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行?此人的花钱水准和赚钱能力是成正比的,暖香一点都不担心。反正从上辈子来看,他好像一直都挺挥霍…然而并没人阻止或者碎嘴?那就说明他花的钱都是自己的,而且是合法经营赚来的。
暖香并不知道她心中万能的男神此时刚因为钱的问题被老侯爷训教。
言景行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手里的书本,姿态娴雅,轻松惬意,若非封皮上《韬略》二字过于庄重抢眼,会让人觉得他不过是在读些闲散诗词。庆林却在一边查账册查的抓耳挠腮。
“你知道你现在很像只猴子吗?要不要我栓上项圈送你去天桥杂技团?”
庆林郑重的放下账册,很诚恳的建议道:“少爷,我觉得您要削减一下开支,毕竟老爷说了要让你知道钱的厉害。”
“如果你说的是我那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的话,就应该知道我是从来不把它算成收入的。扣就扣了罢。”
“不,我的意思是您的玉坊做私活,缠住了俩老师傅,这俩月本就出货不力。而现在老爷明显有抽资的意思。”
啪!言景行合上书本,难得有点严肃。摆脱家庭中金钱的束缚和压制,这种事情他一早在谋算了。但问题是现在就让父亲知道他已经完全经济独立,会不会太早了点?父母尚在,便私开生业,说起来可是大逆不道。
所以还是要去服软认错?
还有另外一件事,父亲为什么要翻书房?就那情形推断,他可不是拿了点需要的东西,而是彻底翻了个遍。查我的私库吗?言景行轻轻摩挲着食指。
第23章 风波()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暖香早早的起床。她住的这个地方在坡面,对水,向风。秋冬季节,阴湿之气一阵一阵涌上来。暖香轻轻呵了呵手,糖儿便捧来热水给她净面。暖香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温的?”
糖儿眼圈一红,嗫嚅道:“怪奴婢没用。我原本是提水壶的,但半路是三小姐房里人截去了。她们说明珠小姐总是这时候洗脸的,没道理姑娘你一回来就扰了她的习惯。奴婢只好用铜盆端来,因着后厨离得远,走过来,这就凉了。”
暖香点点头,淡淡的道:“你尽心了,奴才腰杆硬不硬原看主子有没有体面。这不怪你。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暖香口气和缓,面上的表情却很坚毅,这让糖儿没来由的找到了底气。
牛尾庄的时候,用雪擦脸的时候都有,暖香并不太娇气。她飞速用花泥拍了脸,捧水洗去,又略微擦了点果蜜。照例让糖儿给自己梳个丱髻,压上两朵霞粉色绒头芙蓉花,耳上薄薄一片青金坠子。暖香拦镜直视,小心梳好刘海,镜子里看到糖儿开柜子,便叫住她:“不急,把昨儿婶娘送的衣服挑一件出来。”
糖儿笑道:“也是,不能辜负了伯夫人一片心。”
暖香抿嘴不语,糖儿便去翻看昨晚婆子送来的衣物。她在金陵织造府见过了世面,并没有露出惊讶赞叹之色,把罗裙,绣袄,锦衫,云肩依次翻看,“这个桃粉的颜色染的不大好,有点显旧。梅红的这个好看,元宝纹也显娇憨。”
暖香走过去,大眼一扫便晓得这些衣服都是齐明珠穿过的。上辈子她就这么干,这辈子她还这么干。暖香不由的目露厌恶之色,她现在还记得一件铁锈红的薄袄,斜襟的旧款式,那颜色本就显老,浆洗过几次之后更不中看,齐明珠还嘲讽她:“呀,堂姐这倒像是把废铁片穿到了身上。”
