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行:…
谨以此番外补偿没能开船的遗憾。重花保证,
第91章()
辽东苦寒,落水成冰,直到四月份天气才转暖。幸而齐王没被那高挑挺拔白皮肤大眼睛的边疆美人晃花了眼睛,在军营几年,又练出了眼里不揉沙的火爆本性,当场鞭笞三个不听命令,试图贿赂的属官之后,工作的展开立即顺利许多。
酷寒天气,冰冻三尺,难得齐王殿下不呆在暖融融的宫室里,应当地官员的邀请,守着火炉吃着火锅喝着小酒儿听着小曲儿,而是深入一线,与民同疾苦,尽管冻死的人尸体已经事先被处理,冻伤的人也被转移,但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这天冷的马都撒不出尿,一般人家也倒罢了,那棚户都被雪压塌的穷人哪里躲去?你信不信我拆了你们的裤子给他们做帐篷?”
“殿下明察,不是我们不尽力,是路面积雪太深,马蹄打滑,车轮都陷在雪堆里。便是有柴有米也运不过去。所以周边的人都救济了,偏远的实在鞭长莫及啊。”
对方言辞恳切,赤胆忠心。齐王想到自己入了境就没法骑马,这倒也是实际。刚想吼他们滚去想办法,就看到言景行在一边冷笑:“辽东地区又不是头一次冰雪封路,难道老天要从十月份封到五月份,那你们一年十二个月就只过小一半了吗?先民有的经验和出行法子,怕的是假装不知,不肯用罢了。”
他当即命令人把车轮拆掉,只留下车板,柴火粮食捆绑完整,大铁线绳子串起来,马蹄子用面布裹起来,马背盖上厚毡毯子,当天出发,一路拉过去。齐王诧异:“你倒知道的挺多?”
现在连表哥都不叫了。言景行轻轻叹口气,结果被冰冷的空气刺到气管发疼:“我看过《北国杂记》这类书,还事先恶补过地方志。在京城时便和曾在辽东驻守的同僚了解过情形。这里百姓冬天的时候,会破冰捉鱼,冰面活动,借一个光度,用的就是这种滑具。”
真要用心去办,肯定找得到法子,他们,是巴不得无为。言景行看了眼尴尬陪同的地方官员,等到气温回升,冰雪融化,不论官道还是野路具都泥泞不堪。到时候马车牛车更是动不了。大好借口又出现了。
齐王怒火攻心,大冷天涨红了一张脸,举起马鞭子就要抽过去,却被言景行脚下一滑,抽出短剑格挡:“这种天气,一道口子上月恢复不了,你打伤了他们,谁去办事?”
齐王收回鞭子,抽向地面,激起二尺飞雪,锐响的声音,霹雳一般,让人脊背为之一抖。言景行微微皱眉,把一瞬间冻成胡萝卜的手重新收回袖子里。
两个钦差,都是年纪轻轻,言景行至少稳重,齐王殿下却是血气方刚。直到他顺手解决了沿路黑山盗匪的事情爆出来,总算让不敢小觑。言景行向来不好糊弄,地方官吏至今未想明白,他是如何一夜之间把户籍年纪,赈灾款项,伤亡情况核算清楚的,并且还能准确无误的把假账挑出来,摔到篆吏的脸上。临走前顺便把历年修河堤挖河沟的烂账理了个清楚,直吓得当惯了土皇帝的官僚面如土色。
齐王尽管绷着一张脸不讲话,内心却想这个人看账本才本色当行。说不定这次回去,父皇又会从礼部把他调到户部。
要被砍头的!那么大的贪墨款项被爆出来绝对是砍头的。怎么办?山高路远坑深,发生点意外,谁都预料不到。不仅沿路匪寇丛生,还有前朝辽金遗族北俄罗斯族。让个把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太容易了。归程途中,便有一个要不得的阴谋在酝酿。
言景行拢了拢隔风的厚重氅衣,看看暗淡的天色,又看看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齐王,心道看在外人眼里,定然要觉得这个皇子失宠了。这活又苦又累还难出政绩,顺便还能得罪一大把人。
