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呀。”
“不如意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的。”言景行把她的额发重新梳好:“但这其实并不影响。”
“不影响什么?”
不影响我喜欢你。言景行微微俯身,笑道:“玫瑰有刺,美玉有瑕,但爱之者恒爱之。哪里计较那些。”他拉着暖香往外走,“我送你家去吧。”
如今时至午夜,也有几波人马陆续离开。遥遥的,暖香又看到了余好月,她垂着头,被余夫人牵在手里,那姿态抽抽搭搭,倒好像又在哭。余夫人本来是个很和善的妇人,现在瞧着也是面凝寒霜。
暖香立住脚步默默观望了一会儿,内心有点不详的预感。
第82章()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宫廷宴会都没法好生吃东西,这会儿饿得难受,幸而一心早有预备,晚上归来,砂锅里炖得好好的鲤鱼山楂汤。暖香爱那酸鲜的味儿,喝着醇美的汤,想到某个午后吃点心,她拈着汤糖粉雪丽球说最近的山楂很不错,酸甜都在最好的时候。她看向言景行,这人对她微微一笑,叫人另外去盛了平菇豆腐汤。
暖香捧着粉胎填金小花碗吃得十分幸福,见状便问:“豆腐汤福寿堂那里熬着一份儿,这会儿去要吗?”
言景行却道:“我好好的干嘛去要她的汤?老夫人那里炖的蟹粉燕窝。她送一份儿。”
暖香眨眨眼睛,嘟囔道:“老夫人对这表表姑娘倒是真不错。”
言景行正把猫抱起来摸头,听说便用猫爪子挠她:“你认真的?”暖香连忙往一边躲,笑道:“正话反说呢,听不出来?”
蟹粉和燕窝都是单品,不合搭配。老夫人极其注意饮食养生,怎么会不懂?她是要告诉某人,她多余了。
夏雪怜肯上进有心气儿,却失去父亲,家道沦落,老夫人怜惜这样的女孩子。但后来发现她有异样的心思,还有点心术不正,那立即就没了好感。这个倔强的老太太原本是跟儿子赌气,记恨当年他任性退婚,所以撒手不理,硬撑着要等老侯爷回来了自己面对烂摊子。但她显然错了,不能因为这人在战场战无不胜,就高估他在后院的智商。老侯爷向来对上女人心智就灰了六窍。实在不能指望他解决的漂亮。
老夫人原本是这样设想的,当年的年轻姑娘有着俊俏的脸蛋窈窕的身材,可是时过境迁,现在已经身材走形,脸庞衰败,粗俗庸碌,不堪入目。要哭诉,要攀旧情,那也得看人,前者来做,那就是一段旖旎美好,后面一个来做,那就是见而欲呕,恨不得立即打到天边。若她还不知足,枯藤缠树,那简直就是噩梦。
啊,老夫人同样任性,她有钱有地位,折腾的起,别的动机没有,就是纯粹要恶心儿子一把。瞧瞧,“与我青梅竹马的可爱女孩”就是这种德性;你自己意淫的“当初有个美丽女孩为了嫁我寻死觅活”纯属幻梦,现在坦露出来的才是真相。
她就是看不惯儿子自我感觉良好,“总有女人爱着我,处心积虑要跟我”。
但她显然高估了儿子的水准,如果这是种病,那老侯爷已经病入膏肓。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清醒了。表姑太是不行了,但还有表姑太的女儿呀。夏雪怜那容貌气质远超年轻时期的母亲,看着看着,就激发人浓浓的愧疚心,厚厚的竹马情。言如海回来之后,这表姑太太反而住的愈发得劲了。
老太太终于忍不了了,恰好遇上同样忍不了的言景行。祖孙俩难得达成一致。她如今一心想着讨好德妃,势必与长秋宫的暖香发生冲突。此人的野心极大,却唯利是重,趋炎附势,不能多交。
言景行毕竟不想跟父亲闹得太难看,门庭有辱,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当日把人截在外面,大打出手之后,他把自己另置财产,乃至自我规划和对侯府的规划交代清楚,隐隐有逼宫之意。言如海惊愕的看着羽翼已丰的儿子,内心不知道是欣慰多些还是气恼多些。但后者肯定有,而且比重还不小。
失宠之说甚嚣尘上,言景行抱着杯子喝白水,假装一切流言我都听不见。偶尔某日从茜纱窗下瞥见言玉绣提着小食盒往青瑞堂去,轻轻摩挲着中指道:“福寿堂又送吃的了,倒不知是老夫人的,还是这玉小姐亲手烹制的。”老夫人注重养身惜福,注重食补药膳,色丨色做全了,自己又用不完,便会往各处分派。暖香就不止一次收到冰糖燕窝羹这类东西。那二指互相摩挲的动作吓了暖香一跳,这背后还有什么文章吗?
