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午膳都未曾消化完,晚膳摆上之后,如歌只略微的吃了两口便坐在对面不再动筷子了。
见如歌迟迟不动筷子,萧夜玄问道:“怎么不吃了,胃口不好么?”,
“不是,今日法源寺的**会后,我同娘亲在寺中用了斋饭,寺庙里的午膳与这晚膳的时间间隔的近了些,所以吃了一些便足够了”,说着话,如歌将汤中端过来放到了萧夜玄的面前。
闻言,萧夜玄点点头,低下头将如歌递过来的汤慢条斯理的喝了。
在男子用膳之时,如歌看了一眼在桌上右侧摆着的两摞折子,显然那些繁琐的公务方才已经处理完了。
夫妻二人用完了晚膳,如歌正要唤人进来收拾,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
青儿走进书房,手中却是拿着那风无尘所绘的画卷。
“小姐,那位异域的风画师送的这幅画不知要放在何处?”。
“画就放在这桌上,你们把这些碗筷送到小厨房以后便下去休息吧!”
“是”
听到如歌的吩咐,青儿将手中的画卷放在了书桌的一侧,而后便将桌上的餐具都收进了食盒中带了出去。
书房之中,用完膳后的萧夜玄看着桌上摆着的画卷,忆及听到的陌生的名字,男子将身边站着的小人儿拥入怀中,恍似无意的问道:“今天在法源寺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男子颇有兴趣的提问,如歌自是不会隐瞒,便将事情的原委甚至在法源寺中见到的一切挑重要的一一道来。
······
“就是这样,为了报答相助之恩,那位画师便在离开的密道里面作了这幅画当作是谢礼了”。
男子静静地听完如歌的简洁的描述,伸手将放在桌角的卷轴拿了过来。沿着桌边展开。看着画卷上对女子容颜的细致入微的描绘,狭长的凤眸中微光一闪。
“的确画得不错,留在宫中,皇叔闲暇之余倒是可以与之论论画作”
当今的洪帝除了政绩斐然,画技亦是令宫中画师们垂首,不过洪帝作画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到了如今洪帝也只是偶尔与人品鉴,并不亲自动手作画。
坐在男子怀中的如歌听了萧夜玄所言却是笑了笑说道:“如今那位画师恐怕是不会在这大周国待了,难道等着被侯夫人带回去做倒插门的女婿······”
说到此处,如歌的话音戛然而止。
见原本笑意盈盈的如歌忽然间沉默,仿佛在思虑着什么,男子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片刻之后,便听见女子声音中带着几分笃定的说道:“侯夫人蒋氏与欧阳琳怕是要折在法源寺回程的路上了”。
闻言,男子一怔。正待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一声敲门声。
听见动静,如歌从萧夜玄的怀中站起身来。
随着男子一声击掌之后一名黑衣的影卫出现子在书房的一侧,看了一眼书房中的二人,恭敬的说道:“启禀主子,金陵侯夫人蒋氏与嫡女欧阳琳在从法源寺回城中的路上,被摆在悬崖边上的数根散乱的横木砸中,当场气绝身亡”
竟然被她说中了!
“知道了,下去吧!”
书房之内,夫妻二人相对而立。
看着男子眼中的疑问,如歌便又将在悬崖上看到的场景说了出来。
“在回来的路上,小薰看到悬崖上有人,方开始我虽有疑虑却并未太在意,刚刚猛然间想起来那人却是欧阳绍身边的人,那人在我们的马车经过之前在悬崖上走动,在马车经过之后便又走进了悬崖的内侧,想来只是辨认马车是否是属于侯府的”。
没错,在悬崖边上的正是欧阳绍身边的那位张天师,因着时间间隔久远,如歌并不十分记得此人,可方才说起来,却是想了起来那人的身形样貌与悬崖上的人是一个人。
是了,一向对着蒋氏卑躬屈膝,为的就是金陵侯府继承人的位子。如今,金陵侯神志不清,对唯一识得的蒋氏无有不从,这一点原本会让欧阳绍对蒋氏越发的卑躬屈膝。只可惜,蒋氏为了欧阳琳,竟然打起了招赘女婿继承侯府的打算,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心钻营的欧阳绍如何还能忍得······恐怕蒋氏与欧阳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
对于金陵侯府,萧夜玄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的妻子却似乎对那侯府的人关注的过多,忆及去年年节小女人在看到那欧阳绍时的反应,以及在汨罗河边所说的话。
小人儿对他隐瞒了某些秘密,似乎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深深的眷恋着,却被隔绝在外,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惶恐。
从身后将小人儿紧紧的抱住闷闷的说道:“歌儿,可否告诉为夫为何你对侯府、对欧阳绍会是如此的关注?就连那欧阳绍身边的人都如此的清楚······”
原本还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如歌听到男子的问话,身子猛然间一僵,抬头看着男子眼中的期待,却是低下了头,喃喃的说不出口。
没想到萧夜玄会忽然间问起这件事,曾近的过往是所有人都未曾告知的秘密,痛苦、挣扎、心碎、绝望,没有任何的亮光,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回忆。若他知道那些,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妻子,重生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找上一套说辞,如歌不知道,心理亦乱成了一团。
书房内静默良久,见妻子一直都未曾开口,萧夜玄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还没有到可以与之分享一切的分量么?