“殿下,这里倒有荒村野店,现在不打尖,还往哪里去?”言景行犹豫片刻还是着人询问。此次旅途并不算愉快,不仅为着时间紧任务重麻烦多,还为着队友那张让人消化不良的脸。杨继业这人不知道哪根筋没答对,一路都板着脸,摆出一幅“你薄情寡义,残忍伤害了我”的姿态,跟自己说话,一根根钉钉子,仿佛是讨债。
他晃晃荡荡往回走,该抓紧的时候不抓紧,言景行说再来次春雨,山林里会有瘴气,我们快些赶路的好。齐王殿下就立即表示:“本王管此山树高林密,必有肥畜,狩猎一番,以纪此行。”言景行刚欲再劝,他立即大手一摆:“言侯若是惦记娇妻美眷,那就兼程赶回,不必随行。”
言景行微笑咬牙,我忍。
该放松的时候偏不放松,现在言景行说要休息,齐王一甩马鞭,速度愈发快了。大黑马长蹄一迈,一骑绝尘“本王忽然想起细柳营的夜袭演练,忽然怀念星夜驰骋的滋味。言侯若是累了,就自取歇息吧。”
言景行咬牙冷笑,有本事你把王爷的名号摘掉再跟我讲话。杨继业偏不,他好像爱上了“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当皇帝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个主子闹了一路别扭,更难为的是一路人属下。在他们眼里,言小侯爷简直兢兢业业,忍辱负重。太有为人臣子的自觉性,还真不算一件好事。
言景行甩了甩长着冻疮的手,掌心已经被马缰绳勒红。三天不写字手痒痒,言景行看着齐王的背影恨恨道:“我们住店,随他去吧。”随即带着随从呼啦啦盘下了整间客栈。说是客栈不过是野店。左右捧了热水给他洗手,烫脚,末了劝他歇息。言景行自然不依,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今晚铁定要写完这一匣子墨。
……所以,事发之后他默默的为那些刺客同情了一把。谁让他们的暗杀对象干啥不好非得有失眠症呢?言景行一开始还写得正史,文选,诗词之流,颜筋柳骨行草楷隶依次轮了个遍。末了看着泣泪红烛,认命的默起了安神经。
暗杀人员不知道埋伏了多久,按照言景行的估计十四五个时辰绝对有的,又冷又湿还有虫子,这帮人也真不容易。大约最后那叛贼终于忍不住了,再拖下去就要天明,飞箭过来先射烛台,试图在漆黑中制造混乱。言景行头上的银翅白玉冠,冠心有龙眼大一颗宝珠,黑暗中熠熠生辉,好比活靶子,飞蝗般的箭矢齐刷刷飞过来。
窗外已有惨叫声响起,不一会儿火把晃动,吆喝声四起,马匹嘶鸣声响彻夜空。遭遇夜袭最怕的是己方自乱阵脚。直到对方那狠厉无比的首领,被一箭贯穿脑袋,老玉米一样倒下,众人才略微定神,一回头就看到言景行站在房顶上,弯弓搭箭,无比镇定。他甚至还无比从容的拉了拉衣袖……众人这才意识到言小侯爷穿的还是睡袍,生恐自己不够显眼一样,那锦缎的颜色比月光还皎洁。
从姿态到身份都太拉仇恨。
他的反应可谓机警,早在方才就去掉了发冠,定在衣架上做伪装,自己悄无声息的占据高地。现在想来那桐木衣架一定被射成了仙人掌。
他一直都喜欢远程攻击,非要给个理由的话,他其实对亲手夺人性命毫无兴趣,用弓箭这感觉就会轻一点。人类真是虚伪的动物。言景行一边感慨,一边用自己百步穿杨的能耐,毫不犹豫地收割贼子的生命。眼瞧着对方有个勇士终于奋而欺身过来,匕首上微带绿光显然有毒,言景行连环步错开身形,袖中短剑狠狠□□了对方胸膛。没有一丝犹豫。这中门大开的攻击造型,显然是出于“箭士不擅近身战”的基本考虑。言景行忍不住再次感慨,惯性思维害死人。
他身边的随从是特意从侯府亲卫队中挑选的,跟老侯爷在战场久经历练个个都非等闲之辈,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母妹连遭不幸,他获得最大教训就是一定要爱护身体宝贵生命。作死那种事,谁爱做谁做。好整以暇的甩掉短剑上的血迹重新收回袖里,局势暂缓言景行终于想到某个作死的队友。
齐王?这倒霉孩子哪儿去了?