“呀,这是怎么了?”糖儿要把玫红鸳鸯纹样的夹袄拿出来给暖香穿,抖开抹平却发现绣肘下方有一道痕迹,虽然用界线和花贴密密的修饰了,但还是能看出这是缝补过的。老太太贫苦出身,勤俭爱物,断不许子女作践绫罗,虽然不像当初那样“好三年坏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但也要求小辈儿惜财,所以有这样的衣裳并不奇怪。
但齐明珠却是非常厌恶,只觉得这补丁衣服让自己丢尽了颜面,所以就压箱底了,这会给暖香送衣服,裹夹着一起打发过来。量她山野丫头,也看不出什么。
糖儿已经察觉了端倪,脸涨的通红:“小姐,真是欺人太甚。”
暖香轻笑:“到了亲戚家,一时手错不上,穿了姊妹旧衣裳。特意争去也没意思。”她顺手穿上,自己系住了绦带,翻了一翻,又找出一条淡牙黄的棉布裙子。糖儿满心都为小主子委屈:“姑娘,您穿那件雪青色的吧,搭配起来好歹亮眼些。不会叫人一眼看出是旧的。”暖香慢慢摇头:“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老人家醒得早。”
糖儿又连忙给她披上雪荷色锦鲤菡萏的披风,手抚摸着光滑鲜艳的缎子,她忽道:“小姐,要不咱们去侯府吧,我觉得言世子对您顶顶好。”
暖香哭笑不得:“傻丫头,说的什么混话。我是齐家女儿,可不是言家人。”至少现在不是。
老年人睡得早起得早。暖香到了慈恩堂,这里虽然安静,但屋里已经灯光微亮。老太太节省,这会儿不做活,只合眼念念佛经,所以不让烧太多灯油。有老妈妈来回禀三小姐来了,便放下了佛珠,含笑望着门口。这丫头,竟然这么勤快。
暖香进来福礼请安:“祖母。”
室内光线不算亮,她那披风滚银缎子叫人眼前一明,老太太喜上眉梢,十分满意。当初她大郎说自己在清河讨了婆娘,她跟那儿媳妇却素未谋面,如今只看孙女,那高挑的鼻梁,舒朗的眉宇赫然是亡儿复生,细瘦的骨条水灵的眼睛自然是来自那薄命的媳妇。
说到薄命,她又想起自己第一个老二媳妇,跟着自己吃苦受累任劳任怨除了未生下哥儿简直让她处处满意。可惜,也是没福,眼瞧着富贵了,她却一病没了,只留下一个大姐儿可怜见的。
暖香也可怜。没爹没娘,地里发黄的小白菜。暖香脱掉了披风,周身淡淡银白光晕也消失了,老太太眼睛一暗,把可怜的小孙女拉近怀里:“怎么不多睡会儿?一大早顶风过来,手都冻凉了。”
暖香小猫子一样窝在老人怀里:“我向来起的早,这会儿乡下已经锄两道地了,我已经赶着黄牛上山了。”
老人知道庄稼人的辛苦,摸着暖香的小手心疼万状:“既然回来了,找到了家人,就再不用吃那苦了,你老子辛辛苦苦,陪上命赚来的功名,若是自己亲闺女还丢在野地,我下了九泉也难见她。”所谓血缘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虽然从未见过,但老太太一见就感觉着丫头身上留着自己大郎的血,又核对了生辰八字更不怀疑。所以哪怕李氏再怎么“善意的提醒”“委婉的引导”老太太也认准了暖香,再不疑有他。
提到亡父,暖香也心酸,抬手拈了帕子,兰指微翘眼窝拭泪。祖孙两个虽然各有悲伤,但腔子里却是热热的。老太太摩挲着暖香,摸着摸着觉得不对,便拿暖香的手肘来看,那花贴绣莫名的眼熟。我记得谁也有这么一件?这是流行的新款式吗?
这温馨和乐的场景早刺痛了另一个,李氏早听老妇人说“你老子赔命赚来的功名”便心中一恨:只因着大郎早死了所以大郎什么都好,二郎这官是吃干饭来的吗?
当然,不管怎么想,她面上还是热络的像盆火,捧着奶钵子进来,满面堆笑的福身。身后照旧跟着四个小的。老太太农家出身没见过世面,李氏却是齐家发达之后,再娶的官家小姐。人又美貌,又干练,又很懂人情往来,各方逢迎,老太太见着她就低了些阵仗,并未摆出婆母的款。
她当即放开了暖香,笑着让李氏起来,又连连叫起,让四个孙女坐在小锦面墩子上,让人把姜黄色鬼头青瓷四角火盆端到中间:“你刚为着重阳节团团忙了一遭儿,合该多歇歇,又这么早过来。老婆子我这儿哪里有什么事?”