“你若不想说,便不要······”
原本想先开口挽回眼前的困局,将人转过身来却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是泪流满面,那蓄满泪水的眸子让萧夜玄心慌意乱,
“歌儿,莫哭,你若不想说,日后我不再提起来便是了”。
说话间,男子笨拙的拿着衣袖给如歌擦起了泪水,脸上满是焦急。
望着小心翼翼对待着自己,好似自己是一只易碎的琉璃一般的萧夜玄,如歌眼中的泪却是拦也拦不住。只能伏在男子的怀里抽泣。
见此,萧夜玄懊恼之极,为何要去问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何自己总是把她弄得哭起来,如今该如何是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的萧夜玄发现自己当真是无用的很,竟然连如何让自己的妻子止住哭泣都不知道。
过了许久,
哭够了,也倦了,如歌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我······”
未等萧夜玄斟酌如何回答,如歌已经将他拉到了书房内间的软榻上坐下,而后动了动发干的唇开始叙说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第一百零二章:他的心思()
冬日夜凉如水,世子府的书房之内,坐在软榻上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如歌仿佛卸下了一只沉重的担子,浑身上下瞬间轻松了不少。
不过······
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男子,如歌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样荒诞的事实,他,能够接受么?
过了良久,看着身边的人依旧是一副愣愣的模样,如歌心头微微发凉。果然,这样的事他还是接受不了的吧!
在重生之后,如歌曾近为自己规划过无数次,在非嫁不可之时,找一个自己不讨厌他,他也不讨厌自己的夫君,相敬如宾,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不牵扯感情,更不涉及爱。这样,当婚姻出现瑕疵,自己便能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然而,世间的事情往往容不得人去安排,感情之事也由不得自己去规划。当听到一生为妻,妻下无妾的承诺之时,当望见男子看向自己几乎要将前路的荆棘尽数烧化的炙热眼神之时,自己还是动摇了,因为说话的男子让她欢喜,让她忍不住向往这样一段带着爱与期待,相伴一生的婚姻。
然而事到如今,若是他动摇了,自己是不是还来得及转身呢?
如歌忽然间觉得眼睛里酸酸的,原本止住的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缓缓的站起身来,迈开步子想要向外走,却在下一刻,手被人紧紧的拉住。转身望去,对上的是一双充满疼惜的眸子,好不容易硬了起来的心瞬间瓦解。
在男子的拉动之下,如歌扑进了那温暖的怀抱,环住了男子的颈项,像灵蛇一般缠在了他的身上。
而坐在软榻上的萧夜玄亦是将怀中的人紧紧的拥住。大手划过小人儿的脸颊,接住那眼角流下的一颗晶莹的泪,放进了自己的唇边吮吸了进去。
她的泪是咸的,却也是让他心如刀搅的。
他的歌儿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不敢将这样的事情说出口吧。低头瞧着怀中人那犹如迷失的小鹿一般不安的眼神,萧夜玄坚硬的心几乎要化成了水。
虽说死而重生这种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却由不得他不信。因为只有这样的说法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才能有合理的解释。也许,他该感谢上苍,给自己怀中的小女人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一个让他与她相遇的机会。
“歌儿,前生我没有及时的出现在你的眼前,无法与你相见相守,是我欠你。让你重生,是上天注定,要我将欠你的都一一补偿给你”。
听到男子低沉沙哑的话语,如歌浑身一震,片刻之后,却是笑得释然。
这个男人,已经将她彻彻底底的吃定了,连一丝退缩的机会都不曾给过啊!