言景行当即跃上马背,放弃了“坚守据点全歼敌军踏着对方尸首把酒赋诗再美美睡上一觉”的宏伟打算,率领人马一路狂奔。笔墨纸砚都丢了吧,琴不行,一定得抱上。辽东一心忙到两眼昏花,冻到手指头僵直,辜负了七弦,实在遗憾。现在怎么能抛弃呢?言景行抚着琴匣就想到暖香,想到她那奇特的柳笛……这个时候,她若来上一声,那铁定吓得千军万马弃械捂耳朵,吾方便可不战而胜。
言景行冷不防笑出来,惊扰一片月色。随行护卫一时看傻了眼:这处变不惊藐视贼酋的姿态还真有几分铁血大将老侯爷的风范。要知道一开始被调出来保护这个“弱柳扶风小白脸”大家伙可真没那么情愿。
皇后姨母真是明智。细柳营的训练十分可贵。若非如此,辽东的差事也落不到齐王身上,便是争取到了机会,那贪玩浮躁的性子也完不成差事,眼下被刺杀,只怕要身首异处。杀害皇子,罪同谋逆。言景行眸中寒光一片,命令手下人吹响了角号。
六皇子身边是他外公镇国公爷亲自挑选的细柳营人马,军号交流,最方便了。
不一会儿山林中就有了回应。斥候大喜:“殿下安好。我们快去接应吧。”
哔哔………又有两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言景行勒令人马停下:“算了。”
“为何?”
“他在享受拼杀的乐趣。”
“……王爷好雅兴。”
刺杀事件一出,必然覆水难收。即便不是辽东狗胆包天的奸臣做的,境内治安乱成这样,他们也难逃一死。只怕接下来的路程会越来越艰难。言景行不由得握紧了缰绳,绷紧了下巴,他曾去信把情况跟老侯爷讲述过,如果他消气了,大约会来救自己一救。
本着跟父亲和睦相处的原则,努力营造和谐友好的父子感情。言景行在自行其是与吴王联手之后,自知得罪老父,此次辽东之行非常自觉而主动跟父亲讲解自己的所见所闻所做所想,极力表明老父在心中的存在感,和“小儿非常需要你的建议”的谦虚姿态。
如今看来,努力没白费。
所以,带上齐王殿下,应付过三波刺客,用不太狼狈的姿势,终于逃离小路奔上官道,看到高高飘扬的言字旗,言景行松了口气。
今天是个好日子。张氏和暖香很难得改变了“你欢笑我黑脸”“你心塞我乐颜”的格局,同时很快活的迎接各自的男人。一个是去年冬天奉旨出差,一直到初夏才到家的现任侯爷言景行,一个是大功告成之后,游山玩水乐不思归的前任侯爷言如海。
前段时间,朝廷密旨镇国公府二爷紧急调往西北,暖香吓得够呛,以为那里又要打仗。身上背负沉重包袱,几乎日夜悬心,食不下咽,如今看到他好端端回来,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言景行微微一惊,急忙拉她近身,指头一动弹掉眼泪:“好端端的,哭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小孩子一样。
暖香紧紧抱住他,脸蛋都埋进他怀里,仿佛被强迫洗澡的草莓紧紧抓住了罗帕:“我想你景哥哥,好想好想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身边有童仆,旁边有长辈,这么多眼睛看着,言景行尽管觉得不好意思,却也不舍得拉开她,只是轻轻揉着她背:“乖了,乖了。不哭了。”她的下巴已可以放上自己的肩膀,言景行抱着怀里柔韧的脊背,拦着细软的腰身,心道这人又长高了。身躯似乎也丰满了些,这样抱着,满怀里都是胸部的柔软。
张氏原本在一边辛勤的对言如海嘘寒问暖,又是问他言路情形又问是否凶险还说自己特意熬了浓浓的牛骨汤,连孩子如何争气,“言慧绣今年春天在河边收了一篮子花球”“言仁行在校场上被武举教头看中”的消息都说清楚,言如海自然开怀,只夸儿女争气……一转眼那边那个不争气的正抱着自己老婆不撒手。