暖香吃完鱼汤,非常满足。草莓蹲在脚边,昂着头看着她。暖香把它抱起来,揉它的肉垫。粉扑扑的,小花瓣似的。这猫也怪,你不理它,它觉得你不关心它,用那高贵的眼神谴责你,你要逗它,它又容易烦,暖香刚玩了一会儿它就一爪子挠了过来。幸而言景行一把捉住了它的前爪,将它丢给了小末。
“一刻钟,过了一刻,它就恼了。”
“脾气挺大。”暖香不由感慨,这猫过的真自在。想撒娇就撒娇,想发怒就发怒。
言景行舀起一块豆腐递给她,白嫩嫩小方块,暖香一尝,又软又入味儿,顺滑细腻,竟然十分美味,立即赞不绝口。言景行瞧着有趣,便道:“我忽然想起今个儿在宫里得了个有趣东西。”他让庆林去拿,不一会儿一个扎口袋便出现在暖香面前。
“这是?”暖香用手一捏:“吃的?”
“没错。火龙牛肉脯。”言景行教人拿来银刀,亲手切了薄薄的一片下来:“是西域来的御厨烹制的,姨母叫我带回来一点。用辣油泼了三遍,大烤风干的。”
那肉整个是火红的颜色,十分诱人食欲。暖香不由得吞了吞吐沫。言景行喂给她,她一嚼就瞪大了眼睛,好辣,紧接着便有一股奇香从舌根一直冲到胃里,又带着辣劲儿烧火似的,从胃里又烧向卤门,她拍拍脸颊,长长吐出一口气“好爽!果然不一般!”
果儿急忙递调了点蜂蜜的水给她清口。言景行笑着看她用手扇嘴巴,把剩下又重新包了起来,让饼儿去依旧去挂起来风着。暖香便问:“你不吃吗?”
言景行摇头:“我晚上不吃这个。”
……那你干嘛要拿这个来勾引我?勾引了还不让我吃够,暖香用眼神谴责他,他却让一心脱鞋去冠,自己沐浴去了。
眼瞧着他转入净房,暖香转转眼珠,跑到外面拦住了饼儿。“别急着收。”暖香把肉块重新抱出来,依旧用银刀划了一片下来,一片不够,再来一片,又连着吃了三片,这才过瘾,又辣又香又刺激,脸蛋烧火,额头上都出汗,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真是要多舒爽有多舒爽!“夫人”饼儿要拦着又不敢抗命,只得用眼神劝解,又递毛巾又递温蜜水。
“别给侯爷说。”暖香轻声叮嘱,随手拿起一片肉塞进她嘴里,硬是将她也变成了同党。瞧着她同样一幅味蕾被愉悦到极致的模样,大觉开怀。有心再祸祸一下草莓,又担心这猫去跟主子告状,只好作罢。
言景行缓步走出,发上,额上犹带水迹,瞧暖香又跑去逗猫,便悄悄靠过去拍她的肩膀:“刚吃完东西就蹲着,不窝的慌吗?”