看了看软榻边上已经燃了大半的烛火,如歌直起身,揉了揉早已经发红的眼睛,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要不然,明日早朝定然会倦怠了”,说话间,如歌从男子的怀中钻了出来,爬到软榻的内侧将厚重而温暖的棉被摊开,而后有回到软榻边上替男子宽衣。
解开那黑袍上的玉带,将外面的长袍放在一边,转过身,便见男子连里面的亵衣都褪了。望着男子坚实的胸膛,如歌的脸又禁不住泛起了红晕。
见此,萧夜玄的眸中有了深沉的笑,成亲半年,每次看到自己的身体,小丫头都是这般的模样。
将人拉到自己的怀中来,便是一阵缠绵之极的吻,直到怀中人快要喘不过起来,方才将人稍微放开一些。
将小女人放在软榻之上,解开女子身上一层层的衣物,望着那在自己无数次疼爱之后,显得越发玲珑有致的身子,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在如歌的耳边叹息般地说道:“明日早朝,为夫定然要休沐了”。
说完,男子便将软榻边层层的纱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泛起的白光。
听了男子所言,此刻心绪方定下来的如歌哪里还会不明白,想到洪帝多半也不会怪罪于他,便由着他在这即将天明之时胡来了。
云覆雨收,缱绻缠绵之后,手指碰触着酣睡着的女子的唇,萧夜玄的双目中满满都是温柔。
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方才十二岁的她,他的心里便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这个······就是他的妻子。当知道她离去之后,他不知有多么的伤神。仿佛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今日在听完如歌的叙述之后,他方才明白为何当初会有那般的感觉,原来他们曾经错过了那么的久。
他很高兴,这样的秘密,她愿意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而不是用其他的说辞来搪塞,这足以证明了,她与他已然亲密无间。
此时此刻,或许只有他心里最清楚:无论前生如何,今生,这个小女人是属于自己的,只要这一点不变,那么其他的对他来说不重要。
忆及书房之中碍眼的某物,男子小心翼翼将怀中的人放在软榻之上,替她掖好被角之后,走出纱帐,将放在一边黑袍裹在身上,而后向着书房的外间走去。
漫步于那一幅由他人所绘的画卷之前,男子随手打开书桌旁的镂花窗户,将画拿到窗户的边沿,稍稍用劲,片刻之间,手中的画卷变成了无数细小如同雪花般的碎片,随着冬日的寒风吹过,画卷的碎片洋洋洒洒地飘散在了皑皑白雪之间。
望着飞散的碎片与白雪相融合,男子从书房的一侧抽出一物置于书桌边沿,随后悄然转身,向着书房的内室走回。
随着金陵侯府夫人同嫡出的小姐意外身亡的消息在京城中传播开来,京城之内迎来了柳国公贩卖福寿膏事件的又一轮热议**。
“话说这金陵侯夫人与嫡女欧阳琳素日对下人是非打即骂,更甚者是随意处死,根本不得人心。也许就是这样,在马车在行经悬崖边时,四名护卫望着从天而降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横木,潜意识便选择了闪避而不是护主。这几根滚动下来的巨木立时就砸中了侯府的马车。直将马车上坐着的蒋氏与欧阳琳砸得是脑浆迸裂,肝胆俱残,事发之后,四名护卫那是疯狂逃窜,踪影全无,最后还是法源寺的主持心有不忍才命寺中僧侣下山将二人的尸首送回了金陵侯府”。
京城的一处酒馆之内,说书先生将侯夫人的意外死亡事件绘声绘色的描述于人前,一把折扇的在那徐晃的扇了两下,又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又开了讲。
“又说那金陵侯与数日之前在驯马之时被野马撂下马来,身子本就不行了,在见到侯夫人与欧阳小姐那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尸首之后,当场便口吐鲜血,晕厥过去,醒来后已然是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太医诊治这侯爷怕是也撑不到半个月后的年节。须知如今这侯府的庶子共有七位,这中了风的侯爷与枉死的侯夫人都没有办法说清楚到底立何人承嗣。大家说这侯府的继承之位当属何人呢?”
“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既然没有嫡子,那自然是立长子了”
“这欧阳大少爷自去年开始便被侯爷叫回了京城侯府,想来着接班人的位子是非他莫属了”
“这倒未必,三日后这侯夫人发丧,那六位公子已经相邀前来,想要为这侯爷同夫人尽孝,万一这侯爷又看中了哪个也未可知啊!”
酒馆之中的上座,听着众人的议论,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走上前指着那名说了“未必”的酒客喝道:“这侯府的继承之位定然会是大少爷欧阳绍的,休得胡说!”
说完,中年男子拿着身边的包袱便摇摇晃晃的朝酒馆外走。
见离去的男子说话说得斩钉截铁,一脸肯定,一名酒客问一旁站着的小二道:“这是何人?”,
“谁知道呢,许就是个酒疯子!”
走出了酒馆的大门,喝醉的人被冷风一贯显然是清醒了不少。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弃院落之中,将手中拿的包袱打开,看着里面一打厚厚的银票,当即笑得面上满脸都是褶子。
想他张天师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银子,为那大少爷干了这么一件事,日后这银两定然是陆续有来。想那侯夫人蒋氏,不过是一介女流,竟然有了不该有的打算,能有这样的死法也是应当的,倒是成全了他的富贵。
虽说知道的多了,也容易死得快,可张天师却是丝毫不惧,为何?只因他想来有做两手准备的习惯,在办事之前便少不得提点欧阳大少爷这一点,故而,那欧阳绍也不敢随意懂自己。何况现如今他还少不得要他这个天师为他办事,比如说现在那六位公子出了金陵,自己便要在这半路上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将他们送去给侯夫人蒋氏真真正正的尽孝。
想到男子承诺事成之后避完风头回来的另外十万两,张天师细小的双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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