张氏也看到了,直觉得那发自内心的甜蜜和欣喜简直刺痛双眼。她原本听伯府那颇有宅斗经验的李氏说过,这样久别重逢的场合,再多话都比不上一把真心泪。但是看看身上铁锈红的衣裳,还是放弃,早过了穿柳绿桃红的年纪,抱头痛哭的戏份自己演出来只会丢人。她要显摆的是,是长辈的沉稳端庄。
最近两天这俩女人各自气不顺,烦躁遇上烦躁,没少发生冲突。暖香小日子里肚子痛,要请大夫,结果人到了,张氏先脚痛头痛把人截了去,嘴上说的好听:“太太身体染恙,既然小夫人请了郎中,那就一起看看,您如此仁孝,自然不会拒绝的。”暖香正抱着薰笼上烤热的理气驱寒药包暖肚子,闻言捧着红糖姜茶没精打彩的道:“快去吧快去吧。圣手原本就是专治妇科内症的?哎,要说太太到了这把年纪,也该停月事了,其实我这里倒有静心安神的好方子呢。只是太太愿望大,自然要拒绝。”
听得传话婆子一愣一愣。
暖香要回趟伯府看看犯了哮喘的老太太,结果到了门口,却被门子拦住“太太说了,最近星相不好,辰时以后不开西角门。”暖香笑眯眯的着人搬梯子过来:“好,不开门就算了,小夫人我翻出去。不过这动作不大雅观,谁看到了,我就剜掉谁的眼睛。”
暖香手下毕竟伤过人命,真的暴戾起来,那原本妩媚的眼睛非常可怕。小厮吓得二话不说,退避
三丈,任由糖儿抽了门栓扔出去,光明正大从容过堂。
眼见得俩男人回来,这俩女人也终于熄火。
花园里,场地开阔的蓼蓝汀摆起了小戏,大圆桌小条案,曲脚高几按形制摆出漂亮的海棠花形,接风洗尘的酒席迅速到位。连一向神色僵冷的老太太都难得和软,纡尊降贵参与儿女们的琐事。言仁行终于归来,大约暖香送他那把武钢刀十分满意,所以小叔子对小嫂子十分客气,言玉绣言慧绣也面带微笑乖巧陪坐,言家各路人马难得全部聚齐。大眼一望,也有了和乐家庭的样子。
老夫人高居首座,乌木圆雕银蝠的圈椅上垫着正红色卷云纹牡丹靠枕,她面前单独列了一张窄而长酸枝木条案,上面林林总总,摆满了食物…家常宴会个人挑爱吃的摆了,但老夫人,张氏和暖香实在都猜不出来她偏爱哪一样,唯有暖香从秦言氏那里知道老夫人对八月的鲈鱼,冬天的冰糖果子狸肉有好感,但季节不对,这两样都搞不来,只好春笋,五菌,小羊肉,挑金贵精致的上。
照例男女分席,言侯爷带着两个儿子坐一桌,暖香和慧绣玉绣两个一桌。
为着老太太和女眷坐,还是单独列开,张氏还与暖香发生争执。张氏要说坐一起显亲热,老太太也好享受天伦。暖香却说老人家爱歪着,与子女在一起太吵呵,不便宜。最关键老夫人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慈祥仁善老祖母”。最后还是吵到老夫人那里,问她自己想怎么坐。老太太正指点言玉绣查田庄,闻言皱眉:“男丁要喝酒,姑娘们爱点心。我几乎不吃东西,又何必在一边拘束你们?到时候没玩尽兴,倒显得我这个长辈不够体贴了。那天你们婆媳俩都不用伺候,受用自己的去吧。”两人这才作罢,赶快谢恩。不过嘛,暖香现在已经聪明到可以听出言外之意:女眷不用奉承,那几个男的,我正心里不痛快,那怎么能放你们自己快活?给个机会让你们尽孝,都给我主动点。
唯有张氏,一眼瞅到那一沓子地契卖身契,分明是老夫人所有,现在送给言玉绣的嫁妆。未免又嘟囔一番,暗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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