暖香做贼心虚,早知他过来,便打叠出大大的,谄媚的笑:“才不怕,我肠胃好的很呢。”
这一笑灿若瑰容,言景行眼前一亮,体验到惊艳的滋味,不由得伸出手指端住了她的下巴。那唇,红而丰厚,有圆润的唇珠。唇角微微翘起,仿佛总是带着笑,有轻微水色,灯烛下,微微带亮,分外诱人。
那眼神过于专注,暖香心里忐忑,该不会偷吃被发现了吧?他定然不会为这个责罚自己的,只是有点丢人。嘴唇还是麻麻的,糟糕,她刚刚用冰毛巾敷了一会儿都没有消肿,这会儿铁定穿帮了?暖香的脸腾地红了。
侯夫人是个小馋猫…不,连草莓都不偷吃的。暖香吃够了才悔了,真是好没出息。
不提防,言景行就忽然就吻了过来,轻轻碰上了她的唇。那兰花的香味顿时扑了满身。他刚刚用牙粉清过口,那淡淡的薄荷味道十分好闻。暖香顿时瞪大了眼睛,待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嘭的乍响一串闪亮的烟花。今晚真是有太多福礼,难道今天在宫廷她挺身而出“美人救英雄”所以他来奖励自己?
脑海里还是功夫胡思乱想,身体的反应倒是很主动。暖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纤长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微微昂起头,主动的迎合上去,加深这个吻。这主动牵扯出了对方更大的热情,两人缠颈交唾拥在一起。打扫完净房,来请暖香沐浴的一心看到了,吓得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那形势有点奇怪,倒像是主子在被夫人强吻。
要不说一心伶俐呢?因为她没有看错。暖香早经历练,有一根很灵巧的舌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抢到了主动权,甚至能在接吻的间隙熟练的换气,一开始还是她配合言景行,但后来就变成言景行被她带着了。
幸而暖香眼角瞟到了一心的表情,顿时回神。她的表现太熟练了,这不是个刚出阁的新嫁妇该有的反应。想想上辈子,第一次,她可是被言景行吻得晕晕乎乎,七荤八素,难不成现在要装一下?
“喵!”草莓忽然尖叫一声,暖香乘势松开了言景行。草莓一个箭步飞出,落在桌子上伤心的舔着自己的尾巴:刚刚两人太投入,默默围观的草莓无辜遭殃,被踩到了。
言景行的眼神微微有点零乱。暖香莫名生出些自豪:这一次,她把言景行吻晕乎了。
只是一瞬,言景行立即清醒了。他当即把暖香拉起来推给一心:“快去沐浴,不早了。”“好勒!”暖香愉快得答应,洗澡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唱歌。
糖儿已经在铺床,她方才躲在帘幕后面看得清楚,展开被褥的时候有点犹豫,今晚还要铺两个被筒吗?脑里想着,手里就不由得把朱红色鸳鸯锦被铺到了紫檀木拔步床的正中央。结果回身拿枕头就被言景行的一挑眉吓到了,又默默的把红被筒往里头挪了挪,照旧抱出那床玉色缠枝花的,在外面一点铺好。
暖香还在净房里洗澡,一大片花瓣飘在水面,她捧一捧水,高高扬起,落下来,溅自己一脸,伸手抹一把,抹出一个大大的笑。自觉夫妻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暖香深觉老太太叮嘱的“主动点”是个好建议。
言景行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好像是在等她,但听到净房推开的声音,却又丢了书,躺倒了。一心照旧把书本捡起来,看着装睡的主子,默默无语。
暖香把自己洗的白花花,抹的香喷喷的走出来,就看到言景行闭目侧卧。暖香有一瞬间的诧异。你让我赶紧去沐浴,还真是单纯的为了让我早点睡啊?一心是个称职的丫鬟,又在想着这次找什么借口为主子掩饰一下。幸而暖香先动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言景行压在前面的头发顺到后面去,这才从后面慢慢爬出去。她又不是性丨欲特别强烈,不做就不做嘛。现在的确不急,你忍得我就忍得。
她刚跑完早,身体是软的,那锦缎的被子面特别光滑,撑着身子爬过去的时候,一不留心就扑通趴了下去,整个人横着压在了言景行的腿上。细而直的两条腿。暖香吃了牛肉,没得及消化,这一下子被顶得差点吐出来,忍不住隔着被子拍了两把,就你这样的,凭什么说我硬?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言景行依旧没动静。把桃红金蝴蝶的贴身小袄压了压,暖香麻利的钻进了自己的被筒。