李氏笑靥如花,一边把热牛乳奉上,一边道:“伺候婆母娘原本就是媳妇我应该做的,您不让我站规矩,我已经感动的不得了了。我也是修来的福气来伯府伺候您呢,要是不仔细些呀,二郎那暴躁汉子,性子起来了,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忠勇伯齐志青侍母至孝,老太太也是又欣慰又自豪,李氏这么说她就更开心了。连腥膻的牛乳都变得好下咽了。这也是她儿子的孝心,每天或牛乳或羊乳为老人滋补身体。因着她不爱那个味儿,里头还会放姜汁来定腥。
暖香在一边乖乖站着,并不多话。李氏看着老太太用姜奶,一回身又把暖香拉出来:“大侄女怎么起这般早?床不好睡吗?”
结果暖香刚站到了灯光下,李氏一瞅她身上的衣裳,眼角顿时一跳:明珠这死妮子,做的什么好事?她是有意要在这里发挥一番,既显示自己能干又哄稳了老太太,可惜自己闺女不配合,毁了她的好棋。
暖香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盈盈笑道:“给婶子请安。我昨儿见了几个姊妹,觉得开心,大家和和气气的玩,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小妹妹大约是见到婶子疼侄女不疼闺女,不开心了呢,这醋吃的…”
老太太一听便知不对,抹了抹昏花的眼,命婆子添油亮烛,诧异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小孩家玩闹而已,一个人还有左脚拌右脚的时候呢。”李氏急忙描补,又扯着老太太说道院子里有株早梅结了苞,恰好应了暖香回归,是莫大的喜兆。老太太自然高兴,差点就被带过去。
但这里却偏偏有人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明娟看看暖香又看看明珠呀了一声,捂住了嘴咯咯笑出来:“明珠姐真是好心,特特把记载着自己荣耀的衣服舍去了。”
齐明珠顿时腮上一红,她当初特意穿着这衣裳到老太太面前逛了一圈,得了老太太“巧手补缺,惜财爱物”的赞扬。但她毕竟不喜,虽说是花贴可毕竟是补丁的用途,那再好看的补丁也是补丁呀,此后再没穿过。但昨天关着门偷天换日,又要躲人又紧张,便没瞧仔细裹进去了。但暖香不知道呀,怎么会这么巧?齐明珠觉得自己真是点儿背!
老太太已经察觉了首尾,脸上变得不大好看。暖香接着李氏的话茬子笑道:“看来是梅花开得实在太早了,未免惹得树下面的□□不开心,还不到她放光的时候呢,就平白抢了人家的风头。”李氏顿时僵硬了笑脸。
明娟嗤的笑了。这个堂小姐倒有一幅好口舌。她的生母红姨娘极受伯爷宠爱,她又有哥哥,说起话来可比明月明玉有底气多了。
李氏恨了暖香一眼,暖香却不畏惧,平静的抬了抬胳膊:“我一大早从廊子过,恰好看到浆洗婆子领着衣服过去,她瞅了我一眼,说,这堂姑娘怎么穿了明珠小姐的衣裳?我原本以为是那婆子眼花没瞧清楚,不料却是真的。”
李氏眼看搅不过去,当机立断,啪的一巴掌,扇到了明珠肩背上,打的自己闺女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扑下来。
第24章 家庭()
“娘!”齐明珠大惊,刚喊出来,就被李氏拖着,按着脖子,跪到了老太太跟前:“娘平日里怎么训教你的?你就这么眼皮子浅?你不吭声把我送暖姐姐的衣服换成了自己的旧的是不是?”
