛病我确定治不了，先去睡了。”
说罢伸了懒腰，一边上楼一边脱下白大褂随手扔在栏杆上，打着哈欠进了客房。
两年后T市民间流传许多这位年轻书记的传闻。
据说他而立未婚，以一枝娇花的姿态闯入百花盛开的京城。
据说他身边助理、保镖、秘书统统只收男士，办公室的清洁工亦然。
洛离觉得自己大概管窥到某些秘闻，当即眼观鼻鼻观，专心呷了口余香满齿的茶水，嘴角微翘，一副“这茶真好喝”的满足。
“见笑了。”萧贺熹含笑颔首，为南柯的不礼貌铺了个台阶。
洛离含蓄地点头，示意没关系。
“其实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打个招呼。”萧贺熹道出真正目的，“昨天T市来了一批奇人异士，只一晚上就闹得T市不安生。你们那天去过的主题KTV都被砸了几次场子，估计他们很快会拿到那天的客人清单，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消息信息量略大，洛离想了想，“您说的奇人异士，是指隐门中人？”
“嗯。他们素来横行霸道，不将律法看在眼中。阿泽也跟我说了，要不要在你身边派一对保镖？”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您？”
“不麻烦。”反正保镖都是阿泽训练出来的，大不了他再跟他讨几个。
于是，洛离过上了有保镖的日子……
保镖们很敬业，洛离不开口召唤绝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因为她有神识才感觉得到他们隐藏的地点，每次他们换完装洛离都觉得自己在看一场变脸剧。
再然后，洛离过上了被灵枢催着锻炼身体的日子……
时间一晃又到周末，燕泽的电话打不通，和小成聊了几句，知道他身体快养好了但不准备回来，洛离就知道T市的形势应该比她想象得严峻。
“姐，我好像还没去过老妈的店，你去不去？顺便买两套球衣。”吃过中饭，洛祯兴致盎然地建议。
“网购不行么？外面好热。”
“出去逛逛怎么啦？”在家里窝了两个月，洛祯觉得自己都快变成蘑菇了，出门是很必要的。
两天以来萧贺熹都没传过那些人伤及无辜的消息，洛离觉得自己不跟着出去才不会出“意外”，便坚定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往他包里塞了张红太阳。
洛祯马上挥手说拜拜。
按照墨菲定律，越不希望会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洛离从空间画了一堆符篆出来做完一张卷子，有些心神不宁地给谭美星电话。
“洛洛怎么啦？”谭美星那边挺热闹的，她是新店，室内设计由洛离包办，比其他千篇一律的店面陈列引人注目多了，很受中学生欢迎，回头客极多，半年就回本了。
“小龙到了没？”
“没看到啊。”谭美星追问，“怎么？他说要过来吗？估计是到外面玩了吧，新艺城四楼改装成游戏城了，他可能到那儿玩了。你打电话问问？”
“嗯。你忙吧。”洛离转拨洛祯的手机。
一分钟的忙音。
第二通。半分钟的忙音加“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被拒接了。
心神越发不安，洛离试着感应她放在洛祯身上傀儡符中的神识。如果他受到攻击，那道神识会主动传送这个信号，但一般情况下要感知到他的方位，很难……
她阖眼蹙眉的模样看在挂在阳台天花板的保镖眼中，就是在为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