一心放下了床帐,剔暗灯烛走了出去。等到身边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言景行却又无声的坐了起来,靠在那缠枝石榴纹的床栏上无声的看着黑夜。他身边躺着他的妻,而他心中却有无法忽视的异样。因为母亲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妻子是种奇怪的存在。好的妻子,要贤,良,淑,德。他向来认为母亲是个优秀的女子,但从父亲,老夫人,乃至镇国公外婆家都不认为她是优秀的妻子。
为人善妒,不许纳妾,是不贤;为人高冷,不治俗务,是不良;时常忤逆老夫人,是不淑。除了德行无愧,其他都不过关。但父亲常年不在,他跟在母亲身边长大,从蒙昧中略微探知她的悲哀和无奈。她一定深爱父亲。言景行毫不怀疑。但她的爱,专横,霸道让父亲很不痛快。
许夫人容易钻牛角尖,这种性格对上琴棋书画,就帮助她攻克了一个个难关。但对上人际关系,就意味着她缺乏必要的难得糊涂精神
“你不是爱,是自我满足!”老夫人曾这样呵斥。
若是真的爱,为何要送他看不懂的画,为何要摆艰深玄虚的茶道,为何要弹他听不懂的曲子?你根本不愿意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还一厢情愿的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糟蹋?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痴想罢了,被现实挫折之后,还摆出一副孤芳自负的寂寞姿态。老人讲话向来不留情面。但这当头棒喝并没有取得她想要的效果,反而激起了许夫人更激烈的反抗。她变本加厉的沉浸在了个人的世界里。
你儿子才是自我满足,他满足于女人的喜欢,并且贪得无厌。他到底爱不爱我?她忍不住一次次去试探。他会娶我,大约是自以为我看起来最值得被他喜爱。这个认知让她自顾自陷入了莫大的阴郁。
费尽周折在一起,却不得善终。父母的教训过于惨烈,让言景行往往感到迷茫。对上暖香,就格外小心翼翼。损友萧原曾在酒酣耳热之际开玩笑,妻是什么?往高了说,那是女人建功立业的名头,她们相夫教子就好比男人忠君济民,夫家后院就是她们奋斗经营之地。往低了说嘛,那就是个你睡了却不用留过夜费的女人。
言景行垂首看暖香,女孩子还在成长,眉眼愈发张开了,黯淡的灯光下,那娇憨的睡颜有着别样的妩媚。那唇,依旧是饱满的,鲜润的,言景行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去。这人睡梦中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添完了还轻轻啧嘴,似乎在琢磨味道好不好。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个爱吃的小丫头。言景行被这一舔舔出异样的感觉,喉结不由得滑动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他不由得想到那过于熟练的亲吻动作……这个姑娘的反应跟小黄书里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只是她似乎睡得不大安稳,轻轻皱着眉,时不时来回扭动,抱着被角在心口来回揉。
暖香确实睡得不大好,原本在宫里呆了一天,她是很累的,一挨到枕头就早早进入了梦想,可是睡着了,身体却难受了。肚子上仿佛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着,渐渐的喉咙又痛起来,胃里沉甸甸的顶着,好像拱着一只猫。
她又瞌睡又难受,躺不下却又舍不得睁开眼,在床上翻来滚去。
言景行走了困入睡就难,身子下衬着枕头半倚半靠,还不容易合上眼,又被暖香弄醒。他叹了口气,恨不得撩开床帐把她丢下去,你属猫的吗?草莓都比你安静。
他要倒杯水给自己喝,却发现暖香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神情也有点痛苦。以为她魇着了,急忙把人扶起来:“暖暖?暖暖。”
暖香困得要死,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但胃里又沉腾腾火辣辣的疼,只把她难受得直哼哼,披着头发只管乱扭。
言景行要按住她,又不敢用力,那身体太不安分,如同要被洗澡的草莓,撑着娇嫩的身体反抗,滑溜溜,软哄哄,就是不肯服从。他没有办法,只好拦住了人,柔声哄她:“别闹,快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