才问完也不等人开口,自己也紧跟着跪下:“娘,儿媳妇昨晚打发肃王爷华诞的表礼,一个不妨被自己闺女给坑了,这丫头片子不争气,看到了好看的衣服首饰心痒痒,竟然自己去动手脚。我定然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财物是轻情分是重。”
暖香微微挑眉:这李氏也挺豁的出去。这一下子屋子里四个女儿也都跟着跪下了,原本不乐的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摆摆手道:“大家都起来吧,小孩家不懂事也是有的,多教教就行了。”
暖香也来打圆场:“婶子说得对,一个人还有左脚拌右脚的时候呢,何况是一家子。明珠妹妹还小,定然是觉得婶子多疼了我,不开心呢。”
李氏僵硬的微笑,看着暖香从容友好的态度,只觉得无比刺眼:“叫侄女受委屈了,我定然会好好教训她的。”
然而齐明珠也不服气,梗着脖子道:“明明受委屈的是我,堂姐也好表妹也罢,府里这么些女孩子,明月,明玉,明娟,大家都是做了新衣裳的,怎么偏偏拿我的?老太太也说了要惜物,那我穿的,堂姐就穿不得?”
李氏更是羞愤,恨不得堵了闺女的嘴叫她别说话。这一嗓子吼出来,不是点明了她昨个儿在撒谎,根本没把老太太的话放心上。不早给侄女预备衣裳,事到临头才抓瞎?更可恨偏偏落在了明娟眼里,她要是再跟伯爷一讲?
老太太声色不动,内心却是情绪翻涌:可怜暖香,叔叔婶婶,到底隔了一层啊。自古孤儿多命苦。老人家看着暖香的眼神愈发心疼起来。
暖香笑得宽容柔和,亲自扶李氏起来:“婶子事忙,一个人操持这么大个伯府已经很有本事,衣裳不过琐事,被缠忘了也是自然的,侄女原本就是添麻烦来的。”
“还是侄女明道理。”李氏就着暖香的手起来,清楚的看到她嘴角的冷笑和眼中的暗火,不由得心里一寒: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老夫人又把暖香拉近了怀里,老年人图的是子孙平安家庭和乐,对懂事的后辈格外喜欢。
李氏瞧到了又是一阵心堵,又看看暖香乖巧柔弱,不得不疑心方才那眼神只是恍惚中的错觉。
“太太事忙,儿孙又多,照顾不到也是有的。”老太太心眼好,不会把人往歪处想,看看齐明珠吓的够呛,便道:“小孩子不懂道理尽可以说的,别轻易打骂。这样吧,再往后去,天也寒了,小孩子们还是要多睡睡,大家就不用天天赶着请安了,整五整十来一次就行了。哪日天好了,咱们就一起到园子里转转说说话。”
这个主意无疑受人欢迎,四个孙女都跪下道谢。暖香却依然被她拉在怀里,老太太抚摸着孤女的小手道:“暖香就住我这儿吧,把那茜罗橱收拾出来,孤身添个人在院子里,太太也多事,各处也不方便。我这里有人有地方,一切都便宜。”
这下子李氏更愣住了,以后暖香日日跟着老太太,那铁定会越来越受宠,哪里还有她发挥的余地?她刚才找的借口是事多照顾不来,这会儿连理由都寻不出,勉强笑道:“好是好,只怕扰了老太太不得清净。”
老太太笑道:“暖香乖巧,一个人能吵到哪里去?就这么着吧。”
李氏只好应是。出了慈恩堂,齐明珠蔫吧鸡一样跟在她身边,对着母亲又是愧又是怕,又一错眼看到齐明娟蹦蹦跳跳的投入红姨娘的怀抱。那身材丰满,体格窈窕的妇人有着带露桃花一张脸,梳堕马髻,插碧玉小金莲响铃簪。那奶过两个孩子的胸膛在莲青色折花缎面夹袄下面依旧高高凸起,她弯下腰去摸明娟的小脸,圆润如蜜桃的臀形在柔滑的暗香色罗裙里显露出来。
李氏也看到了,心里一阵火起。老太太也是眼短,会觉得这种大奶丨子大屁股的女人旺家。用姨娘来旺家,那她这个正牌夫人呢?偏偏忠勇伯也好这一口儿,偏爱那丰硕夫人在床上放浪*的滋味。他刚封了爵,被多少眼盯着,宠妾灭妻这种事绝对不会有,但这红姨娘有些手段,博了些体面。如今还是有子有女真是瞧见一次李氏就要吃一碗饭。
另一边,老太太已经派了人来帮暖香收拾东西。两个婆子背着暖香的包裹,身后跟着糖儿抱着描金文具匣子。暖香慢悠悠走在后面,银缎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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